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索性将收割的杂菜捆了十几捆,抽出两捆来解馋,缓解丹田处灵力空虚的问题,然后将剩下的十多捆囤起来,准备等哪天咪咪回来了,拿给猫吃。
待到收拾完,吃饱了,天色已经黑下来了,月光铺了满地。
林澹躺在凉亭的条椅上,视线从布满星辰的夜空,一点点挪到隔壁那座洁白无瑕的宫殿去。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张戴着白玉面具的脸来。
他想去看看掌门。
哪怕什么也不做,就只是看一眼,陪在他身边,也好。
可是,他能用什么理由去看对方呢?
之前还能找借口,说要缓解对方神识中的痛,所以给对方送疗愈小法球,可这次,他俩全程都是在林澹的识海中做的那事,根本没有碰到对方的识海,那对方的识海应当不会痛的吧。
毕竟,昨天虽然折腾了一整夜,可是回想起各种细节,那白色的身影虽然中间好几次都抖得厉害,但是,从头到尾,没有喊过一次痛。
应当和第一次,在偏殿里那次,还是不一样的。
没办法用疗愈和止痛这个借口,他还能用什么借口去那偏殿?
林澹一边想着,手不自觉在吃得饱饱的肚子上揉了揉,感受到丹田处充盈的灵力,忽而灵光一现——
有了!
.........
寒玉宫,偏殿。
靳言正斜倚在床榻边,打坐调息,旁边玉石阶前的青龙传送法阵上,金色光芒一闪。
一道熟悉的身影浮现出来。
靳言冷冷地掀起眼皮,朝床头方向斜睨一眼,
“你来做什么?”
林澹这时候已经不会像第一次踩着传送法阵过来时那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
哪怕能感受到周遭那凛冽的寒气,林澹也知道,掌门不会伤他。
所以林澹从青龙传送法阵上迈下来,三两步走到床榻边去。
靳言的视线全程都死死盯住对方,眼中带着几分警惕,在对方抬起手臂的时候,他指尖的灵力已然渡入到腰间的恩赐剑中去,可雌剑尚未出窍,却见对面修士将手伸过来,从指尖……
冒出一朵小红花来?
林澹咧嘴笑着,
“尊上,我来给你这殿里,种小红花了。”
靳言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然后闭上眼,没理他。
倒是也没有拒绝。
林澹只当对方是默认了,转过身,撸起袖子,就开始埋头干活。
靳言嫌林澹那么大一个个子,在殿里乱晃悠,很是碍眼,便索性翻了个身,脸朝着冰冷的玉石墙壁方向,背对着那笨蛋修士,眼不见心不烦。
虽说是在心底这般腹诽着,可不知为何,知道对方和他同处在一间殿内,就在离他十多步远的地方待着,却莫名地让靳言感到安心。
鼻息之间围绕着那股火烧旷野的气息,靳言不知不觉,竟是睡了过去。
夜深时,靳言被一股燥热感觉灼烧得醒过来。
他坐起身,转头往外看去,立即被满眼的红色晃了神。
这笨蛋,竟然将那红色,种满了他床榻边的每一处角落?!
偏殿其他地方,依旧是冷冷清清的玉石堆砌的白色,可唯独掌门的床榻,还有那床榻所在的玉石台上,遍布大大小小的,用至阳道体的灵力,捏出来的小红花。
那玉石台的边缘铺得还算克制,只有薄薄的一层红色,可越靠近床榻方向,那红色便越是铺得厚实,密密匝匝的,一层叠着一层,恨不能挨着床榻堆出一座火红的小山来。
这一朵朵的小红花,代表的就是林澹的行动轨迹——
显而易见,这笨蛋在他休息的时候,围着他的床榻边上,里三层外三层的绕圈呢。
此时靳言倏地坐起来,对面那笨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仍旧扒在床榻的边缘,手中种小红花的动作不停,脖子却伸得很长,眼睛往那细白的绡纱后面瞄。
不期然,两人四目相对。
林澹怔了一下,然后慌张地收回脖子,重新摆出一副认真种花的姿态来。
靳言坐在床榻边上,两人距离不到一臂远,隔着纱幔,他能清楚地看到对方垂在额头前,微微晃动的刘海的每一根发丝。
“要不要揭开这绡纱,将本座这床榻里头也铺满红色灵花?”
靳言冷冷问了一句。
林澹闻言,蓦地抬头,懵懵地,根本没听出来对方话里的揶揄,下意识问:
“可以吗?”
眼中竟然还带上了几分期待。
“你觉得呢?”
靳言的声音淡淡,“本座这寒玉床榻,都要被你的灵力烧融了!”
林澹嘿嘿笑起来,没有被对方的话吓退,反倒从那语气中,听出了对方情绪的变化,
“尊上,你不生气了?”
靳言眉心微蹙,“本座何时生气了?”
“那不是……”
林澹想了想,还是把识海中的那事给咽回肚子里去,转而说:“尊上,你这殿里本来就凉,又到处都铺着寒玉石,更是又阴又冷了。
“你体寒,不要总躺在那冷冰冰的玉石上了,对身体不好。”
靳言没接他的话,只淡淡说:
“啰嗦。”
“那我不说话了,你继续休息吧。”
林澹说完,果真就一言不发地,开始在床榻边上埋头种花。
靳言也不再歇息,这时重新支着手肘,斜倚在床榻边的玉枕上,饶有兴致地看那笨蛋绕着他团团转。
前一晚的事,靳言一开始确实是生气的,毕竟原本以为这次自己可以一举将对方拿下的,谁曾想又被对方给……
可琢磨了一天,靳言的怒火又消下去——
这事,好像也怨不得壮壮,是他自己先凑上去的,那识海,也是他强行打开的。
再次阴沟里翻船,只能怨自己,怨不得那沟渠。
想到这里,靳言缓声开口,
“你身上的伤,好全了?”
林澹此时蹲在床榻边上,掌心正贴着榻沿,刚捏出一朵鲜花铺在上头,闻言,抬头看向那纱幔遮挡的身影,笑着说:
“好全了,都是托尊上的福。”
难得掌门主动开口和他闲聊,问的还是关心他身体的话,林澹心里高兴,忍不住想要和对方多聊两句,鬼使神差地问:
“尊上要看看吗?”
问完了,他又有些懊恼——
他问这个干嘛,给尊上看看他身上的伤口?
尊上怎么可能对他身上那些伤疤感兴趣?
林澹慌忙改口:
“我乱说的,你不——”
“——好。”
靳言这时却开口打断他。
“啊?”
林澹懵懵地看着对方。
靳言自然是没有耐心重复一遍的,他指尖轻抬,用灵力将榻边的纱幔撩开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出来。
林澹便走上前去,将原本卷到小臂中段的袖口又往上撸了撸,将整条左手臂都露出来,穿过那层层绡纱,递到对方面前去,左右转了两圈,
“这上头原本有大大小小好几条细小的口子,像小刀划过的似的,又窄又深,现在一点也看不到了,都好全了。”
林澹很认真地介绍着,以为对方是真的在关心他手臂上的伤口呢,所以他垂眼看着自己的手臂,右手伸出去,指尖在原先被劈伤的地方点来点去,示意给对方看。
一个不留神,他胸前的衣襟被撩开了。
林澹懵了。
过来之前,他特意换了那件之前掌门送的,后来点名要林澹穿的,收腰束袖的绣暗纹黑色法衣。
这衣服构造很复杂,分了里中外三层,穿脱都非常不方便,林澹自己每次都要花不少时间的,可是没想到……
对面掀开他胸前那几层衣襟,只用了一眨眼的时间。
林澹还没反应过来呢,胸前一凉,殿里的寒气已经铺天盖地往他前胸后背里灌进去。
吓得林澹一个激灵,想往后躲,又被对面用一道灵力给拦住了。
“……尊上?”
林澹一脸懵地看着对方。
靳言微微偏着头,白皙修长的手指往林澹胸前伸出去,动作暧昧,脸上端的倒是一派清冷禁欲的模样。
讲出来的话,听着也是冷冷清清,一本正经的:
“别动,本座看看你身上的那几处伤。”
第52章
说的是“看看”,但掌门显然并不只是“看”这么简单。
葱白似的修长手指,缓缓地伸出去,指腹虚虚地划过林澹温热的皮肤,带起林澹一阵颤栗。
说是检查伤口,掌门果真就将指腹放在林澹鼓起的肌肉边缘的一条细窄的疤痕上,沿着那线条来回揉搓。
林澹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倏地抬手,紧紧攥住对方手腕,阻止对方进一步的动作。
虽然自己主动挑逗的时候,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可是显然,靳掌门并不喜欢与人在身体上有过于亲昵的接触。
手被捉住的时候,他下意识便起了防备的心思,灵力几乎要在一瞬间被调至手腕处了,然而又及时克制住了——终究还是怕自己的灵力太过霸道,伤了对面这笨蛋修士的身体和神魂。
但靳言还是用力扯了扯手臂,想要将手腕从对方掌心抽出来。
可是不靠修为和灵力,仅仅凭借体力,靳言自然不是对面壮壮的对手。
手腕没能从对方掌心挣开,靳言眉头拧起来,掀起眼皮,看向林澹,
“放开。”
林澹此时站在床榻边上,腿抵住塌沿。
靳言姿态慵懒地坐在榻上,与林澹对视时,便被迫要仰起脸来,微微偏着头,自下向上看着林澹。
床榻所在的玉石台角落处,燃着长明灯,灯光摇曳,将靳言纤长的睫毛打出两道浅灰色的阴影,落在他脸颊上的白玉面具上,像两片羽毛,衬得他的神情都变得柔和了。
原本应当是清冷的喝斥的话语,此刻落在林澹耳中,竟然听出了几分撒娇的味道来。
林澹心头泛起一阵异样感觉,想到前一晚,在他识海中,跨坐在他腰间的那道白色身影……
在识海中时,那道神识形成的白色身影,再怎么凝实,也只有白色的轮廓,像一座玉石雕像似的,没有其他色彩。
远远不如此刻就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这么生动——
一双眸子是黑色的,像玻璃珠,灯光映在里面,越发显得晶莹剔透,像盛着一汪清泪。
那双唇,像落在雪地中,被碾碎的红莓浆果,不知尝起来,是酸还是甜……
林澹的呼吸变得粗重,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去,将自己的双唇,送上去……
然而就在双唇快要触碰上的时候,对面却倏地转过头,将脸错开了。
林澹鼻尖堪堪擦过对方那冰冷的白玉面具,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慌张地重新直起身,
“我……”
他刚吐出一个字,对面已经趁着他愣神的时候,将手抽出来,掌心抵着他胸膛,用了些力气,将他往外推。
“退下。”
靳言淡声说。
这便是让他从这偏殿离开了。
林澹刚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头脑发昏做那样的事,如果掌门没能躲开,他应该已经亲上去了……
想到这里,他头有点大。
听到靳言的命令,林澹垂着头,乖乖地转身往青龙传送法阵的方向走,讷讷地应:
“哦,好。”
然而刚走了两步,又被对方阻止:
“站住!”
声音里透出几分愠怒。
林澹又听话地收回脚,转头看过去,“尊上?”
“你就这样回去?”
靳言蹙着眉头,目光冰冷地落在林澹胸前。
“啊?哦。”
林澹抬手,随意地将胸前的衣襟拢起来,正要再重新往那法阵走去,一道冰凉的灵力飘过来,将他前襟处留下的一道缝隙,整理得严丝合缝,离开前,还又在胸前那块垒分明的肌肉上抚了一把。
仿佛冷风灌进衣领里,激得林澹抖了一下。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林澹嘿嘿笑起来,
“尊上,我以前下地的时候,遇到大太阳的天,都是直接光着膀子,一干就是一天,没什么的。”
他想说他一个村镇里走出来的汉子,活得糙,掌门尊上没必要在穿衣打扮上这么替他上心,这心思用在他身上,未免有些浪费了。
可是听完林澹的话,靳言的眉眼却变得很冷,
“你如今是本座的亲卫,难道在那亲卫宅院的时候,也是这般敞着衣襟,随意给人看?”
林澹被问得有点懵。
他在那宅院里种杂菜的时候有没有敞着衣裳,他一时不太记得了,但是……
“那院子里头平时根本没人去啊,就我一个人住,哪有人能看到?”
而且就算被看到了,他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靳言冷冷说:“我看百里就挺喜欢往你那宅子里凑,平日里让她去扫洒其他宅院,倒不见她那样殷勤。”
嗯?百里菖蒲?
百里前辈喜欢往他院子里头跑,这种事,原来掌门早就知道了?这么说来,掌门虽然基本上从不踏入那宅院半步,但是对他的动向倒是了如指掌呢。
不过话说回来,掌门现在讲这话的时候,语气听起来,怎么好像有点怪怪的?
到底是哪里怪,林澹一时也想不明白,便只讷讷地点头,
“知道了,尊上,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说着,他踩上那青龙传送阵,在身影消失之前,又补一句:
“我晚点再来给你种花,可以吗?”
因为知道这问题很可能也不会得到回应,所以林澹才在离开之前的最后一刻问出口的,可是没想到,就在脚下的青龙传送阵卷起漩涡,要将他带走的时候,他听到床榻上传来很轻的一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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