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自当不辱皇命。”
“回宫罢,你也不必出门相送。”
因天子是微服前来,所以到府门口便没让裴玉戈再跟着出去。
“那臣代王爷…恭送皇兄。”
天子乘马车离去,裴玉戈叹了口气,身子有些发虚,好在随行的王府亲卫在旁扶了一把才没有摔倒。
“多谢。”
那侍卫忙低头道:“王妃客气了。”
裴玉戈折返回去时,正碰上萧璨披了件大氅往外迎自己。他虽体弱,此刻却比萧璨瞧着好些。伸手将大氅拢了拢,将萧璨人裹紧,难得开口替对方做了回主。
“外面风凉,陛下方才拍了你几下,我瞧着是牵扯到了伤处,先回房请余医正来瞧瞧再说。”
萧璨也不反驳,由着裴玉戈替他做主。
这番情景,倒是让才赶过来的左右长史面露诧异之色。
一行人回了萧璨主院内室,不多时王府大总管郭纵与余默一道来的。
雍王府的规矩向来没那么严苛,余默给萧璨把脉的时候,柯慈、师小南及后来到的郭纵便各自搬了个小凳在内室落座,亦不敢出言打断余默看诊。
余默掀开萧璨外袍查看,见敷着药的伤处未见血色,便安心了几分,方子也没有另开。只回身同掌管府内日常事务的郭纵道:“还是在别院的那副药方,早晚各吃一副,参片可以不再用了。”
“余医正,爷这次伤得重,是否多补一补…”
余默瞥了郭纵一眼,挑眉道:“你是大夫我是大夫?”
“呃…自然您是。”
“你家王爷比你想得要结实得多,这阵子用些补血益气的药便够了。他这身子每日药加人参,你不怕他流鼻血?”
郭纵被怼得没话说,只无奈地赔笑了几声。
余默给萧璨把了脉,又来到了裴玉戈身边道:“伸手…另一只。”
三指在裴玉戈左右手脉上搭过,随后叹了口气道:“别院开的方子今日先别喝。我另开一副养神的给你,还有…他参片可以不再用了,你不行,每日一片不能断。”
“有劳余医正了。”
余默给两人把了脉便离开了,留下的人皆是为了今日天子微服私访一事来的。
今日之事王府上下都没得到半点消息。
两长史皆是面露愧色,柯慈最是懊悔,便先开口道:“王爷,今日之事是臣办事不力,竟没有提前听到半点风声……”
萧璨抬手制止了柯慈的话,只道:“皇兄今日是奔着那告状的民妇来的,说是萧兴泊告状漏的消息,但我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些蹊跷。你与其在这儿请罪,不如花些心思将此事打探清楚。他和他兄长自中秋宴起,未免太活跃了些。”
“是,臣一定尽力查清,将功折罪。”
郭纵此时方禀报道:“回爷,刺杀您的箭矢属下尚未查到眉目,至于其他线索也都断在同安郡王那儿。属下想请示爷,是否要查一查礼王府?”
因为萧璨并不怀疑礼王府,所以郭纵追查到一半线索便断了。
“先不急。此事,我还想先问一个人。”
萧璨说完这话,目光看向裴玉戈,后者会意,立刻接话道:“车马劳顿另外又是秋日,往年这时候我的咳疾总要重一些,父亲也知道。我若卧病在床,请父亲过府看望也是人之常情。”
“那便这么办。皇兄交托之事仍需斟酌,明日玉哥便‘病’上一场,我派人去请裴侯过府一叙。”
第42章 外柔内刚
裴玉戈又‘病’了。
到底是鬼见了都发愁的孱弱身子,从别院回来拢共才不过半日的功夫便又卧床不起了。
旁人不知天子微服到访,只当是萧璨索求过多,裴玉戈那身子经不住接连几日承宠才病倒的。虽只是他人揣测,可当不少人瞧见那近些年来极少出门的襄阳侯带着人急匆匆闯到雍王府时,那流言便变得半真半假了。
不过消息传出去后,等着看好戏的人占多数。毕竟襄阳侯是行伍出身,秉性正直刚烈,而偏偏萧璨是个名声在外的纨绔子弟。无论是两人因裴玉戈闹掰、间接导致天子迁怒襄阳侯府,还是裴玉戈因翁婿二人的矛盾而丧命,于别人来说都是乐见的。
然而不同于外人揣测的那般鸡犬不宁,王府内此刻一切入场。
得了消息慌慌张张赶来的襄阳侯看到的是气色尚佳的儿子,一时有些愣住了,来时心中积攒的怒火也失了发作的机会。
萧璨此时客客气气给这位名义上的岳丈行了一礼后道:“裴侯见谅。事关重大,我与玉哥商议如何布局,欲请您过来详谈却怕事先告知,您这刚正性子做不了假,便暂时隐瞒将您诓了来,我在此向裴侯告罪,还望见谅。”
早在当初提亲时,裴绍便已领教过萧璨的些许本事,知道他并非如世人所见的那般好色无能。只是那次是威逼利诱,这次是谦逊有利,裴绍一时被搞蒙了。
裴玉戈便代萧璨解释道:“此次是儿子的主意,还请父亲勿怪罪明珠。”
听到儿子对萧璨的称呼,再见两人默契言行,裴绍作为父亲,倒是由衷放下了些心。
“无妨。只要不是真的病了,为父担惊受怕一两回倒也不在意。”裴绍长舒了口气,继而看向萧璨道,“王爷用这种法子寻我过来,可是为了那箭矢之事?”
“裴侯请坐。非是三两句便能说清楚的,且先坐下,咱们再详谈。”
裴绍点头落座,不过方才听萧璨说话时气声颇多,似是有疲累之感,再观脸色,才觉未免苍白了些,便出言询问道:“王爷瞧着气色不佳,这是……”
裴玉戈看向萧璨,见对方点头,正色道:“父亲所知并非全貌。先前儿子与明珠在京郊一时难以动身,又恐差人传话易生事端,便令狄群只许告知父亲箭矢之事,其余都暂且瞒下,只等今日之机,当面相见说清才稳妥。”
裴绍少见儿子私下这般严肃,不由心中一沉,言道:“我受得住,你且说来便是。”
“明珠气色不佳是因在京郊遭人刺杀,身中一箭,而那些此刻所用箭矢,便是侯府专有的……”
“什么?!”裴绍一听,惊得直接站起来,转头又看向萧璨,拱手道,“那王爷现下身子如何?可有大碍?”
萧璨摇头。
一旁裴玉戈又道:“此事还未完。王府亲卫将那些此刻所用之物拾回,儿子发觉其中是有一批箭为仿制,还被刻意抹去了上面标志痕迹,恐怕只待事发便嫁祸父亲。幸而那些人不知明珠身怀武艺,错算一招,并没能得手。只是儿子想,他们一招未成绝不会放弃,父亲回去后还需秘密调查那些箭矢是如何被歹人取得,以防他们再次寻机嫁祸侯府。”
“我知道了,回去后我便命人秘密去查。”裴绍也是侍奉过两代帝王的老臣,纵使不善心术权术,可也清楚此事影响颇深,并不敢轻视半分。可转头听到儿子轻咳了几声,不免想起裴玉戈秋日咳疾,便担忧道,“秋日你的咳疾最重,瞧你脸色并不好,可是今秋又犯了旧疾?”
裴玉戈缓了口气方道:“劳父亲挂心了,儿子并无大碍。幸得余医正细心诊治,儿子日日吃着药,今秋咳疾倒真没如往年那般复发。脸色不佳只是身子骨弱些,又恰巧碰上明珠遭人暗算,一番奔波下来,免不了劳累了些。”
作为父亲,裴绍最清楚儿子身体如何,见他只是脸上少些血色,并不见连连咳嗽,不由对萧璨多了几分感谢。
“臣多谢王爷照拂吾儿,此次王爷遇刺事涉侯府,臣一定会去查问清楚!侯府虽不及先帝时的模样,可臣绝不会任人算计!”这是他给予萧璨的承诺,也是保护身在王府的儿子的唯一方式。自先帝薨逝后便不见当年锐气的襄阳侯,于此时再次展露当年悍武模样,也是终于明白了未来侯府该何去何从。
当然,也可以是一场交易。
萧璨只淡淡道:“护佑玉哥周全是我自愿为之,此次刺杀归根究底也是我连累了侯府,并非是谁的过错,也不需要裴侯为之言谢。不过裴侯确实需要好好清查一遍府内,不然这背后恶徒仍会寻其他法子构陷侯府。”
“王爷所言,臣记下了。”
“还有一事。”萧璨看向裴玉戈,见对方点头,方又接着说道,“昨日天子突然微服造访王府,将我先前于官道上拦截的民女带走。此女为伸冤告状而来,她所告之人虽与侯府无关,却牵扯上了户部尚书,而玉哥好友叶少将军的妻室乃是晏老的孙女。此事事关叶、晏两家以及楚王,我名声不好,不便出面提醒叶将军,此事便只能劳烦裴侯了。另外……”
裴玉戈放下茶碗,接过萧璨的话道:“昨日陛下言明要将这女子所诉之事与老师遇害一事都交由孩儿处理,也将大理寺和京兆府一并卷了进来。原是今日便要下旨,明珠昨日便与我商议用病拖上一拖,不过这并非长久之计,今日同父亲说明,也是想请父亲…无论如何都切莫插手。”
裴绍听得却有些着急了。
“为父怎能不理会?且不说前御史大夫之死陛下本不打算追查,便是天子亲命详查,三司共审,所涉又皆是公侯贵胄,我儿之后必然身陷危险难以善了!你让我…”
裴玉戈干等着父亲说完,才坚定道:“儿子正是深知此事凶险,才嘱托父亲切勿援手。不仅仅是因为担忧父亲安慰,更因为…此事原本由我而起,明珠遇刺亦是因为帮我调查老师遇害始末招致贼人惦记。我虽体弱,却也是堂堂男儿,绝不愿畏惧退缩,还请父亲成全。”
萧璨坐在一旁听,眼睛却一直落在裴玉戈脸上。
裴玉戈身形纤弱、面若好女,平日待人谦逊,说话也客气,教人只以为他是个好脾气的谦谦君子。萧璨也曾见他心思深沉、果敢有谋的一面。今日听得裴玉戈与其父的这番言谈,又觉此人外柔内刚,若论心性刚正,恐怕丝毫不输其父。
萧璨抬手掩唇遮住笑容,他也知此时在谈正事,他不该有那些孟浪无度的念头,只是越是脑中回想裴玉戈的为人,心中便越是惊喜,那旖旎心思更是压制不住。
“明珠?”
裴玉戈与父亲交谈,隐约察觉到那抹灼热目光,不由停下来看对方。见萧璨似是有些出神,目光却令他后背发毛,不由出声唤人。
萧璨这才回身,眼眸微敛,飞快将方才表露的心绪收回,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无事。只是想起忘记同余默说药太腥了,方才偶然想起便打算去寻余默说说。裴侯平日入府不易,你们父子俩好好聊聊便是。”
走的时候萧璨没让裴玉戈起身相送,裴绍代替儿子将人好好送到院门口,便听得萧璨说道:“方才忘了说,有件事要叮嘱裴侯。今日您离去之时,还请装作不悦的模样,回去后闭门谢客几日,至于今日玉哥与你我所谈细节,还请裴侯瞒在心里,便是继夫人那儿也莫要提及。”
“臣明白,那王爷路上当心。”
萧璨由院外值守亲卫护送至余默所在的院子。还没进院,便能闻到了各式药草的味道,余默正挽着一宿蹲在院里搭建的晒药棚子里琢磨什么,萧璨出声才回过神来。
“怎么亲自过来了?哪儿不痛快?”余默将人领导碰下的桌前坐下,自顾自扯了萧璨的手臂过来,说话间三指便压在了脉上。
“没有哪儿不痛快,是有件事想问问你。再则,裴侯来了,有些话他们父子俩当着我的面只怕也不方便说,便干脆寻了个由头跑到你这儿坐一会儿。”
尽管如此,余默还是把完了脉才收回手,有些没好气地说道:“说吧,想问什么事?”
“玉哥的身子…”
“他那身子且调养着呢~有我在,死不了,不过还得细细养着。”
萧璨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我不是想问这个。”
余默挑眉看他道:“那你想问什么,痛快点说。”
“你方才说玉哥那身子还要细细养着,我想知道若是榻上欢好,他可受得住?”
“你雍王府想办白事便直说。”
萧璨并未应,而是叹了口气,脸上显得有些犹豫。在余默的几番催促下,他才开口问道:“我是说,若行房之时…是我承欢,他那身子可行?”
余默这次是真的沉默不语了,他表情古怪地盯着好友看了许久,最后长叹了口气。
“只可两回,不能劳累、不能心绪大起大落,另外…你记得备好油膏。”
“多谢。”
【作者有话说】
对不住追更的宝子们,另一本这周任务中,工作太忙就只能优先把那本任务重的搞定。晚上12点前还会加更一章~
被蛊到的萧璨:我想睡老攻
余默: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第43章 温存
那日不少人都亲眼见着襄阳侯气冲冲得从雍王府出来。
当天午后,侯府闭门谢客,只见大夫被一茬一茬地请进去。继裴玉戈病了一场之后,裴绍这个当爹的也跟着病了。
然而实际上,真正养病的却是萧璨。
那发暗箭虽未伤及根本,可到底伤得凶险,想要养回来仍需些时日。期间,萧璨也试着向裴玉戈提起搬来同住,只不过被裴玉戈以怕夜晚压到他箭伤为由推拒了。
裴玉戈这人看似温润谦和耳根子软,实则意志坚定,一旦他决定好的事旁人便是说破嘴皮子也改变不了。萧璨还是借着自己的伤软磨硬泡,才令裴玉戈白日多时照顾他几分。
宫里当然也得了消息,前后打发了几波太医来。不过裴玉戈确实身娇体弱,这一点做不得假。那些太医把了脉后按规矩留下副方子及天子赏赐的药材后便也离开了。
而养病的这段时日,那民女告状的事也传遍了京城。天子不愿胞弟一直担下这强掳民女的污名,也便放任消息流出。只是不知是那女子出尔反尔,还是幕后之人操纵,现任户部尚书仍被牵扯了进去。
偏偏因为天子将两桩大事都交给了裴玉戈,如今他人‘病者’,事儿也便跟着搁置了下来。比起温燕燕遇害一案,户部尚书这桩牵扯更广、事态也更严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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