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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属下告退。”
看着那三人远去的背影，宫千亿摇摇头，将心底那点顾虑按了下来。
看来他那时候话确实说早了。
这三个人，也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过终归还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外人没有插手的资格。
他收回视线，目光落在远处宫殿模糊巍峨的轮廓上。
段清言，你在那里吗？
内殿里一如既往的昏暗，四周安静得像陷入一片死寂一般，什么声音都没有。
两旁点燃的烛火将影子拉得很长，脚步声回荡在内殿墙壁上，显得极为空旷响亮。
宫千亿来到那扇青铜大门前，伸出手按住门板往里推……
“你果然在这里。”
那据说谁都不见的魔物坐在王座上，听见宫千亿的声音，慵懒地掀起眼皮，嘴角露出一贯轻佻的笑意。
“过来。”
宫千亿一步步走向王座。
段清言长臂一伸，轻就将他拉到自己身上，手臂不禁般箍在他的腰间，下巴搁上他纤瘦的肩膀。
“怎么了？露出那种不高兴的表情，有谁惹你生气了不成？我刚刚遇到龙潭恩了。”
因为姿势的原因他看不到段清言的表情，只知道身后那个魔物沉默了下来，原本轻松的气氛也似乎有些凝重。
宫千亿接着说下去：“为什么要把他们赶出魔域？”
不是逐出魔宫，而是让他们永远离开魔域。
这对于将段清言视为神明的魔域之人来说，无异于是最严厉的惩罚。
“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吧？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命令？”
段清言懒懒地把玩着他的手指，语气随意地说道：“原因很重要吗？他们是我的东西，我不想要了就可以随时丢掉，就是这么简单。这整个魔域都是属于我的，我要如何处置这些人，都随我高兴。”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一一”
“你还真是奇怪。”
段清言突兀地打断了宫千亿的话，那漠然疏远的语气让宫千亿心里一沉。
“那些家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我记得你和他们似乎相处得不太好啊，这么热心地替他们出头，也没办法从他们那里得来什么好处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在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没有重新考虑的必要罢了。”
段清言俊美的脸上仍是那般漫不经心的轻笑气也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然而从他嘴里那么轻松就说出来的话，残忍得让宫千亿感到寒心。
“那些人……他们都是追随你已久的部下和仆从！他们尽心尽力服侍你，为了满足你的需求可以二话不说舍弃自己的性命，你怎么可以那么轻易地就说要扔掉他们？那些家伙，可是一直都把你当成神一样崇拜的啊！”
“然后？”
“……什么？”
“我问你然后呢？我说过了吧，他们的人，他们的心，连同他们的命都是属于我的。我的东西为了我而去送死，不是很正常一件事吗？”
我为什么要为了这点无足轻重的需求，去考虑他们的心情？不是很奇怪吗？就因为没用了的东西不愿意离开，所以主人反倒被迫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说到底，那些人在我眼里，其实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一一只是个可以替换的物品罢了。”
宫千亿不敢置信地看着段清言。
“竟然说出这种话……”
第126章
段清言温和地凑过来，好像没有看到宫千亿错愕的表情般，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别管那些无聊的事了，难得你过来了，还是多专注于更有趣的事情上面怎么样？”
段清言脸上的笑容看得宫千亿刺眼极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像灌了冰一样，一直往下沉，似乎要沉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你一直都是那样想的吗？”
“嗯？”
大概是宫千亿的语气透出了某些异样，段清言看了他一眼，开始有点不太高兴了。
“什么，还在说那些话吗？我不是已经说过了，这件事没得商量了吧……”
“一直都是这样，把周围人对你的好都当做理所当然，随心所欲操纵别人的人生，为了一己之私，宁愿将别人的心伤得千疮百孔，也不愿为了他人的痛苦而施舍半点怜悯。”
宫千亿说着，往日的一点一滴随之掠过脑海。
[那个人已经变了，变得刚愎自用，傲慢跋扈……]
[你对他产生的好感，都只不过是因为契约的作用而已……]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段清言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说道，“你今天实在是很奇怪，这点事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没错，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只是以前的他在乎，现在的他被感情蒙蔽了双眼，不愿去发现真相罢了。
“再说了，我只是把他们赶走而已，又不是让他们去死，千亿，你真的有点无理取闹……”
“因为不需要了，所以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一一这就是你对待‘所有物’的态度。连一直跟随你数百年的心腹都可以这样玩弄，那我呢？
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和我在一起，不再对我感兴趣了，你也会像扔掉其他人一样，干脆地把我赶出去吗？”
段清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宫千亿只紧盯住他的双眼，固执地要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回答我，段清言一一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段清言的表情彻底消失了：“够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你如果只是来找我说这些的，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我不会走的。”
宫千亿不畏段清言散发出来的寒气，笔直地和他的双眼对视。
“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逃避了，今天我一定要让你说出来。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单纯的契约关系？还是说我是你一时沉迷的玩物，是可以厌烦了就随手换掉的替代品？”
“不管你的回答是什么，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说到底，这都是我自己自愿接受的条件。所以不管遭到什么样的对待，都是我自己造成的后果，绝不会迁怒到其他人身上。”
段清言表情冷峻，隐隐似有要发怒的迹象。
宫千亿将所有情绪全都封锁起来，平静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决判。
“你……”
终于，段清言开口说话了。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和平时果决利落的语调不同，有种斟酌许久，一字一顿慢慢吐露的迟缓。
“你是我的人，是属于我的东西一一这一点，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
宫千亿：“……”
“只有这些？”
段清言：“……”
他像是还有什么话没有说，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只有这些。”
胸口有什么东西落下去了，麻木的感觉在胸腔内部蔓延。
“我明白了。”
“我需要和他们一样收拾东西离开吗？”
宫千亿看着段清言的双眼，身体像是不由他自己控制一般，轻易地吐出下面这两个字。
“主上？”
段清言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他面色冷峻，幽紫色的眼眸中涌现着黑暗的情绪。
“不要这样叫我。”
“全凭您的吩咐，主上。”
段清言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他用力掐住宫千亿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看向自己。
“我说了，不要这样叫我。”
宫千亿，“……”
下巴很疼，可是宫千亿忍住了，清丽出尘的脸庞上没有一些表情。
看着段清言的眼神，就像个可以随意摆布的玩偶一样，温顺服从，既不疏远也不亲近。
“……啧！”
段清言烦躁地咋了下舌，松开钳制住宫千亿下巴的手，身体向后靠在主座椅背上，表情恹恹地说道。
“够了，你走吧。”
宫千亿沉默地从他腿上下来。
段清言托着腮，脸撇向一侧看着房间的角落，俊美精致的侧颜流露出兴致缺缺的厌倦和漠然。
“我走了。”
没有回答。垂在身侧的双手悄悄攥紧，宫千亿垂下眼帘，转身离开。
下雨了。
像是在回应主人的心情一样，自那天跟段清言不欢而散开始，魔域的天空就一直在下着雨，阴沉的乌云笼罩着天穹，愈发叫人心情沉闷。
宫千亿躺在床上，不想起来，也不想思考。
身体好像和思绪一起变得迟缓起来，心里缺了一个空荡荡的大口，怅然若失的低落感被麻木稀释。
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也不愿知晓。
小兽崽子呜呜地走了过来，冰凉的小鼻子顶顶宫千亿的脸颊，担忧地看着他。
不想说话。
小兽崽子得不到回应，无助地呜咽几声，左右绕圈走了几步后，在宫千亿西侧的位置跪了下来，将自己蜷成一团，静静依偎着宫千亿。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这么垂头丧气的，可真是一点都不像我。
只不过是受到了一点小小的打击而已，再怎么矫情也该有点限度才对。
一直这么颓废下去，本来应该完成的事情也没办法做到了。
宫千亿无声叹了口气，转过头，目光望向窗外沉闷的天空。
“好冷。”
那家伙……现在在干什么？
龙潭恩他们已经走了吗？
那么现在，魔域里除了他以外，就只剩下段清言一个人了吧。
会觉得寂寞吗？
“管那么多做什么，就算会寂寞也是那家伙自己造成的吧。倔强得像头牛一样，不听劝告，固执地把身边所有人都赶跑，像个发脾气的小孩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闷气……”
而且，还说了那样无情的话。一旦想起段清言是如何看待他的这件事，心里某处就会开始刺痛。
一直担心着的预感终于成了真，并不像想象中那样痛得撕心裂肺，只是似有若无的惆怅，和始终挥之不去的缺失感。
没事的，他能撑过去的。只是认清了现实罢了，没有必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想见他……”
为什么会这样呢？
明明被伤害了，却还是放不下他。
“结果我还是陷进去了啊……被那个家伙，彻彻底底的侵占了。”
从身体……到内心。
一颗小小的光点从天上漂落下来，落在闭眼蜷缩着的小兽崽子的鼻上。
小东西被那冰凉的触感激得身子一抖红色的小鼻子抽了抽，睁开眼疑惑地抬头四处张望。
在发现了从天而降的光点之后，它立刻兴奋了起来，迈开小短腿追着那轻飘飘的光点扑去，两只前掌不停扑着乱飞的光点。
它玩得太过入神，一不小心脚崴了一下，整个身体就像颗圆润的肉球一样，骨碌碌滚到了床铺边缘，屁股着地晕乎乎地趴下。
鼻子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
小兽崽子呆呆抬起头，金色的兽瞳里，倒映出光点纷繁落下的旖旎光景……
宫千亿没发现小兽崽子已经跑开了。
窗外雨下个不停，耳边净是雨点嘈杂的声音，一时间仿佛天地间再没有其他事物存在，空荡荡只剩下孤身一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得振作起来才行……”
虽然是这么想着，但身体却一动不动，兴致缺缺，完全不想起来。有什么意义呢，反正他对段清言来说什么也不是，这么着急地解除契约有什么好处？
倒不如就这么一直……
“你似乎被什么事情困扰着的样子。”
清洌悦耳的嗓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宫千亿惊愕地睁大眼睛，猛地转过身往床边看去！
俊美清隽的神君半跪在他的床边。
周身洋溢着淡淡的光晕。
无数细小光点自虚中向下飘落，宛若被圣光笼罩一般，圣洁高贵得不可思议。
“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的吗？”
“！”
宫千亿猛地躲过神君伸过来的手，无视顾长生脸上明显的失落，警惕地瞪着他。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闯进来的一一”
他警觉地止住声音，咬着下唇，目光隐晦地在床铺周围扫了一遍，没发现小兽崽子的踪迹。
是躲起来了吗？
那样也好。
那孩子是段清言养的宠物，如果让它看见主人厌恶的神君出现在这里，一定会失去理智愤怒地冲上去和他对峙。
虽然顾长生不太可能会和一个小东西计较，但难保会错手误伤了它……知道小兽崽子安然无恙，紧绷的神经悄然放松了一点，宫千亿提高戒备，谨慎地看着顾长生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顾长生收回了手，没有介意宫千亿明显抵触态度，语气温和地说道。
“请放心，那个人并不知道我已经进来了，所以我们之间的交谈很安全，不会被他发现。”
“我不是在问你这个！我问你的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魔域周国有段清言的结界保护着，顾长生自己也亲口说过，想要突破段清言的禁制潜入魔域内部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连在他梦境中停留多片刻都会被段清言察觉到，这样森严的戒备，顾长生到底是怎么做到用真身出现在他面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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