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敛下心中杂绪,林落问:“可是草原上的那种奶茶?”
游历草原时他尝过,咸味,他不太喜欢。
“不是呢,是甜的。”侍从摇摇头:“城中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幼童都很喜欢,便是从景国来的商人尝过后都嚷嚷着想要将其带回景国让家人尝尝呢。”
不论侍从如何夸大其词,林落现下静了静,思及自己只是来喝茶的,便道:“还是来一壶云雾茶吧。”
“好嘞,云雾茶一壶是三……”
侍从见林落不点,也不在意,只是刚准备报出价钱,便听身旁传来一声。
“再给这位郎君来一壶奶茶,两壶茶钱都从我帐上扣。”
随着声音的是林落对面的椅子传来被拉开的响动。
林落诧异抬眼,只见不知何时一个身着轻甲的魁梧男子坐在了他的对面。
“这位公子,我与你素昧平生,茶钱还是我自个儿付吧。”
林落道。
眼前人的衣着瞧起来就不是缺钱的样子,突然这样只会让林落几分警惕。
但……
只见眼前人道:“就按我说的做。”
“是。”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一刻,侍从自是挑着身份最贵重的贵人应声退去。
而后眼前人转看过来,一双灿若星辰的眼弯笑:“这儿的奶茶是真的很好喝,你尝一尝吧。”
“……这位公子。”林落强调一遍:“我们不认识。”
“我姓曹,名泽语。”曹泽语笑眯眯的:“我请你喝奶茶,那我们现在就认识了。”
眼前的人很自来熟,让林落一时无从适应。
“别害怕,我不是什么不正经的人,我是护国将军府的第四子,如今在禁卫军当卫尉,若我对你有所冒犯,你可以去官府告我,姜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不必担忧会投告无门。”
林落当然知晓姜国法律严明。
只是……
“你在禁卫军当差……为什么会在这里?”
范州与姜国都城相隔千里。
见林落竟然没有因为他的官职而神色惶恐,曹泽语微微挑眉:“来护送景国的贵客离开。”
此事并不方便多说,恰逢奶茶端了上来,曹泽语抬了抬下颌。
“你快尝尝味道如何。”
曹泽语面上的期待实在是太盛,但也觉自己初来乍到,别人没必要谋害自己。
林落便还是喝了。
入口,只觉甜奶香溢开,伴着丝丝清甜茶味。
汤勺舀时还带了些东西入口。
白色的小方块儿在口中咀嚼,是带着甜的糯。
眼前霎时明亮,林落吞咽后抬眸看曹泽语:“这里面的是……糯米做的?”
“嗯。”曹泽语笑眯眯的:“怎么样,没骗你吧,真的很好喝。”
“……多谢公子款待。”
虽然至今还未明白此人为何会找到自己,但确确是因为曹泽语的坚持林落才能喝到这奶茶。
唔……
味道真的很好。
只是似乎景国那边应暂时普及不了这物什。
一勺勺小口吞咽着,林落忽停下动作,而后唤来了茶楼侍从。
“请问你们这奶茶是如何做的?可否能教我一二,我不会用此来经商,只是家乡许是喝不到这般茶品了,想学来闲暇时自己煮制,银钱你们可以随便开。”
有言是先敬罗衣再敬人,而林落在云苍山一年间,不仅是修书得了许多银两,撰写的《月海记》也得来不少。
这些银子存在钱庄一半,手上再握一半。
如今在姜国游历半年,纵使因着衣裳常常在游历时勾破便买了许多衣衫,但至今他还未用完手中的那一半。
他长得也好,肌肤细嫩,瞧着就像是哪家贵族子弟。
侍从不好得罪,只为难地看了曹泽语一眼,而后道:“这……店家说不能随意将奶茶的配方告知旁人……”
“无妨,是我冒犯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林落笑了笑。
毕竟保证得再好听,这也得看制作之人的意愿。
“没事,公子若实在喜欢,常常来这儿喝也是一样的。”
见林落没有恼怒,侍从松了口气。
瞧着身旁的侍从刚走,曹泽语忽然出声:“你真想学?”
“嗯?”林落略微不解看向曹泽语,不明白这人为何这样问。
只见曹泽语支颐,微微眯眼:“你若真想学,我可以教你。”
“你知道怎么做奶茶?”
“这茶楼煮奶茶的厨子就是我亲自教的。”
曹泽语露出一口小白牙,看着林落已经喝完了的奶茶,忽然站起。
“口说无凭,公子可否下榻敝人寒舍,我做一遍,公子就知晓我是不是胡说了。”
“……多谢公子好意,还是不了。”
虽然此人看起来十分真诚,但林落还是心觉疑惑。
“公子不信我?”曹泽语问。
“嗯。”林落很直白。
“哈哈……”
曹泽语笑出声,又坐了下来。
“好吧,那我明说了,公子可是景国人?”
“你怎么知道?”林落蹙眉。
曹泽语道:“猜的。”
“……”
林落没说话,抿着唇直直看着他。
“好吧,你该知道,景国和姜国的官话口音不太一样。”
这倒是。
但林落依旧不语。
只听曹泽语道:“其实昨天就想找你了,你和身边那位公子办通行公凭的时候我恰好在市舶司看到了,你是景国柏氏商行的商人对不对?”
“……嗯。”
林落看过通关公凭,裴怀川确实找的是柏氏的商行。
“昨日公务有些繁忙,还想着今日再去你们下榻的客栈拜见,可没成想刚到客栈门口就见你出来了,喊了你一声你没答应,就随着你到茶楼了。”
曹泽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额……公子找我们是有什么事?”林落不解。
曹泽语直言不讳:“我想托你帮我把这奶茶方子带到景国各地的茶楼去卖。”
“我们只是借用了柏氏商行的名头出行……”
“宁公子,不需要你来承办此事的。”
曹泽语道:“只要你帮我引见你身边那位柏公子就好。”
“你为何不自己上去找他?”
“嗯……”曹泽语摸了摸鼻子:“方才找过,柏公子好像心情不佳,不见人。”
所以这才重新尾随上了林落。
这么一桩生意听起来其实很好。
因为林落也想能在景国各地游历之时喝到奶茶。
尤其是当曹泽语又补充一句:“只要宁公子愿意引见,奶茶方子我会双手奉上,且银钱并不会少。”
“报酬就不用了,只是我得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会做。”
林落倏尔站起身:“走吧,去你家,你把我教会了,我就带你去见他,但是我不保证能成。”
“没关系,见上一面就足够了。”曹泽语也笑眯眯起身。
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
府中。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彼时曹泽语带着林落手把手做完了奶茶。
炒茶时加上糖再加奶……这种方法很是罕见。
且味道十分美味。
林落小口抿完了一碗,将唇边奶渍碾去,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了,我现在带你去见他吧。”
顿了顿,林落又道:“能给个竹篮吗,今日出来时我与柏清略有争执,这个釜中还有许多奶茶……我想带壶回去给他赔罪。”
“去拿。”曹泽语向身后的侍从吩咐。
说完,他回看眼前的林落。
有些沉思:“宁公子,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漂亮?”
“我阿娘经常夸我貌美。”眼前人的目光只是单纯的欣赏,林落便点头应声。
“你自己既然知道还随我回家,不怕我把你卖了?”因着心愿达成,曹泽语面露几分笑意,说话便也不顾忌起来。
“你不会。”林落摇了摇头:“方才你在街边买新鲜葡萄回来做奶茶之时,我与一旁的小贩打听了你,你确实是护国将军府的公子,而且很心善,在康州建了所孤独园。”
收养穷人与孤幼之人。
这样的人不会是个太坏的人。
“宁公子倒是个聪明人。”曹泽语微微一笑。
还知道打听一下他。
“嗯……”林落沉吟片刻:“我有一事相托,不知公子可愿?”
“你说。”
“前些日子我去幽山之时在山中一处废屋遇到一个孩童,他……无父无母,但识得几个字,也很聪颖,其实年岁也挺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只是他一人常在山中,恐要与世事脱节,我想……公子可否去将人带入孤独园,其人聪慧,读书识字都很刻苦,假以时日定会回报公子。”
林落原本是没想到这回事的,可是在路边听摊贩说起此事,便想起了娄睿。
“可以。”曹泽语并未多问。
“不过你既然说他可以照顾好自己,不愿随你下山,我派人去,他也未定会下来。”
“这样,我给他写一封信吧,说是我放心不下,你们这儿有夫子,他许会下来。”
林落想了个法子。
只是聊胜于无。
他并不确定娄睿会不会愿意,但孤独园听着是极好的。
有人照应总比他一人在山间好。
*
“叩叩——”
几声敲门响,裴怀川起身开门。
只见林落端着一碗奶茶出现在他面前。
“柏清,还在想白日里的事吗?”
林落问。
本想说是,但那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裴怀川忽而叹了口气,无奈一笑。
“已经忘怀了,你这是什么?”
“姜国的奶茶,是甜的,好喝,给你送来尝尝。”
林落说着,裴怀川便侧身让人进来。
只是在林落身后还跟来了一人。
“柏公子,久闻大名。”曹泽语揖礼。
入夜,林落身后跟了个男子。
纵使不觉会是亲密的关系,但裴怀川还是冷下了脸。
头一回,他冷声问:“阁下是谁?”
“是这样的。”林落在案几上放好了奶茶,向二人招手示意坐下说:“他叫曹泽语,听闻你是景国柏氏人,想和你谈笔生意。”
招呼着裴怀川尝了尝奶茶,而后再说明了原委。
指尖轻点着桌案,半晌却只听见裴怀川说:“此事需得考虑考虑。”
他毕竟不是真的柏氏人。
只是与柏氏的公子有几分交情才借了这姓与商行纳名取得公凭出海。
且此事商机并不算很大,因为方子在曹泽语手中,谈起分成一事……
还需得柏氏的话事人来谈才好。
“不急,只是柏公子所说的考虑,大约需要多久呢?”
曹泽语口中说着不急,下一句却又自相矛盾。
裴怀川挑眉看他:“你很需要这笔银钱?自景国来姜国的商行不少,你若着急,可以去寻他们。”
“确实很需要,孤独园便是一大笔开销,家中也不支持我做此事,若不行商,我的份例也养活不起。”
曹泽语笑了笑:“景国来姜国的商行虽多,但即便我从未去过景国,也是知晓柏氏商行在景国最为遍布,我缺很多银子,除开扣的税与分成,只能在景国多赚一些我才能得到想要的。”
这话是真话。
裴怀川却并不应答。
曹泽语如何缺钱与他无关。
顶破天是回大景之后与柏氏的人将此事说一声。
许是要在几个月后了。
且……
“你若心急着只想找柏氏人,姜国在景国琼州也有官员,为何不托他们帮你找寻?”
“不成,朝中党派纷争……出使的官员里没有我的人。”
曹泽语道:“柏公子,分成都好说的。”
“……”裴怀川并未言语。
林落坐在一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此事他只是起到了引荐的作用,再多的,他也插不上嘴。
室中一时间有些静默。
少顷,一道声音打破了沉寂。
“主子,不好了,方才景国太尉领着人闯去了市舶司,说是要看近两年所有来往商船上的公凭,要找人。”
是门外曹泽语的侍从慌慌张张闯了进来。
“这、这景国人怎么能看这个,可我们拦不住,主子……”
“裴太尉为何要这么做?”
曹泽语闻言蹙眉,却是不慌:“而且你这么慌乱作甚,那裴太尉来时便被圣上封了外使卿,也算是我朝命官,市舶司又不是我领管的地方,出事儿了也与我无干,张郡丞知晓此事吗?你去让人通知一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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