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体贴。
“只有两个字?”
江明潮看了他一眼,嘴角扯了一下,清隽的脸孔上有些极淡的阴鸷。
“我想杀了顾清晖的心都有了。我想不明白你怎么会准许他来碰你。在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想找事做,可我做不到,你离我那么近,我却无法干涉你的决定。我站在门口,听我听不到的声音。想敲门,又觉得不应该,想离开,又觉得你应该想看我无望的等待。我想你现在是在享受还是痛苦……有没有在想我……有没有在期待我的痛苦。”
他的声音沙哑,说得很慢。
清隽冰冷的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柔和,鼻梁挺拔,嘴唇的颜色苍白,抿了一下,停顿,似乎在思索。
江声听他这么说,又很坏地痛快了一点。
江明潮拆了勺子和筷子递给江声:“等待的每一分钟都很煎熬,同时担心……”
江声接过筷子的手碰了下他的手指。
江明潮青筋倏然一突,声音就停顿了下,“……怕你受伤害、还不够清楚人性的劣根性就是贪婪和无止境的欲望。我在想,你如果无法忍受,要如何向我呼救呢,乱七八糟……想了很多很多。”
江声嘲笑他,“想象力很丰富。”
江明潮扯着嘴角笑了声,“是啊。”
江声真的有点饿,他把头发捋到耳后,很老实地低头喝粥,看起来好乖。
江明潮就一直在看他。视线时而不受控制地落到他颈侧的红痕,垂下眼,江声的勺子在粥里搅来搅去,把所有虾仁都挑出来。
“我们是家人对吗,我是哥哥对吗?”江明潮说。
说这句话的时候,江明潮想到江声带着模糊的酒气和阵阵热度的,落到他嘴唇的吻。
还有江声颤抖的睫毛。
微微睁开,看着他的,迷茫的眼睛。
他的手指蜷缩起来。
江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那双眼睛在光线下显得亮晶晶,睫毛长长地掀开,影子落在眼睑。有点不耐烦地低下头喝粥,似乎不觉得江明潮的问题有什么回答的必要。
怎么办。
江声这样看他,江明潮觉得他好可怜,又好可爱。可江声到底哪里可怜,哪里可爱,江明潮又根本说不明白。
他拿起手机。
江声立刻质疑起来,“你在干什么?”
江明潮回答,“我在给一个人发消息,他要求我早中晚都必须给他发三条消息报备。而现在到了晚上的时间。”
江声有些无语,“我就坐在你面前!”
江明潮:“但是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因为这是江声的规则。”
他发完消息,就看向江声。
“只要你给我制定规则,我就会做。”他认真地注视着江声,“无论什么。”
江声听到了风声撞在窗户,听到树叶窸窸窣窣的响动,听到江明潮的等待。
他立刻顺杆子爬,“那以后不准再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你指什么?”江明潮,“可是我真的很想看你戴蓝色的耳钉、领带夹,很好看……”
江声面无表情地拍桌子站起来,瞪着他。
江明潮迫于他的强大压迫感屈服,又忍不住笑了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江声靠近,一把拽住他的领子把他扯过来,盯着他,清澈的眼睛眯起来,像要看穿所有谎言。
“不准有任何隐瞒我的事情,永远不可以拒绝我。”
江明潮因为过近的距离瞳孔瞬间扩散了下。
他感到一种怪异。江声可以这样明目张胆地接近他,毫无芥蒂地直视他,江明潮却不可以。
他回望着江声的时候,几乎觉得自己所有肮脏都无处遁形。可当他想逃避,就会看到江声毫无戒心敞开的领口,他衣服里面的痕迹糟糕多了。
江明潮的心脏很重地跳动了下。
“……当然。”
江声又说,“不要试图掌控我、不要自以为是觉得为我好所以做多余的事情,做任何事情都要经过我的允许。”
别人的弟弟会这样要求哥哥吗?
江明潮有些为难,“要求真是好多啊,要不要拿个本子记一下?”
江声用力晃了下他的领子,拿头顶着他的脑袋,“你再说!”
江明潮又在笑,“我知道了。”
江声:“你这么轻松就答应了我的要求?”
江明潮:“这不是应该的?”
“你知道做任何事情都要经过我的允许的重量吗?”江声咄咄逼人,“没有我的同意,你甚至不准结婚,不准生病,不准离开。”
他们对视着。
江明潮能够感受到江声的呼吸,急促,闷热,带着一点沐浴露的花果香气,还有牙膏的葡萄味。
江明潮想起在老别墅的雨夜。
他和江声拥抱着,在湿冷的天气裹在同一床被子里的时候,江声的脸颊贴在他的颈窝,迷迷糊糊的时候说梦话。
“我那个很没用的哥哥……”
带点嫌弃。
可是又窝在他的怀里。
这个世界上,有人不需要他的金钱,也不需要他的爱,却对他抱有最真挚和迫切的祝愿和期待。
江明潮的手搂住江声的后腰。
突然的痒意让江声愕然地瞪大眼睛,身体显然还在热意蔓延中处于某种敏感状态,喉咙里闷出一声轻轻的哼声。
江明潮全当没听到,“可以抱你吗?”
他真的在遵循江声的规则。
江声皱着点眉毛,“好吧,如果你非要的话。”
“一切都会顺你心意的,”江明潮的手于是可以顺理成章地按在他的后背。
他的手有些冷,江声的背单薄却温暖,有源源不断的温度渗透出来。这个拥抱在江声的准许下,有了非常名正言顺的理由,连带他的承诺也显得正当。
江明潮轻声说,“我不会结婚,不会生病,也不会离开你。”
晚上江声留在江明潮这里睡觉。
江明潮不由得觉得,他真的是个十分顽强又脆弱的,琉璃和水晶制品。他总是能够被轻易打碎,却很有生命力地挺立,同时又需要被茂盛的情感需求满足。
他有生气,所以要撒气。
有难过,所以需要安慰。
一切行为和目的都简单得不得了。
成年男人宽阔的胸膛抵着他的后背,江声能听到“咚、咚”十分活跃的心跳。
江声的手按在江明潮的胸口,屈指敲了两下,很烦心,“真吵。”
江明潮没办法不笑。
空气中有着清苦的药味。
他并不介意江声身上有别人留下来的痕迹,只是对他身上有别人的味道感到有些抗拒。
他靠近,把弟弟塞进怀里,可以抱得很满。冰冷的手指在被子里捂了很久才回温,江明潮注视着交融的发丝,感受着江声的温度,不知道此刻的幸福和酸涩要怎样才能合适地去定义。
江声知道他喜欢他的对吗。
现在是惩罚,还是信任,还是奖励呢?
第229章 有病就有病之
江声是真的不在乎顾清晖怎么样。
他甚至和顾清晖第二天在酒店三楼餐饮自助厅见面的时候, 都还能如常地打招呼。和江明潮走在一起,好像又轻而易举地和好了。
如果不是看到他脖颈的创口贴,顾清晖会以为那是一场过于绮丽糜烂的梦。
顾清晖心口有些闷。
因为以前江声也是这样。
背地里亲完他,在别的同学面前还要装不熟悉。他根本不想任何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江声的亲密从来不代表什么。
顾清晖是最早发现江声这一点的人, 但他盯着江声的背影, 不明白为什么心中涌起些不平静。
注意到江明潮和江声分开, 他才靠近,轻声开口, “江先生。脖子怎么受伤了?”
江声懒洋洋地抬起头看他, 把头发拨到前面挡住痕迹, 声音都还有一点微弱的哑,“被狗咬了。”
“打狂犬疫苗了吗?”
听到顾清晖如此自然地把对话进行下去,江声顿了下。
他看了下顾清晖面无表情矜持冷淡的样子,莫名的有些想笑,“大概不用。”
顾清晖盯着他,银色边框的镜片,越发衬得他清冷寡淡。和昨天晚上的攥着江声的大腿用力到江声快喘不上气的人一点也不一样。
但江声心情还算可以, 不和他计较。
他真的是很大度的人啦。
“为什——”
“那只狗还挺乖的, 没有做得很过分。”江声把最后一块炭烧鱼夹进盘子里,“你觉得呢?顾导。”
顾清晖莫名其妙地感觉到心口一阵波动。
他感觉和江声有奇怪的勾连, 江声的行为和言语总是能够比以前更牵动他。
只需要江声对他说两句算不上好话的好话,他就会感到燥热的心情平复,愉快的心跳像变得有些叫人忐忑不安的甜蜜……明明都没有确定关系。
甚至,就连昨天和萧意对峙带来的那股超出预料的窝火都淡了下来。
萧意是个疯子。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共识。他是近亲诞生的基因怪物, 有一段扭曲的过往, 做什么都不会让人觉得太奇怪。只是轮到别人和轮到自己,终究是不同的。
江声端着盘子回到餐桌坐下, 发现大家不约而同地挑选了江声喜欢的食物。
江明潮看着严落白餐盘中的菜色。
有许多都是这位高阶级精英人士不会选择的东西,幼稚又精致的甜品糕点、高热量的炸物……
他微笑起来,“看来严落白这个经纪人当得很称职,把江江的口味了解得很充分。”
严落白也在看许镜危的餐盘,“许镜危这个助理也当得不错。”
许镜危则充当和事佬,“大家都是为了哥好,为什么还要吵架呢?”
江声支着下巴,手里的叉子在面条里搅来搅去。
连他的手背骨节上都有吻痕,蔓延到手腕、凸起的腕骨。些微的红看起来甚至像是蚊子留下来的斑点,但一点齿印总不是。
严落白盯着那点阴影下的痕迹看了两秒。
这是谁留下的?
顾清晖?许镜危,还是……江明潮?
大脑理智运转中,忽然听到江声的咕哝,“没有严落白做得好吃。”
严落白愣了下。
手里的银质餐具下意识地在餐盘上划出刺耳的响声,冷峻眉眼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把最后的戏份拍完就好,回家就可以……”
“嘎吱——”
刺耳的声音。
椅子被拉开,江声被吵得眯了下眼睛,抬起头一看,做出这种不礼貌举动的人,是一向彬彬有礼的顾清晖。
顾清晖坐下来,把手边的一盘寿司轻放在江声身边,“回谁的家?”
江明潮戴着一次性手套给江声剥虾,“江江的家。”
他这种阶级地位的人,清高病弱的公子哥,从小到大伺候他的人可不少,现在做起这种事情却得心应手。
他头也没有抬,嘴角带着一点微笑,“他们两个住在一起,顾导到现在都不知道吗?”
严落白口吻平淡,“只是同居而已。”
许镜危抬头看了他一眼。
江明潮把剥好的虾递到江声的嘴边,“江江一个人难免叫人不放心,有人陪伴挺好的。何况他还算喜欢严落白,那就这样吧。”
餐桌上倏然一静。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到江声嘴边的虾。
江声今天嘴巴都比平时要红润一点,张开的时候露出的舌头也比平时要肿一点。
像是被人捏着下巴逼得仰头,嘴唇磨来磨去,舌头搅来搅去,呼吸都黏黏糊糊湿湿哒哒。江声那种性格,被亲爽了就会很配合,亲亲密密地说不定会说很多的好听话。
寂静持续蔓延。
顾清晖的表情短暂地松懈了一秒。
江声下意识地低头闻了下。
睫毛乌黑,长长地耷拉下来,在眼睑落下细密的影子。
他抓着江明潮的手腕,嘴巴都张开一半,就被人盯得头皮发麻猛地回神,立刻掐着他的手往外推,“干什么呃啊啊,你疯了吧,走开,走开!我不要喂。”
江明潮笑了声,顺从地把虾放进江声的碗里,然后不以为意地抬眼。深褐色的眼珠近乎黑色,平静地看了一眼顾清晖。
顾清晖眉梢微微挑起,也笑了声,给江声夹了一筷子不需要剥壳的香酥虾。
严落白也冷漠地笑了声,把剥好壳的蟹肉夹进江声的碗里。
许镜危默默地把剔完骨的烤小黄鱼铲起,放进江声的盘子里。
江声的小碗都快被塞满,又被他们笑得莫名其妙。
虽然吃了别人的好处,虽然也真的怪好吃的,但他还是忍不住说,“有病。”
顾清晖给全剧组放了两天假期,后面的剧情拍摄都并不难,能有时间舒舒服服地赖在沙发上打游戏。
许镜危在他的房间里忙里忙外。穿着黑衬衫,把胸肌撑得十分饱满。
他把江声中午剩下的饮料放进酒店里的小型冰箱,然后带他今早穿回来的衣服去洗衣房。但只需要简单检查,许镜危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从浴室里走出来。
“哥。”
江声嘴里咬着糖块,含含糊糊地应声,“嗯?”
许镜危很少有这样严肃的表情,他说,“哥的内裤不见了。”
江声想也没想就回答,“啊……大概在顾清晖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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