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囬没有对一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交浅言深的兴趣,他停住了话头,想结束今天的见面。
结果女生蒋依依是个自来熟,好像无人倾述一样,逮着殷囬喋喋不休起来。
“谢谢,我也希望我有好运。”
她有些难过的把胸口上的链条扯了出来,殷囬这才看到她的胸前带着的不是项链,而是一枚戒指。
“可是,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好运。”
这么说的意思....殷囬的一声“节哀”就要从喉咙里滚出来,蒋依依又笑着说:“但即使不被看好,彼此相爱就好。”
殷囬:“......"哦,是他想错了,人还活着。
“殷先生,”蒋依依放下了戒指,“你有爱人吗?”
殷囬:“......”他笑了一下低头喝咖啡,没有述说的念头。
蒋依依也不在意,她说:“这世间多的是“快餐式”的爱恋,也多的是泯与所谓“正常”之下的爱情。所以有幸得一人,是很难得的,彼此相爱,更是用了很大的运气。”
殷囬放下咖啡:“....蒋小姐说的有道理。”
蒋依依撑着脸望着殷囬一会,然后才笑着说:“殷先生若是有那人,记得别把误会留在心里。”
殷囬一顿,终于抬眸与蒋依依对视。
蒋依依的手指指了指殷囬放在桌上的手机:“刚才你看了一眼窗外,然后很着急的想拿手机。结果犹豫半天,还是放下了。”
“殷先生是怕那人看到我们了吗?”
殷囬:“......”
“蒋小姐不做警察很可惜。”殷囬没想到面前的女生有这么细微的观察力,他只好干巴巴的夸赞一句,持续低头喝着咖啡。
对面的女生笑而不语,和他动作一致的喝着入口苦香的黑咖。
没过多久,蒋依依看到对面街上走来了一人,她笑着抬手和那人打招呼。
殷囬顺着她的动作自然的也看了过去,是一个短发齐耳的女生,浑身散发的气场和冷冽的气势在看到蒋依依时化了去,变得温和起来。
殷囬心下顿悟,原来蒋依依说不出口的爱人是个女生。
难怪了,这所谓好人家的家庭里的人,更无法宣之于口这样的爱情。
因为从出生开始,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就含着“金汤勺”,这金汤勺给予了他们最好的起点线,也代表了他们的生不由己,言不由己,行不由己。
不是所有的人光鲜华丽的外表之下都有主宰自己命运的资格。
蒋依依拎起包站了起来:“那是我的爱人,对了,殷先生——”
她从包包里抽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推了过去,“我不当警察也不可惜,其实我是个心理医生。”
蒋依依对着殷囬眨眨眼,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只留殷囬一个人在“风中凌乱”,和桌上的名片“大眼瞪小眼”。
难怪。
殷囬想,他不知道处于什么心思,在离开的时候,看了桌上的名片良久,然后把名片收到了口袋里。
心理医生。
晚上下班,殷囬的手机里没传来任何一条泊戚的消息。
不对劲。
又好像很对劲。
在前天晚上之后,两人都是这般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而且.......
下午看到的那辆不确定的车,殷囬始终耿耿于怀。
现在他和泊戚之间就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只是不知道这暴风雨什么时候袭来。
.........
傍晚。
磨磨蹭蹭到不得不走的时间,殷囬勉强起身离开了公司。
从楼上到楼下取车的地方只要五分钟,他硬生生走了十分钟。
从公司开回家不到20分钟,他又硬生生用了半个多小时。
殷囬盯着楼上,他们那层没有亮。
他不知道泊戚在不在家里,但是殷囬始终没能下车往家里走。
又在车里坐了半个小时,殷囬摸了把脸,终于下了车。
“叮。”
电梯门打开了,殷囬输入密码,门打开了,屋内一片漆黑,好像并没有人。
殷囬甚至听到自己松了一口气,可是这口气还没有松完,落地窗那的百叶帘被人拉开了。
月光从一条条缝隙中落了进来,清冷的光照亮了那一小片地方。
殷囬放钥匙的动作停住,他看向了那里。
泊戚正站在那。
殷囬觉得这两天他和泊戚,好像总是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遥遥相望又相顾无言。
殷囬逃一样的不敢再看,欲盖弥彰的把放下的钥匙又拿起,再放下。
天空一声闷雷,乍然出现的闪电照亮了屋内,殷囬抬眼看了过去,一时间有机会看清楚屋内的场景和....屋子里的人。
以及那人看过来时脸上冷冷淡淡的表情。
一个表情让殷囬心理咯噔了一下。
泊戚在黑暗中看着殷囬,天空中的惊雷又一次响起。
乌云遮住了高挂的月亮。
“你回来了。”泊戚站在窗边没动。
殷囬总觉得自己无法忍受看着泊戚周围漆黑的模样,这样就好像.....是融入了黑暗。
于是殷囬按亮了客厅的大灯。
屋内一下亮了起来,但是压抑的气氛却没有因为不再黑暗而有所改变。
泊戚像是在黑暗中站太久了,一时不适应光亮的瞥开了眼。
他转头看窗外要落雨的天空:“你去了哪里?”
殷囬一板一眼回答:“去公司了。”
泊戚没什么反应:“还有吗?”
殷囬闭了闭眼,泊戚看见了。
看到了那个咖啡厅和在里面的自己。
知道泊戚看见后,殷囬反而有勇气去直视泊戚的脸了。
泊戚的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脸色也有些苍白,神情恹恹。
殷囬心里一痛,嘴自己先动了:“你没休息好吗?”
泊戚无言的望着殷囬一会,嘴角微动:“有一点。”
话说完后,泊戚又沉默了,就好像他还在等着殷囬回答他刚才的那个问题。
等着殷囬的答案。
“有些误会,不要留在心里。”
殷囬的耳边响起了蒋依依说的这句话。
殷囬说:“我昨晚回了殷家,我妈....让我去相亲。”
“我去处理这件事了,我告诉她,自己并不想相亲。”
“她也有喜欢的人了。”
所以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别误会。
殷囬最后一句话还没有说出来,但是泊戚的脸上已经缓了下来。
泊戚终于动身走了过来:“阿囬,我们聊聊。”
隔了一会,殷囬才坐了过去,等着泊戚开口。
谁知泊戚看了他一会,突然眉头一皱,脸色又沉了下来。
“殷囬。”泊戚的手撑在两侧的软发上,他微微前倾身体,“你怎么了?”
“什么......”
殷囬疑惑之余,泊戚已经半蹲到他的面前,抬手撩起他的头发。
殷囬这才想起,自己脸上有伤,今天一天下来,他都忘记了。
殷囬突然头后仰,躲开泊戚的手,眼神不自然的往旁闪躲:“没事,不小心撞到了。”
自己说完,殷囬都觉得疲惫,他现在面对泊戚,总是一张嘴就扯谎。
不对。
应该是从一开始就是他就没有很诚实的面对泊戚过。
要掩盖自己的不诚实,总是需要用上一个接着一个的谎言。
泊戚当然没信殷囬说的,因为就在殷囬后仰躲开的时候,泊戚看到了他领口下脖子那个地方有着青紫的於痕。
泊戚伸手去勾殷囬的领子,“脖子也受伤了?”
手刚要碰上,殷囬“腾”的站了起来,就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我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你今天回自己家吧。”
殷囬脚步迈的极大,语速也极快。
可他还没走上几步,就被泊戚扯住了。
殷囬躲不过,瞬间烦躁起来,他用上了力气甩开了泊戚的手。
“放手!”
“殷囬!”泊戚也抬高了音量,手又重新握了上去:“你至少告诉我,你有没有事情,受了一身伤回来,我会担心......”
“泊戚,够了。”
殷囬咬着后槽牙,他没去看泊戚,只是薄唇微启,恶毒的话便吐了出来:“你管的是不是太多了?”
人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不知道怎么逃离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对那个拉住他的人恶语相向。
用最狠,也让对方最痛的话逼他离开。
不一定是真心话。
但是,是故意讲的最刺痛对方的话。
“泊戚,我现在不想看见你,可以请你离开吗?我需要休息了。”
殷囬感觉泊戚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猛的收紧了,随后又徒然松开。
殷囬没了限制,立马就转身想逃回自己的房间。
“阿囬。”
短暂的沉默之后,泊戚缓缓开口,声音吞了沙砾一般的嘶哑:“我感觉,我好像要.....失去你了。”
“对吗?”
第六十一章 我们到此为止。
殷囬脚步猛然停下,胸口处传来一阵阵的刺痛,殷囬想回答不对,他想说没有。
可是他说不出口。
殷囬得承认,泊戚的感觉是对的。
因为殷囬确确实实的想过,就此结束他和泊戚之间的关系。
他想隐藏的,他所害怕的,已经快要瞒不下去了。
泊戚会发现的。
短短一天一夜,想分手,想结束的念头在殷囬的脑海中出现了很多次。
可每想一次,就又会犹豫一次。反反复复,殷囬始终下不定决心。
他一边告诉自己要放手,一边又不愿不舍的抓着泊戚。
他又迟迟不肯袒露心声,又不肯给泊戚一个痛快。用着逃避的方式假装他们之间的安然无事。
殷囬眼神一暗,他这是像殷天还是像苏素呢。
他不知道,殷囬只觉得自己恶心至极。
在这样下去,泊戚又会无止尽的内耗,被无止尽的伤害。
殷囬明明最不愿意让泊戚这样了。
窗外的雷声太响,就好像要穿破天空。与之明显有着对比的,是殷囬和泊戚之间蔓延开来的沉默。
雷声与雷声之间的间隔越来越短。在轰隆不止的声响中,殷囬终于回头。
他眼神有点失焦,嘴巴一张一合,像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但话是实实在在的说出口了,泊戚听见也听清了。
殷囬说——
“泊戚,我们...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很简单的词语,很好理解的意思,但是泊戚不明白。
是分手的意思吗?
殷囬要....分手?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自己果然要失去殷囬了吗?
泊戚有些僵硬的站在原地良久,脑海里不断翻转着殷囬刚才说出口的分手。
耳畔嗡嗡的响着。
好像分手两个字是一个威力巨大的炸弹。
而他被炸的支离破碎,带着骨头都有些生疼。
窗外的暴雨终于落下,大的像是从天空倾泻而下的。
风把落地窗那挂着的百叶帘吹的不停拍打着墙壁,发出一声又一声刺耳的动静。
泊戚动了动身体,慢慢的走到落地窗那,伸手把窗户关上。
窗外的大雨有些淋到他的身上了,泊戚好像也没感觉到,眼也不眨的又把百叶窗合上了。
合上后泊戚就着那个姿势,背对着殷囬说:”我不要。”
“我不要分手。”
泊戚没看背后人的模样,不知道殷囬现在是什么样的神情。
他也不敢看,怕看到殷囬脸上的漠然和决绝,厌恶和不耐。
怕殷囬下定的决心大到毫无回旋的余地。
于是泊戚只能好像强硬却明显带着乞求的说:“我不同意分手。”
就好像只要他不同意,他们不算分手。
傻的可以。
可是泊戚只能这么做。
他不想和殷囬分手。
他不能和殷囬分手。
背后的人用那道泊戚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对他说:“泊戚,你不是纠缠不休的人吧。”
泊戚没回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殷囬又说:“好聚好散,我以为我们都懂这个道理。”
泊戚手慢慢放下,在口袋里握成拳头。
他垂眼盯着地板,灯光打在地上的瓷砖上,反射出一道道圆心的白色光圈。
泊戚慢慢轻笑出声,似有若无的,从喉咙里溢出来,又消失在空气中。
让人听的不真切。
殷囬推开了自己那么多次,隐瞒了那么多事,也说了很多称得上是逼他离开的话,可自己没动摇过。
可是........
泊戚抬头看着殷囬,声音几不可闻的一字一字往外挤:“阿囬,你拼命的想逃。是不是,只要能逃离我,就是好的?”
殷囬一向喜欢泊戚的眼睛,那双眼里,盛满了亮光,有着这世间最为丰富的情绪。
狡黠的、得意的、温柔的,黑瞳在望向你的时候就像是把人印在了眼睛里,记在了心里,漆黑却又透亮的不可思议。
可是现在,这一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里面没有了光亮,无波无浪,平静黑沉的吓人,冷漠的不像是泊戚。
殷囬呼吸一顿,跟被灌了哑药一般,连个拟声词都发不出来。
泊戚突然勾唇自嘲一笑,黑眸死死的盯着殷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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