第24章 吃醋?
萧璨在郊外别庄滞留了近三日才返回京城。和那日生辰宴一样,是赶着宫里中秋夜宴前回来的。
此时距大长公主府上那场秋宴才过去不到一日的功夫,有关萧璨强抢民女以及裴玉戈与寿王孙萧揽眉目传情等等一种流言就已在公侯王府内传遍了。
尽管裴玉戈并非女子,素日所受名节桎梏较之女子少了不少,可依旧防不住有人愿意传有人也肯信。这些人虽不敢当面笑话,可私底下却已经不知说过多少污糟话了。
不堪入耳的言辞自然也传到了寿王府。
萧揽心知是自己莽撞出头才给了旁人编排裴玉戈的机会,他倒是不在乎别人说自己什么,反正有祖父和父亲护着,也不敢有人嚼舌根嚼到自己头上,萧揽就只顾着担心裴大哥的状况、
因为心里记挂着事,他整个人都不安生。萧揽的父亲、寿王世子萧兴邑勒马斥道:“毛毛躁躁的!定不下心来便去马车中伺候你祖父祖母去。”
萧揽被父亲赶去了后面的马车。
寿王夫妇身子骨倒还算硬朗,年纪虽然大了,但两人精神头儿却还好。寿王和蔼、寿王妃恭肃,不过对于小孙儿,夫妇俩都是打心眼儿里疼爱,见人被赶到马车上坐着,也不训斥,寿王更是将人招呼至自己身边坐下。
“祖父、祖母,孙儿失礼了。”
“不妨事、不妨事!你父亲一贯严厉些,来来来,喝口甜酒压压惊。”寿王笑着宽慰了两句,又取了个小酒盅,将刚烫过的甜酒为孙儿斟上一盅,一边问道,“别府传来的闲话令你这般不安么?”
萧揽脸上表露愧色,低头道:“孙儿思虑不周,才被那起子小人钻了空子,还累得祖父听这等污言秽语。”
寿王却笑着摇头道:“既是流言蜚语,那打一开始便是谣传妄言,为的便是将白诬成黑。错的是包藏祸心的传谣之人,你是被诬陷之人,为何反要自责愧疚?”
一番话醍醐灌顶,令萧揽茅塞顿开,然而他脸上笑容仅仅维持了几瞬,便又沉下来摇头说道:“祖父疼我信我,孙儿才能一笑置之。可……这次孙儿不过是那些小人中伤裴大哥时捎带上的,孙儿还是无法原谅自己的莽撞。”
萧揽心中烦闷,说完便一口将甜酒饮尽。
寿王在旁始终笑着,自己同饮一杯再次为他们祖孙二人斟满。窦王妃此时方出声道:“王爷,您这是第四杯了。”
“夫人恕罪~”夫人发话了,寿王忙笑嘻嘻地告罪,并将那壶甜酒送到窦王妃面前。之后才转回头看向孙儿说了句,“从礼也不可贪杯喔!”
老夫妇相伴五十年,人过花甲却也日日如蜜里调油一般,是京城多少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其实这酒本就是寿王劝的,可萧揽是个实诚孩子,听了还是老老实实应道:“是,孙儿记下了。”
这最后一杯甜酒寿王并没有急于喝,而是捏着小盅若有所思地晃了晃,而后再看向孙子问道:“自打你从皇姐的府上回来,就一直叽叽喳喳得把‘裴大哥’挂在嘴边,我倒是有些好奇这外孙媳妇是什么样的人了!”
若论实打实照面见过,那寿王只在大婚那日见到过人一面,当时只觉得是个容色倾国的标致人儿。能让自己这小孙子挂在心上,寿王确实有几分好奇。
萧揽闻言正色道:“裴大哥是谦谦君子,又有堪比仙人之貌。人虽天生体弱,但气度谈吐极佳。比之堂兄,也是不落半点下风的。”
寿王听了也不问大长公主府上到底发生了何事才能传出那等不利的传言,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信。那就是整件事幕后必有推手。短短一日,这些不堪入耳的流言便已传至各公侯王府,若说只是个赋闲无权的郡王一手所为,那他有这等本事也不至于至今都不成器。
不过面上寿王并未同孙儿言明,只说道:“那今日中秋家宴,从礼可得帮爷爷引荐一番。”
萧揽立刻点了点头。
“裴大哥也一定乐意同祖父结交!”
与此同时,雍王府门前已停了马车,随行诸事均已打点妥当,只等着萧璨同裴玉戈一道乘车去皇宫。
此刻二人更衣已毕,却并未急于动身,而是坐在萧璨的主院里说话。
裴玉戈穿的是前次萧璨生辰宴时的那套绛紫朝服,今天是他主动来寻萧璨的,自然也撞上了萧璨将一女子带回安置的那一幕,但他却没有问。
一来是他并非真正的王妃,于公于私都无权过问萧璨带什么人回府,二来是他心中记挂着正事,中秋家宴在即,此刻如何安置入府女子并不那么紧要。
萧璨面上坦然,似乎并不在意安置女子时被裴玉戈撞见。只是命人照例煎了一碗药,又看着人服侍裴玉戈服下,才开口问道:“玉哥今日主动来寻我,不知是为何事?”
哥戈同音,萧璨这般称呼倒也合适,在外人听来,他也不过是直呼裴玉戈的名讳罢了。
说话间,萧璨将秋浓新奉上的一盘蜜饯推到了裴玉戈手边,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吃。
裴玉戈并未拒绝,刚喝了药嘴里酸苦,他便捏了一颗放入口中拒绝。腌制得正好的蜜果不会过于甜腻,果子和蜜糖的甘甜刚好冲抵了中药的酸苦。
萧璨也捡了一颗吃,蜜果腌制前便已取出了果核,无需吐核倒也方便。他品了品赞道:“秋浓腌制蜜果的手艺还是这般好。”
秋浓欠身行礼后摇头道:“能让王爷也辨不出差别,想来冬月这手艺已经可以出师了。”
萧璨挑眉看向秋浓身后,被引荐的少女在秋浓的示意下上前两步欠身行礼道:“婢子冬月,参见王爷王妃。”
女孩瞧着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鹅蛋脸瞧着甚是可爱,人看着也老实知礼。
“秋浓这是从哪里寻来的丫头?”
“回王爷,冬月是王府的家生子。她爹是郭管事手下管理铺子的小管事之一,人也算忠诚老实。”
“挺好的。”萧璨颔首肯定,扭头看了眼裴玉戈后又同秋浓说道,“我倒是不怎么馋这一口,倒是玉哥每日都要喝药,嘴里难免酸苦,吃些蜜果也是好的。回头你同郭纵说一声,让他把这丫头调去玉哥的院子。刚好上月那院子里大丫鬟的数还没凑齐,便让冬月顶了,涨涨月俸。”
秋浓携小丫头冬月一同行礼谢恩,随后又领着到了裴玉戈面前再行礼。
萧璨挥手示意闲杂人等出去,秋浓领命将屋内一种丫鬟小厮都领了出去,只余萧璨贴身侍卫几人分立于屋内几处。
“现下屋内没有外人,玉哥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多谢王爷抬爱照顾。”
裴玉戈点头致意,他也是侯府公子出身,自然能瞧得出萧璨安排冬月的用意。面上是赏了个丫鬟,实则是在向王府其他人传达在王妃身边伺候便能得富贵赏赐的讯息。这样即使他们之间并无夫妻之实,王府中见风使舵之人也不会看轻他。
“王爷想必已听说了昨日传出的流言了。”
萧璨点了点头,他人在外面忙活,但不代表京中事他懵然不知。
裴玉戈正色道:“那王爷也必然听说了这些时日京中有关老师的谣言。我是因昨日同安郡王的几句话猛然联想到老师的事,这二者虽非出自一人之手,却有许多相似之处。在我看来,同安郡王不过一酒囊饭袋,他如何能将王爷的动向摸得一清二楚?老师与您父母的关系鲜有人知,那些传谣之人又是因何知晓,又或者…”
裴玉戈说得认真,但萧璨更在意的是他的自称。虽仍称呼着王爷,但相较之前已随意了许多。待听到裴玉戈对于萧兴泊的犀利用词之后,萧璨则没忍住笑出声来。
“王爷何以觉得如此好笑?”
“玉哥谦谦君子,应是轻易做不出贬低旁人之举。今日言辞这般犀利,才有些好奇当日大长公主府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爷不知个中细节?”
在裴玉戈看来,萧璨扮猪吃老虎,瞧着终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样子,实则应当尽掌京中事。可萧璨只摇了摇头道:“我又不是那天上的神仙,怎么可能洞悉所有事。再者这些时日忙着,没心思打听那些。”
“王爷在忙的事与今日进府的那女子有关?”
“也算是。”萧璨有些玩味地看向裴玉戈,挑眉问道,“玉哥是以王妃之身在问我吗?还是吃味儿了?”
裴玉戈迟疑了一下,随即无奈摇了摇头。
“…我并无此意,自是随口一问。”
萧璨是先褚王次子,年长后便早早建府有了风流好色的名声,于男女之事上早有涉猎。不仅是府中伺候的丫鬟小厮清丽可人,便说那左右长史、典仪管事一众也均是俊男美女,便是其中有那么几个做过萧璨的枕边人也不奇怪。
“随口啊…”萧璨含笑看着对面的人,故意拉长音吊足了胃口后才干脆否认道,“玉哥放心,那女子受人蛊惑指使,原准备在明日敲登闻鼓,将叶少将军夫人的娘家人都拉下水。”
“!”裴玉戈心中一震,他早些时候便知殷绰打算对叶家动手。这一月来叶家得了消息也算风平浪静,不成想对方竟还有后手,“多谢王爷出手。”
“不必你来谢我,要谢也该是叶少将军谢我才对。不过嘛~如果玉哥真要谢我,那便答我一句实话。”
“王爷尽管问。”
“今日你看到我带那民女回王府,心中是如何想的?”
裴玉戈沉默不语,萧璨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答案。
门外来人催促说进宫赴宴的时辰要晚了,萧璨无奈叹了口气又道:“罢了,我换别的问便是。我帮了玉哥的朋友这么多,玉哥能否先答应我一件事。”
如若萧璨所言属实,那他拦下那女子确实是帮了叶虞,但以裴玉戈对萧璨的了解,他并不觉得萧璨是无理由出手帮助的。
裴玉戈直直看向萧璨,淡定反问道:“王爷所为难道不是为了帮自己么?”
“…哈哈哈!”
萧璨愣了一瞬,随即抚掌连声大笑,而后说道:“我是为自己所求才拦下那告状女子不假,但帮到叶少将军也是真。玉哥同叶少将军互为挚友知己,这点情分都不足以让玉哥先答应下来?”
萧璨看似年轻不知事,实则心思难猜。贸然先答应他的请求并不稳妥,但裴玉戈愿意赌这一次,赌萧璨并无坏心。
“王爷请讲。”
“日后不在人前,别唤我王爷。”萧璨此刻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脸上极是得意,“若你日后再换一次,便罚你……在人前同我调情!”
第25章 “不择手段”
裴玉戈虽不解他为何对改称呼一事如此执着,只能轻叹了口气应道:“我答应你便是。”
萧璨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甚好!不妨先唤一声演练演练!”
过于直接搞得裴玉戈有些无奈,犹豫了下方开口:“…明珠。”
“这才对嘛!”
萧璨心满意足遂站起身,相邀道:“时辰不早了,玉哥与我该动身了。”
自大婚之后,但凡是宫中的宴席萧璨都不似从前那般想不去便不去了,中秋这次也是,赶在夜宴前从外面赶了回来。白日里王府不少伺候的下人都瞧见了萧璨将一名粗布衣裙的女子领进了府安置,在结合这两日公府间传开的流言,不免令人议论纷纷。毕竟王妃不仅是个病秧子、还是个无法诞育后嗣的男子,即便是百姓教化程度有所提升,但人不能避免成亲生子才是世道大统,故而萧璨领了个女子回来,才会让下人们揣测今后王府后院的风向。
不过黄昏时分眼瞧着萧璨与裴玉戈结伴而行,二人面色如常,旁人又不免有些揣摩不清主人家的心思。
待二人坐上马车前往皇宫,萧璨才又提起先前未说完的话来。
“方才是我不好,原是要问玉哥为什么找我来,聊起蜜饯干果的事竟耽搁了时辰。现下说可还算晚?”
裴玉戈摇了摇头,只是一开口又险些唤错。
“王…明珠,我来寻你,是为老师的案子,有事相求。”
萧璨笑道:“好险!若是说漏了嘴,玉哥怕是今晚便要同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亲热一场了!不过我竟不知自己改姓了王?”
揶揄的话到了他口中,竟让人生不出半点不悦来。
裴玉戈也只是无奈道:“明珠见谅…我终归较你年长近十岁,君臣尊卑、三纲五常守了三十年,难免改起来没那么顺口。”
“我这打趣的话让玉哥这么一回,可不敢再多说半句了,玉哥所求为何,不妨直言。”
“御史台掌监察之责,我原欲借职权翻阅过往卷册,寻些破绽施压大理寺及京兆府。只是忙碌几日收效甚微,方觉自己想岔了…不论幕后之人是否为太师,动手之人又与老师有何深仇大恨,他们既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这等丧心病狂之事,便不会轻易露出破绽。只要一日不寻到老师被杀的真正原因,便一日要挟不到他们。”
萧璨边听边点头,却没有贸然打断。
温燕燕之死当然有其他缘故,他已为此在京郊走访寻找那关键证人半月有余,只不过他却没有立刻告知裴玉戈这一点。此刻瞧着那拥有绝色容颜之人神情坚毅诉说对此事的看法,虽还有些青涩,但句句都在慢慢与自己靠拢,萧璨不由看得有些入迷。
一时出神后见裴玉戈停下直盯着自己,轻笑了一声道:“玉哥想的同我一样。那不知我能帮助玉哥什么?”
裴玉戈深呼吸一口气,方下定决定道:“我想向明珠借一些人。”
“借人…做什么?”
“传谣。”
裴玉戈说得肯定,萧璨听了意外回答,眨了眨眼一时未反应过来。愣了片刻后方挑眉问道:“传谁的谣?”
“同安郡王萧兴泊、杜国公杜俊荣、平南侯沈贡、太师殷绰、工部尚书卞昆及侍郎陈交、通政使陈越及左参议单雪,还有……我。”
裴玉戈一脸报出来的这些人里有如今朝中炙手可热的权臣,也有深受皇恩的公府侯门,有贪官昏臣、亦有因上峰借党而不得志的女官,最奇的是这里面还有裴玉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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