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果断道：“由心，你要当众向萧景洲道歉。”
“我不道歉！”
纪由心躲开她的手，背影倔强：“要道歉也是他和我道歉！我又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要道歉！”
萧景洲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让他低头！
夏鸥半蹲下来和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精致妆容也掩饰不住万分痛心：“你必须道歉，由心。”
“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和人动手，和那种人动手，只会脏了你自己！”
“现在舆论一边倒地要封杀你，粉丝那边，你的几个后援会和个人站已经关站脱粉，你现在连唯一的依仗都没有了，我已经和薛总联系过了，他让人去找了相关单位，不会真的封杀你，前提是你要在公众面前诚恳致歉，只要你道歉，让大家发泄了怒火，等到事态平息下去，你还有机会继续你的事业，如果继续任事态发展下去，你会毁了自己的！”
“那就让他们毁了我好了！”
纪由心猛地站起身来，声音撕裂着吼道：“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就愿意看着他被毁掉！我宁愿退圈，也不会向萧景洲那群人低头，就算我退圈也不会被饿死，凭什么让那群人这样欺负我！我就算死也不会弯这个腰的！”
说完就要大步离开。
“纪由心！”
夏鸥嘶哑的声音在身后大喊：“那些恨你的人，陷害你的人，最希望的就是看到你退圈，你真的要成全他们吗？你这么多年的梦想，难道说不要就不要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算姐求你了，好么？”
纪由心握在门把上的手颤了颤，最终没有迈出这一步。
下午四点，无论纪由心再不情愿再宁死不松口，夏鸥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好说歹说让他坐上了去记者招待会的车。
距离招待会场地还有三个路口的时候就开始堵车，马路上都是赶向招待会的各家媒体记者和摄像，争先恐后地赶去目睹顶流的坠落。
记者招待会所在酒店外，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媒体自不必说，有的是黑粉，有的是为此愤愤不平的路人，有的单纯来看热闹，还有的是纪由心的已经脱粉的粉丝，其中不少人手举着横幅：
“纪由心退圈！”
“纪由心道歉！”
“恳请封杀纪由心！”
“纪由心滚出娱乐圈！”
无数长｜枪｜短｜炮手机镜头高举着，鼎沸的人声中记者们报导的声音此起彼伏，闪光亮得人睁不开眼。
一看到纪由心的车，所有人一窝蜂冲上来不断拍打着车身，很多人手里拿着黄色白色的菊花，纷纷向他的车上扔去，车子在其中寸步难行，纪由心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漆黑的眼睛看着窗外义愤填膺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的人群，眼神里已经分不清喜悲。
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一个女孩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和勇气，从夹缝里挤到最前面来，清秀的脸上满是泪痕，她手里拿的不是菊花也不是鸡蛋，而是一束鲜红的玫瑰花，不住地拍打着车窗：“纪由心！纪由心！”
在身边周捷惊慌失措的劝阻声中，纪由心放下了车窗，无数话筒镜头立刻被怼到他脸上。
“纪先生您有什么想说的？”
“纪先生您真的准备要道歉吗？”
“大家都在要求封杀你，你对此怎么看？”
纪由心恍若未闻，只是和那个女孩子对视，她身高并不高，身形也很清瘦，但却在人堆里死死扒着车窗边缘不放，哭得很惨，手里还是死死捏着那支玫瑰花：“纪由心，我从你十二岁还没正式出道时喜欢你，喜欢了你十二年你知道吗？”
“我知道。”
出乎意料的，纪由心竟然点了头：“我见过你，很多次。”
他的粉丝多如过江之鲫，但是也有那么一些，因为陪伴的时间很长，纪由心记得她们的长相，记得她们的id，甚至记得和她们短暂接触时的片段。
那个女孩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狠狠把手里的玫瑰花砸在了他脸上，大喊道：“你根本不配被我们喜欢！”
无数媒体争先恐后拍下了这一幕，周捷上前想要把纪由心护在身后，却见他轻轻弯下腰，捡起那朵玫瑰花，不顾上面的尖刺择掉了较长的花茎，只留下短短的一截，然后别在了自己西服口袋上。
不顾脸上被玫瑰花刺划出的伤口，他竟然冲那个女孩子露出一个笑容，就像这么多年在荧幕前每一个完美的笑容一样：“谢谢你们的喜欢。”
说罢转过头，升起了车窗。
缝隙里有几朵白色菊花被丢了进来，周捷把它们一个个捡起，捏在手里碾碎。
一个小时后，距离招待会开始还剩十五分钟，纪由心坐在化妆间镜子前的椅子上，直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整个人如同失魂了一般，一动不动。
夏鸥走到他身边，轻声提醒：“由心，招待会就要开始了。”
纪由心眼珠转都不转：“我说了，我不会道歉。”
从早上到现在，他们已经就这个问题沟通了无数次，纪由心只有一句话：他没有错，他绝不道歉。
夏鸥无奈地用手撑住额头：“由心，你就真的忍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前途被毁掉吗？”
“那你就忍心眼睁睁看着我向我最看不起的人认错低头，让他们把我的自尊踩在脚底下吗？”
纪由心回过头和她对视，眼里蒙着水光。
夏鸥的身体狠狠一颤，终于忍受不住地跌坐在了沙发上：“是姐姐的错……”
“所有人都没有错，是我的错。”
纪由心嘲讽式地冷笑一声：“我当初就应该听我妈的话，不该进什么娱乐圈。”
“算了，我放弃了。”
他抹了一把脸：“我如那群人的意，我退圈。”
他站起身来，背影寥落，好像已经破碎再也修补不好的水晶蝴蝶，一步步向外走去，决然地要离开这个让他受尽羞辱委屈，无比失望的地方。
“你给我站住！”
化妆间里突然响起一声让所有人的震惊的怒喝，夏鸥怔怔地看着突然站起来的周捷，不敢相信刚才的声音是他发出的。
周捷不顾所有人震惊的目光，大步上前一把拍住门板：“不准走！”
纪由心想要去拉把手却被“啪”地拍开：“有我在你今天别想走出这里半步！”
说着不顾纪由心不可思议的目光，一把扯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化妆镜前，按住他的肩膀强迫他坐下，纪由心从来不知道，他这个平时任劳任怨几乎没脾气的助理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周捷把他的肩膀握得生疼，眼睛死死盯住他的：“你必须去道歉！”
“我凭什么要道歉！”纪由心怒不可遏，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重新按坐下去。
“就凭你还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就凭你还有梦想，就凭你是一个演员！”
“我不想要了！”
纪由心崩溃大声说：“什么梦想，什么舞台，什么演员我都不想要了不可以吗？是他们抛弃我的，是他们对不起我，我不想要了可以吗？放我走！”
“不放！”
周捷目眦欲裂，两眼通红：“你以为你的梦想是你一个人的吗？你以为你走到今天是靠你一个人吗？那是夏姐，是你的粉丝，是每一个帮助过你赏识过你喜欢过你的人用心血一点一点把你捧到现在的位置的，你的梦想从来都不是你一个人的，那里面有喻老师的，甚至还有我的！”
纪由心刚想反驳，却听周捷一股脑说下去，似乎要把这么多年没有说出来的话一气倾吐个干净：“你知不知道你第一次拍戏，因为脾气太坏得罪了导演，导演想要把你换掉，是夏姐去给导演说好话陪笑脸，你从不出席酒局，夏姐却为了你一个机会陪人喝酒喝到胃出血！”
“周捷你不要说了！”
夏鸥走过来阻止他，万分不忍地摸摸纪由心的脸，左脸还有玫瑰花刺划出的浅浅伤痕：“你就让他走吧，他已经很委屈了……”
“我不会就让他这么离开，心安理得当一个懦夫！”
周捷好像疯了，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不管不顾继续道：“你在《一流律师》剧组为苏桉出头把酒洒在出品人身上，知道为什么最后能息事宁人吗？那天我回去帮你拿手机，听见是杨导在替你说好话，包括那个时候还不喜欢你的喻少闲！”
“你还要在别人的羽翼下遮风挡雨到什么时候，你要什么时候才肯走出来看看真实的世界！”
周捷用了全部力气，冲着脸色苍白茫然的纪由心大吼：“纪由心！你该长大了！”
如同三九天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纪由心从头到脚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出道以来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自从踏入娱乐圈以来，夏鸥永远站在他身前，帮他抵挡一切风刀霜剑，甚至那时候的队友白梓清，替他洗衣服给他买早餐，他没陪人喝过酒没陪过笑脸，肆无忌惮想怼记者就怼记者，动不动把公司总裁拎过来一顿骂，周捷自从来到他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只要他有一点不舒服，比自己生病还要紧张，杨念兹喜欢他一遍遍带他过戏，还有喻少闲……
纪由心眼前无数浮光掠影，最后定格在喻少闲离开的那天。
即是在那样的情况，喻少闲还是愿意低下头捡起那枚被他丢掉的戒指，那不是因为他不在乎自尊，喻少闲的骄傲绝对不会比任何一个人少，那只是因为，他足够爱他，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很多。
死一样的沉寂中，时间如同刻刀一样一点点划过，许久许久，纪由心嘴唇动了动，终于低下头来：“好，我去道歉。”
招待会现场。
无数惨白的灯光从吊顶打下，闪光灯却比灯光还要亮，台上，背景墙上蓝底白字写着“记者招待会”几个大字，前面摆着一排实木长桌，再前方是足足三道围栏，四十多名保镖在现场巡回维持秩序。
距离六点半已经过了五分钟，台上还是空无一人，记者们都躁动起来，不安得似乎要掀开整个会场。
“怎么还不见人啊，时间都过了。”
“是啊，人呢？”
“不会做缩头乌龟，不敢出来了吧？”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正在此时，纪由心的身影出现在了台侧。
他少见的穿了经典简洁款的白衬衫黑西装，良好的剪裁将整个人衬托得挺拔如同白杨，脸上没有化妆，皮肤苍白细腻如同白瓷，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打理好，侧脸轮廓完美如同素描，少年人一般的身形无比单薄，一步步走上了台。
从他出现开始，记者们便放开了“纪由心！”“纪由心看这里！”地大叫，等到他在台前最中心的位置落座，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外面都在让你退圈你是怎么想的？”
“你为什么会动手打人，是不是嫉妒萧景洲？”
“你的粉丝都觉得你不配被喜欢，你有什么想要对粉丝说的？”
“喻先生对这件事如何评价？”
泼天的诘问声中，纪由心抬起头面对台下涌动的人群，缓缓抬起一只手，示意大家安静。
他面容雪白一身西装，雾沉沉的眼珠一抬，素到了极致竟然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不知道是不是为这昙花一现般的容色震慑，现场竟然真的渐渐安静了下来。
纪由心调整了一下话筒，修长脖颈弧度优雅，不卑不亢声音清晰：“对于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本人想要说的是。”
他顿了顿，搭在桌子上的手指在桌面点了一下，继续道：“我感到非常抱歉。”
“那的确是我因为情绪一时激动做出的错误举动，给大家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为了表示我的歉意和诚意，我决定之后暂停一段时间的工作，进行反省和休息。”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你这是要退圈吗？”
“休息到什么时候？一年还是五年？”
“不会真的要被封杀了吧？”
红极一时的顶流，突然要消失在公众视野，哪怕是抱着恶意前来的狗仔，心中都还是觉得不敢相信。
纪由心清清嗓子，站起身来：“关于以后的规划，如果有了确定的结果我会通知大家，此时此刻，我想我需要做的是。”
他直直的面对镜头，面容如霜似雪，左胸口的西装口袋上还别着那朵玫瑰花：“本人在此，向萧景洲先生，以及天骐娱乐，以及关注我的每一个人，尤其是我的粉丝们，郑重道歉。”
纪由心肩背挺直，后退一步，弯下腰去，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九十度：“对不起，我让大家失望了。”
他缓缓起身，环视四周，郑重其事：“还有一件事，是大家最为关心的问题之一，我在这里一并做出回应，我和喻少闲已经分手了，我之后会去做标记去除手术，所以今天的事情，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透过镜头，他的目光不知看向何处，最终道：“希望大家不要打扰到他。”
……
记者会的后台，刚刚离开公众视野，外面的骚动犹自在耳边，夏鸥崩溃地一把抱住纪由心，眼泪瞬间落了下来，不住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宝宝，都是姐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这种委屈……”
纪由心抱住夏鸥，一下下抚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轻声说：“姐，你还记得我们签约后，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夏鸥一怔，哽咽着说：“我答应过你妈妈，从今以后的第一要务，是好好保护我们小纪宝贝，有我在，绝对不会让别人伤害你。”
她睫毛颤抖着闭上眼：“对不起，姐姐失信了。”
“不。”
纪由心用力抱了她一下，笑了起来：“我要说的是，从今以后，就让我来保护你们。”
夏鸥的眼泪终于肆无忌惮地落了下来。
之后夏鸥去处理场地的后续问题，纪由心回到休息室，周捷把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递给他：“这是天骐那边刚刚送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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