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林澹喜出望外,笑容变得很深,张口想要说什么,但尚未吐出一个字,身影已然从玉石台上消失不见。
靳言怔怔看着那青龙传送阵上的金光消散,随着漩涡停歇,周围被吹起来的红色小花又重新将那法阵覆盖。
莫名地,他感到心头仿佛空了一块。
“尊上?”
古茗站在侧门口,喊了一声,小心询问:“今日的宗门早会,还是否正常举行?”
靳言收敛思绪,淡淡应一声,“将通知都发下去吧。”
半个时辰之后,峰主、护法、尊者、长老,尽数都赶来偏殿,将那床榻所在的玉石台,团团围起来。
有资格前来参加寒玉宫例行早会的,都是宗门内资历很高的老人了,各个都是见惯了大场面的。
可饶是如此,在看到千百年来始终冷若雪山之巅的玉石台,一夜之间竟然变得火红火红,像一座火焰山似的,众人惊呆了。
一众修士瞪大了双眼,先看看满目的红花,又面面相觑,都是满肚子的问题,却不敢贸然问出口,只敢传音入密,窃窃私语——
“这、这是怎么回事?谁这么大胆子,竟然在掌门床榻边上种花?”
“那是什么花?”
“这都看不出来吗,那显然是用妙手生花小法术捏的灵花。”
“这种雕虫小技捏出的灵花,在这满是极寒之气的冷森大殿之内,怎么可能一直不消散?是何人,能有这样强悍的灵力?”
“不对吧,从那气息看起来,对方的灵力似乎挺弱的?好像……还未到金丹境?”
“连金丹境都没有?!那如何能有资格进入寒玉宫?”
众人在私下里讨论得火热,一个远远地立在人群左侧,身材魁梧如棕熊一般的修士,这时高声大笑道:
“哈哈哈,尊上,这是壮壮送你的花儿?
“嚯,这小子平时看着挺闷的,怎么竟然还能做出这么张扬的事来?”
被这么一语挑明了,众人恍然大悟——
“啊,原来是传说中的壮壮!”
“这便一点也不奇怪了,甚至合情合理了起来。”
靳掌门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并未说什么,只是端出一派讨论正事的做派来,肃声说:
“蠢笨之人,不懂得规矩,做出的无关琐事,莫要再提,议事吧。”
关沧海将背后一人高的长刀立在身侧,手肘搭在上头,身体斜倚着刀,歪着头看向床榻上的人。
……不懂规矩?
……无关琐事?
关沧海咂摸着掌门的话,然后哼哼地笑。
他可太了解他这个掌门师弟了,表面上看起来不想人多提这小灵花的事,语气听起来像是十分不屑,可是实际上——
掌门要果真不想让人提,那为何不去正殿议事,偏要把人都叫来这偏殿?
而且以掌门的修为,随便抬一抬小拇指,就能把这些小花都清理得干干净净了,有什么理由特地将每一朵小花都保留得好好地,让参加早会的人都看到?
虽说是戴着白玉面具,掌门脸上大半的神情都被遮掩住了,可是关沧海盯着对方的脸,还是很明显地感觉到,对方那嘴角,根本就压不住,要往上翘了吧?
.........
“喂!嘴角都要飞到天上去,跟太阳肩并肩了!快压一压!”
亲卫宅院里,凉亭中,百里菖蒲坐在条椅上,抬手朝着林澹面前,用力地挥了挥。
林澹这时回过神来,“我笑了吗?”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被说了,嘿嘿一笑,然后垂着头,看向掌心里的一朵小红花。
百里菖蒲盯着林澹的脸,摇摇头。
岂止是笑了,从百里菖蒲带着小猪崽们过来给他打扫宅院开始,到现在,半个时辰过去了,百里菖蒲和林小犬聊天,十句里头,林小犬能回他半句话就不错了。
对她爱搭不理地也就算了,谁还没个有心事的时候呢。
可是对面这修士,明显怀揣的不是一般的心思啊!
自己坐在那,不停地傻乐,不知道的,以为他得了失魂症呢!
想到这里,百里菖蒲顿了顿,然后看似前言不搭后语地说:
“诶,你知道吗,我有一个同门的师弟,打从入门以来,始终是不苟言笑的,脸上像是常年带着面具似的,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可是前段时间,不知怎的,他像是突然转了性了,无时无刻不在傻笑,喂灵兽的时候在笑,去后山收饲料的时候在先,就连打坐修炼的时候,都在笑!
“你猜猜,这是为什么?”
林澹懵懵的,跟着对方的话头问:“……为什么?”
百里菖蒲笑起来,“还能为什么,春心萌动了呗!
“他呀,喜欢上了我家小师妹咯!
“这些天跟丢了魂似的,做什么都想着小师妹,那还能不笑开花了?”
说到这里,百里菖蒲撑着手肘,凑到林澹边上去,
“我说,小伙子,你真该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脸上荡漾的春情,跟我那师弟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澹闻言,愣住了。
……他脸上,春情荡漾的?有吗?
百里菖蒲那师弟,是喜欢他师妹,想到他师妹了就笑成花了。
可林澹刚才,满脑子想的那张脸……
他……喜欢上掌门尊上了?!
第53章
这……这怎么可能呢?
且不说他俩身份地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境界修为也是一个巅峰一个底层,退一万步讲,哪怕这些都不是问题,可是还有最大的一个问题……
掌门是个男人啊!
他怎么可能喜欢上男人呢?
不是的,这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虽说他跟掌门在双方的识海中,都已经做了那种事了,还做了不止一次……
可是林澹是穿越过来的,他本不属于这片修真世界,他始终觉得,识海里神魂做的事,放在现实中,和肉|体做的事,是两码事。
而且他的识海是被强行打开的,他的神魂那时候意识混沌,像个醉汉,循着本能做一些出格的事,他觉得并非出于自己的本心。
再说了,对方的神识凝成的白色身影,根本连脸都看不清楚,身体上……也很难分清楚男女的。
他在识海中可以没羞没臊地抱着那白色身影这样那样,不代表他就喜欢男的。
更何况,那识海每次都是掌门“拔苗助长”强行给他打开的,又不是他主动想要进去的……
林澹开始在心里给自己催眠。
眼看着他都要说服自己了,可是……
如果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几次三番地往掌门身边凑?给对方送小红花,又讲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刚才在那床榻边上……甚至还差点亲上去!
这,这些事,早就越界了吧?
他为什么要做这些啊……
而且,当初来寒玉宫,也是林澹自己主动提出的……
他为什么要讲出想要留在寒玉宫,想要陪在掌门身边,这种话?
林澹仔细回忆着,然后想起来——
他那时候好像是以为掌门会赏他几株灵植,把他打发走来着?
啊,对,是这样没错!
所以他主动做这些事,其实都是为了灵植!根本不是喜欢!
林澹思来想去,总算把这事圆回来了,然后长长地松一口气,觉得自己又可以重新回到“正轨”上去了。
只不过……再主动去那寒玉宫偏殿,这种事,林澹是打死也没有勇气再做了。
他这时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深究,自己这样刻意地绕开那偏殿,不敢主动和对方见面,究竟是出于怎样的心理。
他现在苦恼的是其他更加迫在眉睫的事——
虽然能控制住自己的手脚,不去那偏殿,不见对方,可是林澹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一直不断地在想那张脸,想他们见面时的情形。
别再乱想了!
想他……
别再乱想了!!
想他……
别特么再乱想了!!!
呵,还是想……
林澹头一次发现自己的自制力原来这么差,他抱着头,在凉亭的条椅上挣扎了许久,无果,最终决定换一个解决方式——
干活!
只要手上有事做,林澹就很少会胡思乱想了。
所以他腾的一下从凉亭里冲出来,把每一块花圃,每一处山石缝隙里,全部重新种满“甜甜根”,为了不让自己闲下来,他甚至引土到那一片结满寒冰的湖面上去,将那里都种上自己的杂菜。
培育幼苗、移植入菜园、成熟后收割、取根茎出来美美地饱餐一顿、继续用种子培育幼苗、再移植入菜园……
如此循环往复,种了吃,吃了种,林澹在这片亲卫宅院里,忙活了几天,倒是成功地不再胡思乱想了,但是——
成功把自己病倒了。
躺在凉亭里的条椅上,林澹觉得仿佛身上每一个细胞都被烈火灼烧着,痛得他意识都要模糊了。
肉|体上的疼痛还是其次,丹田处、筋脉中、还有神识上仿佛虫蚁啃噬的痛苦,更是难熬。
他这是怎么了?累出毛病了?
可他以前在外面为了吃口饱饭搬砖打铁的时候,干的活比现在繁重多了,那时候也没见自己累坏啊……
林澹迷迷糊糊想着,后院里的狮头鹅“嘎嘎”叫着走到他边上来,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又摇头摆尾地从凉亭里离开了。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怀珍长老抱着药箱过来了。
站在林澹边上,老医生垂着眼,脸色黑得恨不能滴下墨汁来,
“哼!老朽先前交代你的那些注意事项,你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啊!
“我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不要乱吃,不要乱吃,你说说,你这两天,吃了多少这院子里的杂草根!”
啊……是“甜甜根”的问题?
林澹迷迷糊糊地,小声嘟囔:“可这甜甜根,我刚下床那天,就吃了好些,那时候也没见有问题啊……”
要不是因为之前那次吃的没问题,林澹也不会这么坦然地将医嘱抛在脑后了。
听到林澹的小声哔哔,怀珍长老又从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两声,
“你头一天吃的那杂草,是被掌门渡劫的灵气化雨滋养过的吧?那杂草被那么纯净的至阴灵力浇灌过,自然也变得纯净,吃多少都没有太大问题。
“可你后来种的这些,就不一样了。这样驳杂的灵气,吃了太多,你那大病初愈的丹田,如何承受得住?”
怀珍长老骂骂咧咧地说了许多,又开了几副药,气得狠了,也不费心叫童子把林澹搬回东边厢房去了,索性就由着他躺在这四处漏风的凉亭里了,反正这里散热好。
临走前,怀珍长老指着林澹鼻子,甩下一句:
“给我记住了,再乱吃,下次就是烧成傻子,老朽也不会再多管闲事了!”
怀珍长老离开之后,这偌大的院子里,除了一头气势汹汹在看门的狮头鹅,就只有林澹一个人了。
林澹直挺挺地躺在条椅上,独自望着满天的星星,发呆。
脑袋昏昏沉沉的,恍惚之间……
仿佛又闻到那股熟悉的,凛冽冬雪般的清香气息,好像隐约有一条被月光拉得很长的影子,打在林澹身上。
林澹转过头,看到一袭熟悉的白衣,朝他缓步靠近过来。
那张覆着白玉面具的漂亮的脸,一点点在眼前放大。
林澹有些呆怔地看了一阵,然后重新将脑袋摆正了,
“看吧,还是不能太闲,太闲了,脑袋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现在人烧着,变本加厉,直接产生幻觉了。”
正这样不着边际地想着,忽而耳边传来那道清冷的声音:
“为何食言?你在躲我?”
……食言?他食言了吗?
好像是的,他上次离开那偏殿之前,答应了掌门,晚点会再去给他种小红花的。
……躲他?他在躲他吗?
好像也没错,他怕了,怕自己答应奶奶会讨到的媳妇,突然变成个男人,也怕自己那些不应该有的心思和想法,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林澹正迷迷糊糊地想着,滚烫的额头上,贴上一只冰冰凉凉的手。
靳言的眉头拧起来,
“你……病了?”
林澹眯缝着眼,看向对方,到这时才恍然意识到,这好像不是幻觉……
尊上,真的来他这里了?!
他慌忙撑着手坐起来,“尊上?”
靳言在自己殿内等了几日,没有等到这笨蛋,原本是要来质问一番的,可见这笨蛋烧成这样,眉眼之间的愠怒便顷刻之间全消了,换作担忧神色,
“我叫怀珍过来……”
“不用了,尊上,”林澹抬起下巴,指了指中间圆桌上的一排药包,“长老来过了,开过药了,说就是吃坏肚子了,让我养两天就好。”
听到“吃坏”两个字,靳言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从指尖送出一缕灵力,在林澹周身绕了一圈,然后眉眼舒展开,
“你丹田处空虚,体内灵力稀薄,要补,只能以最纯净的灵力进补,否则适得其反。”
久病成良医,靳言体内极寒之气反噬时,便需要至阳道体的灵力才能缓解,此时阳气驳杂旺盛的林壮壮,看来也遇到了类似的问题。
52/116 首页 上一页 50 51 52 53 54 5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