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炙热,燕琨玉感觉自己胸口有什么灼烧般,不过一瞬又变得温暖。
再低头看,裴叙竟然在自己胸口落下封印,封印了他的仙骨。
“玉儿,这是我最后一次教你。”裴叙声音忽地变得柔和,他握着燕琨玉的手,将画影剑塞入他的手中。
口中念念有词,燕琨玉耳畔发痒,心在狂跳。
“画影剑乃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有一剑诀我还没有教给你。”裴叙一边说,一边半抱着燕琨玉教他剑法。
体内乱窜的真气瞬间回归丹田,仙骨重回身体,燕琨玉四肢百骸都有种通透感,丹田内持续发热……
真气贯串经脉,燕琨玉意识到,他将近百年没有突破的金丹中期,突破了。
随之,无情道破境,裴叙竟然竟压制住了他的七情六欲。
“玉儿,不动情,不入魔。”
说话之间,怀夕带着他的人一起围堵上来,连同着那群发了疯的妖魔,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寺庙门口,九方渡忽地站住脚,那寺庙已经塌了一半,他一清二楚看到裴叙抱着燕琨玉同握一把画影剑。
两人并肩作战,没有半点违和。
他黑袍的胸口湿润一片,鲜红的血沿着手臂从指尖滴落,那右手手腕肿成一片,软软垂在身侧。
刚才燕琨玉所受的,都由他来承受了。
可是他如何都没想到,自己晚了一步。
身体上的痛楚只是表层,九方渡心中酸胀难当,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对燕琨玉的可有可无。
“尊上,要不我们回轩辕丘吧。”身后的齐眉跟上来,蹙眉轻声道。
九方渡立在原地,身体摇晃两下,齐眉要上前扶,却被九方渡抬手阻止。
“护他们离开。”一句话说完,满腔苦涩。
“是,尊上!”齐眉说着拔剑而出,凌空一越往灵力的漩涡中心而去。
空留原地的九方渡,握住自己的手腕,稍一用力,像是感知不到疼似的将断掉的手臂筋骨重新接上去。
疼痛在骨肉里生出花,如果是为了燕琨玉,怎么他都甘愿。
九方渡拿起赤霄剑正欲上前,那寺庙中间,画影剑化作游蛇状,已然孕育出剑灵,淡蓝色的灵气迸出,劈开沉重的云,阳光照下来……
在人群之后,九方渡看到燕琨玉周身散着光,也知道对方的无情道修炼到更深一层。
恐怕日后更没有什么原谅可谈了。
空中,裴叙和怀夕又缠斗在一起。
“你我之间前尘的恩怨,今日该一起清算了。”怀夕的目标暂时转移到裴叙身上。
燕琨玉正欲帮忙,却被裴叙设下的结界隔绝在外:“这里我可以应付,无需你插手,别来添乱。”
一如既往的凉薄。
燕琨玉握剑的手不断收紧,看着半空中那两道强悍的灵力拼在一起,他不过金丹中期,裴叙和怀夕已是上仙的实力,这里他确实插不了手。
“今日一事,多谢师尊,今日之后我会去昆仑向天帝解释,不要罚你。”燕琨玉说着,犹豫了片刻转头奔向了寺庙后身的卧房。
空中的裴叙闻言睫毛轻颤,手上挥剑更狠戾几分。
“季匪!!”一路上没什么阻拦,燕琨玉挨个推开这寺庙的门,结果都一无所获。
最后只剩一间卧房,燕琨玉站在门前,正欲推开,方才还在天边和裴叙缠斗在一起的怀夕,双目猩红成一片,朝他而来。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你将我师弟藏到哪去了?”
怀夕抬手朝他攻来,燕琨玉心思不在这里,看了眼天边,方才还在的裴叙不知何时已然不见了。
“你还指望裴叙再来救你吗,哈哈哈恐怕没那个机会了。”
燕琨玉举起剑挡住攻击,一连接住了怀夕数十招。可无论如何,他和怀夕之间实力差距悬殊。
眼看着怀夕掌心汇聚灵力,面色狰狞,一副要将他置于死地的疯癫模样。
“为何你一个废物剑修,总能得到这么多人喜爱,而我只要一个人的爱,却比成仙还难!”怀夕咆哮着,随手拎起长剑,朝燕琨玉刺来。
燕琨玉心中暗道不好,正欲先逃,却嗅到空气中的苦杏仁香气。
“怕什么,不用躲他。”身体落入一个炙热滚烫的怀抱,带着几分不屑,紧紧拥他入怀。
“九方渡,你……”燕琨玉看向对方,似乎有话要说,可身体却越发沉重。
昏睡前一刻,他余光里看到九方渡挥出赤霄剑目光阴翳朝怀夕而去。
耳边是怀夕说过的话,九方渡没了仙骨,只剩百年的寿元。
燕琨玉抬手抓了抓,手掌攀在九方渡的胸口的布料上:“先走,不打了……”
“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九方渡声音带着缱绻柔情,在他耳边承诺道。--
嗅到空气中的油酥香气,燕琨玉睁开眼,入目是床帷上晃动的流苏。
他身后炙热,正欲坐起,才发现自己的腰间有什么桎梏自己,定睛看,那宽厚的手指紧紧抱着他的腰,手腕处却是青紫一片。
前几日的记忆回笼,燕琨玉想起自己晕倒前,似乎落入了九方渡的怀抱中,而后九方渡以一己之力对抗怀夕……
燕琨玉放弃了现在就吵醒九方渡的想法,他顺势躺在床上,侧目看到九方渡那张和墙面一样苍白的脸色,唯独眼下一片淡淡青色。
胸口的血迹干涸,至于里面伤成什么样…燕琨玉比九方渡更清楚。
他伸手想要拉下九方渡胸口的衣衫,确认怀夕的话是真是假,指尖刚要触碰到九方渡的胸口,就被猛地握住。
“你醒了。”九方渡的声音沙哑,睁开眼看向燕琨玉,看不出何时清醒的。
“怀夕说你只剩百来年寿元,是不是真的?”燕琨玉问。
九方渡眼中波澜闪过,又归于平静:“你希望如此吗?”
燕琨玉不语,直直看着九方渡,等他的答案。
“祸害遗千年,本尊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九方渡轻笑一生,嘴角微湿,却是血水。
第90章 你在意我?
燕琨玉淡然望着他,又转回视线看向床顶的流苏:“昨日我们怎么回来的。”
“你睡了三天,这客栈只剩下你和我了。”
闻言,燕琨玉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这次九方渡的手没束缚住他,手腕上传来的痛意让九方渡不得不松开手,闷哼一声。
“唔……”
燕琨玉注意力再次被九方渡吸引,看到九方渡手腕上的伤:“你在我身下种了结契蛊。”
床上躺着的九方渡以为燕琨玉生了气,连忙跟着坐起,却因为伤得太重只能撑着手肘:“结契蛊对你没有影响,你别怕。”
闻言,燕琨玉伸手一把扯开九方渡的领口,后者没料想到燕琨玉如此,一把被拽得栽倒在床上。
衣领布料碎个破烂,露出胸口上三日前燕琨玉被剔仙骨时,留下的血腥伤口,那么深的伤口还没愈合,此刻因为他的动作流血更多。
“对你呢?也没有影响?”燕琨玉淡漠看着他,并非不舍九方渡为他受伤,只是不愿别人替他来受。不愿而已。
九方渡躺在床上,眸中千回百转,望着燕琨玉,嘴角隐隐带着一点笑意。
“给我解开,我不需要你来替我承受。”燕琨玉道。
“不解。”
“……”燕琨玉料到是这个答案,干脆伸手握住九方渡的手腕,试图自己尝试找出解开结契蛊的方式。
却没想到,刚握住九方渡手腕的下一瞬,自己的身体便失衡了。
“你在意我?”九方渡声音艰涩,却带着朦胧的缠绵之意。
眼前光影变幻,燕琨玉的身体失重,被九方渡双手握住手腕,对方竟反客为主,一把将他压在了床上。
九方渡双手撑在燕琨玉身体上方,只有几寸的距离,指尖偷偷摩挲过燕琨玉的腕骨。
后者闻言不急不躁,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你想多了。”
如一潭死水的双眸将九方渡从幻想中拉回,他轻笑一声,红了眼。
“既然不是在意,何不好好利用我,若你执著这些,我只会误会你还对我有意。”
两人之间气氛微妙,那些过往的恨都变得不那么明显,对于燕琨玉来说,如今只是一段不想触碰的回忆。
“你想要我身上的什么,仙骨吗?”燕琨玉不解,为何九方渡就这般执著于他。
若说是爱,他万万不信的。
“什么都不要。”九方渡一字一句说着,两人离着很近,呼吸交融,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哑声说,“我只要你好。”
燕琨玉一愣,开口道:“这些话应该对怀夕仙君说,你说错人了,九方渡。”
九方渡如鲠在喉,曾经燕琨玉对他真挚的好他不放在心上。
如今自己将心掏出来,也不再被多看一眼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和他有什么关系,你以为我对他有什么?”九方渡更不明所以。
看九方渡不承认,燕琨玉也闭嘴,省得让两个人都难堪。
“那是因为我在你面前死去,所以你心中有愧吗?”燕琨玉想过许多可能,唯独这个可能放在最后一个选项。
“若真是心中有愧……”燕琨玉敛下眉眼,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的神色像极了三百年的那个单纯的小剑修。
九方渡看得愣住,只听到自己的心跳乱了阵脚。
“那我可以向你解释清楚,三百年前选择自尽,并非因为你,是我无法忍受自己身体里有别人的魂,若是我连自己的魂魄都不能选择,我宁可死。”
这番话听不出情绪,偏偏这样更让听者痛心。
九方渡想,若是自己说出当年见他第一面便没想着要用他的身体,只是四处找寻能将怀夕三魂从燕琨玉体内剥离出来的方式,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不是这样的,琨玉……”
“结契蛊我会自己想办法,在此之间我会尽量让自己不处于危险之中。我该去找季师弟了。”燕琨玉说着起身,一把推开九方渡。
“我已经叫齐眉将他带回来了。”九方渡道。
燕琨玉脚步一顿,突然想问:“裴叙呢?”
九方渡脸色忽地就沉下来,半晌也不应一声。
燕琨玉回头看,九方渡倒像是跟自己置气,撇开头,声音有些低:“我不知道。”
想来,九方渡和裴叙不对付,也不会管对方的死活。
燕琨玉抬手捂住胸口的位置,牵扯到心脏的位置,空荡荡的,有些闷。--昆仑仙境。
“罪仙裴叙,不顾众仙阻拦,擅改天道因果,明知故犯,行迹恶劣,即日起关去无思崖,思过百年!”
无思崖,顾名思义,来这里的仙无法是情丝没有断干净的仙君。
天帝舍不得将其堕入轮回,只好先关在这里。
不过这无思崖,自打怀夕仙君之后已经很久没有来过。
无思崖与整个昆仑其他地方彻底隔绝,崖身四面云海环绕,只能看到涛涛海水。
裴叙刚受了鞭罚,整个人仙衣都穿不住,松垮地挂在肩上,虚弱地倒在崖边,背上尽是血迹。
伸手摊开,掌心里静静躺一只纸乌,已经有些旧了,上面写着话,是几百年前,燕琨玉的字迹。
【师尊师尊,听说你已经云游到蓬莱了,不知那里风景如何呀,若是可以真想和师尊,我们两人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师尊近日我一直无法突破修炼瓶颈,你何时回太羲宗啊,徒儿念您。】
握紧纸乌后,裴叙将上次被拔除的情丝拿出来。
抬手一挥,手中的情丝瞬间变成一只红狐狸,双眼灵动,摇了摇尾巴,落在地面上。
与裴叙的本体别无二致。
“乖,去他身边。”纸乌递到了狐狸的鼻子下面。
小狐狸并没有开智,只不过是普通的天狐。
但对于裴叙的话还是能听得懂的,它嗅了嗅纸乌上面的气味,从云海一跃而下,消失的无踪无影。……
燕琨玉在金陵找了一圈,终于找到季匪等人。
“燕道友,你醒啦!”陈逵五大三粗先看到了人。
酸与见到燕琨玉眼前一亮,立马凑到了他面前,上下关切地打量。唯独季匪有些兴致缺缺,但还是关心了燕琨玉一句。
“对不住各位,是我耽误了大家时间。”
“这有什么的,前几日离九师兄抱你回客栈,你们俩浑身是血,没把我们吓死,好在你没事……哎,离九师兄呢,怎么不见他。”白双双道。
闻言,燕琨玉才记起九方渡现在并非什么魔尊,而是隐月宗的师兄,他这般将人丢下就出来有些说不过去。
“他还在休息。”燕琨玉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方才在金陵转了一圈,城中已经没有妖魔的痕迹,那群人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
没有人问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都识趣地闭口不谈。
“不知燕道友下一步什么打算?”
“金陵附近有兴宁镇,和万东镇,北岳山也在此处,我打算和各位分开走,十日后再在这里相聚,如何。”燕琨玉道。
众人一怔,白双双道:“确实分开行动更高效些,燕道友打算何时走。”
“现在便出发。”燕琨玉面无表情,他只想着快些离开,好甩掉客栈里的那位缠着他不放的大魔头。
“这……燕道友不愧是长留山的弟子,那我们便等重逢之日再坐下来好好叙旧了。”
燕琨玉拱手告别,回头看了客栈的方向,伫立良久。
直到酸与唤了他一声,才转身,握紧手中的画影剑,朝着南边的兴宁镇方向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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