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在我这里没有信誉可言。”海的康笑道,掠过他坐在沙发上,撩了撩勾栏式,眼底冰凉,“办这件事,要是死了,最好。”
*
“大概就是这么个事。”眉泊虽是站在屋里,腰却弯的快要折下来,缩着脖子,头埋在颈下,颤颤巍巍的说明了全部。“因为……之前那个陈村不是被捣了嘛,这这这这原料没地儿产了,也是不得已。”
沙发上他正面对的池田靖,翘着二郎腿,软着腰半瘫在沙发背上,手里“嗖嗖”把玩着的正是刻有bién diěu cám的蝴蝶刀。
池田靖眼皮都不抬:“康嬢叫你过来的?”
眉泊点头点的快把脑浆晃出来了。
其实单是见Nguyen Aya,他不会怕到这种地步;可怖的是她身边坐着的男人,精明干练的衬衫和西裤,像中世纪的吸血鬼一般艳丽而森然。
“行了我知道了。”池田靖把刀一收,挥挥手,“你滚吧。”
眉泊没有滚,左右为难的他实在是怕交不了差,斗胆抬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女人,总觉得有些眼熟,可下一秒Sho Uei的声音就让他吓得不敢多想:“她叫你滚,听不见吗?”
眉泊的脑袋都快磕在地上了,点点头撅着腚磕磕绊绊的出去。
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一时间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开口。
“你去吗?”
池田靖转过头看着他,笑了:“你让我去吗?”
上井祇也不上套:“不要回避我的问题,Em bé。”
“去啊,当然去,为什么不去。”池田靖的笑容不减,抻了个懒腰,“我跟你说,我要是再在这里带着,骨头都躺软了!”
上井祇一挑眉,跟逗小孩一样笑道:“是么,不知道谁昏昏睡了三天就精力饱满,一周后不顾医嘱活蹦乱跳,天天跑去电诈部闲逛,抓着好看的‘马子’就要撩。”
池田靖被拆穿了也不脸红:“我那是作为当家管理下部的义务!”
“为什么想去?”上井祇问,一边泡着茶。
陈村彻底被翻了个底朝天,方圆十里的毒品以及原料都被挖了出来,中国国内一个巨大的毒窝被捣毁;阿沙作为掌舵亚洲毒品倒卖交易的大亨,死的突然,一时间毒瘤被拔掉,大快人心。
唯独苦了金三角的毒枭,没了这么大一个货源加生意人,一时间供给周转都出了问题,就不说关于“靖渊”的研制了,但是亚洲出口毒品线都受到了影响。
眉泊作为“中间人”临时披挂上阵,焦头烂额的找到了蜀渝地区的一个相对得天独厚的制毒点,虽然比云滇差得远,但是聊胜于无。如今正是需要这边东家过去接头的时候,不过谁都不是傻的,哪里会指着枪口往上顶呢?
池田靖看着他娴熟的冲茶,歪在一旁叼着烟,起身拿起茶几上的蝴蝶刀:“我能不去吗?”
上井祇看了眼她:“你要是不想,我去跟康嬢说。”
“可别,”池田靖坐直起来,吐了口白烟,“本来今儿Miebio过来找我就是带的康嬢的意思,你没接到人就是不想让你插手。”她顿了顿,看着上井祇给自己递来的茶,没接,“这是要来压我呢。”
语气一点儿也听不出愤恨,倒是俏皮可爱。
上井祇看着她熟练而无聊的把玩着刀子,白刃在那双好看的手指间穿梭,惊悚而绚丽。他把茶放在桌上,“那你就这么听话?”
“卖她个人情。”池田靖敛了笑,抽着云烟,“毕竟我手里有她一颗眼睛,这次替她造访中国,也就是还了。”
上井祇端着茶杯喝着,给她递了杯茶,抬眼看着她。
“再说了,你不也不信任我吗?”
一声钝响,那把锋利的蝴蝶刀直直的插在海南黄花梨的茶几上,刀身竟被摁进去三四厘米深。
池田靖笑得灿烂,露出两颗虎牙,“没有梯子,攀不了高枝。①”她看着水面平静的茶杯,“你不用试我,我的性格你还不知道么。”
上井祇哈哈大笑:“不错不错——真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池田靖把烟往烟灰缸里一跺,拿起那杯茶一饮而尽。“啧,”她满脸黑线,“凉山龙井?淡死了,跟水一样,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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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俗语,就是“没有给人家露出利用价值别人就不会信任你”的意思
第83章 83
泰国,清河。
船泊在岸边,骨瘦如柴的孩子蜷缩在地上,一米开往是几只同样颓然的秃鹫。银色大奔停在芦苇荡旁,池田靖一双皮靴踩着泥泞插着兜走到岸边。
“没想到你还会有回去的一天。”她身边站着一个比自己略高一些的女人,妆容和保养让她看上去并不老,穿的勾人却没人打龌龊的念头。海的康环着手,声音讥讽,“你可是进了中国条子的红头名单里的‘贵人’呢。”
池田靖对于这个毒枭头子能了解自己在中国的情况并不意外,“又是谁给你报的信?”风拂起发梢,她语气轻松的笑道,“咱俩半斤八两。”
“Sho Uei的眼睛很多。”海的康看着她,说,“我提醒你一句,别他妈打歪心思。”
池田靖微微歪头,就这这个角度看她。这个动作和角度她太熟悉了,海的康和那个人的身形很像。
“多虑。”池田靖一笑,眼底却没有什么乐意,毫不客气的回怼,“我这个人早就该死个千八百回了,又何必怕这一次呢。”
“我倒是希望命运降至,让你死在那边。”
“那真是抱歉,我从不信命。”
船逆着水流北上,岸边剩下的保镖和马仔同海的康一起看着隐进水线里的船,河面无声。
身边的保镖低声说:“当家,该回去了。”
海的康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一抹艳丽的红在低饱和的风景里显得孤立而惹眼,妇人面无表情的望着,似乎溜了神,淡淡的嗯了一声。
*
“上走澜沧江到横断山脉,咱们得走陆路。”
眉泊坐在船甲下,钢板制的船掩在冲的有些腐朽的木板下,显得破旧而平常。他一直不敢正眼看这位传奇般的女子,Nguyen Aya,一个曾经差一点毁了整个金三角毒品基地的婆娘,一举提高了这个“女人同贱畜一般”地方的女子地位。
池田靖坐在旁边的小凳上,船体摇摇晃晃,她的手肘撑着岔开的膝盖,红色骷髅皮带侧边插着枪,水洗布黑裤扎在皮靴里,黑发扎实的绑了个低丸子,紧身运动内衣把一身子不夸张但结实的腱子肉勾的清晰。
“唔。”她叼着烟含糊的应着,眼皮不抬,“还有多久?”
“依着水况也就1个来小时上岸。”眉泊不知道该看那里,眼睛僵硬的盯着两人中间的地上甲板,“上了岸就是滇北,接应的等着了。”
池田靖的声音忽然一笑:“你怕什么?”
眉泊只觉心里一紧。
“你不敢看我。”头顶的声音发着笑,却愈发压迫逼紧,“为什么?”
他闭着眼,嚅嗫:“……不,只只只只只是尊敬。”
池田靖像是听到什么弥天大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说起来,”她吐了口雾,夹着烟,“当初你也是我要叫一声大哥的人。”
眉泊猛地抬头,洗干净脸、染回黑发之后池田靖还是有些差距,他一直不敢认,经这么一点,再不知道就是傻子了:“您……您,甘和乐?”
“‘沉渊’只知道Nguyen Aya是个为中国卖命的条子,倒是少见真人面目。”池田靖倒是不计较,一巴掌拍在他肩上,痞痞一笑,“不过都是缘分。”
眉泊胆怯的愣了愣,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满脖子冷汗的装傻充愣的笑笑。
舱内全是烟味,池田靖抽完猫着腰出了舱,站在舵前透风。
一旁正开小差的年轻马仔被抓了个正着,吓得哆哆嗦嗦的连东西都来不及收,被池田靖笑着眼疾手快的捞过来:“干什么呢!”
“回回回回回当家,”马仔说,“算、算算算算卦……”
池田靖一挑眉,吓得人以为自己就这么交代了,只见她看了看手里的木块,一笑:“你还会掷圣杯?”
潮闽广宁一带人出海便会祈一祈,男孩点点头,池田靖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笑着骂他去看路,自己蹲在地上掷起来。
眉泊出来的时候正好翻面,他望了望路,又凑过来看了眼,一皱眉,“您……这掷的是什么?”
三番,同反。不是什么好兆头,池田靖蹲着看着这结果,伸手把圣杯拿起来:“没什么,命不由天,由我。”
既然不是好兆头,眉泊也就不问了。船速减缓,池田靖站了起来:“到了?”
远处岸边,杂草丛生间一片简陋的石子滩,隐约见着几个人影。池田靖乜了一眼,马仔会意的暗暗拿起武器。
为首的男人挥了挥手里的红布,眉泊眯着眼沉声道:“接头没错,是了。”
*
大凉山,蜀西,藏南。
这几个名词已经形容出村子的荒落,在这个快速发展的时代,一个极度贫困的少数民族聚居地,年收入难以过万,缺电是常事。
“都是自己人!”向导是个男的,自称高布纳轧,不高大却粗壮,古铜色的皮肤,方脸立目,蓄着胡子,早春只穿着背心,左胳膊上纹着五颗黑痣一样的图案,东南西北各一颗,中间一颗。“这里,种‘棵子’,聊咋地!”
蜀渝一带的口音与云滇有些不同,池田靖听的费劲,不过看到男人胳膊上的纹身,她问道:“大哥道上的?”
男子的过于觑觎的目光顺着池田靖的脸移向她的视线所在地,咧嘴一笑:“不愧是人人称赞的婆娘——厉害!”
池田靖得到了答案,礼节性的笑笑,没再接话。
“尕垹村,康大当家选的地方。”眉泊坐在后座池田靖身边,汇报道,“后山连着大凉山东南面,隔着一条流就是云滇的山了,交通是不便了些,不过少有人交往,后面一个山头都可以做种植地。”
六缸越野在没有路的山里崎岖行驶,颠得人人屁股疼。
“不是陈村没了之后才想着选的吧?”池田靖一把扶住就要晃到自己身上的保镖,斜睨着眉泊,“计划多久了?”
眉泊不敢说谎:“据……据我所知,去年就有在筹办的信儿。”
池田靖面上没动,琥珀色的眼珠转到一旁的丛林间,却在没有人注意的地方愈发深邃阴冷。
池田靖:“所以厂子已经建起来了?”
眉泊:“嗯,今年算是收成了第一批原料,我们的人带着方子和技术进村,这算是头一次验货如何。”
坐在副驾驶的高布纳轧忽然说:“到了。”
众人往前方看去,山头向下,便是一个规模不小的村子,土坯房,木栏杆,人和牲畜压出来的土路,零零散散的跌坐在这个山谷中。
“建的太早了,厂子有些埋汰。”高布纳轧歉意的笑笑,一脚油门“轰”的下去,“几位当家先去我家里坐坐,我通知着人来见。”
村子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谷坐落,高布纳轧家在村子西南头,地势较高的一座独栋,一旁不过几步路的地方建着另一栋略小的类似仓库的矮楼。
高布纳轧和眉泊把人送到家,先去厂子通知接待着验货。
池田靖进了屋,家里的女人就把马奶茶和省耗牛肉端上来。她坐在铺着传统藏族毛毡的沙发上,看了看门框边怯生生看着自己的小孩,“新装修的?”
女人也是藏族,衣服破旧,顶着大肚子腼腆的笑笑,没说话。一旁当地的马仔解释着他家不会汉语,又对着女人说了几句,于是女人就乖乖的拎着两个一般大点的小孩子出去了。
“出了一批货,”当地的马仔笑得灿烂,“搞到钱了,高布大哥就修了修房子。”
这里像是仓库的会客厅,一般不算是“家里”。池田靖端起马奶茶:“那是他女人?”
马仔望着早就没有人影的门口方向,“不算,也就是给他家里做活的。”
池田靖没说什么,大致明白了,低头看了看手机:“你在这里坐着,我去验货。”她拍拍那人的肩,笑道,“村子也就这么大,不至于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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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竹,”男人低声拿着广宁的方言说,“冇问题喔?”
女人五官凛厉,剑眉星目,一头狼尾散在颈间。极具年代感的花格子衬衫和俗到爆的金链子全靠这脸撑着,她微微蹙眉,用着同样不可察觉的声音回答:“唔要分心,醒定。”
李里里坐在任盛华身边,看着两脸凝重的前辈/领导,不禁咽了咽唾沫。另一个木凳子上坐着的妇人亦是难安,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留下来,气氛诡异而沉重。
“我、我男人很快回来,老板别急哈,”妇人忸怩开口,皱纹显得猥琐,“先、先喝喝茶……”
李里里撩了撩才做的泰迪卷长发,瞥到一副老板打扮的任盛华的眼色,会意的“哎呀”大叫一声:“我的香奶奶口红!不见了!”
妇人的注意立马集中在了这个打扮妖艳的小姑娘身上,死死的盯着;谁料任盛华一把把人揽住,邪魅一笑:“乖宝干嘛这么计较!丢了再买就是了!”
“不要嘛不要嘛~”李里里做作的锤锤他,嗔道,“那是你送给人家的生日礼物啦,我一定要找回来~”
看样子坳不过她,任盛华无奈的别脸对旁边的竹昱:“你去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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