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神秘者已水落石出,可是用什么代表他呢?薛凌云四处寻找,可是手边除了棋子便是吃食。他不想用棋子和吃食代表叶长洲,起身从一旁的花瓶里摘下一粒腊梅花苞,凑到鼻下轻嗅。
“嗯,香。”他满意一笑,这腊梅含苞待放,孤傲清冷,又香得冷冽,与叶长洲再相似不过。捏着花苞满意地回到座位上,将花苞单独放在一边,双目盯着眼前棋盘盘算起来:太子身份尊崇,有帝后撑腰,虽唬人却是纸老虎;老二军功在身,囊括西山营,实力远在太子之上;老五老七背靠庆安国,手握流水山庄,虽是庶出,但若没有太子和珩亲王,将所向披靡;唯独叶长洲,没权没势,没人没钱,孤孤单单,跟那三方完全不能匹敌,随便谁轻轻动一下手指,他就是九死一生。
薛凌云皱眉,气鼓鼓地盯着棋盘上实力悬殊的四方,想起叶长洲在珩亲王府被逼得坠湖,还有西三阁他被刺客逼得举刀自伤,薛凌云就生气。自己可以欺侮叶长洲,但别人不可以!
他起身,孩子气地从怀里掏出煜王府的虎符,径直拍在腊梅花苞旁,双手叉腰得意洋洋自语:“这样看谁还敢欺负你。”
自那晚带叶长洲去看流光镇的冰雕后,算起来有十多天未见了。薛凌云捏起棋盘上那朵花苞放在手心,心情甚好,转头看见一旁的蜜柚,心念微动,起身喊道:“岑丹,今日新到的蜜柚全都给我装上,我要带走。”
经一个多月的精心调养,叶长洲的伤彻底好了,用了薛凌云送来的玉清丹,那丑陋的疤痕也淡了不少。
王府小厨房每日按照他的口味做菜,虽无荤腥,但胜在食材珍贵滋补,身子也比在宫中时强了些,不再像刚受伤时病恹恹的样子。
他刚用完晚膳,在暖阁烤火看书,杨不易进来禀报:“殿下,那煜王世子又来了。”
叶长洲头也没抬,吃着烤炉上的橘子:“让他进来。”
“诺。”杨不易退了出去。
很快,薛凌云手里抱着一个硕大的蜜柚跨进暖阁,嘴里还不忘吩咐身后的杨不易:“把柚子收好。”
叶长洲抬头,见他满面春风,神采奕奕,头上乌发还粘了些雪粒,身着一身劲装,好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但叶长洲只是瞥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书:“哪里来的柚子?又是抢来的么?”
薛凌云习惯了他的言语奚落,毫不客气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从怀里拔出匕首,不讲究地在袖子上擦了擦就开始给柚子开膛:“从贺水洲千里万里抢来的,要不要尝尝?”
叶长洲皱眉,嫌弃地看着他用匕首剖柚子:“你这匕首杀过人的吧?用它剖的柚子我可不吃。”
“不脏。”薛凌云小心翼翼将柚子肉取出,丝毫没有破坏柚子的膜。将匕首放在一旁,双手掰开柚子肉,耐心地取出一瓣拨开,将鲜红地果肉递给叶长洲:“你尝尝,昨日的礼部官船捎来的,除夕宫中家宴上的贡果,我要了一筐,全给你拿来了。”
叶长洲接下果肉小小尝了一口,清甜微酸,汁水饱满,果味浓厚,的确是上佳的果子。他怅然一笑:“这么好的东西,我这郡王吃的第一口竟是从你这里来的。想必我那些皇兄们早就用上了吧?”
他这随口一句话,正戳中薛凌云的心,方才在煜王府盘算的情形闪现眼前。薛凌云伸手从一旁架子上取了果盘,一瓣瓣将柚子肉剥了放进去,道:“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往后你想要什么都会有。”
叶长洲咽下清甜的柚子肉,修长俊美的眼眸含笑望着他:“你说什么?”
薛凌云抬头看着他,眼神复杂:“我说,你想要什么都会有。”
四目相对,叶长洲被他这么直白地看着,眼中笑意消散,低头不与他对视,只是默默吃着柚子。
叶长洲早已从崇明教信徒那里听闻薛凌云这几日做的事,他已按照自己的设想,成功将太子的矛头调转至老五老七。只是这次只怕再瞒不过薛凌云了。
“你……”叶长洲没抬头,犹豫着说了一个字,欲言又止。
薛凌云剥着柚子:“你不是说珩亲王对你好吗?”他抬头,目光真诚地看着叶长洲,“我也希望他能在流番洲襄助我父王长姐。”
此言一出,就等于告诉叶长洲:你的抱负筹谋,你的宏图大志,我都知道。
叶长洲愣了一下,随即浅笑,一双眼眸漫上忧伤:“多谢你。”
薛凌云被他样子刺得心头某处莫名地疼:“无需如此客气,你想做的事,我会帮你。”
叶长洲手里的柚子“吧嗒”掉进盘子里:这头狼,已甘愿为自己所用了。
“怎么了?”薛凌云盯着他。
叶长洲摇头自嘲一笑:“你不觉得我痴人说梦吗?我毫无权势,还想在铁蹄践踏下逃生,妄图活一条命……”
他说得如此可怜,可这就是他的现状,想要活命就要去争,一味躲避忍让,他的下场将比之前更惨。但叶长洲有勇有谋,绝不是表面上那般柔弱可欺,若是有煜王府的支持,他定能一飞冲天。
薛凌云恨叶家人,如果必须是叶家人继承皇位,薛凌云宁愿那人是叶长洲。低头剥着柚子瓣膜:“是有点痴人说梦。”随即看着叶长洲,“但有我在,起码不会让你去暴尸街头。”
叶长洲心里本还哀戚难过,闻言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佯怒道:“你就认定我会暴尸街头是不是?”
薛凌云被他拧得抱着胳膊直喊疼:“疼~好狠毒的人。”随即揉着胳膊讨好一笑,“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
说开了,又得薛凌云承诺相助,叶长洲心情大好,用夹子翻动着烤橘子,瞥了他一眼:“呵~你还有脸说,我若是把你对我做的事告诉父皇,足够你死一万次。”
“那我就拉着你同归于尽。”薛凌云咧嘴一笑,“就说是你主动勾引我的。”
叶长洲见一个橘子已烤得周身焦黄,夹起来递给薛凌云:“世子给我带了柚子,礼尚往来,喏,赏你的。”
薛凌云喜笑颜开,伸手接了,烫得在手里不断翻动,对着那滚烫的橘子吹气,怀疑道:“呼呼~这能好吃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叶长洲吃着薛凌云为他剥好的柚子。
薛凌云傻乎乎一笑,忍着烫撕开橘子皮,剥下一瓣塞进嘴里一嚼,随即酸得五官挤作作一团,一口吐了橘子,怒道:“叶长洲,你整我!酸死我了!”
“不酸谁给你吃?”叶长洲被他的样子逗笑了,不大的暖阁里顿时欢声闹腾传了好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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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沉沦陷芳心
薛凌云晚上留宿昭郡王府,叶长洲衣衫半敞靠在他怀里,把玩着那玉珏,细腻润白的美玉雕琢成的环形古朴玉龙,尾部坠着流苏系带,看雕工和品质便知价值非凡。
“你的玉珏。”叶长洲玩了片刻递给他,“我见你常年缀在鞶带上,应该对你很重要。”
薛凌云接过玉珏,细细盯着上面的纹路,眼中竟是少有的伤感。随即一闪而过,变成了柔和:“这是我娘的遗物,本是一对,凤给了长姐,龙给了我。”随即又将玉珏塞回叶长洲手中,笑道,“劳你帮我保管。”
保管。叶长洲抬头看着他却没说话。那人意图如此明显,嘴里却说让自己保管。叶长洲不再推辞,将玉珏收入怀里,闭眼靠着他胸口养神。
“岑丹说他查暗算我的人时,发现有一批人也在查此事,但是这批人三教九流身份驳杂,唯一统一的接头暗语。是你的人么?”薛凌云隔着薄衫揉搓着他大腿,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你猜。”叶长洲没睁眼。
“你一向在诸皇子中默默无闻,背着霉运沾身的名头,谁都不会想到你竟有如此庞大的情报网,还真是扮猪吃虎啊~竟骗我!”薛凌云盯着他白皙的脸颊,恨得牙根痒痒,张口就将他耳垂含在嘴里,泄愤似的吮吸轻咬。
“啧!”叶长洲被他弄得发痒,偏头不让他咬耳朵,皱眉道,“怎么,难道只许你们欺侮我,不许我反抗?我只能躺平任人宰杀?什么强盗逻辑?”
薛凌云被他的话刺了一下,看着他侧脸小声道:“不都说好不提那事了么?”
“我就提。”叶长洲坐起来冷眼看着他,“薛凌云,若我不是无权无势谁都能踩我一脚,万寿阁你敢那般放肆?你怎么不敢那般对太子、对珩亲王、对老五老七?呵~恃强凌弱,柿子专挑软的捏。”
此一番犀利言语说得薛凌云面红耳赤,他也坐起来弓着背窝在暖炉边,神情委顿不敢看叶长洲。
他说得没错,当日自己满心愤恨无处可泄,无辜的叶长洲不过恰巧撞到刀口上,若是换了别人,哪怕是老十三,薛凌云也不会如此欺凌他。
薛凌云抬头看着叶长洲,眼神竟有点可怜巴巴:可是若换了别人,薛凌云断然不会有兽欲。虽然叶长洲很好欺凌,但那绝不是薛凌云如此对他的唯一缘由。
“对不起,你生得实在太好看了,我注意你很久了,本不敢唐突你……但当时我绝望又愤恨,差点被逼疯了,所以……”薛凌云十分歉疚,期期艾艾贴过去,用小狗般的眼神望着他,“你说得对,我恃强凌弱,我混蛋……你要自救是应该的,我一定会帮你。只是……”
叶长洲这才瞥了他一眼:“只是什么?”
“可否以后……不要再提那事?”薛凌云羞耻地挠了挠头,不敢看他。
“看你表现。”叶长洲握着玉珏躺下,透过灯火细细看着里面的纹路,“你表现好了我可以遗忘。否则,你一辈子都欠我的。”
薛凌云眼神怯怯地看着他,“嗯”了声低头不语。
叶长洲凑过去手指轻勾他下巴,俊秀的眼眸蕴着微光,挑逗道:“薛大世子怎么跟拔了毛的公鸡一般?”
薛凌云咬了咬唇,脸一红,抓着他手指顺势将人压在身下,在他唇上轻啄一口,恨恨地道:“叶长洲,你真是个狡猾的狐狸。打一巴掌再给颗糖,拿捏人心之术当真炉火纯青。”
叶长洲双臂挂在他脖颈上,俊俏的脸在灯火下异常妖冶,轻声在他耳边道:“那这颗糖,你要是不要?”
“要。”薛凌云不要脸地咧嘴一笑,俯身下去亲吻他。
暖阁内温暖的光照得通透,新换的素色帐幔在夜风微吹拂动下柔软轻舞,带着几分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终究敌不过夜风的凌冽。风又大了些,素纱被吹得呜咽,身不由己地随风摆动着,如风中柳絮。劲风摧残着帐幔,连同院中的矮竹“哗啦啦”直响,倒是掩盖了些帐幔的呜咽。
暖阁内,薛凌云起身穿衣准备离开。叶长洲盖着薄被枕着玉枕,累得眼睛都懒得睁,软绵绵地道:“要走了么?”
“嗯。”薛凌云套上护腕,咬着系带绑紧,“往后我们要更加谨慎避嫌,暗中盯着我的人不少,如今你还在暗处,不能把你置入险境。”
“那你以后不来了么?”叶长洲拄颊睁眼望着他,手指绞着一截乌发打着圈玩弄着,眼神黏腻如含秋水,魅惑至极。
薛凌云一见如此情形,魂都被他勾没了,又坐下将他拢入怀中,低头在他额头落下一吻,温热的手掌揉搓着他臂膀:“怎会不来……往后我不走正门了,晚上只要有空,我就翻墙越院进来陪你。”
叶长洲推了他一把,笑道:“偷香窃玉的家伙,快走吧,别让王府的守卫逮着揍你。”
“你府内的守卫哪能逮着我。”薛凌云起身走了两步,到门口又依依不舍地回头,“我走了。”
“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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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壶福之祸患
今年除夕异常隆重,不仅因为天下初定,且恰逢叶政廷六十大寿,家宴提前半月便在筹备。各地进贡之物源源不断往宫里运,清辉殿扮得金碧辉煌,贝阙珠宫。所有皇子皇孙、后宫品级稍高些的嫔妃皆在受邀之列。
为表对煜王的器重和薛家劳苦功高的恩裳,皇后袁氏请示叶政廷,让薛凌云进宫参加除夕家宴。
清辉殿硕大的皇位之下,左右两列摆了小案,分封号、位份分别坐着皇子皇孙和嫔妃,长长排到殿门口。叶政廷和皇后袁氏共坐龙椅,不断地赏赐菜品,宫外的大臣家也有御赐菜品的待遇。
叶政廷儿孙满堂,老怀安慰,特地给年幼的皇子皇孙们备了爱吃的食物,脸上挂着慈爱的笑,令宫人一批批赐下去。
皇子这边,太子之下便是神情恹恹的老五老七,再下来是独自吃菜的老十三,随后就是叶长洲。这几个都是成年已册封的皇子,座次要比其他人靠前。叶长洲之后便是薛凌云。按理说他一个外臣,即便被御赐能参加皇族家宴,也断不能坐到这般靠前的位置,但经太子苦求,加上袁氏也有意对薛家施恩,便给他安排到叶长洲后面。
这倒是方便了二人暗通款曲。薛凌云欣然接受这个安排,在叶长洲身边正襟危坐地看着歌舞,实则一颗心都在叶长洲身上。
叶长洲面前放了一盘炙羊肉,他面无表情盯着眼前的舞姬,看似不受困扰。但薛凌云坐得近发现他不对劲,苍白的额头已挂满细密的汗珠。
“我看那炙羊肉不错,不知殿下可愿换我这盘蕈菇菜心?”薛凌云冲叶长洲一笑。
叶长洲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身后的宫人便将两人桌上的菜对调。叶长洲见桌上的蕈菇菜心,脸色稍好,但也没食欲,这殿中酒肉味太浓,都是他讨厌的味道。
“薛凌云,你这买卖可真公平。”坐在叶长洲右边的十三皇子叶恒丰冲薛凌云促狭一笑,摆明了说薛凌云恃强凌弱欺侮叶长洲。
薛凌云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半山亭那一顿毒打虽然没要自己的命,但这仇他是算在珩亲王和叶恒丰头上了。他嘴角扯起一抹笑,吊儿郎当看着叶恒丰:“怎么,十三殿下也想跟我换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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