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会,廖丽萍才继续说:“我刚刚给妈妈打了电话,我才知道林德伟居然把那些照片贴到了村子里,所有人都骂我是贱货,我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我也回不去了,他们不要我了。”
“对不起,艳艳。我想这一切都该有个终结,如果警察没有办法帮我们伸张正义,那我就去自己做。你听到这个录音的时候,我想一切都结束了。你要好好地活下去,替我在江城买一个小房子,然后把我种在你的花园里。”
“……”
随后是一阵杂音,廖丽萍似乎站起了身子,从桌上拿走了什么,然后录音结束。洛译拿着录音笔反复听了一会,才听出来,最后一点声音是刀收进鞘的声音。
他们都知道廖丽萍死于三刀致命伤,但是,这刀原来是她带的,她在那时候,大概是要和林德伟鱼死网破同归于尽吧。
洛译摇了摇头,放下录音笔,放下信件,然后说:“我们大概可以理出一个时间线了。廖丽萍和程艳来到江城后,进了百齐制药厂打工,这个药厂是王家的企业,不管当初她们是怎么进的,但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下岗了。”
后来李宣去找了当年的江城早晚报,原来当初因为药监局查验王家的药厂,导致药厂缩小的制药规模,所以因此裁了很多人——当然这背后肯定有陈家的推波助澜,不然王家心虚什么,如果是正大光明的药厂,缩减什么规模?
坏就坏在林德伟这里。
林德伟本应该站陈家的边,一同打击王家制药,但林德伟显然是两头吃了,从中搜刮了不少油水。
“不管这个内幕是怎么被廖丽萍知道的,后来廖丽萍去求林德伟,让她们回药厂工作,遭到了林德伟的欺负,还拍了裸/照威胁。”洛译说,“但是这很难办,因为我们没办法证明这个照片就是林德伟拍的,唯一能作证的程艳已经死了。”
顾晓晨苦闷道:“已经习惯碰壁了。”
李宣拍了拍他肩膀,表示安慰。
“苦于被林德伟欺负,廖丽萍走投无路,想到了同归于尽的报复,并留下了遗言。”洛译看了眼录音笔,“录音的时间正好是廖丽萍死的那一天,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导致这刀子捅到了她自己身上。”
李宣耸耸肩:“她一个女生,很难打得过林德伟吧。”
洛译道:“不错,所以我想她或许是冲动了一点。报复未果,她被林德伟扔出窗外坠楼,然后营造自杀假象。加上之前一系列事情,廖丽萍的家人并不想为她翻案,甚至以她为耻辱,不愿再提起,才让案子沉了下去。”
“后来程艳一直在为廖丽萍翻案,寻找能证实林德伟是凶手的证据。”洛译顿了顿,“这个录音应该最开始是在她手里的,毕竟廖丽萍留了遗言给她。但是后来经了谁的手,谁曾听过它,我们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有些头疼,当然身上也疼。
因为身上的疼痛,他忽然想到了陈闻,又想到了陈闻说的话。
他看着黑板上的裸/照,紧紧盯着,沉思。正常人看照片第一眼都会被裸露的身体吸引,接而被廖丽萍脸上的屈辱震撼。但抽丝剥茧,忽略这些,剩下的是残缺的背景,是一个酒店房间。
陈闻说,酒店在那,案发现场在那,总能找到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
他再次拿下那张照片,说:“这里很有可能是当年的案发现场。”
顾晓晨和李宣都有些惊讶,凑过来看,发现廖丽萍身后的房间内部结构,的确很像嘉澜酒店的布置。这也意味着,如果能找到,就很有可能找到错失的证据。
洛译说:“廖丽萍的案子只能这样了。晓晨你和老张去酒店,找到这个房间。至于程艳……”他揉了揉发疼的额角,问:“孟何抓回来了是吧,我去审他。”
第077章
孟何接近四十岁,半秃着头,有啤酒肚,眼角耷拉着,没有精神。
他被抓回来的时候,浑身都在泥巴里打过滚,脏兮兮的。洛译只是轻轻瞥了一眼,就不想多看。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二流子,屁大的本事没有,只会吃喝赌。
洛译将监控截下来的照片摔到他面前,问他:“这几个是谁?”
没想到孟何很配合:“同事,跟我一起看大门的。”
洛译皱眉:“你们队长说不认识这些人。”
孟何道:“怎么可能?!”他手指一个说一个名字,言之凿凿,一旁记录的李宣在系统里查找档案,发现的确是孟何说的,医社保也挂在百齐药厂底下。
看来,还是药厂出了问题。
洛译又问:“你们为什么去酒店吃饭?那天晚上不是该你值班吗?”
孟何说:“小黄找我换班的,就那个黄兴。”
洛译:“他主动找你换班?”
孟何点点头:“是啊。”
洛译进来前就找出了当时的笔录,那位叫黄兴的小黄,可不是这样说的。他道:“你自己看吧,他说你找他换班,整个五一节都换。”
孟何摇头:“不可能,五一节三倍工资,我干嘛跟他换!是他那天晚上突然找到我说要换班,还说工资白给我。然后这群人就喊我去喝酒嘛,我想有这好事,谁不干谁傻子。”
孟何的诚实让洛译有些诧异,不禁仔细看了看对方,的确是个泼皮无赖的样子,那浑身的肥膘,除了拿来揍女人外没有半点用处。
他又想起了程艳身上的那些伤,有一种愤怒聚集在他心头。
“所以你做什么了。”洛译紧紧地盯着他,逼问,“十点过你从酒店外面绕到花园里,消失了接近一个小时,11点才从里面出来,你在做什么。”
孟何一愣:“我……”
洛译继续逼问:“你从地下停车场的电梯进了酒店,谁告诉你的?谁告诉你嘉澜酒店里那条密道的?程艳当晚在酒店里清洁卫生,你是否见过她?她身上那些伤是你打的,是不是?”
孟何有些紧张,一双手拷着手铐,放在膝前,攥着裤子。
洛译怒道:“说话!”
孟何一下就被击垮了:“我说我说!其实……那天晚上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带我来嘉澜酒店吃饭,这地方得多贵啊,我哪享受的起。”
洛译没想到孟何真的一吓就招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何继续说:“然后、然后他们就说请我那啥,告诉我到地下停车场中间,有个紧急避难所,进去后楼梯往下,就能看到电梯。”
洛译:“你的意思是,他们告诉你密道,然后让你上楼去嫖。”
孟何说:“是的撒!”
洛译有些不信,这条密道如此机密,又怎么是几个保安能知道的?
孟何继续说:“然后我就去了嘛,我才刚和那女的抱上,没多久,就看到我老婆从电梯里出来,我吓坏了,以为她来抓我的。”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密道里非常黑暗。
有一扇镜子刚被打开,里面透出光亮。程艳只是照例上来看看,看看在25楼开房的人里有没有可以利用的,没想到遇见了孟何。
孟何虎背熊腰,正和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搂在一起。
说是惊讶,程艳更多的是震惊,怎么孟何这样的人能够在嘉澜酒店做这种事。
没想到,镜子没有关紧,孟何注意到了程艳。
他光着膀子,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揪住程艳的头发,将人拽了出来。程艳疼得嗷嗷叫,使劲挣扎着。
床上,那小姐嘲笑道:“哎哟大哥,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啊,保洁阿姨?”
程艳还穿着工作服,围裙脏兮兮地系在身前。
孟何呸了一口:“你他妈跟踪我?”
程艳奋力挣脱,推开他:“我没有跟着你!我在这里工作!”
孟何看着她反抗,一时间臊红了脸:“妈的贱人,怎么跟你老公说话呢!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
床上的小姐有些被吓到,立马穿好衣服,快速逃离了现场。
程艳的双手悬在身前,保持着防御姿态,她隐约闻见,孟何身上的气味。她问:“你又喝酒了?”她边说边往后退,这么多年来的身体反应,让她在孟何喝了酒以后本能地要逃跑。
孟何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拉了回来,发怒道:“妈的老子喝酒怎么了?你个贱逼做什么工作,真以为老子不知道?”
程艳闪躲着,推搡着,孟何却越发逼近。
他说:“你他妈之前就做小姐,你姐姐都告诉我了!真贱啊,又爱男人的鸡扒又爱舔女人的逼,你是什么贱货啊!”
“我不懂你在发什么疯,你放开我!”程艳喊道,“你真的太可悲了,整天只会喝酒和打人,现在还……还搞小姐。孟何,你在外面赌,欠了一屁股债,我都没说什么,但你能不能……要点脸啊!”
“他妈谁不要脸?!”孟何掐住她的下巴,然后甩了她一巴掌。
程艳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不可理喻,你简直不可理喻!”
孟何接着一脚踹了上来:“谁他妈不可理喻!你自己没数过吗?你有多少天没回家了,你在外面背着我干什么,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草!”
他又踹了好几脚,似乎酒意都已上头,天旋地转,不知所措。
程艳忍着剧痛,将身体缩成了一团,眼泪夺眶而出:“你只会打我,你算什么狗屁!如果我不在这里工作,你早晚都要饿死的!你现在还靠我养着你知不知道!”
“我他妈靠谁养着?!”拳脚到肉的声音那样掷地有声,“我他妈靠谁养着,你个臭婊子,老子看大门不比你厉害!他们都巴结我呢!你看,今晚不就个个都请我来酒店吃饭,你,你只能在这酒店擦地板!你个婊子!”
孟何怒地满脸通红:“跟我结婚以来,你他妈就没让我好受过一天!到处换工作,到处勾引别人!你他妈藏在柜子里的那些脏东西,你真当我瞎吗?!”他吐了一口口水,“呸!恶心,贱人!”
程艳身上落满了红肿,泪水还是血水,覆满了她的脸,已经不重要了。
她的视线逐渐模糊,孟何那张臭脸,是她最后见到的。等孟何清醒过来,程艳已经彻底昏厥过去,一动不动的摊在地上。
他吓得六神无主,伸手探了探鼻息,似乎很微弱。
“然后你就跑了?!”洛译厉声责问。
“……我太害怕了嘛!”孟何欲哭无泪,“那天喝了好多酒,脑子不清醒,我实在是没得想到,会把她打成这样……平时都不会啊。”
洛译很想骂脏话。
一旁的李宣按住了即将暴走的他。
李宣问:“所以你走的时候,程艳还没死?还在房间里?”
孟何猛地点头:“她跳楼真的和我没得关系!”
李宣无语:“那你跑什么?逃回东水乡,以为我们抓不到你吗?”
孟何瞬间有些心虚:“我……我没得跑,我就是回去想敲廖家人一点钱。”
洛译想到那几封信件,无疑可以表露程艳与廖丽萍的亲密关系,拿着去威胁极要面子的廖家人,的确行得通,毕竟他们因为一张裸/照就可以不认亲女儿。
但是孟何为什么如此干脆?
什么都认了,时间线也对得上之前推测的,除了程艳不是他推下楼的,他为什么这么干脆?假设他是推程艳的凶手,那他否认一切,否认见过程艳就好了,为什么要承认程艳身上的伤是他打的?
可如果他不是凶手,再难找出和程艳案子有关的人了,只能说明程艳后来苏醒过,却选择了跳楼自杀。
程艳是什么想法,再也无从推测。
可眼前的孟何,无端让洛译生出一种恶心的感觉。
他几乎不对嫌疑犯代入私人感情,无论是沾满鲜血变态杀人犯,还是路边投电动车的小毛贼,他都一视同仁,无非是问话的方式各有不同,一旦出了审讯室的门,他很快就能忘记这些人。
可是孟何,真的让他有一种生理不适。
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恐同——和程花一样,接受不了程艳是同性恋,所以加倍迫害她,甚至到极端的地步。
他也被恐同的人打过几次,显然打不过他,才让他成长道路上顺畅一些。
洛译想了想问:“你就没有一点,哪怕一点愧疚吗?”
孟何吊儿郎当道:“愧疚啥子,她做的那些事情,死一百遍都不够。不过我倒想问你们一些问题。”
洛译皱了皱眉。
孟何说:“你们看守所条件咋样,每天吃没吃得肉?饭管够嘛!”
洛译和李宣都诧异了。
原来这才是孟何为什么爽快承认的原因。
回到办公室,李宣还在不可思议:“太奇葩了!这个孟何也太奇葩了!居然主动进看守所!”
洛译嘲道:“恐怕他在看守所的日子,会比在外面流浪舒服得多。”
李宣气得猛喝了几口水,才缓和下来:“那这案子基本上也就到这了吧。对了,我一直想问,陈宏业拖了那么久,是不是在等上面救他啊?”
洛译不悦:“快了吧,拿不住。”
但是当他去找宋立成汇报案情的时候,宋立成态度居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又不设期限了,还说洛译只要找到凶器,就可以重新立案。
洛译怀疑自己耳朵有毛病:“你说上面对这个案子很重视?对廖丽萍的案子很重视??”
宋立成道:“没错,是胡局亲口跟我说,一定要破了这个十年前的旧案,不能让老百姓对我们失望。”
第078章
窗明几净的房间内,陈闻坐在单人沙发上,他刚刚结束一个电话。此刻的他很疲惫,靠在椅子上,几乎要昏睡过去。
CD机里放着某个英伦乐队的歌曲,节奏舒缓,嗓音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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