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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笔完成时，宫千亿脖颈上出现了一道妖异的繁复印记，而在现实之中的宫千亿本人也不由自主地抬手抚上了脖子。
原来是那个时候。
段清言结束了签订契约的仪式，明显看得出心情很好。
他握住昏迷的宫千亿的手，在他的手腕内侧懒懒地舔吻着。
这一次宫千亿看得很清楚。
那鲜红的舌头上，明明白白烙印着和他身上一模一样的印记。
“竟然在那种地方……”
证实了顾长生所说的话，反而让宫千亿脑子得混乱起来，他看着水面上魔物妖冶俊美的影。
心里乱糟糟的，不知该作何反应。
想解除契约，就必须破坏段清言刻下的封印。
宫千亿想过找到封印之后要怎么解决，却完全没有考虑过，如果段清言将封印的印记留在自己身上，应该怎么去应对。
破坏……难道要对那个家伙下手吗？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
“起来了吗？”
“！”
宫千亿倏地一惊，撑在水池边缘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池水，水面荡起涟漪，倒映在其上的画面也随之支离破碎，最终消失。
“嗯？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啊？”
“……没事。”
段清言走过来，手掌抚摸上宫千亿的额头。
“嗯……看起来就没有发烧的样子。”
“我哪有那么容易就生病，你操心过头了。”
“上次不就烧得不省人事了？自己的体自己要上点心才行啊。人类那么脆弱，谁知道哪天就会因为什么事情而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呢？
我没办法治愈你的病痛，契约也只能保证你现在的活蹦乱跳，你要是再不注意一点，当心真的会一病不起哦？”
提到上次高烧昏迷的事，宫千亿也没了话说。
但是段清言这种‘你真的好弱啊’的语气一副对待易碎品的态度来跟他说话，让宫千亿忍不住不服气地反驳。
“说什么人类不人类的.....你自己不也是凡人之躯吗？既然你和我都是古神遗裔，那最没资格说我脆弱的人就是你吧。”
话音未落，宫千亿反应过来，有些后悔刚才说出去的话。那家伙曾经被那样对待过，一定很不愿意别人提起那段往事。
正懊恼的时候，就听见段清言的声音问道。
“你是不是，听到些什么东西了？那个表情，像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的样子。”
宫千亿愣了一下，段清言深深看向宫千亿的双眼，被那目光注视着，让他没由来生出一丝退缩之意。
“比如说某个多管闲事的神仙，趁着我不注意的时候，又跑来骚扰我可爱的契约者之类的……”
不知何时起，那只修长的大手伸向了他的脸颊，手掌捧住他的侧脸，一路往后手指插进发丝里，将他的脑袋固定在掌心里。
宫千亿双眼愣愣地瞪大，呆住一样看着段清言靠过来，鼻尖若即若离地蹭过他的鼻梁。
“呐，到底是怎么回事，能告诉我么？嗯？”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宫千亿身体不自觉僵硬起来，声音极力保持正常。
“……你想太多了，要是顾长生真的闯进魔域来找我，你也不可能会发现不了吧。别老是拿这种无聊的问题来烦我你这样真的很幼稚你知道吗？”
宫千亿努力表现得和平时一样，心跳因为紧张感而狂跳不止，声音大得都让他担心会被段清言听见。
段清言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看了他一会儿之后，果断放开了手，那种微妙的压感也随之消失无踪。
“没办法啊，谁让宝贝儿你这么抢手一个两个的都想染指我的东西。真是的，明明都已经说过了，你是我的契约者，让他们全都滚远了的。这些神仙全都一个样，根本不听别人的话，闲得没事做似的，非得给别人添堵才肯罢休。”
“这句话你是最没资格说别人的。”
段清言手一伸，手臂从宫千亿腿弯穿出来，将他打横抱了起来，皱着眉有些不高兴地抱怨：
“千亿，我可是你的契约者欸，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难道还比不上那个家伙吗？”
他这样吃醋的小表情，隐约让宫千亿看出了那个小段清言的影子。
果然是同一个人……稍微有点可爱。
“谁知道呢。”
段清言：“……”
“你不是在故意要惹我生气吧？因为现在很不高兴。再给你一次机会，说。“我最喜欢段清言了”这句话，我就原谅你刚才无礼的冒犯。”
宫千亿微微勾了勾嘴角，很快又恢复面无表情的状态，果断道：“不要。”
难得见男人吃疼，宫千亿怎么看都觉得，他郁闷恼火的表情特别有意思。
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话题：“喂，段清言，问你一件事。”
段清言看样子真的被郁闷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不乐地开口：“干麻？”
“我们之间的契约……是对等的吧？”
前进的脚步一顿。有那么一瞬间，宫千亿觉得段清言会发怒，但他只是若无其事地继续走着将宫千亿轻轻放在床上。
“啊，没错。”
段清言没有一起上来的意思。
他站在床边，上半身赤裸，只穿了一条白色的亵裤。
鸦羽般的黑发没有扎起来，绸缎似的垂落下来。
“为什么想到问这个？”
“只是一时突发奇想而已……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最近回来之后，突然多了好多空闲的时间，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想知道了。”
“是么……”
段清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宫千亿不躲不闪目光坦然地和他对视：“再过几天可能会下雪，你要注意多穿两件衣服。”
突然转变的话题让宫千亿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下雪？”
“嗯。”
段清言像是不太想多谈的样子，随意地说道：“冬天快到了，虽然魔宫没什么危险但也还是尽量少出门为好。
还有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去森林那里，到了冬天那边会变得不太安分，没有我的陪同，你绝对不能偷偷溜到那边去。”
更加少有的郑重其事地嘱咐，宫千亿想起来上次见面时，他也提到了不能到森林里去到底那边会有什么事情发生7
宫千亿有些好奇，但他知道森林里确实隐藏着许多危险，段清言绝不会无缘无故禁止他去什么地方。因此他点点头，乖巧道：“我知道了。”
段清言听了，满意地笑起来：“乖孩子。”
宫千亿盘腿坐在地上，一边阅读着古籍上的内容一边认真做着笔记。
房间里烧着炭火，空气干燥而温暖，厚实浓密的兽皮地毯很暖和，小兽崽子盘成一团，卧在他腿边呼呼睡得安稳。
今天早晨下了一场小雨，虽然只下了一小会儿就停了，但天气依然不可避免地冷了下来。
段清言那个家伙，明明就一点也不怕冷，却以此为借口，死乞白赖非要缠着他不放，任凭宫千亿怎么拒绝也没用，最终还是磨蹭了小半个时辰才得以起床。
一想到这里，宫千亿就有点头疼。
自从在度内殿遇到失踪的段清言之后，那神出鬼没的魔又开始频繁出现在他面前了。
只是现在宫千亿一点都不想见到他，尤其是在他越来越变本加厉地黏人，花样百出地求欢，不做到他尽兴绝不肯罢休之后。
每一次被段清言做过之后，身体都会像散架一样下不来床，偏偏那家伙还得意满满，对着宫千亿的控诉一脸笑嘻嘻的欠揍表情。
今天好不容易摆脱了段清言的纠缠，宫千亿赶紧抓住机会过来藏书阁，寻找解除刻印的方法。
“不过，像这种东西，那家伙真的会把它保存起来吗？”
早已在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那天之后又过了七天，期间顾长生短暂地看了他一面。
提及如何在不伤及段清言本人的前提下，将他烙下的封印解除时，神通广大的神君大人也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抱歉，我帮不了你，我可以用神力强行解除你们之间的契约，但对于那个人设下的禁制，恐怕还得你自己想办法才行。”
宫千亿本来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听到顾长生的回答，也没多少失望的感觉。
“这么问或许有点失礼但是……为什么一定要自己亲自解除契约呢？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即使是在你的全盛时期，你也完全不是那个人的对手。
更何况如今你的身体并未彻底恢复，现在的你，充其量也只是一个有些法力的凡人而已。冒着会被发现的风险。
固执己见不愿接受我的帮助....说实话，我完全无法理解你的想法。可以告诉我吗？为什么你要这做？”
宫千亿没有回答顾长生的话，纤长的眼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这跟你没关系，这是，我跟段清言之间的问题。”
果然还是不对的吗？
宫千亿合上陈旧的古籍，疲惫地呼了口气。
连日来被段清言频繁折腾，加上日以继夜地寻找可能有的线索，长时间的工作让他的身体开始不堪重负，疲惫感日益激增。
大概他这样子看在局外人的眼里，会显得很傻吧。
放弃唾手可得的帮助，非得自讨苦吃地去找解除契约的办法。
如果是以前的宫千亿的话，也一定会觉得这样的自己简直蠢透了。
但是……整理书籍的动作停了下来，浓密的眼睫毛半垂着，墨黑瞳眸中潋滟开微小的光泽。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当然是因为不甘心啊。”
与其说是固执己见，不愿意让外人插手他和绎之间的事情，倒不如说是出自他的一点私心。
他不相信段清言在利用他们之间的契约关系，来操纵他的内心。
第124章
但要证明这一点，只有解除这个契约，真真正正自由之后，才能有底气来反驳顾长生的话。
可是，万一是真的呢？
如果契约解除了，他没了身上的束缚，真的和顾长生说的一样，彻底清醒过来，否决了此刻所有的一切。
到那个时候，他要怎么办？
他又该如何面对遭到背叛的段清言？
那家伙始终相信着他，如果他对段清言的所有感情全都消失了，像看待陌生人一样对待他的话。
那家伙一一段清言会伤心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宫千亿便觉得心如刀绞，像被人揪紧了一样隐隐作痛。
承认吧，你早就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你了。
不管再怎么掩饰否认都好，已经存在的感情是骗不了人的。
那个魔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已经走进了你的内心，强行在你的心底，有了一席之地。
事到如今，如果当真要将这份感情，连同一年来和他一起度过的点点滴滴。
一起从心里连根拔起的话。
到了那时候，想必会很痛吧。
痛到锥心刺骨，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坦率地将自己交托出去，对其他人有这么深刻的情感。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
他必须确保，这个决定，是他自己亲自做下的。一一哪怕那会让他失去一切。
连着看了好几本书都没有收获，心情有些烦躁，宫千亿向后躺了下来，看着头顶古老的壁画，放任自己的思绪四处游走。
小时候的段清言……是什么样子的呢？
看着壁画中被众人膜拜的小少年，心里忽然便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确实他曾经梦到过年幼时期的凡人段清言，但那只是片刻的短暂闪现而已。
他还有没有亲人留存在世上？
当初被部落遗弃后，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么漫长的囚禁生涯里，有没有谁曾给过他一丝关怀和温暖？
顾长生说的，那个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段清言，是真的吗？
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顾长生如此悔恨，以至于到现在也无法怀？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
等契约解除了，再去问那个家伙吧。
柔软的小小呜咽声从角落里传了过来，宫千亿坐了起来，看见小兽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撅着屁股在书架底下捣鼓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
小兽崽子哼哼唧唧的，对他的声音充耳不闻宫千亿觉得有些不对，作势要过去把捣蛋的小东西绐给揪回来。
“喂，别胡闹，那不是玩具，不可以随便乱动……”
雪白的肉团子一拱一拱的，从书架里咬着封皮拖出来一本古书，献宝似的拖到面前，后腿蹲坐在地上，一脸兴奋地看着宫千亿。
“嗽嗽……”
“真是的，净会给人添麻烦……”
看着雀跃的小兽崽子，宫千亿无奈地叹了口气，到嘴边的责备也不见了，只不轻不重地教训了它两句。
“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弄坏了这里的东西，可是会被你的主人发现的一一”
宫千亿的声音停住了，他的目光扫过那本被摊开的书，‘神族契约’几个字眼映入视野。
“这、这是……”
宫千亿顾不得其他，捧起那本书翻看了几页确定这就是他要找的那本写有解咒方法的古籍。
“居然真的就藏在这里……那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原本还等着夸奖的小兽崽子，怎么等都等不来宫千亿的抚摸和称赞，小脸上期待的神情渐渐黯淡，从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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