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煜王府大门口血光冲天,双方胶着混战,都杀红了眼。府兵们长期忍受守卫的挑衅,那些被强行咽下去的怒火此刻如火山般爆发,他们视守卫为不共戴天的仇敌,勇猛无匹,加之人数上的优势,守卫们很快便落于下风。
“兵贵神速,今夜煜王府需万无一失,不可让一人漏网!”李震岳手持钢刀站在门口,虽须发皆白却一如往常沙场上令人胆寒。
薛其钢庞大的身躯犹如一座铁塔在守卫中横冲直撞,犹如出入无人之境,被他碰着便是非死即伤。很快场面便被煜王府控制下来,守卫不是被杀便是被擒,连想逃走的皆被乱箭射死。而这一切动静皆被大月湖和航船山给隔绝,坞原城中连一丝风声都没听到。
“把场面清洗干净,这些人统统关进府中,切不可走露消息。”薛其钢擦拭着刀身的血,低声吩咐周戍。
“诺!”
薛其钢这才转身朝左思勤、李震岳二人拱手抱拳:“两位,进去说话!”
李震岳虽已归隐,但宝刀不老,战力丝毫不减当年,也冲薛其钢抱拳,跟着左思勤便进煜王府。
原本黑灯瞎火的邀月阁终于亮灯。薛其钢屏退所有下人,和左思勤、李震岳三人在阁中密谈。
薛文博原本早已睡下,但很快就被大门口的动静吵醒,他连忙穿了衣衫就往邀月阁跑。跑到半路,他便遇到同样被吵起来的周姨娘。薛文博连忙问道:“娘,发生什么事了?”
周姨娘脸色煞白,双眼蕴着惊恐,抓着薛文博的胳膊便颤声道:“儿啊,坏事了!我方才看到府兵押着好多俘虏进来,还抬许多尸首,统统关进地牢……血淋淋的太可怕了!”
“啊?这……娘,你看清那些俘虏是什么人了吗?”薛文博连忙问道。
周姨娘吓坏了,两股战战抓着周文博便无限后怕地拍着胸脯:“吓死我了,我就看了一眼,好像是门口的守卫。难道王爷,要造反么?”
薛文博脸“唰”一下白了,脑子里迅速生出几个念头。他一把撒开周姨娘的手,猛地朝邀月阁跑去。
他跑到邀月阁门口,见门口有府兵把手,而邀月阁却大门紧闭,里面灯火闪烁,还有低声交谈的声音。
府兵受了薛其钢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见薛文博站在院子里,便大声道:“王爷有要事,公子速速离去!”
薛文博见府兵手中的长枪,心头一凛,“咕咚”咽了口唾沫,瑟缩着“哦”了一声,转头向另一边走去。他心里实在疑惑,一面害怕薛其钢真的造反,一面又隐隐觉得这是个机会——一个向太子邀功的机会。
薛文博狡黠地偷看了一眼府兵,转头隐入院中花草丛,借着园中树木隐藏行踪,悄悄往邀月阁侧面而去。那处有窗户,但没有府兵守卫,是个绝佳的偷听之处。
邀月阁内,左思勤和李震岳将事情原委向薛其钢缓缓道来,薛其钢听完先是震惊,随即便毫不犹豫跪地冲着那御令天符道:“臣薛其钢,谨遵圣命!”
李震岳手持御令天符,连忙扶起薛其钢:“煜王快请起。”
左思勤捋了下胡须,笑道:“煜王乃大盛栋梁,有煜王的支持,此次我们定能不负圣上所托。”
薛其钢微微一笑,道:“既然二位已经筹谋得当,那我们便迅速分头行动。子时已过,切莫再浪费时间。”
他话音刚落,门口府兵突然闯进来大声禀报:“启禀王爷,不好了,三公子强行闯出府去了!属下等拦不住他!”
薛其钢闻言脸色大变,瞬间明白薛文博意欲何为。他连忙道:“给我追!就算追到宫门口,也要将那逆子给我追回来!”
“诺!”
千算万算,小心翼翼就怕走露一丝风声,却没想到最终却叫薛文博给跑了。薛其钢大怒,又不便主动去追击。薛其钢一旦出了煜王府,去哪里都是个显眼的目标。他只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快速走到府门焦急地等着消息。
煜王府出了这样的事,左思勤和李震岳不便多说什么,这毕竟是煜王的家事,便一言不发跟着薛其钢在门口等消息。
周姨娘跌坐在门口,哭得死去活来,抹着眼泪哭道:“都怪妾没有看住他……这逆子真是要了妾的命!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叫妾怎么活啊!”
“闭嘴!”薛其钢又气又怒,但当着左思勤和李震岳又不便多说什么,只得低声喝斥周姨娘,“别在这丢人现眼了,回府待着!”
周姨娘哪里听得进去,只是坐着吱吱呜呜地哭,完全失了主心骨。
薛其钢心里烦躁,又怕府兵追不回薛文博,便心一横转身对左思勤和李震岳道:“家门不幸,叫二位见笑了。这逆子虽是我的儿子,但决不能因为他坏了大事。不能等了,我们必须分头行动,在皇后和太子得到消息前把一切准做妥当。”
左思勤道:“既然如此,所有行动必须提前。李兄,不等辰时二刻了,你持御令天符速去皇家御卫军大营,待昭亲王殿下到达顺天门时,率御卫军护他周全!”
“好!”李震岳点头应声。
“煜王你便随我去联络群臣。”左思勤转头对薛其钢道,“我本想让李兄带着御令天符跟我们同去,更容易说服这些大臣,但如今出了贵公子的事,李兄只有先行一步去调兵。说服群臣的事,你我需密切配合。”
出了薛文博这样的逆子,薛其钢心头有愧,连忙道:“太傅不必多言,我们速速行动。”
第255章 薛文博告密
今夜宫中护卫比平时多了几倍,巡防也更加严密。寒风中,薛文博用此生最快的速度狂奔,竟然一路都没被府兵追上,气喘吁吁拼命往皇宫狂奔。他一边踉踉跄跄往前跑,一边惊恐地往后看,只见煜王府的府兵只距离他七八丈远了,若是被他们捉回去,以薛其钢的性子,轻则跟将他逐出薛家,重则只怕会要了他的命。
他知道煜王府的府兵不敢在皇宫守卫面前出现,便疯狂朝守卫大喊:“我是煜王的儿子,快救我!有人追我!”
宫门口守卫见状,立即冲出将薛文博围住。守卫统领上前厉声喝问:“何人胆敢擅闯宫门?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放肆!”
薛文博没有进过宫,被守卫统领一吓,跌坐在地脸色煞白,但还是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道:“我真是煜王的儿子,我有要事禀报太子殿下,若是坏了太子殿下的大事,你能担待得起吗?”
那守卫统领上下打量了一下薛文博,他虽不认识薛文博,但知道煜王有个庶出的儿子。且见此人衣着富贵,不像是在撒谎,便疑惑地道:“煜王的儿子?如今煜王府守卫森严,所有人等进出都要由太子殿下恩准。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薛文博擦了擦脸上不知是吓出来还是累出来的汗,大喘气道:“煜王府,要造反了!”
刚歇下不到半个时辰的袁氏在下人的陪同下,急匆匆来到清辉殿,只见薛文博瑟缩着跪在殿前,浑身瑟瑟发抖,以额触地,根本不敢抬头。
袁氏眉头紧锁,一双冷厉的眼睛直视薛文博后背,盘算片刻才寒声道:“你是煜王的儿子?”
薛文博自报姓名闯宫门,被守卫架着从宫门口拖到清辉殿,一路七弯八拐,沿途皆是森严守卫和盘查,吓得他大气也不敢出。在皇家威严的高压下,若非有守卫架着,他早就瘫软下去了。如今昏头涨脑跪在殿中,也不知是谁在询问,闻声吓得又是一缩,颤声道:“是!我是薛文博。”
袁氏苍老的眼眸闪过一丝狠厉,随即收了锋芒,纡尊降贵走过去,缓了声音道:“原来是文博。你虽不是本宫妹妹所出,但也是煜王的儿子,可唤本宫一声姨母。”
薛文博正恐慌不已,见宫禁这样森严,有些后悔这样贸然来告密,若皇后和太子是那不近人情的冷酷之人,只怕自己此举不仅会害了煜王府,而且自身难保。
但听袁氏这么说,薛文博不由得壮着胆子缓缓抬头,受宠若惊地望着眼前衣着华贵的老妇人。看着她那张从未谋面的慈蔼模样,薛文博心中涌起一股激荡,似看见天神降世般,“呜呜呜”就委屈地哭起来。
袁氏一愣,没想到自己一句虚情假意的话,薛文博竟然就感动哭了。宫人见状正要上千提醒薛文博行礼,袁氏一把拦住,目不转睛地看着薛文博,脸上浮现更为慈蔼的笑:“这孩子,你哭什么?是不是在家受了什么委屈?快跟姨母说说。”
薛文博没得到父王的关爱,满心都是对薛其钢和薛湘楠姐弟的恨,所以冒着被薛其钢打断腿的风险跑到皇宫告密,一方面是憋着一股气想在太子面前立一份奇功,让薛其钢不敢再轻视他;一方面也是有报复薛其钢和薛湘楠姐弟的意图,让他们吃点苦头,才不敢小瞧了自己。
但他却万万没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一国之母,竟然如此慈蔼,还如此关心自己。此刻在薛文博的心里,袁氏那苍老的面容比那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还要慈祥。
“呜呜呜呜……皇后娘娘……不,姨母……”薛文博感激涕零地哭起来,跪在袁氏面前一边抹泪一边道,“孩儿一直未能得见姨母,今日见到,孩儿真是……真是……”
太子躲在清辉殿的屏风后听得直皱眉。还有几个时辰就要举大事了,他本想在这之前还能睡两个时辰,没想到这薛文博却突然闯宫门。自己好不容易起身来,却要听薛文博这样吱吱呜呜地哭。
袁氏微微一笑,也没有多大耐心陪薛文博演戏,便道:“文博,你有何事要面见太子?跟本宫说,也一样。”
被皇后这样慈蔼地对待,薛文博激动得心潮澎湃,内心深处更认为薛其钢谋逆的做法是错误的,他要为太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太子鞍前马后立功劳。一想到此,薛文博便奋力朝皇后爬去,激动地抬起头望着袁氏:“姨母,大事不好了!我父王受人蛊惑,要造反!他已经把府外的守卫全部控制住了!孩儿趁他们不注意,这才偷跑出来向姨母禀报!”
“什么?!”袁氏大惊,下意识看了一眼屏风后。
果然,太子一听就忍不住了,猛地从屏风后冲出来冲薛文博厉声质问:“你说什么?!”
薛文博被叶伯崇吓了一跳,怯生生地看着他,随即眼尖地发现他身上的衣衫是太子制式,吓得连忙冲他磕头:“拜见太子殿下!”
叶伯崇没有袁氏的城府,也没有那耐心跟薛文博周旋,冲过去一把抓住薛文博的衣领将他拎起来,寒声问道:“把你知道的统统告诉孤,否则孤立即将你碎尸万段!”说完狠狠将薛文博往地上一推。
薛文博猛地被提起,又被摔到地上,吓得脸色煞白,连忙跪下颤声道:“太子殿下,事情是这样的……”
接下来,薛文博便将偷听到的薛其钢、左思勤、李震岳三人的对话原原本本告诉了袁氏母子。袁氏母子听完,两人相视一看,一个眼中蕴着惊恐,一个则闪烁着狠厉。
“母、母后,怎么办?”听到叶政廷居然布下这么大一个局,且几乎无懈可击,叶伯崇吓得六神无主,慌乱中下意识去抓袁氏的以袖,“他、他赐下御令天符,我们、我们完了……”
“住口!”袁氏厉声喝道,“啪!”一巴掌扇到叶伯崇脸上,低声厉喝,“太子你清醒点,注意你的言辞!”
叶伯崇吓慌了,被袁氏一巴掌扇在脸上,热辣疼痛立即换回心智,这才环视四周:宫人和薛文博都在惊诧地看着自己,而自己方才完全失了储君的风度。他立即整了下衣衫,虽还是恐惧,但表面上看起来不那么慌了。
袁氏一脸冷厉走到薛文博面前,道:“你冒着这么大风险来告诉本宫和太子,本宫该怎么奖赏你?”
薛文博在太子的威严之下,心中恐惧如同被巨石压顶,几欲窒息。但当袁氏提及奖赏,他内心的恐惧被一股莫名的勇气所替代,又找回了些许的底气。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尽量稳定自己的声音,恭敬地回应道:“孩儿不敢奢求任何丰厚的奖赏,只求能一心一意地为太子殿下尽忠。倘若此次太子殿下能够平定叛乱,顺利登基,倘若能赐孩儿一官半职,让孩儿能为朝廷效力,那便是孩儿此生最大的荣幸。”
叶伯崇冷眼旁观,内心极度瞧不上薛文博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但面上仍维持着太子的威严,淡淡地道:“你既然能为孤效命,那便是孤的忠臣。孤自然会根据你的表现,给予你应得的奖赏。”
薛文博闻言,心中大喜,暗自松了一口气,心道:太子虽然表面冷酷,但毕竟是储君,定是能赏罚分明的。于是他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姨母,太子殿下,我父王此次是被奸人蛊惑,他其实一直对大盛忠心耿耿。我实在不忍心见他一世的功名毁于一旦。所以我才决定冒险前来检举。希望姨母和太子殿下能够明察秋毫,不要牵连到整个煜王府。若真要降罪,那就请降罪于景纯那厮!若非他从中作梗,我父王绝不会如此糊涂。”
他为了邀功请赏,竟置整个煜王府于水深火热之中,不顾家族的安危与荣誉。在危机临头之际,他试图以保全煜王府为幌子,却暗中企图将薛凌云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袁氏审视着眼前涉世未深的薛文博,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暗自叹息,同为薛其钢的血脉,薛湘楠姐弟皆是人中龙凤,怎么到薛文博这里,却如此自私愚蠢?他整个人都与薛家一贯家风格格不入,若不是知晓内情,袁氏几乎要怀疑此人是否为薛其钢的种。
袁氏眼中闪过一丝冷笑,缓缓点头对薛文博道:“是个好孩子,起来吧。你就不要出宫了,跟在本宫身边,且看本宫如何收拾那些乱臣贼子。”
薛文博闻言,心中大喜过望,仿佛已经预见太子消灭了叶长洲,大权在握,群臣俯首称臣的景象。在那一刻,他幻想着自己站在太子身旁,趾高气扬地俯视着下面跪拜的薛其钢和薛湘楠姐弟。
届时,自己要尽情羞辱他们,让薛其钢为曾经忽视自己而痛苦悔恨,更要让太子将薛凌云大卸八块,最好凌迟处死,要让薛其钢在一旁看着行刑,看着他最爱的儿子死得凄惨,却又无能为力,只能伤心欲绝跪地痛哭。
想到这,复仇的快感几乎让薛文博要笑出声来,他痛快地捏了下拳头。
“诺!”薛文博挺直了胸膛,迅速站起来,但随即又想起宫中的规矩,怯生生地看了太子一眼,然后恭敬地退到宫人那边,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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