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倒是没太看出来。他们兄弟俩一个太敢说一个正相反,若不是今日听你这么夸他,我还真要以为柯慈查到的什么手腕了得的徐掌柜是在诓我呢~”
裴玉戈无奈摇头轻笑道:“明珠生来便是皇室子弟,天下臣民皆不敢直视的天子于你而言也不过是寻常家中兄长。殊不知,正礼是侯府的家生子,权贵公卿于他皆是上位之人,皇室更是遥不可及,何况初时他顾及我在王府的处境,更是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怨我。私底下我向来不计较那些繁琐虚礼,柯慈他们虽尊称我一声爷,可若非正事,素日里也都是当同辈相处,鲜少讲那些规矩,我便想当然觉得旁人也一样。”
裴玉戈盯着萧璨看,顿了顿忽得感慨道:“可惜今上永远无法有你这般心胸。”
提起兄长,萧璨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他听罢只摇头叹了口气,并未反驳什么,也算是默认了裴玉戈的说法。
“所以……你方才问起正礼,是有何打算么?”
萧璨收回那抹失落,点了点头解释道:“沈老将军中间有句话提醒了我。不管我与皇兄最后会走到哪种地步,你跟着我,日后面临的问题只会越来越多,身边总该有几个得力且信得过的人。虽说柯慈小南他们都可以调给你用,可我觉得你身边还是得有自己的亲信才好,所以问问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裴玉戈闻言垂眸深思,眉头微蹙,神情格外认真。
“正礼同我一起长大,确实是信得过的人,狄群是父亲送来的,跟了这么久我想他信得过。我到底未担太多重任,身边的人贵精不贵多,只是他二人若想成长到两位长史或是郭管事的程度,只怕还需要很长时候。”
“这个好办!谁都不是生来就什么都会的,狄群…可以让他跟着白桥,既是裴侯的亲兵,日后给个校尉职务也不难。徐正礼那边倒是麻烦些……回头玉哥且问问他的意思,若肯,回头我让小南和郭纵多带带他。”
论人脉和本事,其实裴玉戈能看出来王府之中属柯慈最强,只是约莫估计柯慈的那脾气,萧璨安排时故意将柯慈摘掉没提。
裴玉戈明白萧璨这般安排的苦心,也便点头应下,只说回头去问那二人的意见。
二人谈罢静下来的功夫,门口挡风的帘子被掀开,一人钻了进来。
是郭纵。
“王爷,驿馆那边萧世子派人捎了口信。”
“人呢?”
“递了口信后就离开了,没走正门。按规矩有暗卫跟着,远远瞧着那人进了萧世子暂居的院子才撤回来,属下得了消息才过来的。”
“说吧。”
“是。萧世子差人带话说陛下派了使者到驿馆宣旨,两日后宫中设宴接风。这些时日两位世子未能踏出驿馆半步,世子担心拖延了这么久有何不妥,遣人来给王爷报个信儿。”
接风宴、未能踏出驿馆……这几个字引起了裴玉戈的注意,他侧头看向萧璨,发现对方也是眉头紧蹙、一脸凝重的模样,便按下没有先开口。
“先前…玉哥身边拨了个二等丫头,我记得叫冬月的,做得一手干果甜杏。韵华正是爱吃糖的年纪,先前送嬷嬷、这次送个手巧的丫头过去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还是让小南过去,只不过这次让她想法子留在驿馆先别回。”
“是。”
【作者有话说】
调戏自家脸皮薄的俏老攻
( ω )
第90章 人间绝色
隔日接风宴的消息才传出来,然而此时距离两位靖北王世子奉至进京已过了半个多月。
这半月内别说是召见,天子甚至没让两位世子踏出驿馆一步,冷落提防之心已昭然若揭。自然,天子真正忌惮的是远在北境真正执掌五州兵马的两位靖北王,如今拖了这大半个月,又恰逢年关,总不好再继续拖下去,才传了旨要办一场接风宴,连带着比两位世子还要早一个月进京的良州刺史卢启武一道接风了。
虽是大宴,却并未邀公府家眷,皇帝也只带了贵为一国之母的皇后出席。
寻常臣子只道这是天子偏爱发妻的缘故,尚在赶去皇宫路上的萧璨闻言却只摇头苦笑道:“两位大长公主齐齐称病不出,明眼人还能瞧不出是个什么情形?”
“你前些日子病着的那几日,吏部那儿出了几道调令,有传闻说是宫里的意思。眼下连最有可能取代老师的单雪也被从通政司挪了出来,朝野上下恐怕没人会嗅不出圣上是个什么意思,不怪镇国公主也不肯赴宴。”
萧璨并非三头六臂,他为遗诏之事耗尽了心神,还小病了一场。纵然朝中大事不会错过,可有些细节他也未必时时能掌握。
原本人是懒懒靠坐着的,闻言挑眉看向提起这事的裴玉戈,问道:“什么名目?”
裴玉戈顿了下,长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道:“先前的谣言。通政司本就同御史台一般是天子心腹,单雪会被挪出来…说实话,我并不意外,只是想想被陛下借了咱们得东风,有些对不起单大人。”
萧璨蹙眉反驳道:“那些流言早就有,玉哥你何必……”
裴玉戈轻摇头,感叹道:“我知你想劝我说那些针对单大人的中伤流言一早就有。可是明珠……让它们流传出去的是我啊。说到底,还是过于天真,低估了人性之恶、也低估了天子,更是高估了我自己…现在想想,当时的我全然未想过以毒攻毒的法子对男女是不一样的。说到底,还是太狂妄了,自以为自己能够共情她们的困难……”
萧璨张了张口,终是没开口劝,只沉声道:“玉哥,这事……交给我来处理。”
就只有短短这么一句,可从萧璨的嘴里说出来,那分量便十分重了。
“…好。”
马车前行不久便停下了,车外白桥的声音传来。
“王爷,到宫门外了,请下车。”
大宴摆在前朝,马车停在灵武门外,离着平日上朝的午门不算远。这之后王府亲卫及一众侍从皆不能跟随,进了宫门自然由宫中内官领路。
萧璨与裴玉戈一前一后下了马车,自然惹来了周遭人目光注视。今日因天子未邀内眷,裴玉戈自然是以御史中丞的身份来赴宴的,他如今身子被滋补得好了不少,从前面容虽也令人惊艳,可远不如今日意气风发的模样让人挪不开视线。那一身朱红官袍穿在他身上,更衬得肤白胜雪,眉目如画。
走在萧璨身侧时,没人会再将这张绝色姿容只当成雍亲王的陪衬。
一人是雍容华贵的紫、一人是耀眼夺目的红,一俊一美,令周遭之人只看一眼都觉自惭形秽,不敢多打量一眼。只少数有心之人在惊艳之余才偶然发觉裴玉戈的精气神甚至比萧璨还要好些。
“王爷、裴大人,这边请。”
内官领着二人一路往宴席的殿宇去,半道听到有人唤了他们。停下一瞧,正见到萧揽被父亲训斥一句不敢再喊,寿王世子客气冲萧璨二人点头致意,年岁辈分上他虽是长辈,可老父亲才是寿王,他这个寿王世子论尊卑还是比萧璨矮一截。
“舅公。”
萧璨侧身退了半步,寿王是他祖母的亲弟弟,威望资历还是为人秉性都值得朝野尊敬,就连萧璨大婚也是寿王主婚。在这位老王爷面前,萧璨自然就只是个寻常百倍,同寿王寒暄问礼后,裴玉戈也以臣子身份向寿王行了礼。
寿王虽没什么过多表示,却在裴玉戈同他说话时颔首表示肯定。
萧璨此刻才重新展露笑容,礼貌同寿王世子道:“邑舅舅就容从礼这一回吧,皇兄又不是头天知道我在宫里随意惯了,从礼也是晓得我向来随意才如此。更何况,今日接风宴本就同家宴差不多,皇兄想来也不会太怪我任性的。”
皇宫重地是禁止呼喊喧哗的,这藐视皇威不敬天子的罪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萧揽方才那喊一声委实不妥,其父甚至利害才会板起脸训斥。可话到了萧璨嘴里,却成了他胡闹随性,而萧揽这个弟弟只是为了迁就萧璨才失了礼数。
萧兴邑立刻明白萧璨帮衬的用意,抬手回了一礼道:“殿下有仁德之心,臣日后会多加管教规训。”
萧揽自知自己一时高兴闯了小祸,已满二十的他立刻收起那点疏忽,朝萧璨拱了拱手道:“从礼方才放肆,多谢有堂兄提点。”
裴玉戈在旁安静听着,他对萧璨来说不是外人,可萧氏族内的事仍是一知半解。从前两家鲜少单独碰面在一块说话,即便之前有过,但那时他心不在此也没有过多在意,此刻听了彼此称呼才觉有些奇怪。
待萧璨让了寿王祖孙先走,又暂时打发了领路的内官后,裴玉戈方开口问道:“从礼唤你堂兄?”
“玉哥说这个啊……其实玉哥不是也清楚萧氏那点子亲戚里短的?”
裴玉戈点头。
昭帝当初以女子之身继位,之后一直勤于政事,直到五年后才与当时还是吏部侍郎的柴鸿驰成婚。不同于文帝的温凤君,那位柴丞相与女帝一辈子扑在江山社稷之上,夫妻二人一生所育一子一女,为了皇室承继稳固,两个孩子都是随了生母姓萧,这对姐弟也就是后来的文帝与褚王。故而若按寻常人家的血缘辈分论,寿王是先帝的舅舅,他的孙儿萧揽与萧璨应以表兄弟相称。事实上,萧璨也一直是这么叫着的,反倒是萧揽一直称呼萧璨这个表兄为堂兄。
“是我任性罢了。舅公他们是萧氏正统,不管内心如何论,自然只能尊萧姓的祖母姑母为‘父’,那么我和皇兄便等同于寿王‘兄长’的孙儿,他的儿孙自然只能与我以叔伯子侄的关系论。这些当年祖母姑母她们争过只是没成,是我私心……不想让她们因为做了皇帝便连‘女子’的身份都丢了,虽然…我这法子听起来幼稚又无用……”
“不是无用。”裴玉戈斩钉截铁道,见萧璨看向自己,便又认真重复了一遍,“将来…会有人牢牢记得两位先帝、记得老师、记得千千万万…”
话未尽数说完便被萧璨抬手捂住了唇。
“玉哥有时候比我想象得还要大胆呢!这可是宫里……”萧璨摇摇头,旋即放下手。转过来面对去而复返的内官时,脸上真心的笑容立刻冷了下来,直看得那内官打了一个哆嗦,头猛地垂下。
萧璨看着他,忽得嗤笑一声问道:“怕什么?本王又不是洪水猛兽,在宫里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明明是警告的话语,可被他这么一个好男色的王爷当着人说出来,立刻就变了味道。
萧璨的声儿控制得不高不低,却刚好足够令来往的人听到,不少人纷纷投来注视的目光,也因此注意到了如今俨然变了个人的裴玉戈。
“人间绝色啊……”
远远的,不知是人群里哪个忽得喃喃出了声。声音不算大,可却也足够传入周遭人耳中,这之中自然也包括萧璨。
凌厉审视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这才令其他人后知后觉感觉到似乎雍亲王也和先前不太一样了。
审视的目光恰到好处收回,萧璨再看向那内官时笑容已恢复成以往模样,轻声道:“别怕啊,领路便是。”
“是、是,王爷这边走。”
裴玉戈官居四品,在被允许参加的朝臣中已算是末流了,五品以下的官员连参加大宴的资格都没有。不过外臣都在大殿之外,四品的席位更是排在末尾,走了没几步便到了。
只是大抵因着刚刚被萧璨吓过一次,停在裴玉戈的席位前时,那内官说话的声儿都在抖,说完还忍不住缩着肩膀小心打量萧璨的神色,生怕这位天子胞弟一个不高兴要了自己的性命。若是旁的外臣,他们这些内官必然不惧的,毕竟臣子不敢也不能发落内官,不然就是欺君罔上,可雍王不算,所以怕是自然。
萧璨并未因席位而发火,只扭头同这边侍奉酒水的领头内官淡淡吩咐道:“玉哥大病初愈,果子酒也是忌的,宴席上记得都换了。若皇兄或是司膳的掌事内官问起,就说是本王请托。”
雍亲王何曾当着人用过客气的请托二字,那掌事内官先是一惊,反应过来之后连连应声。
不过萧璨并未立刻动身去殿中自己的席位,毕竟那里距离四品官员的席位有百余步之遥,到时便是想看也轻易看不到。
裴玉戈略带宠溺地笑了笑,开口哄道:“明珠,去罢。我这里无妨。”
萧璨这才终于肯挪步离开,只是有这一遭,无论是宫中司膳房还是左右临席的同僚都不太敢轻易招惹裴玉戈了,坐在他旁边简直如坐针毡。
裴玉戈的目光一直追随到看不到萧璨的身影为止,他安静坐在自己的席位,桌上的酒壶很快被撤下,虽然仍用的酒具,可倒在里面的却变成了新沏的茶。
宫中的茶自是差不了,茶香略略遮住了混杂的气息。
裴玉戈向来不以自己的容貌为傲,他性子刚烈,与那副阴柔绝美的容颜截然相反。从前因为体弱几乎不曾出席宴席,偶尔出现在人前也是病恹恹的模样,惨白的脸色远没有如今这般将自身容貌的优势发挥至极致。
甚至连裴玉戈自己都毫无察觉,所以他也毫不清楚此刻品茶的自己在旁人眼中究竟是怎样一副惊人天人的模样。
“裴兄。”
第91章 “驭夫有道”
裴玉戈闻声回头,见是同样一身朱红官服的殷岫立在旁边。
青年面色如常,看起来并未因之前泄密的事而受到牵连,甚至官职还升了。
“殷兄。”裴玉戈施施然起身,抬手回礼,客气道,“这些时日在府中安养,不知殷兄升迁,在此贺过。”
“客气了。得蒙陛下青睐,如今是在兵部供职。”
裴玉戈又淡淡道了声才坐了回去,殷岫并未在他席前过多逗留,寒暄两句后便到了武将席位之末去了。毕竟大宴上这么多双眼睛瞧着,一言一行都躲不开太师的窥探。不过只这一句便足够令裴玉戈晓得殷绰已靠自己化解了殷绰的怀疑。能让殷岫几天之内变为兵部的五品官员,这里面自是少不了殷绰的帮助。
甫一坐下,右手侧便有官职相当的文官同僚出声搭话道:“裴中丞。”
如今的陛下重文轻武,文官的席位自然是在皇帝的左下首,声既然是右手侧传过来的,官位比他只高不低。若按道理,这位子该是属于符礼的,可这次大宴不知为何,符礼并未出现,前一个席位便换成了其他府衙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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