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恒丰笑了笑,转头看歌舞:“不要。肉多香,谁要吃素。”
薛凌云似笑非笑看着一旁:“是啊。吃肉香,挨打痛。狗都知道的道理,有人却不懂。”
叶恒丰调用西山营暴打薛凌云,本就有些心虚。听他这么说,有点怕薛凌云察觉到什么,清了清嗓子坐直,假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叶恒丰转头看着叶长洲,似乎也察觉他不爱荤腥,噘着嘴负气地将自己面前一碟雪花酥放到叶长洲桌上,邀功似的冲他一笑:“小十六,哥给的,吃。”
叶恒丰是杨妃独子,从小跟着叶仲卿被宠着长大,生性有些孩子气。叶长洲十分羡慕他有母妃爱,有兄长宠,顺从地接受叶恒丰好意,颔首道:“多谢十三哥。”
叶恒丰得意地冲薛凌云“哼”了声,转过头去不理他了。薛凌云冷笑了一声,也不再搭理他。片刻后,薛凌云从案下悄悄往叶长洲那边伸手,摸到叶长洲衣袖下的手,在他手心塞了一个小小的琉璃瓶。
叶长洲面不改色,低头瞥了一眼,发现是一小瓶薄荷油,见到救星似的连忙将瓶塞拔开,涂了些在锦帕上往口鼻处一捂,恶心感顿时消散了不少。
在家宴上一口不吃是藐视君威的大不敬,尤其现在他已是昭郡王,不知多少人盯着他。薛凌云帮他解了围,叶长洲这才举箸夹了一点蕈菇以袖掩口慢慢吃起来。
殿中歌舞不断,年纪小些的皇子皇孙坐不住,有几个已经闹开了,非要站起来去玩。叶政廷心情大好,挥手让乳母们放开,由着孩子们在殿中穿梭玩耍,只要不磕着碰着就行。
孩子们欢笑追逐,清辉殿一派和乐之气。常贵妃端坐妃位第一席,一身华贵的贵妃服饰光彩照人,雍容华贵,加之胡人皮肤白皙,衬得年轻的嫔妃如烧火丫头般灰头土脸。
她起身冲帝后行礼:“陛下,皇后,大盛国泰民安,新岁胜旧年,臣妾进献一把玉壶,祝大盛福泽绵延,陛下和皇后福寿无疆。”说完让身边宫人将玉壶奉上。
宫人用木盘小心翼翼托着一个精巧的盘口圆腹玉壶缓缓来到殿中,只见那玉壶通体纯白,一丝杂质都看不到,壶身两侧双耳竟是雕琢的连环扣,细细密密的圆扣两边各九个,象征九五之尊。
近看之下,众人发现此壶的精巧之处在于,整个壶身和壶耳是用整玉雕琢而成。光是如此通透莹润、没有丝毫杂质的玉料已然是上上佳品,再配上巧夺天工的雕琢技艺,能成此一把完美之作,只怕要匠人十数年的功夫、淘汰无数次品方能出一个。
“庆安国的玉雕自是最好的。”皇后袁氏高戴凤冠,威仪赫赫,口中虽是称赞,声音丝毫听不出是在赞许。
众人一边惊叹那鬼斧神工的玉壶,一边感叹常贵妃果然大气非凡,出手便是价值连城的之物。宫中其他嫔妃包括皇后在内,别说拿得出手,便是见也少见此等宝物。
“常贵妃有心了。”叶政廷目光复杂地俯视着跪地的常氏,“赐菜。”
一旁的宫人立即弓腰捧着一罐精致的鹿肉汤羹过去。
叶政廷微时,皇后袁氏便嫁给他。夫妻结发几十年,叶政廷一个眼神和动作,袁氏便知他想法。她微微一笑,道:“妹妹乃庆安国长公主,这一出手果然不是常人能比的。”
此话虽是在赞常氏的阔绰,却也暗示常氏与庆安国来往密切。常氏已嫁叶政廷为妃,与庆安国如此来往,自是要引起叶政廷不满。
常氏只顾着在除夕家宴上讨叶政廷欢心,以消除他对自己母子胁迫的不满,却没有想到这一层。听袁氏如此阴阳怪气的话,才道不好,脸色瞬间煞白,连忙叩首解释:“这玉壶虽是产自庆安国,却是臣妾用体己钱托人买的,没有麻烦兄长……”
老五老七受了重责尚未完全康复,此刻更是坐立不安,对视一眼,拳头都捏紧了。
太子放下手中酒杯,望着那玉壶,道:“此壶着实精致,近年庆安国所产的玉少有如此通透,儿臣见都没见过,常贵妃好大手笔。”
庆安国乃产玉大国,玉石生意不但养活了庆安国人,也养活了皇室,庆安国每年向大盛进贡玉石。近年来进贡的玉石越来越差,常贵妃却说她没有麻烦兄长,托人便能买到如此上乘的玉器,岂不是间接表明庆安国向大盛进贡之物乃随意挑选?
眼见叶政廷脸色更不好,常氏面如土色,跪地叩首:“陛下赎罪,臣妾……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老五老七见状也连忙跪地,瑟缩在常氏身边不敢抬头。
“妹妹这是做什么?”袁氏皮笑肉不笑,“怎么好端端的还请起罪来?”
太子附和:“还有五弟和七弟,怎么跪下了?莫不是心里有鬼?”
这母子俩一唱一和,气得老五老七七窍生烟,但却无可奈何,只得跪地不吭声。
“够了!”叶政廷怒喝,“好好的一顿家宴弄得乌烟瘴气,都滚下去!”
天子盛怒,众人立即跪地,连殿中玩耍的孩子都吓得跪地低头。薛凌云与叶长洲对视一眼,跟着众人侧身跪地。
眼见舞乐都停了,满殿噤若寒蝉,叶政廷满心怒火被强行压下去。毕竟是过年,他不想在这团圆的场合闹得不愉快,软了声音:“起来吧~今日除夕夜,都各自安生一些。”
“诺。”众人应声,起身回到座位。叶政廷脸色恢复如常,冲身边宫人道:“赐菜赐到哪位爱卿了?继续。”
“诺……”
歌舞继续,常氏母子慢慢回到座位低头默默吃菜,方才惊艳全场的大手笔,此刻变成了横在心头的一根刺。
家宴继续,歌舞声中,叶长洲悄悄往薛凌云那边凑,低声问道:“你和太子筹谋了这么久,就这?”
薛凌云低声道:“我可没参与,这次我纯看戏。”
叶长洲又坐直了身子专心看歌舞。他面前的荤菜都在薛凌云乘人不备时给换了。这么多年,叶长洲终于不用回去后吐得昏天黑地了。
好戏结束,薛凌云的心思才不在这无聊的家宴上。趁无人看他时,他一双眼睛都在叶长洲身上,不干净的眼神简直要透过叶长洲衣袍,将他全身上下都淫一遍。
叶长洲优雅地喝着羹汤,丝毫没发觉薛凌云热切的眼神。只觉衣衫微动,察觉有人在扯自己腿部的衣袍。向下看,见薛凌云的手竟然伸了过来,摸索着慢慢攀上了自己的脚踝。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好!再厚着脸皮讨一讨海星~下一章在星期三晚上12点发出来哦~鞠躬,谢谢~
第34章 御口赐姻缘
叶长洲只着白袜跪坐席上,衣袍正好将脚踝盖住。薛凌云大手悄悄握着他纤细的脚踝,已然在轻轻揉搓,意图明显。
叶长洲皱眉,虽然两人坐得极近,加上有小案遮挡,旁人看不到两人暗中苟且,但他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越矩之事。
薛凌云见他小腿微微往臀下收,紧贴着杌子不给自己摸,径直往那边挪了些,抓住他脚踝狠狠捏了一把,吓得叶长洲不敢再动。
叶长洲生怕别人发现,神色如常吃着羹汤,心里却“砰砰”直跳:那疯子一向胆大妄为,上次万寿节,他就敢当着父皇和文武百官的面做那杀头死罪,保不齐他今日也敢这般疯狂。
薛凌云见他不反抗了,慢慢放开他脚踝,顺着木质杌子慢慢往上摸。
叶长洲一惊,没想到薛凌云真敢故态复萌。万寿阁好歹还在九层楼上,如今可是当着帝后和满殿皇族,自己稍有异动便会惹人注意。他极力忍着,双手垂于小案下,攥紧了衣袍。
薛凌云如愿。叶长洲正襟危坐,面无表情,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他越是这样,越惹得薛凌云凌虐心泛滥。
此时场上舞乐换了一曲,琴声轻柔悠扬,幽怨低语,如泣如诉,似风吹竹林,拂过竹叶一浪接一浪,起起伏伏。
琴声急转,竹浪更大了些,摇摇摆摆急促催人。寒冽的风裹挟着坚硬的竹身,一颤一动扣人心弦,持久且暴烈,直到积蓄溢满,似转瞬就要爆发。
琴弦一颤,蓄积已久的欲望井喷而出,如泄闸之水奔泻而下……竹倒堰塌,风声渐息水声停……久久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殿中爆发喝彩声,叶长洲脑中一阵空白眩晕,紧绷坐直的身躯颓然后倒。薛凌云眼疾手快一把扶着他,看着他苍白的脸低声提醒:“殿下,坐好。”
这混账东西,做了恶还要来假惺惺当好人,分明是想看叶长洲出丑,看他隐忍得辛苦。仿佛越是这样,他心里越畅快。
叶长洲剧烈地喘息着,转头恶狠狠剜了薛凌云一眼,丝竹之声犹如远在天边,方才被高高抛到云端的魂魄此刻才慢慢回落到躯壳。
“十六,你没事吧?脸色这样差。”坐在他另一边的叶恒丰终于发现他的异常,疑惑地看着他。
“无事,突然有些头晕。”叶长洲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惨然一笑,举袖擦了擦额头的汗。
“你身体这么弱,该好好补补了。”叶恒丰大方地将方才叶政廷赐下的红米粥放到叶长洲小案上,有些霸道地命令道,“喝!”
叶长洲看着粘稠的米粥,想起衣袍下还黏糊糊,哪里有胃口,脸色更惨白了:“多谢十三哥,我这会儿喝不下。”
“那你待会儿一定要喝了它,补气血。”叶恒丰也不催他,转头继续看歌舞。
“好。”叶长洲赧然一笑。
薛凌云这才将藏于叶长洲衣袍下的手收回,默默从怀中掏出锦帕擦去污渍,随即作恶地将刚擦净的手放到鼻下轻嗅,一脸陶醉冲叶长洲促狭一笑,无声以口型说了句:“你真香。”
叶长洲惊诧于他的疯狂,看神经病似的瞥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坐得离他远了一点,生怕这人再做什么更出格的事。他胸腔内还在咚咚直跳,方才被他这么玩弄,也不全然是愤怒和羞耻,还有一些悖德感的刺激,竟令他有些欢喜。
叶长洲苦笑了下,随即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真是不知羞耻,跟着那疯子久了,自己也疯了么?
别人都在认真看歌舞,薛凌云一双眼睛却始终在叶长洲身上,见他脸红到了耳后,粉粉白白一片,加上手上残留气息的刺激,好想不管不顾把他抱在怀里好生蹂躏一番。今夜除夕,反正那家回不回都一样。薛凌云决定家宴结束做完那件事后,就摸黑去昭郡王府歇息。
捉弄了叶长洲,稍满足。薛凌云斜着身子有一搭没一搭吃着东西,一双冷厉的眼紧盯着叶恒丰后颈,似猎豹看着猎物。
他先前本只想浅浅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就算了,方才见他竟在叶长洲面前与自己争长短,瞬间改了主意:好你个叶恒丰,不打你个满地找牙,小爷就不姓薛!
此时,一个年轻舞姬踩着丝竹之声亭亭袅袅上场。她身形高挑四肢修长,水蛇似的腰身,以纱巾拂面,面目若隐若现,只留一双媚眼在外。舞姬衣着清凉,舞衣轻薄且短,露着白皙的四肢,胸臀浑圆,好一个尤物。
她身上缎带随着悠扬的琴声飞扬,玉臂轻摇,脚腕上的银铃串随舞姿轻响,如微风裹柳牵丝,身形变幻间转风回雪,当真是倾国倾城,美得摄人心魄。
众人的目光一时被舞姬吸引了去,太子却不看那舞姬,端起酒杯来到薛凌云身前,举杯相邀:“凌云,来,孤敬你一杯。”
太子敬酒,薛凌云哪敢怠慢,立即起身举杯相碰,笑道:“多谢殿下。”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太子拍着他肩膀,笑盈盈道:“你今年二十有五。古人云,先成家后立业,虽然你早就军功在身,但也该成家了。成家方能定心性,继续为大盛建功立业。”
此言一出,薛凌云和叶长洲顿时变了脸色。薛凌云尚未说话,皇后袁氏接口道:“太子所言甚是。小妹过世得早,煜王长年征战流番洲,无暇顾及儿女婚事,湘楠郡主婚事已被耽搁,景纯的婚事可不能再耽误了。”她轻笑看了一眼叶政廷,玩笑道,“否则有心之人要说陛下轻慢功臣了。”
此言正合叶政廷的意,他报以一笑:“哈哈哈……皇后所言甚是。朕可不能寒了前线将士们的心啊!今日除夕,干脆就把凌云的婚事定了,双喜临门。”
薛凌云慌了,正要说话,袁氏接口道:“陛下,小妹故去,臣妾身为景纯姨母,当替她操持两个孩子的婚事。求陛下恩准,由臣妾为景纯择门当户对的女子婚配。”
薛凌云原以为今日家宴自己只是个看戏的,没想到却被袁氏母子别有用心地推上了戏台。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甚至没有想好该怎么说,结结巴巴道:“不不不!我不急,求陛下和姨母收回成命!”
叶政廷看着风华正茂的薛凌云,眼中透露出几丝赞许:此子文武双全,丝毫不输其父薛其钢,若将宗亲女子嫁给他,定能让他彻底尽忠叶家。
“景纯你莫推辞了,皇后所言甚是,此事就交由皇后去操办。”叶政廷嘱咐道,“一定要挑选样貌家世皆配得上景纯的。”
“诺。”皇后领命。
薛凌云急得脸都红了,急忙拱手道:“望陛下收回成命,如今父亲长姐都在流番洲与游夏人作战,家国尚未统一,故土尚未收复,臣怎敢先考虑儿女私情!”
好一番豪情壮志的爱国之言,可惜叶政廷并不当真,笑道:“薛家一门忠烈,朕心甚慰。忠臣良将不可负,景纯你不用说了,此事就这么定了。”
“陛下!”
薛凌云还要再说什么,太子一把将他拉住,低声在他耳边道:“好了,今日家宴,惹父皇生气就不好了。谦让不可再三,你小子就偷着乐吧!”
真是飞来横祸。薛凌云愤怒地盯着自以为是的太子,见他还邀功似的冲自己挑眉,真是杀了他的心都有。
叶伯崇一把按在他肩头,将他按得坐下,小声道:“你放心,我和母后定给你选个你满意的世子妃。”
薛凌云脸都绿了,当着众人不好发作,只得窝在小案旁生闷气。歌舞继续,薛凌云生了片刻的闷气,歉疚起抬眼去看叶长洲。
叶长洲神色自若喝着早已凉透的羹汤,连一丝眼神也没分给他,似一点也不在意薛凌云是否婚配。
“唉!”薛凌云重重叹气,之前的好心情全被这飞来横祸给毁了。叶伯崇打得好算盘,在除夕家宴上给薛凌云施恩,回头再将心腹嫁到煜王府来,薛凌云才是彻底被叶家拿捏了。
17/182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