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我们差点死在他的宝品阁,我还要上赶着帮他?”他冷哼一声,“我要叫他知道什么叫……”
“引狼入室。”
第97章
自第二日起,苏徐行便恢复往日淡定沉着。他与穆恒在书房密谈了整整一日,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出来之后,苏徐行就戴上面具,成了鹤城城主身旁的谋士。
但说是谋士,苏徐行的权限却很高,除了不能自由出入穆恒的书房,他在城主府简直就是来去自如,想做什么、想怎么做、什么时候去做,都随他自己心意。如此便利,倒是给了苏徐行重操旧业、疯狂赚钱的好机会。
别说,南疆的钱还挺好赚。
不仅如此,穆恒虽然要苏徐行助他一臂之力,目前却也没有要求他办什么事,好像就是凭空给了他一个能在南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有古怪。苏徐行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却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
不过后来穆恒让他帮过几次忙,才算是勉强打消他一点疑虑。
这日,苏徐行照例在房中梳理计划,他桌案旁层层叠叠堆了几十个封信,分别给不同的人,只是因为没有信任的人在身旁,暂时没有寄出去。
赵峋刚踏进屋子见到的便是苏徐行埋首案牍之后,挥洒笔墨的场景。他斜倚着门框,双手抱胸,默默盯着看,眼中笑意浓到化不开。若是墨霄在此,只怕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怎么他家主上恢复神志也似未恢复一般?
察觉到来自门口的灼热视线,苏徐行抬起头来,见是赵峋,他会心一笑,搁下毛笔迎了上去:“怎么了?”
赵峋放下双手,脸上同样升起笑意:“无事,来看看你。”
说着,手十分自然地伸到他脸颊旁,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眼神也异常炽烈。
苏徐行被他这充满侵略性的眼神盯着,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但转念又觉得自己太怂,于是选择“迎难而上”,直直地盯了回去。
赵峋望着近在眼前的俊秀容颜,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下。苏徐行的眼睛大而有神,漆黑的眼珠像是上好的琉璃,闪着光泽,让人忍不住想要珍藏起来。
心念一动,赵峋抚着苏徐行的手微微用力,看着白皙肌肤上留下的红痕,赵峋目光越发深邃,随即缓缓俯下身子。
苏徐行见赵峋越凑越近,心跳突然加快,“咚咚咚”地犹如打鼓一般,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猛地闭上了眼。
确定了自己心意之后,苏徐行反而没有了之前的肆意从容,他紧张而又期待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吻。两人呼吸逐渐交织在一起,苏徐行睫毛微微颤抖,像是风中振翅的蝴蝶翅膀一般,美丽而又脆弱。
赵峋望着他这副乖觉的模样,心中一软,突然有些不舍。
苏徐行还在等待着,却忽然感觉到喷洒在面上的笑意,还带着一丝揶揄。
“想什么呢……”赵峋的嗓音低沉、暗哑,语调中带着他常有的讥嘲意味,“你脸上沾了墨,我帮你擦擦而已。”
苏徐行闻言唰地睁开眼,近在咫尺的是赵峋饱含笑意的俊脸,说着,对方还将方才抚摸苏徐行的手伸过来给他看:“喏,墨汁。”
只见拇指指腹上确实有一点墨迹。
苏徐行:“……”
淦!
被耍了!
他气得瞪大了眼,脸上也因羞恼飘起红霞。狠狠剜了赵峋一眼,苏徐行默不作声地回到桌案旁。他再搭理赵峋他就是狗!
见自己被白了好几眼,赵峋心中不仅没有气,反而越发愉悦。“呵呵——”的笑声自胸膛响起,在整间屋子里回荡。
苏徐行握着毛笔的手一顿,低低骂了一句“笑屁”,却在之后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勾唇。
有毛病!
也不知是在骂赵峋还是骂自己。
笑闹过后,苏徐行重新静下心来,他心中要盘算的事情太多,待他将所有都梳理清楚,该交代的事情都写成信,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放下笔,伸个懒腰活动身体。再抬头,赵峋已经不在门口了。
人呢?苏徐行觉得奇怪,这人默不作声地过来,又不打招呼就走了,也没说前来找他什么事儿啊?
这样想着,他整理好东西,前去找赵峋,却是哪里都找不到他。
什么情况?苏徐行心头焦躁,想起之前在岩山的那次,他找寻的脚步忽然停下,难道又是不告而别?似乎想到什么,他突然转身,往自己房中走去,越走越快,直到跑了起来。
等苏徐行气喘吁吁地回到自己房中,果然就见砚台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压着一封信,展开,里面的字笔走龙蛇,扑面而来的磅礴气势一如赵峋这个人。
苏徐行一目十行,草草扫过,只在最后一句“勿念,我在上琼等你”那儿停顿了会,这是赵谨谋第二次对他这样说了。仔细算算,离赵谨谋离开大琼也没多少时日了。
苏徐行眉头一拧,再将目光挪到信尾。
落款是:卿卿。
苏徐行猛地将纸一揉。
随即又做贼似的把信纸重新展开,抚平,叠好塞进信封里,默默放入怀中。
有病。他无声笑骂了句。再去自己放信的地方看,果然就看那里已经空了,一叠几十封信悉数不见。
苏徐行了然,赵峋既是自己有事不得不离开,也是为了帮他把信送出去。只有信到了该到的人手中,他的盘算才能顺利进行。
现在只等水手各就各位,他们这艘船就能扬帆起航了。
……
时间一转便是月余,正值盛夏末尾的时候,但炙热的阳光依旧烘烤着大地,窗外的知了都叫得有气无力。
苏徐行正悠闲地在屋内练字,身旁冰盆里传来阵阵凉意,驱散了他身上的暑气。
“阿琰。”秋棠自门外走进来,身后跟着端着水果的侍女。
苏徐行落下最后一笔,抬头,脸上浮起笑意:“秋姨。”
秋棠摆摆手,侍女鱼贯而入,将冰镇过的水果尽数摆到苏徐行面前。待侍女退下,秋棠这才走到苏徐行跟前,劝他吃东西:“我见你近日胃口不好,可是太热了?”
南疆比滇南更加靠南,还要炎热些许,一到夏日街上行人都不见几个。也就鹤城最靠近大琼,算是南疆最北的地方,比之其他城池要稍微好一些。
但也很热。
苏徐行近日都懒洋洋的,出门走动的时间也比之前少一些,但就是这样,他人却清减不少。
苏徐行摇摇头,有些答非所问:“已经很好了。”
他还能用冰盆降暑,纵观整个鹤城,也只有城主府有这个待遇。他若还觉得热,别人呢?苏徐行自小吃过不少苦,叫苦不是他的性格。
秋棠见他这么说,便点点头,转身从一旁的托盘里端出一碗乳白的冰水,对苏徐行笑道:“这是城里最近兴起的一款糖水,听说一碗难求,许多人家都爱喝,我身边侍女去了几趟才买回来,还是冰的,你快尝尝看。”
秋棠兴致勃勃地推荐,苏徐行看着她眼中的关怀,又想到对方这几个月对他的殷切照顾,心中不忍。若是秋姨知道他的计划,不知会不会恨他。
眨眨眼,苏徐行压下心中的感慨,转身去了内室,再出来时,手里端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看起来像是妆匣。
秋棠疑惑:“这是?”
苏徐行让她放下碗,打开匣子。秋棠照做,等打开之后却惊讶万分。只见那匣子里不仅装了不少珍宝,珍珠、翡翠、金步摇……下一层的抽屉里还整整齐齐地摆满了金锭子,乍一数便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秋棠猛地抬头看向苏徐行,有些结巴地问道:“这是……”
苏徐行缓缓收好匣子,重新递给秋棠:“这是给秋姨的。”
秋棠惊呼:“给我?”
苏徐行:“正是!”
“几个月前,秋姨借给我不少银钱,这到了该还账的时候了。”
只是他借的银票,还的金子,这样不论到什么时候,这笔钱都能用。
秋棠连忙摆手:“什么还不还的,你我之间哪要计较这些?那都是秋姨心甘情愿给你的!”
说着,看向他手中的匣子:“这你都收走,我不要!”
苏徐行却执意给她:“那秋姨便当作是我孝敬您的吧,孝敬长辈,秋姨总该不会还要推辞吧?”
两人一番拉扯,最终秋棠没有拗过苏徐行,将匣子收下了。
“再过几日,便是南疆的灯水节,到时候街上指定热闹,你来南疆这么久也未出去玩过,灯水节那日便跟着忧儿他们一起去玩玩吧?”秋棠看着他,满眼慈爱。
苏徐行点头:“那到时便麻烦穆忧贤弟了。”
“哼——”却听门外传来一声冷哼,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穆忧进了屋子,看着苏徐行的表情十分嫌弃,“我才不想带他去玩呢!”
秋棠轻斥:“忧儿!”
苏徐行却也不恼,看着穆忧笑道:“是我厚着脸皮麻烦穆忧贤弟带我前去,自然也该有所表示。”
说完犹如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掏出一把匕首,匕首短小精悍,上面镶嵌着宝石,看起来就富贵异常,十分衬漂亮的穆忧。
苏徐行将匕首递给穆忧:“送给贤弟。”
穆忧见到那匕首眼睛都亮了,却犹豫了下没有立刻伸出手,而是紧紧盯着苏徐行,开口道:“我想要刻着花的那把。”
刻着花的那把便是赵峋送给苏徐行的,来南疆后他一直未离身。
苏徐行摇头:“这是我夫人送给我的。”
言下之意就是拒绝。
穆忧一愣,哼道:“就知道你的夫人,说回去办点事,这么久了都没回来,不会不要你了吧……”
苏徐行:“……”
手好痒,好想打人。
他眯眼笑:“我们很恩爱,不劳费心。”
穆忧闻言脸一黑,“啪”地一把抓过那把匕首转身就走。
没多久,秋棠也离开了。
苏徐行这才端起桌上那碗已经融化的冰糖水开始吃。
很快,南疆就要改姓了。
只等灯水节到来。
第98章
时光悠转,转眼便是灯水节。
作为南疆一年中除年节之外最大的节日,灯水节一共持续三日,在这三日里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停下手中事,将重点放到这个节日上。
在灯水节期间,白日里人们在家中躲避烈日,准备节日需要的东西,待到了傍晚便倾巢而动,几乎整个城的人都出门了。街上张灯结彩,摆摊的、杂耍的、猜谜的……应有尽有,好不热闹。身着南疆特有服饰的人们结伴而行、走街串巷,人人手中都提着一盏造型独特的灯,可自由交换,也可借机送给心仪之人。
相比大琼百姓的内敛、含蓄,南疆人更加热情、奔放,他们表达爱意的方式十分直白,所以“灯水节”在南疆又叫做“结缘节”,待到第三日夜晚,灯水节结束前夕,所有百姓都会来到城中的河流旁,放上一盏许愿灯,祈愿今后的日子一路光明、风调雨顺。
“灯水节”中的灯、水二字的含义也便在此了。
一个热闹、喜庆的日子,人人都沉浸在节日的氛围中,对其他方面的关注自然会降低,人也会松懈不少。
所以,是一个搞事情的好时机。
苏徐行跟在穆忧身后,目光不断梭巡着沿街的店铺,与那些暗中等待的人一一对视,交换信息。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东风。
逛完了两条街还是两手空空,穆忧不耐烦地转身,没好气道:“看了这么久了,就没看到一盏你喜欢的灯?”
根本就没注意看灯的苏徐行摸摸鼻子,有些心虚:“我是大琼人嘛,与你们南疆人的审美不同。”
只是这理由他自己都不信……而穆忧倒是信了,他脸色稍缓,低头沉思了会儿,忽然提议:“不然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吧,我给你做一盏?”
“这总行了吧?”穆忧虽然还面带嫌弃,但眼睛亮亮的,显然对这个提议很满意。
苏徐行愣了下,摇头:“不用,随便买一盏好了。”
灯水节后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秋棠和穆忧,又遑论让他亲手给自己做灯。苏徐行于心不忍,亦心有不安。
却不想穆忧笃定了这个主意,便是苏徐行拒绝了他也还是要做:“就这么定了。你快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
穆忧拍板。
苏徐行:“……”
这孩子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但最终被他缠得没有办法,苏徐行只能胡乱答道:“就……清雅一点的,带点花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反倒是穆忧得了回应很是高兴,他告诉苏徐行在天黑之前肯定能做好给他送过来,让他好生等着。
等穆忧乐颠颠地走了,苏徐行脸上表情一言难尽。身后,墨霄悄悄靠近,轻声问道:“今夜行事?”
苏徐行未立即应答,他望了眼人已经开始变多的街道,身着清凉的南疆服饰,头戴花环的百姓个个脸上都洋溢着高兴的笑容。纵然南疆已经在权力者的手下四分五裂,国不成国,但寻常百姓只要有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家,能吃饱穿暖便也心满意足,更多的祈祷也不过是希望家人安康、多赚点银两。
苏徐行不忍将他们祈祷的权利都给剥夺了。
“第三日吧,等放灯结束就动手。”苏徐行低声道。
墨霄皱眉:“今夜必定万人空巷,兵备所那边防守最弱,谁也料不到灯水节当日会出事……”
待到第三日,变数太多,万一被察觉了,计划便毁于一旦。苏琰从来干脆利落的性子,在滇南处置那些大族时眼都不眨,弩箭都快戳瞎别人的眼了,怎得面对南疆异国异族之人还如此优柔寡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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