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对赵峋的肯定,苏徐行仔细瞅着,但对方脸上无波无澜,瞧不出到底被奉承到了没有。
见苏徐行一直打量自己脸色,赵峋这才勉强点了点头:“可以。”
苏徐行一喜,喜色还未爬上眉梢,就见赵峋又朝他伸出手:“秘方。”
苏徐行眨眨眼,突然反应过来对方这是在要自己之前应承他的那份秘方。该说不说,这确实才像赵谨谋,不然就冲这几次亲密行为,苏徐行险些以为对方已经爱上了自己。
“那我回头给你。”苏徐行也不赖账,反正那玩意儿就是用来交换赵谨谋的帮助的。
赵峋却摇头:“就现在。”
他声音又恢复了些从前的凉薄:“那秘方若确实有价值,我便帮许琢办了这件事。”
苏徐行:“……”
苏徐行差点气笑了。果然啊果然,他咬牙切齿地想,这赵谨谋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
他脸色难看地从怀中掏出那份早已写好并详细标注的“秘方”,“啪”地一声拍在赵峋怀中,态度恶狠狠的:“自己看!”
赵峋闻言展开秘方,一目十行地看完,又看向苏徐行,语气郑重:“此方当真?”
“自然。”苏徐行不卖关子,肯定地点点头,随即又提醒道,“只是这东西极难做出来,我也不能向你保证。可一旦做出来,必将有大用。”
赵峋听完没有立即说话,他将秘方叠好又塞入怀中,这才重新看向苏徐行:“算我欠你一份人情。”
苏徐行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摇摇头:“在临江你救了我一命,就当回报好了。”
哪知赵峋听了却没有高兴,反倒周身气压一降,凌厉的气势压得苏徐行心头一紧。
这家伙又发什么疯?他暗忖着。
就听赵峋沉声道:“我说过……”
“你的命是我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只在身影远去之前又接了句:“此事交予我,你自当安心。”
于是当夜,岐州地界儿发生了一件大事。仅次于许氏的大族——孙氏一族的下任当家人在巡查完自家田庄回府的途中被马贼给掳走了,那马贼还要求孙氏出白银十万两才能赎人,且限时一个时辰,超过时辰便要直接杀人。
在岐州地界居然让下任当家人被马贼绑走了,这是何等奇耻大辱?!听说孙氏老族长气得当场晕了过去,现任当家人更是怒发冲冠,连府衙都顾不上去,直接点了一百家丁和三百私兵直冲城外田庄,沿着孙氏少主回府的路一路搜查,连只蚊子都不给放过。
此事闹得阵仗颇大,知府大人知道的时候孙氏已经将那条路连带周围田庄、山林掘地三尺,搅得附近农户哀声遍地,连连向知府大人磕头下跪,请求庇护。
虽然滇南这块的大族都会养私兵,但那也是私底下静悄悄来,且规模不太大,朝廷之前没精力来管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朝廷装傻,跟你明晃晃地绕过府衙私自带私兵出城搜查不一样,更别说孙氏家主还逾矩搜查农户、庄户,搅得他们不得安宁,这明晃晃地就是将朝廷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听说知府大人气得脸色漆黑,冲孙氏家主发了好大的火。奈何对方救子心切,竟是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对着知府大人就是一顿夹枪带棒的“告罪”,接着依旧我行我素地搜查,并且高声命令私兵“掘地三尺不行,就掘地十尺”,扬言势必要将少主救回来,否则一个个提头来见。
一个普通商人敢当着知府的面喊打喊杀,这是何等猖狂!奈何府衙衙役也与各大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知府便是有心使唤也无力,再说人手也不够,于是知府大人最终只能气得丢下一句“自会禀告圣上”便拂袖而去。
孙氏家主哪管他,他带着人翻找了一夜,最后在不远处的山涧里找到了快泡发了的孙氏少主,在见到自家爹时,还剩一口气的少主恨恨道:“都是许……许……”
话还未说完就晕了过去,接着就是高烧不退,昏迷数日。
而那句未说完的话也被岐州百姓传成了“都是许氏”,可不就是许氏吗?许氏与孙氏同属大族,就因为许氏的书院有一位大儒,且子嗣更丰,这才让许氏坐上岐州第一大族的交椅,让其他各族唯他马首是瞻,但明明孙氏家产更厚,商行遍地,只因为底蕴不足而退居第二,他们如何甘心?两族之争已不是一年两年,岐州百姓也多有耳闻,因此孙氏少主一出事,所有人都想到了许氏身上,再加上孙氏少主那句未说完的话,此事已经板上钉钉,定是许氏干的。
孙氏家主就这么一根独苗,现在见亲儿子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老族长也自顾不暇管不到他,当即就放了狠话定要许氏付出代价。
于是这段时日许氏苦不堪言,论商铺家产,他们是不如孙氏的,现如今对方拼着两败俱伤也要剥下他们一层皮,许氏如何能抵挡得住,最近许氏家主可谓焦头烂额,连带着去找他那侄子麻烦的事儿都抛之脑后了。
许琢自然也跟着松了口气。
其实此招并不高明,但奈何两族早就形同水火,孙氏家主又是个极其护犊子的性格,儿子被掳了,他连知府的表面面子都不给,更不用说对宿敌了,自然将全部怒火都发泄在早就想除之后快的许氏身上,任何人来说都不好使。
便不是许氏做的,孙氏家主也要是许氏做的。儿子的亏已经吃了,他不趁机啃掉许氏一块肉,他心头火难解。
距离孙氏少主被掳不过几日,岐州城里的风言风语就已经传得城外的苏徐行等人都知晓了。
那日之后,苏徐行等人与许琢带着流民趁夜色从另一方向离开甸山,直接跑到了先前那伙马贼的老巢。也多亏了赵峋,他让墨霄跟着那些逃跑的马贼摸回了他们的老巢,这才知道这伙马贼虽然也属林水帮,但因为私底下经常作奸犯科、杀人越货,已经被林水帮大当家赶了出来,一批人在离甸山不远的一座山头另起炉灶,哪知第一单就遇上了赵峋,不仅任务未完成折损了大半人员,还将墨霄这个杀器引了回去。
见对方只剩下不过二三十人,墨霄当机立断将山头抢了过来,于是这儿就成了许琢他们的落脚地。
“你二叔最近应该很是头疼。”苏徐行坐在虎皮座椅上,一边说一边有些新奇地摸了摸那虎头上的毛。
许琢闻言发自内心地笑了:“我那二叔庸碌无为偏又自视甚高,总以为许氏在岐州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其实……”
“看起来各族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实则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苏徐行幽幽地接道,“滇南三州各族从前不愿家族衰落,俱都团结一致抱团对外,加上南疆外患、地势险阻、国库空虚……种种原因才让太祖皇帝束手束脚,给了各族喘息之机。”
许琢点头,喝了一口茶:“但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滇南三州故步自封,各族势力早已大不如前,而大琼如今国力虽不如前,但国库到底充盈些,加上南疆近年内乱不断自顾不暇,想收拾一个滇南,只看皇帝陛下愿不愿意付出这代价。”
“然而滇南各族还沉浸在昔日的辉煌之中,不仅不收敛,反倒越发放肆,这样刚愎自用、自以为是,只怕真的要等到刀落到头上那一刻才会醒悟。”
苏徐行闻言点头,确实如此,后来滇南突发水灾,哀鸿遍地、民不聊生,各大族却仍旧作威作福,激起不少民愤。后来男主带着人马前来赈灾,不仅带走了许琢这个活人,在滇南守军的配合下还带走了不少赈灾期间拒不配合的族长族老的性命,直接杀鸡儆猴。
有私兵又如何?在上万的守军面前,那凑在一起也就千人还如散沙一般的私兵根本不够看,再说人家当私兵也是为了混口饭吃,又不是为了诛九族,当守军郑将军领着圣旨出现,言敢反抗的不仅就地杀无赦,还要株连九族,哪里还有人敢反抗?又不是来起兵造反的。
内里早就分崩离析、青黄不接,外里又民怨滔天、不得人心,骑在滇南百姓头上的三州大族在水灾中也如同那被洪水压断的庄稼一般倒了下去。
后来,滇南自然成了男主的囊中之物。
各族的衰颓是早晚之事,但若利用得当,又岂知不是好事?
苏徐行看向许琢:“若你成了许氏家主,在这场风波到来前,你会如何做?”
“滇南百姓苦矣,若我为一族之利,自是延续旧法,将一切利益牢牢攥在手中。”许琢说着苦笑一声,“可我也因家族倾轧沦落至此,体会过颠沛流离、人间疾苦。”
“当此时我曾暗自发誓,有朝一日我若夺回一切,自当以一地福祉为己任,百姓安居乐业、岐州人才辈出、滇南富足兴盛,又何愁我许氏衰微,又何惧我许氏衰微?到那时,便是要丢了性命,我也无所畏惧。”许琢每说一句,眼中都要更亮一分。
这时的他还是才学广博、意气奔放的许清越,有着他自己的理想抱负,即便落到朝不保夕的境地,他也未曾丢失心中信念,依旧留有书生傲骨。
“但大刀阔斧的改革是会流血的,若你去做,其他各族必定横加阻拦。知其不可而为之,你果真愿意?”苏徐行沉思之后又接了一句。
只见许琢目光灼灼:“清越之乐。”
话至此,苏徐行已然明白许琢的决心,他认真地点点头,忽然笑了:“那就去做!”
果然,他来找许琢的决定没错。
明珠未被蒙尘之前,一定能发出更加耀眼的光!
第66章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苏徐行与许琢可谓相见恨晚,纵然也有互相利用的意思在其中,但志同道合之人交谈起来总是畅快淋漓,二人时常推杯换盏,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架势。
赵峋冷眼旁观,心下却恼火异常。这苏琰与自己说腿伤未愈不能饮酒,倒是和那许琢对饮成趣,好不快活。
真是……岂有此理!
赵峋也不知自己这情绪为何如此强烈,但每每看到苏琰与许琢言笑晏晏的模样,他都恨不得冲上去将人直接掳走藏到他王府的暗牢里。
藏在那……便谁也不知道……他眯了眯眼,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主子。”身后,墨霄自阴影里走出来,冲他恭敬地递上一封信,“来信了。”
赵峋顿了下接过信,神色冷淡:“墨霄,我有事交代你。”
……
这日,苏徐行照旧在许琢屋内与他盘算好接下来的计划,二人意见相合,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得热火朝天,直到月上柳梢头之后他才回自己的屋子。
这座山头还剩下的那些马贼自那日被墨霄追来之后便死得死、逃得逃,再也不敢回来,留下的这座寨子被许琢他们一番收拾修补,住起来自是比在甸山上要好得多。
苏徐行分到了一间较宽敞的屋子,他左右住着阿冬和秦郎中,因为害怕打扰两人休息,他回来时总是轻手轻脚,进屋之后也从不点灯,只借着月光摸黑爬上床,然后一觉到天亮。
今日亦是如此,苏徐行蹑手蹑脚地从阿冬与秦郎中的屋前经过,接着小心翼翼地推开屋门。“吱呀”一声,他从开得不大的门缝里钻了进去,随即轻轻合上……
“做贼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自耳畔响起,苏徐行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扯起嗓子。
“唔……”但所有的尖叫声都淹没在了一只粗大的手掌之中。
“砰”的一声,苏徐行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对方狠狠压在门上,连带着还未合上的门也猛地关上了。黑暗中,高大的身躯自他身后缓缓倾覆而来,牢牢地压在他身上,如同蛛网一般将他整个人都锁在了自己怀抱之中。下一刻,湿热的气息在苏徐行的耳廓喷洒,他鼻尖隐隐约约飘来熟悉的异香。
“泥……”
知道不是贼人,苏徐行悬起的心暂时放下,他刚打算说些什么,却被对方猛地掐住下巴,被迫抬高了头颅。修长的脖颈顿时暴露在空气中,那人微微侧头将脑袋埋在他脖颈处,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
气息拂过带来莫名的搔痒,苏徐行只觉头皮一麻,下意识耸了耸肩膀,却被对方蛮横地压制住了,随即有细密的吻落了下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重复的“为什么”。
苏徐行又痒又难受,身子下意识扭动不停,但很快他注意到自己触碰了什么,唰地僵住了身子。
感受到身后人的炙热,苏徐行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
只是不等他说出完整的句子,那人忽而轻叹一声,松开了桎梏他下巴的左手。苏徐行一楞,刚想转过头去,却见对方右手自身后而来,捏着他的下巴就将他头转了过去,接着,是如狂风骤雨一般强势蛮横的吻。
呼吸被快速掠夺,苏徐行口中同样被顶得生疼,他双手抵在对方胸前想要推开一些距离,却不想激得他进攻得更加猛烈。同时,那空闲的左手也不曾停歇,径直拿住了苏徐行的软肋,无视了他的摇头拒绝,对方浅浅笑了一声便开始“作恶”。
虽不是第一次这样亲密了,但苏徐行还是浑身颤抖,整个人瞬间就软了下去,只能紧紧依靠在门上以支撑着让自己不倒下。
屋内一时只剩下苏徐行难耐的低吟。
良久,熟悉的感受再次袭来,苏徐行忍不住闷哼一声,然而细碎的呻吟皆被对方吞下。
过了会,那人缓缓松开他,低低笑了声。
又一次在对方面前出丑,苏徐行见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只是在黑暗中也不知对方有没有看清。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只余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苏徐行胸口剧烈起伏,脑子一片空白,只能侧靠着门板平息,而等他想站直身子时却被对方又一次压在了门上。不仅如此,那人还将他身子往下压了一些,好让他挺起后腰。
意识到对方想做什么,苏徐行恼怒地斥了一声:“赵谨谋!”
但这次,对方却没有停下,自顾自地撕开他的衣袍,伴随着锦帛破碎之声而来的还有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
“我学过。”
学过?苏徐行还有些混沌的大脑顿时清明起来,下一刻,只感觉到赵峋一番作弄之后径直将自己送予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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