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薛凌云的是什么?”彭青云问道。
“没……没什么,他托我给他找一种纸。”聆音姑娘头也没抬撒了个谎。
“那就好。”彭青云这才收了疑惑,警告道,“时刻记住我们是谁的人,薛凌云有什么异动都要立刻上报。”
“是。”聆音姑娘低头应道,“薛凌云与女儿并不熟络,他听说女儿熟悉各种纸,今日才想起来寻女儿。”
彭青云上下打量着她,思忖薛凌云向来到青楼都是跟朋友一起来,的确没有单独来过,便信了聆音的话。
待彭青云一走,彤儿才好奇地问道:“姑娘,你为何要帮世子爷瞒着姑姑?”
聆音眼睛望着薛凌云消失的方向,怅然道:“世子爷对我有恩。”
站在街上望着来来往往的人,薛凌云终于不觉得烦躁了:老七这一纸诗句,原本可以令太子和珩亲王的关系更加剑拔弩张。
即便太子没有搜到珩亲王私藏太子服,这封信也够他喝一壶。但那看似柔柔弱弱的叶十六,竟有如此魄力,冒着淹死的风险将这事压了下去,救了叶仲卿,也救了他自己。
“叶长洲,你真是个妙人。”薛凌云大踏步往煜王府而去。他原本想借此激化叶家兄弟的矛盾,但被叶长洲这么横插一杠子,他现在只对叶长洲有兴趣。
煜王府在禁宫东面一幽静之所,背靠航船山,俯瞰大月湖,依山傍水景色秀丽。门前巍峨的影壁和巨大的石狮子,以及高悬的“煜王府”匾额都彰显着尊崇与威严。府门大开,两个手持斧钺的士兵站岗,肃穆地守卫着王府的门面。
薛凌云没从正门进,径直越过子门,飞快地穿过中庭,越过深深庭院和九曲回廊,一路上无视下人们的行礼与招呼,回到自己的居所。
岑丹守在门口,见他进来有些激动地道:“世子,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薛凌云推开门进屋,就开始解披风。
“是王爷,王爷醒了!”岑丹连忙跟进来,“流番洲传来消息,王爷昨日终于醒了!军医说性命无虞,只需好好养着就能好起来!”
“真的?!”薛凌云将披风扔在榻上,来回踱步,一会儿扶额,一会儿叉腰,又想哭又想笑,劫后余生的激动充斥着大脑,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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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蛟龙困浅滩
岑丹知道他的心思,也跟着抹泪:“世子,幸好王爷无事……属下知道您听到王爷差点阵亡的消息,恨自己不能在他身边尽孝床前,为他复仇,您恨叶家将您拘在这京城……所以您抱着自戕的心态,将火发泄在十六殿下身上……世子,幸好十六殿下没有说出来。”
原来煜王薛其钢五日前与游夏骑兵交战,被敌军炮火余波击中,胸部被碎石击中,当场就昏死过去。战报发来,叶政廷为免引起朝堂上下恐慌,将此事按下不发。薛凌云惊闻父亲受如此重伤,在府中捶胸顿足发泄了一场。
他很想策马去东南去将游夏杀个片甲不留,为父亲报仇,可是他不能去,他被拘在这京城,只能眼睁睁看着年迈的父亲和长姐沙场搏命。
薛凌云心里的仇恨越来越重,他恨皇帝皇后,更恨那有勇无谋的太子。转而,他又恨所有的皇子们,他们在宫里养尊处优,父亲长姐在前方为他们卖命,他们还不放心,还要将自己质在他们手里。
难道薛家欠你们叶家的吗?
薛凌云越想越恨,便由着太子做那等诬陷的蠢事而不开口劝阻。他就是要他们手足相残!随着事态发展,恰好太子命他去查叶长洲,面对那俊美惹眼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叶长洲,薛凌云被仇恨的怒火烧红了眼,突然决定做一件大逆不道之事,最好那叶长洲当场闹起来,让满朝文武和皇子们都看着自己是如何被他们逼疯的。
可是叶长洲却忍着侮辱,全然受着。如今父亲情况大好,薛凌云顿时从仇恨的云端跌入冰冷的地面。他连忙擦了泪,问道:“对了,叶长洲那边动静如何?”
此时距离万寿节已经四天了,天知道那娇贵的皇子经历那般身心重创,会不会就此一命呜呼,或者直接疯了?
岑丹低头道:“他回去后就病了,说是烧了三天,今日方才去国子监继续念书。”
“他情绪如何?”薛凌云背手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与平日无异。”岑丹道。
这叶长洲,真是令人意外。
莫说是养在深宫未经历过风雨的皇子,便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哥,遇到这样的事,多半精神摧毁,甚至从此一蹶不振。他竟然只是发了三天烧,就像个没事人了。这位往日被人冷落忽视的皇子,以往真是小看他了。
“看来,我还得去拜会一下这位十六殿下。”薛凌云意味深长一笑。
薛凌云成功将太子对叶长洲的疑虑打消,但叶长洲那日的“惊人之举”早已在皇子中炸了锅,涉入其中的几人纷纷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他,当头就数老七叶子洛和老五叶文惠。
叶子洛对叶长洲的行为大为恼火,与老五叶文惠商量了几日,始终没有得到统一的意见。今日老七终于憋不住了,又来寻老五叶文惠。
嘉王府内,叶文惠正在廊檐下擦他的弯弓。他与老七叶子洛一母同胞,兄弟俩相差不过三岁,身材样貌也十分相似。因有庆安国的支持,兄弟俩在所有皇子中身份地位仅次于太子和珩亲王。常贵妃生了两个如此优秀的儿子,在后宫地位也几乎能比肩皇后。
叶子洛急匆匆进来,见叶文惠还有心思玩弓,皱眉道:“五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呢?”
“急?急什么?”叶文惠头也没回,“我早就告诉过你,莫操之过急,你不听,非要去凑那热闹。好在那十六坠湖了,否则你就搅进去了。”
“这么说来,我还得谢谢他?”叶子洛怒了。
叶文惠将布和弓交给下人,用下人递来的绢布擦手:“老七啊,你太鲁莽了。要猎鹿,但不能把自己置于危险中。你与太子犯了同样的错误,就是太心急。”
叶子洛垂头丧气:“你说的我都知道了,问题是现在怎么善后。”
“简单。”叶文惠对他招手,“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不听啊。”
叶子洛脸一阵阵发白,双手攥拳头:“五哥,没必要吧?就因为那么一点事就要杀人?”
“怎么没必要?”叶文惠目露精光,“太子发难,老二安然无恙,事后难道不会追查你让老十六送的是什么?那卷轴是毁了,这世上知道那卷轴内容的就只有十六了。他若哪天被老二收拢,你就等着老二收拾你吧!”
“人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一辈子要与生死搏斗,疫病、意外随时都有。父皇有那么多子嗣,活到成年的有几个?不过也就太子珩亲王,你我兄弟,还有十三、十六。”他拍了拍叶子洛的肩膀,“有母妃护着的皇子都免不了七灾八难,何况一个没有任何权势的十六。”
叶子洛后背冷汗直流,心一横,舍下心里那一点点不忍,点了点头。
珩亲王府,十三皇子叶恒丰把玩着一柄玉如意,满脸惊奇:“二哥,这么好的玉如意,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叶仲卿正在伏案疾书,头也没抬:“前阵子在骠国缴获的战利品,你喜欢便拿去。”
那玉如意通体碧绿,一丝杂质都没有,颜色分布十分均匀,苍翠欲滴,握在手里细腻温润,是难得的上乘佳品,只怕整个大盛也找不出第二柄了,叶仲卿竟随口就给了十三。
“哇!真的吗?”叶恒丰两眼放光,双手抱着细细把玩,开心不已。
“自是当真。”叶仲卿停了笔,细细看着纸上的字迹,“对了,十六弟身体可好了?”
“听说今日已去国子监念书了。”十三一门心思都在玉如意上,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凑过去低声道,“二哥,十六冒着生命危险将东西毁了,也算帮了你一个忙。”
“你要不……去看望一下他?”十三嘴里的“看望”,叶仲卿自然之道什么意思。他放下手中宣纸,道:“算了。我如今是众矢之的,十六弟无权无势,还是不要被我连累的好。”
他笑着摸了摸十三的头,“也就你,不怕被人说是珩亲王一党。”
叶恒丰二十多岁,从小就崇拜比他大十几岁的二哥,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有事没事都在珩亲王府待着。
“我怕什么?”叶恒丰大声道,“谁不知道我跟二哥亲近,难道兄弟之间亲近点也要被说吗?”
“哈哈哈……你呀。”
傍晚时分,叶长洲抱着一本书从国子监慢悠悠回西三阁。残阳如血,照在长长的大道上,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一路上宫人们冲他行礼,他也点头微笑回应,似乎一切都跟从前一样。
休息了三天,今日课上太傅抽问,叶长洲对答如流,再无往日的迷糊和蠢笨,太傅以为这顽石终于开窍了,十分欢喜,又说叶长洲二十岁,早该行加冠礼、单独立王府了,说明日会提醒皇上。
太傅教了叶长洲十一年,感慨之下又当场给他取了小字:图南。取自庄子笔下: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意为今后将展翅高飞。叶长洲十分喜欢这个小字,当场拜谢师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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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遇刺西三阁
明日,再也无需去国子监混日子了。叶长洲心里轻快,步履也轻盈了许多。回到西三阁用了晚膳,便掌了灯在书房念书。此刻他的兄长们都有家人儿女相伴,幼弟们也有母妃陪伴,唯独叶长洲始终只有一个人。
子时,宫中各处都静了下来,赵婆婆已经睡下,唯有打更的声音远远传来。叶长洲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准备收了书就寝。
“啪嗒”一声极微弱的声音,叶长洲顿时竖起了耳朵:似有人将门栓弄开了。瞌睡顿时没了,叶长洲警觉地从桌上抓起砚台,闪身躲至门后。
“沙沙沙”脚步声越来越近,叶长洲胸腔内咚咚直跳。只要那不速之客敢悄悄推开房门,叶长洲就不吝赏他一砚台,保准他脑袋开花。
那人轻手蹑脚走到房门口,伸手轻推门。“吱呀~”木门发出摩擦声,那人见书房里亮着灯,却没见叶长洲身处何处,十分谨慎地缓慢伸进一脚。
叶长洲心脏剧烈跳动,握着砚台的手不自觉出了汗,紧盯着那只踏入门里的黑靴,算计等他半边身子探进来就砸得他头破血流。时间过得异常缓慢,那人谨慎地刚探进半边肩膀,叶长洲手里的砚台便狠狠砸向他头部位置。
但砚台还没砸到那人,叶长洲的手腕一下就被那人捏住了,砚台停在半空中。那人这才完全进了门,捏着他手腕一下将他抵在墙上,竟是薛凌云。
灯火下,薛凌云一身夜行服,面庞白皙锋利,强壮的身躯以碾压式的绝对压倒力将叶长洲按在墙上,嘴角扯起一抹笑,俯瞰着怀中惊恐不已的人,压低声音:“好狠毒,想杀人么?”说着一把夺下他手里的砚台轻放桌上。
叶长洲没想到薛凌云竟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追到宫里皇子居所来。他手腕剧痛,一把推开薛凌云,握着手腕坐回案前,低声骂道:“混蛋!捏死我了!”
薛凌云见他揉着手腕,抱着胳膊笑眯眯地道:“你太弱了,细胳膊细腿儿,”眼睛不干净地往他腰间瞟去,“腰也细,我喜欢。”
“呵……”叶长洲嗤笑一声,“薛凌云,你当真以为我会让你随便欺凌?我现在要是喊一声,你那狗头还能在肩上扛多久?”
“你不会。”薛凌云没脸没皮径直贴着他身子坐下,把玩着桌上的笔,“你要是喊了,我纵然没命,你也完蛋。”
他摩挲着光滑的笔杆,似把玩着叶长洲身上某处,眼神暧昧地往叶长洲身上瞟:“我就说是你勾引我来此幽会,看你如何辩解。”
叶长洲恼怒地一把将毛笔夺回来:“别乱动我东西!”将笔放回笔挂,怅然问道,“说吧,来我这里意欲何为?不会又是精虫上脑,想要来犯浑吧?如果是,出门请左转,往前出了宫门就是青楼妓馆,里面粉头面首多得是。”
“那些人如何能与尊贵的十六殿下比呢?”薛凌云轻浮地握住他肩头乌发,放在鼻下轻嗅,随即一脸满足地轻叹,“真香。”
叶长洲一把夺回头发,冷脸站起来道:“有事说事,没事快滚!”
薛凌云笑着去拉他的手:“你坐下嘛,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来看看你好点没有。”
叶长洲甩开手,正要发作,只听“沙沙沙……”房顶上竟是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踩着瓦片微微轻响。
叶长洲变了脸色,尚未来得及躲藏,薛凌云眼疾手快一下将灯火灭了,拉着他就躲到门后。
随即便听到“唰唰唰”破空声和落地声,房顶上的人尽数跳进小天井里,随即“嗖嗖”两声极细的破空声朝着叶长洲卧房和赵婆婆住的下人房而去。
“那婆子被迷晕了。”一个声音低声道。
“好,杀了叶长洲,手脚麻利点。”另一个声音极小声说道。
“为何不两个一起杀了?”
“留着那婆子,叶长洲的死总要有人背锅。”随即,那些刺客便蹑手蹑脚准备进叶长洲房间。
听到刺客的对话,叶长洲惊恐不已,是谁要他性命?!薛凌云抱着他,感受怀中人颤抖,拉着他就地滚落书案下,书案的垂帘正好将两人遮得严严实实。
薛凌云正疑心这刺客是否太子派来的,便听叶长洲低声在他耳边低声道:“薛凌云,求你件事。”他声音颤抖,身上也在抖,看得出来十分害怕。
“你说。”薛凌云抱紧了他。
“你帮我渡过这场危机,我……我再让你睡一次。”叶长洲嘴唇哆嗦,在他耳边低语。
薛凌云惊诧他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他因对叶家的恨,将一腔怒火发泄于无辜的叶长洲身上,心里本就有些后悔,即便他今日不求自己,薛凌云也做不到袖手旁观,任由他被人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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