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慎回神,不知道商暮秋刚问了什么,于是嗯了一声。
商暮秋:“……”
江慎在他沉默的表情中看出什么。
顿了顿,商暮秋放下接油的小碟,很好脾气地说:“想吃什么,我重新做。”
江慎实在没心情哄商暮秋,他垂下眼:“我想自己吃。”
年糕正在狗盆里舔水喝,忽然身旁落下一个盘子,它愣了下,喝水的动作都慢下来。
商暮秋放了个浅口盘在地上,跟年糕的饭盆并排,汤面和菜一股脑倒进去,起身走了。
意思很明显:吃吧。
没手没脚的江慎想自己吃确实只能效仿年糕。
江慎恼怒至极,可他没办法起身跟商暮秋理论,甚至年糕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舔了一口盘子里的饭。
江慎差点气炸。
过了会儿,浴缸里的水放好了,计时器响起来,到了洗澡的时间。
方才冷着脸回房间的人走出来,推着轮椅进浴室,江慎很叛逆地说:“我不想洗。”
商暮秋像是没听到,帮行动不便的江慎脱衣服,搬弄江慎裹着石膏的四肢,给他擦洗身体,洗得很仔细。
照顾江慎的日子大概类似于小孩子摆弄自己的布娃娃,也满足了商暮秋没有好好养江慎一次的遗憾。
前天洗澡的时候擦枪走火了,江慎身上的痕迹还在,江慎的胸口处、腹部,身体多处有明显的齿痕。
逼迫江慎退化、不得不依赖自己的同时,商暮秋也觉醒了一些年青幼稚者才有的口欲期恶习,痴迷于啃咬动作。
齿痕见血了,现在是褐色的硬痂,洗完这个澡,明天或许就会变成粉色的新皮肤,再过两天就完全看不见了。
商暮秋轻抚那个不连贯的椭圆,无视江慎抗拒的神情,很从容地说:“刺个纹身吧。”
用鸽子血,应该可以永久保存新鲜的齿痕。
江慎刚才说他不想洗澡,被无视了。
听到商暮秋的建议,江慎说:“你以前不让我刺青。”
确实有过这种事,刘质轻早年说要教江慎刺青,还想送江慎一个小图案,两个提议都被商暮秋禁止。
江慎说:“我不要。”
他鲜少这样明确地拒绝商暮秋。
或者说,江慎几乎没有拒绝过商暮秋。
商暮秋笑了一下:“不喜欢吗?”
“所以,那些事是我不能做,还是我不能跟除你以外的人一起做?”江慎问。
打架、刺青、混社会、谈感情……
被禁止的事情有很多,但是可以跟商暮秋在一起打破。
“不可以吗?”商暮秋还是问:“可是,你不是答应我了,怎么样都可以。”
甚至原话都还能重复:“我问你能不能接受,介不介意,你说可以接受,不介意。”
“你只是不舒服,在找茬。”商暮秋下了结论,并且很宽容道:“哥哥会原谅你。”
江慎哑口无言。
是这样的,一个字都没错。
他一点都不是商暮秋的对手,这样全盘的掌控下,他没有一点可挣扎的余地,连激怒对方都做不到。
江慎没有办法挑别的刺了,哑声说:“我看到了,大字报和红油漆。”
“放心。”商暮秋捞出泡了半天的毛巾,拧干给江慎擦身体,勾着江慎的下巴接吻:“不会有事。”
商暮秋是行动派,当晚,江慎胸口就有了一个精巧又涩情的齿痕刺青。
且不说商暮秋亲自动手刺在微妙的位置时难以启齿的过程,刚刺完,皮肤红肿的样子活像刚脱身于齿下——江慎被动回忆起被咬时的场景。
江慎不忿,也在商暮秋脖子上咬了一口,因为虎牙的存在,不如自己胸口那个虚线圈对称。
江慎咬完就后悔了:“你明天找个什么贴一下吧。”
“不贴了。”商暮秋撬开江慎的嘴观察那颗杀伤力最强的虎牙,看了摸了,说:“我不在意。”
“……不好听。”江慎说:“没听说哪个大老板养男情人。”
商暮秋居高临下看了江慎半天,很中肯地评价:“也没谁会养你这样的情人。”
江慎抿嘴不言,商暮秋说:“也就我了——要不是我,还有谁敢接你这个烫手山芋?”
他起身去洗手,江慎被沉重的四肢禁锢在床上动弹不得,声音却在商暮秋身后响起来。
“也就只有我了。”江慎偏头过来,盯着兄长宽阔的后背:“你这样的人,也不会有人对你有真心的。”
事到如今,他们都没有伪装的必要。
但江慎只是撂狠话——单凭脸,商暮秋也会有一众拥趸,他只是不甘心这么多年以后自己仍然一败涂地。
但是商暮秋偏头回来,很不在意地说:“没关系,有你就够了。”
那一秒,江慎觉得无所谓了。
商暮秋说不在意就是真的不在意,江慎在外时刻记得保持距离,哪怕有的人已经知道,也掩耳盗铃地避嫌,可是,商暮秋却在视察会之后,坐着几个白胡子老头的饭桌上跟江慎耳鬓厮磨。
老一辈,又是领导,嫖赌出轨习以为常,偏偏受不了堂堂正正搞男人,当场就黑了脸,拂袖而去。
第66章 舔水
江慎其实很抗拒,从商暮秋想带他出门之前就在反对,最开始是斩钉截铁的“不要”,到后面不得不好声好气跟商暮秋商量:“你要应酬,我又不耐烦听你们那些弯弯绕绕,我这个样子,你带我也不方便,哥,你还是自己去吧,我在家等你好了。”
无论是拒绝还是绥靖,商暮秋一概听不到,自顾自给江慎挑了一身浅色舒适的休闲装,把他的石膏娃娃装扮好,带出门了。
其实商暮秋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在吃饭的时候侧身低头问江慎想吃哪个菜,然后伸手夹了几筷子菜给江慎喂。
说话的时候,商暮秋几乎贴着江慎耳畔,喂饭就不用说了,照顾不能自理的小孩子一样,仔仔细细地把鱼刺剃干净才喂给江慎。
江慎不想张嘴,商暮秋手里的筷子却能撬开他的牙,他又不好在外人面前跟商暮秋争执,只能默默吞咽,以求不要引起诸君注意。
但是怎么可能。
商暮秋带着江慎赴宴就已经惹了众人不满,更不用说本该接受奉承的饭局却被忽视,这两个人旁若无人表演贴心哥哥和听话弟弟。
——这些话,骗骗别人就算了,在场的,谁不知道商暮秋底细?
能跟刘质轻商暮秋吃饭的倒没什么大人物,但是项目交接中最常接触、最能找麻烦的那一批,发火走了有点麻烦。
门扇几乎是砸着合上,刘质轻坐在商暮秋另一侧,斜眼扫了眼二人。
商暮秋自己吃了一口西芹山药,觉得还不错,夹起来给江慎,江慎说:“我饱了。”
“才吃了几口?”商暮秋搁下筷子换了杯子在手里,给江慎喂水,刘质轻直扶额头,好半天,忍无可忍,问:“你把人气走了,这些人给咱们小鞋怎么办?”
商暮秋:“还有你摆不平的事?”
刘质轻深吸一口气:“你什么意思?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要这个态度……”
“是啊,一条船上的蚂蚱。”商暮秋语气淡淡:“紫竹园在晏城只手遮天,这点麻烦算什么?”
商暮秋说话的时候,水杯停在江慎嘴边,刘质轻气得不轻,呼哧呼哧喘着气,江慎本来不渴,低头咬着杯沿嘬了浅褐色的茶汤一口。
商暮秋配合着微倾茶杯,江慎忽然伸出舌头,像年糕喝水那样舔了舔温热的茶水。
刘质轻忽而扇飞面前骨碟,怒气冲冲走了,商暮秋目光移回来,落在江慎脸上,江慎若无其事,继续喝水。杯子收走了。
商暮秋:“吃好了?”
江慎:“嗯。”
“亲我一下。”商暮秋忽而道。
江慎愣住了,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没听错,但是不太明白,商暮秋鲜少有这种要求——想亲他自己来就好了,干嘛开口要?
江慎不解,但是很配合地倾身去够商暮秋的嘴唇,在即将碰到的前一秒,商暮秋往后仰了仰。
江慎目光中透露出更深的疑惑,商暮秋靠在椅背上,微笑着俯视没办法起身的江慎。
江慎明白了,商暮秋就是纯坏。
他咬了咬牙,愤恨地别开脸。
“生气了?”商暮秋心情仿佛更好了,甚至伸手过来触摸江慎胸口:“疼不疼了?”
江慎抬起石膏腿顶着桌腿用力,轮椅受力退后了一些,躲开了商暮秋的手,他哼了一声。
“怎么了?不给摸?”商暮秋笑意更深:“敢跟我发脾气,我惯着你了是吗?”
江慎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商暮秋——现在要是能动,他一定要把商暮秋压在地上,狠狠地报复回来!
磨牙声太用力,商暮秋都听到了,他捏着江慎的牙关:“不酸啊?别气死了,我可就这么一个宝贝。”
江慎耳朵蹭的红了,但还是愤怒:“谁会把宝贝浇在石膏里!”
“我啊。”商暮秋捏着江慎的脸颊揉:“谁让你太不听话,你要是听话就好了。”
江慎又开始惆怅:“我要是听话,你就没这么喜欢了。”
商暮秋也思索了片刻,他觉得:“你要是听话,我应该也还是喜欢的。”
江慎又燥了,冷着脸,压不住烦躁:“那你更喜欢听话的还是不听话的?”
这次思索的时间要久一些,商暮秋自己也不太确定自己喜欢听话的还是不听话的,最终摩挲着江慎的耳垂:“应该都喜欢……”然后笑了下,“反正只有一个,我又没得挑。”
江慎高兴又失落,满足又焦虑。
商暮秋似乎越来越沉迷在养成游戏里,自己不会永远困在石膏壳里吧?
“真的不能放了我吗?”江慎问。
依然没有回答。
江慎垂眸半天,低声说:“……摸吧。”
商暮秋盯了面前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半天,摸出打火机点了支烟,江慎余光看到他戴着戒指的手夹着香烟起落,偶有火星飘落。
半晌,商暮秋呼出一口长气,苦涩的烟雾在他们周边散开,商暮秋把江慎抱起来放在了腿上,江慎被钢板石膏固定的腿只能滑稽地翘起,商暮秋给他捏腿,帮他活动经络,问:“这样也不恨我吗?”
“……”江慎把石膏手搭在商暮秋肩上,两只手臂也硬邦邦翘着,不能像以前一样很紧地圈在商暮秋腰上,他沉着脸,语气不情愿,又无奈:“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
要是有机会把商暮秋浇在石膏里做一只漂亮娃娃,他也会做的。
商暮秋看他表情冷酷又厌倦,以为他会说“谁让我就是喜欢你,离不开你”这样的话,印象里,江慎可能说过。
出乎意料,江慎说:“谁让你喜欢我呢?”
商暮秋愣了一下,被烟灰灼了手才反应过来江慎说了什么有恃无恐的话。
半晌,他笑起来,碾了烟,抬起江慎的下巴,叫他看自己。
江慎没有配合,依然低垂着眼,看得出来,坐牢的日子把他的坏脾气全都磋磨出来了。
“亲我。”商暮秋掐着江慎的下巴,命令道。
“……”
一个很轻的吻落在商暮秋下颌,轻飘的呼吸喷在脖子里,然后是软热的舌头,像年糕喝水和讨好主人的时候那样,缓缓舔了几下。
第67章 宽容家长和坏脾气小孩
簕不安有很长时间没有见江慎,上一次见面还是他回晏城处理酒馆转让那次,江慎劝他不要掺和进旧城拆迁的事里。
再之后,听刘大胡子在老于门前盘着一串小叶紫檀八卦,说江慎带着夜总会的相好私奔了。
胡欢喜确实消失了,不过,私奔肯定是刘最胡言乱语瞎说的,簕不安没信,果然,没多久就听说商暮秋带着他捡来的弟弟贴身不离地照顾,然后就有了一些暧昧不清的绯闻,再之后,晏城东拆迁项目里最大的老板混过北滩帮派的事也被提起了,往日风云真真假假沸沸扬扬,一群被强拆的居民聚起来,说要上访。
当年的事情仿佛重演,商暮秋这个人又成了漩涡中心。
再见江慎是在晏城壹号上面遥遥的一眼,簕不安看到轮椅上的木乃伊都愣住了,甚至忘了手边吵着要喝西瓜汁的小姑娘。簕不安大步走过去问江慎:“你这是怎么了?私奔被打断腿了?”
说着看向江慎身后正风度翩翩跟人寒暄的商暮秋。
最近他也听了好多传闻,发现商暮秋扫了自己一眼,哪怕那目光并不骇人,甚至大体上来看是友善的,也还是忍不住干笑了两声怵了一下,解释说:“那个……我开玩笑的。”
春天到秋天,也就半年,当初一冲动拉着江慎去砸车的簕不安变了样,瘦了,深沉了,原先冲动率真江湖义气的那个酒馆老板彻底消失了。
商暮秋朝他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然后耐着性子,继续听面前这个口齿不清,第一次见面就热情十分的投机分子奉承自己。
簕不安蹲下来,敲了敲江慎的石膏腿:“你这,到底是怎么弄的啊?出事故了?没听刘最老于说起啊?”
手脚都裹成这样,得是粉碎性骨折了吧?
“说起来,前天去广明市场吃饭,那边也要拆了,还看见你妈了,打牌赢了,春风得意着呢。”簕不安状似无意提了江翠兰一嘴,然后,被簕不安遗忘在人堆里的小姑娘挤过人群,扯着簕不安的衣领靠在了簕不安身上,拿肩膀撞着簕不安,黑漆漆的眼睛安静地打量轮椅上的江慎。
江慎:“这是?”
簕不安笑了一下,脸上有了十分真心的欢快,跟江慎介绍道:“我妹妹,亲的,我妈生的——我那个烂爹临死还戴了顶绿帽子,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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