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碰撞到椅背,发出啪嗒一声,他晕眩地下意识扶着椅背。
“...谁...”
半眯着眼睛,意外瞥见不远处有一抹白色身影掠出了门槛,话音戛然而止。
那人也轻飘飘的抛过来了一句“回暗影阁极限训练三日,领罚过后再来跟。”
“...”
陈知本就发颤的腿一下子就软了。发生了什么??
-
婚宴是在宣殿举行,端庄奢华,每个细节都透着皇帝对苏禾公主的重视。
前来道贺的有附近的君王,还有与陆锦同个学堂的学子,现场一度喧哗。直至傍晚时分,皇帝坐着轿撵来临。
所有人都齐身高呼万岁。
陆锦自是跟着弯腰行礼,待礼毕,恰好与不远处的视线相对。
宋轻白坐在百官席首列,周遭都是德高望重的几位老臣。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转动着酒杯,模样看着好像听着周围几位的寒暄。偶尔跟着浅浅一笑,可眼神无半点聚焦。
他好像略过了数百个人头,瞧着明媚婚服裹身的陆锦。
陆锦与他离得极远,窥探不了更深层次的情绪就被身侧的宫人提醒走流程。
过至殿堂前,苏禾也被宫女搀扶着出来,身上穿着大红喜服。
华丽的凤冠霞帔随着走路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异常沉重。
与无数喜悦面貌不同的是,苏禾小脸上无半点欣喜之色。
旁边有几位嬷嬷“搀扶”着她,像是时刻提防着她逃跑。
陆锦抿了抿唇,嘴角泄出的音节略显苦涩:“公主...”
苏禾原是有些挣扎的,见陆锦唤她,鬼使神差的停顿了。
一不留神,被嬷嬷压着上前。
陆锦也被旁边宫人提醒跪拜皇恩。
百官席中稍微坐比较前列的,看出了俩人的异常,心中诧异。
但见龙椅上的皇帝面色自然,一时之间也猜到了所以然。
“皇上,贵妃娘娘身体抱恙,说是过来不了了。”太监总管从场外的百官席一路跑到皇帝的身侧,语气略谨慎。
“不如,唤张贵妃过来?”
皇帝皱着眉,短暂沉思片刻之后,便招手让太监离场。
“不用了,朕晚些过去看胡贵妃。”
旁边本该六宫之主的位置空悬着,引起不少朝臣视线。
底下纷纷有人猜测,会是哪位官员引荐进宫的女儿上位。
但可惜,皇帝眼里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提醒婚礼开始。
一时间,引起部分曾经引荐女儿进宫的老臣脸色难看。
媒婆高声喊着祝词,一声接着一声引导着氛围,恭贺言语不绝于耳。
宋轻白与身侧的老臣酒杯相碰,芳香醇厚的酒液入喉,很快,酒壶见底。
伺候的宫人立马重新端了一壶。
周围恭贺的声音嘈杂,不知持续了有多久,宋轻白漆黑的眼眸染了一丝醉意,修长的手指抵着身后的檀木椅。
他步伐略显有些不稳的起身,撂下了一句客套话离场。
“几位大人继续,宋某不胜酒力,出去醒醒酒...”
“宋大人今日也是开心,那刚出师的学子成为了驸马,日后官场上互相提携,日后定会前途无量。”
“是啊,那陆公子长得俊俏,与公主倒也是蛮般配。”
诸如此类的话从身后此起彼伏传来,让宋轻白眸色逐渐清明。
染着醉意摇晃的步伐在踏出百官席后,慢慢平稳起来。
彼时,皇帝看婚宴流程接近尾声,当着两位新人的面,起身缓缓道:
“今日是朕唯一的公主成婚,也是寅南国历年来的新驸马上任,朕准备了份大礼压轴,跟着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宫人陆陆续续的端着东西上来,高声喊着每份礼品名称。
“赐玉如意一对。”
“赐麒麟书案一张。”
“赐...”
“赐屏洲精英兵符。”
随着宫人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全场沸腾,震撼皇帝的偏爱。
这屏洲位于寅南国最为弱势的区域,对面又是突厥国 。自国号成立,兵符都是交付给成长较快的皇家子弟。
皇帝登基几十年,因为子嗣不稳定,几位皇子不是病的病,就是废柴的废柴,于是一直迟迟没有交付谁兵符。
原本大家猜测,那小郡王有其父亲的带领,极有可能获得兵符,将获得至高无上的荣耀。
可偏偏桉王爷将手伸向了屏洲,野心昭然若揭。而小郡王也因为一场大火,断送了性命。
大家唏嘘还没几天,这忽地,兵符的人选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看来皇上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栽培新驸马了。”有官员道。
也有人暗指“新驸马的宫殿离皇上的宫殿不过百米远呢。”
意思是真想栽培,直接在京城外给其立门户,而不是给了兵符管理权,还将人拴在身边。这不是有名无实吗?
争议的言论怎样都有。
陆锦听着,没多大的情绪起伏,麻木的向前跪谢皇恩。
在起身时,下意识的往百官席中看,却不见了那抹身影。
宋轻白。
倘若我将兵符交付给你,你能否保百姓无虞,保公主周全。
陆锦心里无声低喃。
随着宫人将那檀木圆盘里的兵符端过来,他缓慢伸手接过。
雕刻着屏洲二日的兵符触感冰凉,透亮的玉石映着他眸中情绪。
-
婚宴结束。
陆锦离开前被无数师兄弟拉着敬酒,喝的浑浑噩噩的。
连身侧苏禾被嬷嬷啥时候搀扶离开都不知道。最后是宫女引导着回流华殿主卧,也就是皇帝赐予他的驸马府。
张灯结彩的走廊到处透着喜庆。
偶尔能见到宫人端着洗漱用品慌慌张张的送往主卧去。
陆锦揉着微微泛疼的太阳穴,摇晃的身躯被人搀扶着。
他略微挣扎开,嗓音低哑道“你去休息吧,我自己过去。”
宫女柳柳是平时在公主府伺候公主的,经皇帝安排,一同入了驸马府。
由于公主玩心较重,此次婚礼很不配合,皇帝是有意让她伺候好公主和驸马,必要时,拉近一下二人感情的。
柳柳刚被挣扎开,立马焦急的重新将人搀扶着,支吾道:
“还是我扶着驸马过去吧?这里烛光昏暗,怕走岔了...”
“...”
陆锦眯着眼睛,看着前面不过十几步路的主卧,再次抽开。
“那你去休息吧,我醒醒酒再过去。”
“这...”
柳柳面上的焦急神色更显,但左右对方的身份摆在这,她不敢擅自伸手拉。
她杵在原地僵持着,似乎在抉择用什么样的言语劝导。
蓦地,后颈一重,眼前瞬间跌入黑暗,发出沉闷倒地声。
事发突然,陆锦揉着太阳穴的指尖微顿,染着醉意的眼眸清晰倒映着柳柳身躯旁边那熟悉的滚金边纯白色长靴。
陆锦哑着声音问:“你过来干嘛?”
第109章 喝醉后的宋轻白
陌生主卧到处映衬着一片红色,精致昂贵的床榻上中间铺着一块小巧的红布,再仔细瞧,还能看到些许颗红枣。
陆锦不自在的将视线错开,将门虚掩,留一条小缝隙。
“你把屋里头的人给弄走了?公主呢?”
宋轻白就着他虚掩的动作,半个身子,往后懒散一靠。
那一只细软的手险些就被他压着了,好在陆锦避得快。
不过房门随即啪嗒一声,关的严实。
陆锦皱着眉。
一双清冷的眼眸就这么对上了宋轻白那明显带着醉意的眼神。
“你跑来这里干嘛?公主呢?”
“三句不离公主...”宋轻白扯了扯嘴角,浑身散发醉意。
他蹒跚着步伐往里边走,与陆锦擦肩时,似乎还赌气的撞了他一下。
“...”
这场婚姻是他求来的,怎么现在搞得好像自己负了他似的?
陆锦踉跄退了数步,手肘抵在旁边桌子上,斜眼看宋轻白。
只见让人跌跌撞撞的倒向婚床上,大手一把掀了红布。
连同那一颗颗饱满的红枣掉了满地,有两颗掉到了陆锦脚边。
“你到底要干嘛?”陆锦咬牙切齿。
烛火摇曳,将宋轻白一袭红色官袍一同淹没在红色的床榻里。
只剩一张露在外面的温润俊朗面貌,平时令人胆战的漆黑眼眸被眼皮遮掩,微卷细长睫毛折射出一小段阴影。
好像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影响不了他,他呼吸浅浅的入眠。
只剩陆锦短暂的头脑风暴。
实在是怕刚才被打晕的宫女醒过来,他忍着火气过去拉他。
“宋轻白...欸!”才刚使劲,宋轻白就借着力道反环住他。
头靠在了他一向最喜欢的脖侧,只是这回却没有吻他耳垂。
其他肆意的动作更是没有,他就安安静静的抱着陆锦。
时间久到陆锦都要怀疑他还沉浸在醉梦里了,就听他喃喃:
“她没有事,她自己跑开了的,你不要生气。”
陆锦将他的话在脑海中过滤了两遍才知道他口中的她,大抵指的是公主。
“我没有生气。”陆锦沉默着看着如同八爪鱼般的宋轻白。
很难想象此人是前几日跟他一同在平洲处理事情的睿智腹黑少傅。
陆锦起了恻隐心,倒也没有将他拉开。
指尖下意识的替他撩开额前遮住眉眼的头发,却忽地被紧紧攥住。
宋轻白眷念地吸了吸陆锦脖间的气息,将他的手拉到自己怀里,嗓音断续喃喃:
“你没有生气,那为何总对我板着一张脸?”
“你不是喜欢她吗?我退步给你求来一场盛大的婚礼,可你还是不满意。”
“刚刚外头宾客恭贺,一句接着一句的喜词,听得格外烦。”
“但是我还想多看看你穿着婚服样子,就忍着,心里在猜你的情绪。”
“你会开心的吧?”
“你早上试那身行头,心情都那般愉悦。”
这还是陆锦头一回听到宋轻白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情绪。
不悦地,难过地,都没有半点遮掩。
陆锦怔怔地听着,直到隐约感觉脖颈间有什么凉意划过。
那向来披着温雅皮囊的宋轻白被摇曳的烛光洒落笼罩着,宽松正红色的官袍在他身上起不到半点威严的作用。
他看起来好像真的醉的厉害,低哑的嗓音里满是酸涩。
“我以为我的退步会让你在意我一点点,可其实也没有。”
“你还是开口闭口都是她。”
“跟以前在齐城,你跟在我身边,一直唤我少主一样...”
清凉的泪水滑落到了自己的脖颈,悄无声息浸透着衣襟。
陆锦一晃神才发现,宋轻白落泪了。
就好像是,有什么失而复得的珍贵物品不见了,他怎么抓也抓不住。
如同孩童般,与旁人讲述他的悲痛。
“那不一样。”陆锦轻声刚说了一句,却不知如何解释。
窗外月色明亮,留有淡淡余光透着窗户缝隙进了房间。
连同那张近在咫尺的男人容颜都好似附上了一层孤寂的月色。
“宋轻白,你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些呢?你不应该恨我吗。”陆锦哑然。
他一直以为宋轻白是会恨自己的,他那般睚眦必报的人。
家族被灭门的仇,他从幼年记到了现在。曾委身在一小小城池,听命于不着调的城主派遣,慢慢爬到军队少主位置。
期间经历的苦难,陆锦跟在他身边全程目睹。他有他的规划,有他的野心,如果说,初次见面的宋轻白是狼。
那现在沉淀过后的宋轻白就是骁勇善战的狐狸。
孤身回到寅南国给自己父亲翻案,一步步计划着将最大的阻碍桉亲王拉下马。
如此杀伐果断的人,怎么会被所谓的情情爱爱所束缚?
陆锦思绪飘远,望着自己怀里宋轻白的视线都略显迟疑。
“我也想恨。”
宋轻白扯着嘴角,透着醉意的呼吸喷洒在他颈侧,喃喃:
“可是怎么办呢,这里每天一遍遍的告诉我,爱比恨多。”
他拉着陆锦的手,触碰到了他的心口,传递着砰砰心跳。
陆锦犹如被触电般,条件反射的将手收回,身体往后退。
而对方本身醉的糊涂,经他的举动,哐当一声倒回榻。
缓慢视线收回的倾刻间,陆锦好像看到了他眼里的失望。
“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宋轻白脑袋垂在榻边。
瀑布般的长发垂直散落在边缘,随着凉风飘扬起弧度。
陆锦在榻尾看着他,思绪被他刚才的眼神和言语撞的破碎不堪。
内心深处持续回荡着“他还是以前的宋轻白,他没有变,他对自己的感情一如既往。”
可同时,愧疚和胆怯的如同沼泽一般将他狠狠拉了进去。
他可以坦然告诉他,当年的自己为了活命而抛弃他吗?
如果重来一次,他又会不会被自己连累呢?
“宋轻白...”陆锦垂着眼眸,极轻的嗓音里格外的挣扎。
“我...”
艰难的言语刚出口,那旁却忽地传来哐当一声,身躯跌倒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瞬间把陆锦吓得够呛,手忙脚乱的下去将人给搀扶着。
宋轻白额头瞬间出现一道红印子,但摔疼也只是皱眉。
陆锦拉他手的时候,还被他轻而易举的抽走,轻声道:
“不用你管。”他连眼帘都没有抬,就说出如此薄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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