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叶长洲到康郡王府,灵堂已搭建起来,素白灵幡高挂,灵堂内哭声震天。康郡王妃一身素服,抱着一身重孝的幼子哭得死去活来。
叶恒丰成婚两年,幼子雁儿才一岁,还是只知牙牙学语的幼童,不知悲伤何物。他坐在母亲怀里,一双大眼睛懵懂地望着天上的灰烬,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想抓火盆里飞舞的纸钱灰,咧嘴咯咯直笑,全然不知自己父王过世了。
叶长洲被杨不易搀扶着,司仪宣唱:“昭郡王前来吊唁。”
叶长洲木然走过去,望着漆黑的大棺木,脑子一片混沌,随即手里被人塞了香,有人轻声提醒他跪拜。上完香,叶长洲慢慢走到棺木边,望着棺中静静躺着的十三哥叶恒丰。
叶恒丰脸色灰白,没有活人气,虽换上寿衣,洗净遗容,但依旧闻得到血腥气,还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直刺口鼻。叶长洲胃里不断翻涌,连忙抽出锦帕捂着口鼻,哆哆嗦嗦壮着胆子再往前走了两步。
这是昨夜与薛凌云斗气的十三哥,是为数不多疼爱自己的兄长……就这么没了。
杨不易担心死人浊气冲撞了他,连忙拉住他低声道:“王爷……”
“无妨。”叶长洲忍着胃里翻涌,凑近一些,鼻中嗅到更加刺鼻的气息。说不上臭,但闻之欲呕,气味十分特殊。
叶长洲从小跟着母亲在尸堆里长大,尸体腐败各种阶段的气味他都熟悉。但叶恒丰刚过世,这气味绝不是刚咽气的人该有的味道。
叶长洲后退几步,脸色煞白,转身向康郡王妃道:“嫂嫂节哀顺变,我可以见府上的大夫吗?”
康郡王妃哭得双眼红肿,衣袖掩口冲叶长洲点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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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大难临头来
未时初,叶长洲问完叶恒丰的情况,终于回到昭郡王府。薛凌云见他神情疲惫,脸青嘴白不停哆嗦,似一阵风都能吹倒,连忙搀着他进暖阁在暖炉旁坐下。触及他冰凉的手,心疼地一边给他揉搓一边道:“怎么这么冰?莫不是早晨出门穿少了?”
杨不易给叶长洲奉上热茶,委屈地道:“陛下大发雷霆,责罚所有皇子在庭中跪了许久。殿下被挤到雪堆旁,跪在雪地上……”
“出了何事?”薛凌云惊了,关切地问道。
叶长洲嘴唇不断哆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杨不易快哭了,努力憋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小脸急得通红,抽抽搭搭道:“十……十三殿下抱恙没去请安,太子和五殿下在陛下面前吵了几句,陛下生气了,说兄友弟恭全然忘了,罚所有人一起跪……”
杨不易也吓坏了,絮絮叨叨半天抓不住重点,只得将经过原原本本讲给薛凌云听。
叶政廷那几个儿子凑在一起,随时都能上演手足相残的大戏,能兄友弟恭才真是有鬼。薛凌云一听不是什么大事,揉搓着叶长洲的膝盖,心疼地帮他缓解恶寒:“你那皇帝老爹也真是,谁吵罚谁就行了,与你们何干……”
温暖的炉火和薛凌云的揉搓,叶长洲终于缓过来,一把抓住薛凌云的手:“薛凌云,十三没了。”
“没……没了?”薛凌云惊得失声,瞪大了眼,满眼不可置信,随即低头,避开叶长洲直视,透着惊诧和怀疑。
叶长洲见他这样子,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我问了康郡王府护卫统领和大夫,叶恒丰昨夜被人暴打了一顿,但那伤不致死。”
薛凌云低头看着炉火双眉紧锁,深深吸了口气,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长洲又道:“凌晨时分,康郡王妃打盹的功夫,叶恒丰忽然严重起来,不停吐血,随即暴亡。”
“吐血?”薛凌云抬眼看着他,随即又怕他发现什么似的避开叶长洲目光,以手支额皱着眉头。
他闪烁其词的样子更加证实叶长洲心中猜测,再不怀疑,起身凛然道:“薛凌云,我若是你,此时就应赶快离开,回煜王府去。”
薛凌云抬眼看着他,见他神情肃穆,透着股子冷,眼里渐渐漫上不满的戏谑:“怎么,十六殿下怕我连累你?”
暴打皇子致死,若证据确凿,薛凌云将难逃一死,说不定还要连累煜王府一同遭殃。薛凌云猜测,叶长洲好不容易才有如今的地位,自是不肯在此时跟自己有什么牵扯。
“怕呀。”像是印证薛凌云内心所想,叶长洲低头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轻轻揉搓着白皙的指节,“我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活到现在,哪能轻易去死。”
抬头看薛凌云,眼神半点挽留也没有,只想他快些离开:“薛凌云,莫废话了,你快些走吧,否则到时候被你连累的人又多一个。”
好薄情的言语,不过也是人之常情。
薛凌云摇头冷笑:“呵,殿下放心,薛凌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他人。”起身拍拍屁股,有些哀伤,“那你保重,我回煜王府了。”
说着拾起炉边一个烤得焦黄的橘子在手里抛了抛,回头看着叶长洲,眼里的失落一闪而过:“若我被抓,那玉珏……你毁了吧。”说完头也不回地出暖阁,纵身一跃上了屋顶,两三个纵落后消失在白茫茫的屋脊后。
屋外又下起大雪,洋洋洒洒似永不停息,将院中矮竹压塌了。杨不易见叶长洲望着薛凌云远去的方向出神,小声道:“殿下,世子爷伤心了。”
叶长洲勉强一笑:“伤心总比丢命好。”低头掏出怀中玉珏握在手中,回到暖炉旁坐下,道:“你去把赵婆婆叫来。”
半晌,赵婆婆匆匆进暖阁,一进来就对叶长洲道:“康郡王暴毙一事煮诸多疑点,多方势力皆在探查,崇明教差点被人撞破。”
“无事吧?”叶长洲连忙问道。
“有惊无险,杨舵主武功高强,躲过去了。”赵婆婆跪坐在暖炉旁,“殿下,你查看叶恒丰尸身,可发现什么异常?”
叶长洲道:“我没敢靠太近,只从表面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是他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味道,我说不出来是什么,闻着十分难受,回来马车上吐了几次。”
“尸体本身有污秽浊气,殿下娇贵,难以忍受也是正常。”赵婆婆随即又道,“康郡王府中探子来报,昨夜叶恒丰回到府中就将大夫招去。他的轿辇也破了,的确是被人追打。”
“目前最有嫌疑的是薛凌云。”叶长洲道,“叶恒丰借西山营的人冒充太子打了薛凌云一顿,虽然后来他顺着我的意思,将此事扣到老五老七的头上,让太子与老五老七掐起来。但薛凌云自己又如何咽得下那口气。”
赵婆婆道:“虽然世子爷嫌疑最大,但殿下别忘了,昨夜常氏母子被袁氏母子重创,杨妃火上浇油,导致陛下常氏母子恩宠尽失,眼线网毁于一旦。常氏母子拿袁氏母子没办法,但要拿杨氏母子出气还是敢的。他们当时不就这么对付殿下的吗?”
常氏母子手握凝香馆的庆安国女子眼线网,背靠流水山庄的杀手组织,上次怕事情败露就闯入西三阁刺杀自己,此时趁薛凌云暴打叶恒丰,事后只需在叶恒丰身上动点手脚,那叶恒丰的死便与薛凌云脱不了干系。
叶长洲顿住,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茬?连忙问道:“你可查出什么?”
赵婆婆道:“昨夜世子爷参加完家宴来昭郡王府歇息,他的脚程应当比殿下先回来,但他却比殿下晚半个时辰到。”
这半个时辰,薛凌云定是去揍叶恒丰了。
赵婆婆继续道:“好在昨夜除夕,坞原人守岁都歇息得晚,有人看见叶恒丰轿辇前脚进了府门,凝香馆的人后脚就进去了。”
原来如此。一想到薛凌云可能是被诬陷,叶长洲连忙道:“婆婆,叶恒丰尸身上的气味绝对不是腐败之气,劳你一定想办法再查一查他尸身的异常。”
“嗯。”赵婆婆点头,随即问道,“世子爷呢?”
“走了。”叶长洲言简意赅,“他此时应当回煜王府全身心应付此事,不该留在我这里儿女情长。”
“殿下,此事是个不错的机会。”赵婆婆提醒道。
叶长洲剥了石榴慢慢吃着:“我如何不知是机会。”清甜的石榴汁液在口腔炸开,叶长洲却有些食不知味,“若我能化解薛凌云的危机,他今后必定对我死心塌地;我再借此查十三的真实死因,不仅能报常氏母子西三阁刺杀之仇,还能在父皇面前露脸立个功。”
“是。”赵婆婆凝视着他。
可此事哪有那么容易。虽然有了眉目,但无确凿证据,叶长洲不能贸然将此事禀告叶政廷,否则一涉嫌诬告常贵妃母子,二无法向叶政廷解释自己为何有如此多的情报来源。
叶长洲以手支额,头疼无比:“婆婆,让我好好捋一捋……”
“是。”赵婆婆起身,“殿下好好理一下,先下哪一步棋。”
赵婆婆走了,叶长洲在暖阁思前想后,各种办法的利弊都想了一遍,思虑到极致时才发现自己考量最多的竟然不是立功,而是如何保全薛凌云的命。
惊觉这一点,叶长洲拿着石榴苦笑道:“罢了,就当是报答他赠的这些果子吧。”
不论内情如何,现在外人看来,叶恒丰就是薛凌云杀的,只怕接下来轻则将面临牢狱之灾,重则人头落地。
这必死的局面,叶长洲如何帮他破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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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周六、周日、下周一、下周二就暂时不更新啦~谢谢宝子的厚爱,鞠躬,爱你们mua~
第42章 孤女坠魔掌
薛凌云悄悄离开昭郡王府,以帽遮脸匆匆回到煜王府,谁也没惊动便回了自己院子。岑丹正在院中拿鞭子抽花枝,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见薛凌云,立即丢了鞭子跑过来,两条眉毛快拧到一起了:“世子爷你可算回来了,出大事了!”
“要你说。”薛凌云白了他一眼,大喇喇坐在椅上,盯着满地残花皱了眉:“这花碍着你什么了,跟着爷这么久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火烧房子了他还有心思管花,岑丹急得快跳脚:“哟,您还有功夫怜花惜玉。叶恒丰死了,你没听说呀?”
“听说了。”薛凌云拾起地上残枝左右手倒着玩,一副闲适的样子,“与我何干?又不是我杀的。”
“话虽如此,可他被你打一顿回去就死了,你脱得了干系?”岑丹急得想把他手中花摔了,拍着大腿两侧快哭了,“世子,此事可不比你万寿阁欺凌叶长洲,这回死人了,闹大了!”
“慌什么,急得跟猴似的。”薛凌云终于收起那副玩世的模样,认真道,“此事必会查到我身上,我早就做好被下狱的准备。”
“啊?”岑丹惊得掉下巴,这人一向胆大包天,但没想到面对这掉脑袋的事还这般淡然。
“我一旦被下狱,要你办几件事。”薛凌云不逗他了,“第一,不许走漏风声,尤其是流番洲那边;第二,集结府兵,若有人敢无诏搜府,管他是谁,一律打出去!”
岑丹连忙点头,眼眶发热,期期艾艾贴过来:“嗯!世子不愿让郡主和老王爷担忧,我知道该怎么做。世子放心,只要我在,煜王府便是一块铁桶,任谁也休想无旨搜府!”
薛凌云一笑,抬眼四望,俊俏的眼眸透着几分疯狂:“这京城想要我薛凌云死的人太多了。但最不希望我死的人,你猜是谁?”
“谁?”岑丹擦了眼睛,追问道。
“自然是我那太子表兄啊。”薛凌云摇头一笑,“我要是死了,他哭得比你还难看。”
这人还当真是会说话。岑丹听他这么说,嘴一瘪都要哭了。
薛凌云见他这样,心里也难过,抬腿踹了下他屁股,笑骂道:“老子还没死呢,流什么马尿。”见岑丹被他踹得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他抹眼泪,软了语气,“你放心,我死不了。莫说我没杀人,即便我真的杀人了,皇上一时半会儿也不能要了我的命。”
他苦笑了下,道:“我可是金贵万分的质子。质子死了,用什么来约束我那手握重兵的长姐和父亲?”
堂堂煜王世子,表面无限风光,实际不过是别人的手中提线木偶,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岑丹揉了揉屁股,双眼红红望着薛凌云,眼巴巴的:“世子,那你怎么办呢?”
“我嘛……”薛凌云不去看那双小狗似的眼睛,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我去洗干净脖子等着。”
“世子!”
“好了,开个玩笑。”薛凌云捏着岑丹的肩膀,“皇后那里,无需去求她,太子会帮我去求情的。你只需在府中暗中集结府兵,看好煜王府。”
“嗯!”岑丹咬着嘴唇,难过的要命。以前薛凌云带兵打仗他都贴身跟着,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跟薛凌云分开,。
建宗六年正月初一,坞原朝野忙着清理家中庆安国女子和奴仆;康郡王府灵幡高挂大办丧事迎来送往;京兆尹和刑部同查康郡王被杀一案;飞花营一部分调查庆安国小妾一事,一部分暗中追查杀害康郡王的凶手。原本热闹喜庆的新年,变得人心惶惶动荡不安。
掌灯时分,两个身着宫人服饰的女子,低头快步随常氏的贴身侍女从后门进了瑶华宫。
“在这候着,待我去禀报贵妃娘娘。”侍女道。
“诺。”乔装成宫人的彭青云低声应道。
待侍女一走,她身边同样一身宫人装扮的聆音好奇抬头四望,低声问道:“姑姑,娘娘召我们进宫做什么?”
彭青云低眉垂首拘谨万分,出言警告聆音:“莫东张西望,一会儿见到娘娘莫多嘴,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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