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云照问。
楚少泊眼中闪过一抹精锐,侃侃道:“那些折子,有一半儿是让朕废后的,另一半儿则是叫朕直接处死皇后,你说可气不可气。”
云照面儿上淡然,“那陛下呢,也是这么想的么?”
“怎会?”楚少泊做足了戏,那眸子似要吃人一般,“那些个老东西,就是见不得朕舒坦,朕偏不如他们的意。”
云照付之一笑,“有陛下这句话,我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清澈的眼眸透出来的深情,一时叫楚少泊迷了心窍,他指尖轻轻抚过那诱人的眼尾,心想原来深情居然也能装得如此之像。
可越是这样,想到过往的种种,他便越是怒不可遏。
“朕很好奇,阿照会送朕什么生辰礼。”纵使心中早有答案,他仍是不死心地询问。
毫不知情的云照报以一个神秘的笑,“陛下怎么同小孩子一般,等明日不就知道了?”
看着眼前人纯澈的面孔,明明那般摄人心弦,楚少泊却只觉得胸口针扎一般。
半晌,他缓缓松开袖中紧握的拳头。
他想,既然云照决心与他决裂,那他也不必再顾念旧情了,只待林峯将裴勉了结,他便有了留住云照的底气。
无论如何,他绝不会将云照让给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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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眼间,又是一日过去了。
历代以来,帝王的寿辰宴贯是讲究,楚少泊几乎是整夜未眠,因为这日不单单是他的生辰,亦是他取裴勉性命的日子。
长乐宫内,云照将将醒来。
迷迷糊糊起身,他余光瞥见床旁的身影,便随口问:“什么时辰了?”
“刚过卯时。”
低哑的嗓音让云照愣了须臾,抬眸瞧见对方是楚少泊后,他立即掀被下榻,“陛下何时来的?怎的也无人叫醒我。”
楚少泊笑了笑,“是朕没让她们叫醒你。”
“今日可是个重要日子,陛下怎么还同儿戏一般。”云照佯装生气道。
楚少泊笑意更甚,“无碍无碍,朕只愿你日日休息得好,其余的都是小事儿。”
看着对方唇角的弧度,云照莫名觉得惴惴不安,便试探:“陛下今日似乎很是高兴?”
话落,楚少泊心道当然,今日一过,这世上便再无裴勉,也不会再有谁同他抢人了。
可心里虽这样想,他口中却道:“自然,想到阿照说的为朕准备的厚礼,朕高兴得彻夜未眠。”
闻言,云照疑心散去,跟着抿唇轻笑道:“陛下这样说,叫外人看来,倒是显得我不懂事了。”
楚少泊大手一摆,“一切都是朕心甘情愿,谁敢乱嚼舌根,朕要了他的脑袋。”
云照心里冷笑,面儿上却作出一丝羞赧之态,问道:“离筵席还有些时辰,陛下打算做些什么?”
楚少泊仿佛早有预料般挑唇一笑,紧接着牵住对方的手就往外走,“随朕来。”
不多时,二人来到承乾宫。
楚少泊携云照进去,寝殿正中央的桁架上挂着两件极为奢华的锦袍,看着像是婚服,可又不似一般的婚服。
“这是…………”
云照眉眼透着疑惑,楚少泊拉着他上前,笑着解释:“想当初你我大婚,因为种种原因闹得不甚愉快,所以趁着这次生辰,朕特意叫人制了这两件婚服,阿照你瞧。”
说着,他示意云照摸一摸。
云照虽然排斥,但也不得不做做样子,他伸手抚了抚衣襟上的攒金丝绣纹,赞道:“果真是极好的料子,陛下有心了。”
楚少泊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婚服,瞳孔里闪烁着异彩。
曾经,他也想过再与云照大婚一场,所以特命人制了这上好的婚服,也不枉对方待自己的真心,可时过境迁,他只想将裴勉的首级挂于皇城最高处,好让那颗头颅日日看着自己与云照颠鸾倒凤。
“怎么样,阿照可要试试?”蓦地,他笑着询问,手却是已将绣着金丝凤纹的那件婚服取了下来。
云照见状也无法子了,只能颔首道好。
屏风后的身量若隐若现,楚少泊瞳孔泛着幽光,宛如一头觅食的野兽,好似下一刻就要扑过去将人咬碎、吞入腹中。
不多时,云照换好衣裳出来了。
几乎是一瞬间,楚少泊的视线定格在那抹纤长的身影上,分毫未移。
对面,云照红衣似火,远胜天边残阳。
长发未束,就这样披散于耳后,遮住了衣摆处的半挂凤纹。
“美、美极了!”倏然间,楚少泊发出一句感叹。
他将云照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眸中喜色难掩,他反问对方:“阿照觉得这衣服如何?”
纵使心中反感,云照也不得不顺着对方的心意回应:“既是陛下特意为我制的,那自然是极好的。”
楚少泊的瞳孔几乎是黏在了这副躯体上,半晌舍不得挪开视线。
余光瞥了眼不远处的妆奁,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接着拉起云照的手就将人带了过去。
“来,朕替你束发。”边说着,他拿起一把木梳插入云照发间,动作轻柔地替对方梳了起来。
铜镜中映着一张绝色之容。
被仇人的双手抚摸发丝,云照只觉得无比恶心,他凝视着镜中的面孔,从未觉得自己是这样的懦弱无能。
不过么…………呵。
心里冷笑一声,他心道无所谓了,只要今日一过,一切就都结束了。
忽然———“阿照,在想什么?”
一声呼唤,拉回了云照的思绪。
他正欲回应,抬眸却见镜中的楚少泊神色淡漠疏离,甚至透出点点冷洌,与方才的模样判若两人。
云照心里一咯噔,心问莫不是自己适才走神的间隙露出了什么破绽?
眉眼间透着几分警惕,他扯起一抹淡笑,道:“我在想,这料子如此珍贵,只用来制婚服,实在是有些浪费了。”
“怎会。”楚少泊悠然道,“但凡是给阿照的,必然要是这世上最好的。”
说着,他微微弓腰,双手扶在云照肩头,对着镜子道:“你瞧,多美啊,只有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才配得上朕的阿照。”
喑哑的嗓音传入耳廓,不知怎的,云照脚下蓦地升起一股恶寒。
他目光轻移,对上镜中楚少泊的眸子,妄图从中读出些什么,却不想一只大手悄然伸向他的下颌。
粗砺的触感袭来,让他感到十分不适,摩挲却没有停止。
楚少泊早已将视线挪到了眼前人的耳后,整张脸几乎埋进了那一头瀑发之中,贪婪地嗅吮着。
云照强忍反胃,牙齿近乎咬碎。
忽然———“呃!”
游走在颌间的大掌猛地发力,死死将脖颈扼住,云照心下一惊,努力想要挣脱,却是越挣越紧。
楚少泊冷眸微眯,全无方才的笑脸相迎。
他低眸看着手中挣扎的人,心头的怒火愈烧愈旺。
原本,他是不打算让云照先一步知道这事的,可每每想到对方这段时日的精湛演技,他便控制不住内心如泉涌般的愤怒。
他恨,恨不得将裴勉碎尸万段,也恨不得将云照啖肉饮血。
可他舍不得。
他自认在得知这一切的真相后,心里是痛恨的,可每每望见云照那张脸,他便怎么也恨不起来了。
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一生都在渴望着爱,卑微地、恳切地祈求,奢望对方的一点点施舍。
但是…………呵。
爱慕之人心中已有他人,自己不过是个卑劣的掠夺者。
可那又如何,前半生的疾苦他尝了个遍,如今身居高位,他有能力为自己争取,无论云照心意是否在此,即便不在,他也要用这双手硬生生地掰回来!
瞳孔中刻映着那张叫人魂牵梦萦的脸,慢慢地,他俯下身,薄唇对着云照因缺氧而泛红的耳廓,道:“好阿照,你可知就在昨日,朕无意拿到了一封密函。”
云照心头一颤,“…………什么密函?”
楚少泊眼底闪烁着兴奋,手劲不由增了几分,“你猜猜,那密函上写了什么?”
看着对方近乎癫狂的模样,云照的心也几乎沉到了谷底,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不停地咳嗽。
楚少泊咧着嘴,一双眸子阴鸷地盯着镜中那张因咳嗽而涨红的脸,半晌冷笑道:“区区一条丧家犬,朕倒要看看他究竟能掀出什么风浪来!”
“只要今日一过,这世上便再无裴勉,也就不会有人再与朕夺你了。”
因为缺氧,云照的意识已有些涣散,但仍旧听清了楚少泊的话。
“裴、裴…………”他拼命地挣扎,口中含糊不清,指甲在脖颈处的大手上划下一道又一道血痕,可依然未能挣脱。
不知从何时开始,“裴勉”两个字已成了楚少泊的禁语,尤其是从云照嘴里说出来。
“好阿照。”倏地一声低唤,他缓缓屈腰,薄唇紧贴云照耳廓,喑哑道:“咱们今日便瞧瞧,究竟是他裴勉先死,还是我楚少泊先死。”
第88章 朕陪你一起,等着你的情郎
窒息的感觉接踵而至,云照脸被迫上仰,眼前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你知道么?朕只是想有一个人能够作伴而已,仅此而已!”猛然一吼,楚少泊双目通红,又是用力掐了云照。
过往种种浮现脑海,好的、坏的,都犹如梦境一场。
自出生时起,他便受尽了冷眼,后宫里的那些莺莺燕燕全都盼着他死,尤其是在母亲陨殁后,他更是体会了什么叫人间炼狱。
所以他夜以继日地习武,不敢有丝毫的停歇,就是怕自己哪一日被人谋害,潦潦此生。
或许,在郢过为质的那段日子,是他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楚国不肯施舍他的一切,哪怕一个白面馒头,他在郢国也是唾手可得。
不得不承认,他在郢国的日子是开心的、自由的,他有想过在那个陌生的国家度过一辈子,可偏偏,他认识了云照。
阴差阳错,他将云照当作付子晞的替身掳回了楚国,可渐渐的,他发现云照与付子晞截然不同。
在他心里,付子晞软弱、可怜,是个极容易让人欺负的对象,让人不免生出怜悯之心,想要去保护、关心。
反观云照,从容、果敢,好似那云端的神明,叫人生不出一丝亵渎之心。
可正是这样一个人,让他遇见了。
他想,这种人就合该站于顶峰睥睨众生,只做一个区区的摄政王岂非太过屈才?
也是自那过后,他便生出了野心。
他希望,自己配得天下,也能够配得他,也正因如此,才有了后来的弑父夺位。
如今天下在握,美人在侧,只需再除去那个碍事的家伙,那他楚少泊便无后顾之忧了。
只需今日一过…………
“咳、咳咳咳!”
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思绪。
回神惊觉自己太过用力,他猛地松开手,抽回的瞬间却看见手背上的点点殷红,他一下儿慌了神,“云、云照!”
妆奁前,云照一只手撑着台面,才不至于跌倒在地,他死死捂着胸口,眉眼痛苦异常。
楚少泊见状立即上前,也顾不得懊悔了,张口便冲屋外大喊:“来人!传太医!”
话音刚落,他察觉袖摆处似有一股拉力,回眸就见云照唇角渗血,弯屈的身体抑制不住地打颤,好似随时都会晕倒。
楚少泊伸手想要将他扶住,却不想被对方一掌推开。
云照牙关紧咬,胃内的灼热犹如火烧,痛得他煎熬不已,他看着楚少泊,发丝后的一双眼睛好似要将人吞噬。
见此,楚少泊冷笑一声:“怎么不装了?”
他迈步走近云照,切齿道:“继续啊!说你心悦朕、爱慕朕,说不定朕还能网开一面,留他个全尸!”
耳边的斥吼让云照头晕目眩,却还是从牙缝里挤出:“别杀他,求你…………”
居高临下看着跪在脚边乞求的人,楚少泊早已心冷,他缓缓蹲下身,一把钳起对方下颌道:“你觉得,朕还会再心软么?”
话音刚落,云照喷出一大口血,彻底昏死过去。
彼时,太医来了。
楚少泊虽在气头上,却仍是止不住紧张。
太医指尖搭脉,脸色十分难看。
楚少泊急了,忙问:“李太医,皇后的身子如何了?”
伴随着一声哀叹,李太医缓缓站起身,“陛下,皇后娘娘已毒入骨髓,虽然一直在用药续命,可老臣也只能让娘娘体内的毒不那么快发作。”
边说着,他拿出几根银针,“如今娘娘心绪不佳,又受了惊吓,所以这毒才突然发作,老臣这就替娘娘施针,但陛下切记莫要让娘娘再受刺激了。”
楚少泊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好,朕知道了,你下去罢。”
待人离开,楚少泊看着榻上昏迷的人,两片唇瓣已无任何血色,一时有些心情复杂。
不知过了多久,云照醒了。
一睁眼,他猛地从榻上惊起,扭头便见楚少泊那张冷漠的脸,心一下吊到了嗓子眼儿。
“裴勉…………裴勉呢!我问你裴勉呢!”口中发出质问,他掀被下榻,却不小心被靴子绊倒在地———“咚!”
楚少泊瞳孔骤缩,几乎下意识就想上前将人扶起,可最终还是被理智占据了上风。
他垂着眼帘,眸中尽是冷冽,“放心,他还没死,不过么…………”
说着,他拉住云照的胳膊一把将人拎起,“即便是没死,那也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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