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甘当家的,这下可不好收拾了。”男人叼了支烟,一副看戏的样子,“您打算怎么办啊?”
“公事公办。”池田靖淡然开口,把烟一跺,“眉老板给句准话,这件事归谁。”
眉泊没料到这丫头如此直率而果敢,倒是来了兴致,侧脸递了个眼神给属下;后者会意,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事儿是我这地儿出的,不过货归您管,我眉泊也是仗着陈家长脸,这件事自然是归甘当家的管。”
池田靖一笑,眼底却是凉的:“眉老板懂规矩,话说了可就是不转的。”
眉泊拍拍手:“自然。”
“把今儿早上凡是见了船的,碰了货的全部张罗起来,”池田靖正了神色,冷声吩咐道,“我的船舱里的人全部站出来,跟着我三哥点货的也出来,沾叶子的一边,不沾的一边。”
底下乱哄哄的,不少冷眼压着这个看着毫无杀伤力的丫头。更有甚者不服管教,在底下斗胆嚎了一句“凭什么啊”引得人群更加混乱。
那个发问者一脸坏笑,不料下一秒被人摁上肩膀。
他转头,看见一双浸了寒的丹凤眼,墨点的眸阴冷可怖,“你再说一遍?”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收紧,男子感到肩胛骨发出细微的裂声,只见身边四面被围了个遍。
任盛华看着形势,向竹昱递了个眼色;后者抿着嘴,暗暗卸了他一只胳膊。
“还有谁?”竹昱声音蒙了冰霜,字字打在地上,“下一个。”
周围的人立马噤了声,不出几分钟就自觉站好。
池田靖眼底阴厉,脸上笑容却不减。“既然是我船上的货少了,先搜我的。”她坐在木凳上,一翘二郎腿,扬扬下巴对着眉泊身边的属下,“就你,你来。”
一个180的大高个竟被镇了一下,缓过来中规中矩的给人搜了身,确认没有藏匿。
“搜仔细了,”她吊着笑,语气不像是威胁,“等会儿要是再说在我身上,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眉泊一只手肘着脑袋,赶紧给她台阶下:“既然不是甘阿妹的,那——”
“那就是底下的人手脚不干净。”她头也不回的说,正眼都没给底下的人一个,“知道我是刚刚进了村子,傍上这个一个好东家,头批单子就是这么个肥差,眼睛红是吧?”
没人敢应。
“苦了心思的给我使绊子,还是想着回去受点儿谁的好处呢?”池田靖笑得恣意,桃花眼愈发冰冷,“可是还是说你们蠢,蠢得没边儿。”
“这里是掸邦,不是陈村,你们头顶是我甘和乐,不是别人。”
她就这么坐着,即使是自下而上的体位看人依旧不见半分气势,“你们想清楚,不要想着自己能摘干净,要是逼着我查出来,就都留在孟温吧。”
阿丹低着头,颤颤巍巍的在人群里举起手。
“甘阿——甘当家的。”他说,“我……我举报……”
“我看见是他,是这个崽子拿的,”他说,指着身边那个骨瘦如柴的男孩,“今早上停船休息……他进过舱室!他、他也沾叶子,说不定就是想自己吸!”
这个眼看不过十几岁的男孩被吓得六神无主,直接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他赶紧把藏在贴身内衣里面的海.洛因全权掏出,“当家!当家!!我是一时糊涂!不是的,您别不要我我的叶子抽完了啊——!”
他不停的吸鼻子,双眼通红:“阿丹、阿丹哥跟我说就一点点,不会有事的——我求求您——”
“砰!”
男孩的保持着双膝跪地,直着身子捧着毒品的姿势,声音戛然而止,伴随着血腥在浑浊的空气里炸开,阿丹站在旁边,身上被溅了一滩血,脸吓得煞白。
池田靖放下枪,捻起衣角擦了擦。周围的马仔大气不敢出,气氛瞬间低到了冰点。
眉泊的笑容彻底敛了,神色正经起来;任盛华等人震惊,但在这种特殊情况下谁也不能暴露。
“甘阿妹,”眉泊见状赶紧斡旋,“差不——”
“阿丹。”
池田靖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如蝼蚁般的马仔纷纷避让。男人被叫住,朝后伸手想要拽住几个同伴,却绝望的扑空。
她站在他面前,连头都不需要抬,阿丹弓着腰,池田靖措不及防的往他小腿上踹了两脚,他吃痛的跪下,也不敢出气。
“你带的人?”池田靖把枪口抵在他额前,余温将人定住,跪着的人吓得爬都爬不起来。“我的船上放了四个,你应该是焰哥亲点出来的老人了,”她微微弯腰,嘴角带笑,“怎么这么没规矩啊?”
阿丹呆若木鸡,口齿不清。池田靖转头让竹昱四人过来,跟他们耳语几句,后者点点头走进人群把几个马仔押了出来。
“不说实话?”池田靖扣开弹夹,笑着转过头礼貌问候,“还有5颗——眉老板,待会儿要是不够用了,还得借您的几枚子弹使使。”
这话说的乖巧恬静,但是一点儿都没有商量的意味。
“我说!我说!”阿丹吓得直哆嗦,没想到这个娘们儿这么吊,“就是——就是焰哥准的……”
“是……是包哥看不惯……”它颤颤巍巍的坦白,“就吩咐了一些……我们这些老人,说、说镇不住的……而且,而且焰哥也默许了!”
最后一句话说的理直气壮了些,似乎是找到了靠山,眉泊微微蹙眉,眼珠转到池田靖脸上。后者果然笑容淡了些,背对着一排跪着的人,抬手从旁边的马仔腰后抽出枪扔给任盛华。
“砰!”
池田靖连头都没回,像是打牙祭一样崩了阿丹的脑袋,任盛华转过脸,看了眼竹昱、澹台禾和裘梧,四人开枪解决了剩下的人。
“砰砰砰砰……!”
她坐回位子上,抬手揉了揉耳朵。眉泊赶紧扯出笑,招手叫人收拾,“甘当家的真是杀伐果断哈!”
“过奖。”池田靖微笑着敷衍一句,转头扫了眼人群,看着一个半大的男孩,用枪指着:“你,对,就你,出来。”
“干过吗?”
“干、干过。”
“懂规矩?”
“懂。”
“后面的路子你在我的船上干事儿。”池田靖吩咐,对着眉泊说,“眉老板,带着的人就归这个小子走——还请留个饭?”
眉泊回过神,满脸堆笑着把人迎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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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观看~
注:①缅甸语,是的
②缅甸语,马仔、背包客
③缅甸语,哥哥们
第70章 70
孟温向北,掸邦和克钦邦的边界,孟马。
土路,石棉瓦盖的矮房一排错落的排在马路旁,才下过雨,地上大大小小的水洼和泥泞的地印出各种鞋印和脚印。
几十年前的这里还是缅甸最繁荣的地方,可惜自不量力的战争把首都打到了南边,留下来的只剩走私、疾病、毒品和贫瘠。
奔驰轰鸣着碾过泥地,伴随着枪声霸道的响起,哭喊、恐惧尖叫打破了堕落的沉寂,终于把这里的浑水搅动了些。
当地人叫喊着缅语,在看清车子和雇佣兵的行头之后立马掩了气息。
“嘶——”池田靖刚刚拧开保温杯,坎坷波折的道路摇的杯里的水洒出来了些,她皱了皱眉,接过竹昱递来的纸巾。
“这里路,不好。”司机是个缅甸人,会中文,但是很蹩脚,却爱说,拉着嗓子朗声道,“当家,多担待。”
他的声音不好听,是那种雇佣兵常年野战所遗留下来的创伤之一。池田靖听着头疼,礼貌的扯扯笑,心念他好好开车就行了。
“密支na破成这样了?”澹台禾坐在后排,声音不大的问,“好歹也是前首都……”
“战争,‘生意’。”司机回答,“您,没有来过?”
“我三哥和四哥走的是克钦邦的线。”池田靖淡淡的回答,扭头看着窗外的寂寥,“好多年不见了。”
确实,很多年不见了。
池田靖、竹昱和澹台禾坐在头阵的车上,车前挂着一块红布,墨染着的佛像的图案赫然彰示在车前;后面跟着加装防撞和支台的卡车,陆续四辆运着海.洛因,车顶蹲着一面谈笑风生嚼着大.麻,抬枪扫射的雇佣兵;最后一辆与池田靖所坐形制一样的奔驰由任盛华和裘梧扫尾。
“眉泊老板真是大方!”司机粗声大笑,“这个,”他指了指车,“我没有见过,第一次!没有人敢乱动。”
“是么。”池田靖一手撑在车窗上,歪着头,嘴角似笑非笑,“回头替我谢谢眉老板。”
眉泊算是孟温的最大的地痞,手底下好的真家伙不少,但是为人不及东西大方。敢这么大肆张扬的拉着雇佣兵护送他们,显然是下了血本。
眉泊无聊的摆弄着手里的枪,弹夹拆了装,装了拆。属下看着他的举动,斟酌片刻还是问了:“当家——”
“嗯?”
“扛把子的兄弟,”属下语气不是很好,脸色也是,“就这么给他们了?”
眉泊似乎没有他那么不适,语气轻松:“是啊,有问题?”
当然——这一路不可能没有摩擦,即使打出这位东家的牌子,也不一定能保证所有人能不眼红这好货。“兄弟们的死伤,他们不负责。”属下沉着声,不满道。
眉泊一挑眉,朗声笑起来。他把弹夹重新扣回去,里面少了两颗,“这样的姑娘,可太少见了!”他把枪往桌子上一拍,“死了这个丫头,我才觉得可惜。”
“她和她爹一点儿都不像,倒是四个儿子很亲生。”眉泊语义不明的说,叼着烟望向南方,“损失几个马仔,不亏。”
属下皱眉:“您是指她杀人?”这并不稀奇,这里是缅甸,穷人的命与畜生同贱。
眉泊摇摇头,并没有解释。他知道这个东西跟他解释不通,自己在这一行干了几十年,自诩三教九流什么没见过,这个丫头却让自己眼前一惊。
她和那位东家很像。他这么想。
*
眉泊手下的雇佣兵都是缅甸、越南人,少有会中文的,跟一队的人交流不便。当然,后者没有想要交流的意愿,竹昱坐在车顶,仰头看着这篇澄澈的夜空,繁星点缀,好不璀璨。
那边烟味儿太重,还有不少抽叶子的,竹昱不喜欢,顶着这张冰山脸也没人怀疑什么。
不远处,几堆火篝燃着,池田靖接过司机手上的瓶子,嗅了嗅,笑着说了两句听不懂的缅语,引得他哈哈大笑的接回去。她站起身,抽出蝴蝶刀,在羊腿干上干脆利落的划下一块,叉着走到车前。
人群渐远,嘈杂声也隐弱了。
“哥哥。”池田靖用着很重的口音叫她,声音不小。竹昱转过身向下看着她,没有笑,平静的看她晃晃手上的肉干,“拉我上去嘛!”
竹昱的目光微微侧瞥,余光看见了不远处紧盯的眼睛。她一勾唇,其实这个高度对于池田靖的身手根本不是事儿,她还是搭手把她拉了上去。
“你不吃东西,”池田靖把刀上的肉拔下来递给她,盘腿坐在她身侧,笑道,“吃点儿,等会儿还要赶路,不知道还会不会遇见‘蛇头’。”
她一手撑着头,笑得乖巧恬静,手指贴在耳骨处,清晰缓慢的敲着。
——“情况,怎样?”
五个人的微型耳机里,清晰的录入了她的摩斯密码。
“不饿。”竹昱声音微微压低,沉却不腻的清冷音带着些许宠溺,“你吃。”
“那不行,鬼知道等会儿会遇见什么呢,”池田靖瘪瘪嘴,略带撒娇的语气靠倒在她肩上,哼哼道,“你看大哥吃的多香……”
耳机里传来陆续的四组摩斯密码——“无”。
与此同时靠在卡车门边的任盛华被无端噎了一下,满脸黑线的往那边瞥了两眼。
篝火旁,带着红绳的男子听着耳机里传来的监控音,朝旁边的人摇摇头。虽然池田靖借刀杀人的解决掉一批眼睛,但是这帮马仔里没有一个自己的,说白了就是给陈家干事。
她现在还没有得到认可。
竹昱伸手顺势搂住她,在她布满疤痕的脊背上摸了摸,“别闹我,”她语气里带着鲜少的笑意,连同眼睛里的一样,皎洁印了进去,“你好好靠着。”
池田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给她喂了一块肉干。“羊肉的,做法是掸邦风味。”她说,“之前叫老爹带你来你不来——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掸邦做法,说是风干,其实浸了油,又拿重盐重辣腌制,哪怕是储存这么久的,放在鼻间还是呛得很。竹昱嚼着,没有多少喜怒在脸上:“你喜欢?”
“唔,没说多喜欢吧,吃的惯。”她知道竹昱在问什么,一语双关的回答,她无聊的把那把蝴蝶刀耍出火花,“我没什么忌口的。”
“差不多还有一天的路程,”竹昱说,“等这趟完了,回去过个好年,给你做好吃的。”她顿了顿,转头用下巴搁着她的头,“想吃什么?”
夜里的林里很冷,逼近零下的气温把守在卡车旁的任盛华等人冻得直咬牙。远离火源自然不会多好过,不过池田靖感觉竹昱很暖,把自己都捂暖了。
“嗯……”她有些心不在焉,似乎精力全在在指间飞舞出残影白刃的刀片,“都行,你去问问三哥四哥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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