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策从杜宽福的房间出来的时候,手中就拿着女鬼样式的纸风筝。
之前他想不明白,他这么好的轻功,怎地就追不上那下山逃窜的女鬼,他甚至都开始怀疑难道这世间真的有鬼魅。
现在想明白了,一个飞在天上的东西,他怎么可能抓得住。
此刻木十四已经把龙娟送到昭城回来了,他和木敦敦一并在毋女村的门口等着他。
“公子累了吧?小的给你从昭城带了点好吃的桂花酥,您尝尝?”这段时间主子的奔波,木十四是看到眼里了。
加之他之前在宋描案子上犯的错误,成长了不少,人现在更加的贴心。
谢九策拿过木十四呈在面前的桂花酥,转而递给了祁亭。
祁亭背着个行囊都打算上路了,就这样被谢九策硬生生拦了下来。
“这是做什么?”祁亭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手,低声询问。
“祁郎中这是要去哪里啊?”谢九策也不管祁亭是不是接受,把桂花酥往他手里一塞。
祁亭垂眸看了一眼,没有推拒道:“谢大人看不出来吗?既然毋女村的事情已经结束。
我就收拾一下准备回幸福村继续做生意啊。”
“那是活人生意还是死人生意?”谢九策笑了,挑衅的询问。
祁亭怎能不知道这二世祖扔出来话的意思。
的确他开在义庄边上的医馆门厅凋零,生意遥遥无几,若不是靠着和韦闲入殓守着义庄能挣点饭钱,约莫他那医馆的招牌都能当废柴卖了。
但是,他不回去又能去哪呢?
谢九策见他不吭声,微微上前扯了扯他洗的刷白的外衫,道:“你跟着我干吧!”
祁亭微微扬眉看着他:“谢大人意思是准备收编我?可是大理寺并不缺仵作吧?”
在普通百姓的眼中,仵作这个行当虽然连下九流都算不上,但相比较于杀猪宰羊的屠夫来说,算是个正儿八经的职业了。
加之宴国政策朝廷的俸禄不少,所以在京都这个行当有人挤破头的想干。
怎么能缺他祁亭呢?
“祁郎中自谦了!”谢九策含笑,“大理寺是不缺仵作,但什么水平本官可清楚的不得了!
都是些浑水摸鱼吃朝廷饭的,祁郎中是真才实学!所以要不要考虑一下?”
祁亭扬眉看着谢九策:“谢大人恐怕不知道一件事情吧?”
谢九策不解的看着他。
祁亭继续:“我曾经发誓不为朝廷效力,这来来回回,大小算是三个案子了。
感谢谢大人的抬爱,你我还是就此分道扬镳吧!”
说完,祁亭也不准备给谢九策继续往下说的机会,给身后的韦闲一个眼神,扬起手中的桂花糕,扔下一句:“这算是酬劳。”之后转身朝不远处走去。
谢九策没想到这个穷得叮当响的祁郎中竟然还曾经立下这样的誓言,心中瞬间升腾起一股百思不得其解的感觉。
木十四站在他身边,看着已经渐行渐远的祁亭背影,道:“公子您着算盘算是落空了?”
谢九策深吸一口气,掏出怀中的扇子,道:“怎么会,本公子的性子,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他一边扇着扇子,一边快步地朝祁亭走去。
木敦敦见状,也驾着马车迅速的跟在后面。
....
祁亭带着韦闲一路朝幸福村的方向走,手中的桂花糕已经被二人分得差不多见底了。
韦闲把最后一块塞进嘴里,喝了一口水咽下后,一瘸一拐的走到祁亭的身边,不解的问:“师傅,您不是等这个机会上京都吗?
怎么刚才谢大人邀约的时候,您拒绝了?”
祁亭把包裹过桂花糕的牛皮纸踹进怀中,紧了紧身上的行囊,抬眼看着不远处京都的方向:“韦闲,你说,咱们那个事情,好办吗?”
韦闲想了一下,摇头:“九死一生!”
“所以,谢九策这个人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
但,我并不了解他对事情的执着程度是什么样子?如果他轻易放弃了,之后再遇到那桩陈年旧案会怎样?”祁亭继续问。
这会韦闲沉默了。
他心里清楚,跟着祁亭这几年,二人一直都在等待一个机会,给自己申冤获得清白的机会。
但往往越是涉及到权贵的旧案,就越是复杂,危险,甚至一步错就会牵连全族。
所以,他们在选择‘引路人’的时候,都格外的谨慎。
这么多年,不是没有人和谢九策一样刚正不阿,正义凌然的,但没有一个能在最后的关头得到二人的全部信任。
人总是这样,只要涉及到自身的利益,就会退缩,犹豫。
谢九策是肉体凡胎,而他们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权贵之人又岂能放下身段三顾茅庐?
正想着,二人身后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韦闲的身子和不远处祁亭的双双都怔了一下。
尤其是祁亭,身体因为激动都开始颤抖了。
可是...
当他们回头的时候,发现来的人不是谢九策而是一名穿着朴素的妇人。
祁亭看着面生的妇人,眼底不免覆上一层失落,正准备转身继续赶路。
未曾想,那妇人看到祁亭就像是看到仇人一样,扔下身上繁琐的包袱,三步并两步地冲到他身边,扯着衣服道:“好啊!果然没认错。
祁郎中终于是让俺逮到你了。
今天说什么你都不能走了,给俺退银子!”
第90章 姑获鸟(1)
祁亭诧异地看着面前妇人,“银子什么银子?”
妇人冷笑一声:“怎么半年前挣了俺十两银子,现在说忘记就忘记了?”
“这位娘子,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祁亭含笑,一脸的茫然。
妇人道:“祁郎中,你别以为你把脸上假面摘了,俺就认不出来了。
别人可能真不记得了,但是俺到现在还记得。
你还记得不,半年前,俺和夫君带着十两银子找到你,说想要个大胖小子,让您给俺调理身子。”
祁亭倒吸一口凉气,上下打量着妇人,用力回想着。
他那个医馆接待了不少这样的男女,但是他要钱一般都是见人下菜的,要是普通百姓,那就正常的收费。
若是遇到些有钱的,还香火快要绝的,就会多要点。
但是每每都是药到病除,如今这妇人找到他面前,如此穿着朴素,肯定就是一普通农妇,要十两银子,还没个结果的事情,他没干过啊!
“这位娘子,您是不是记错了?”
“哼!”妇人笑了笑,“这样,我提醒你,俺那天和夫君去的时候,你在易容,为了让我俩不把你那点秘密说出去,你还少问我要了五两!”
祁亭经过这么一提醒,面露恍然。
他倒是还真想起这个事情。
半年前,他在医馆内易容,冷不丁就冲进来一对夫妇,当时他还记得手中的人皮面具都差点掉在地上。
所以现在这个妇人能把他认出来,就并不奇怪了。
不过....当时他可记得这妇人穿着不似这般的朴素,虽不及有钱人家,但锦缎蜀绣也是一样不少的,如今这般...
“原来是慕娘子!”祁亭的记性一向很好,很快想起这妇人的姓氏,微微拱手。
慕娘子可不吃他这一套,冷笑一声:“哼,别跟俺套近乎,你就是个骗子。
骗俺十两银子,说什么不出十日便可水到渠成!
水呢?道呢?倒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娘子,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我给您开的药...”
“哼,别想狡辩,祁郎中你知道俺因为你的药已经成了周围街坊的笑话了!
但没怀上,倒是每个月的癸水来的更准时了。”
“这不是很好吗?女子只有癸水规律了...”
“我呸!”祁亭的话还未说完,慕娘子已经气得用力双手叉腰,双眼泛红指着他了:“就因为这样,俺相公的家眷说俺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不出三个月,他就带着怀孕的外室进了门,之后俺饱受欺凌!最后硬是被家婆侮辱,休弃回家。
眼睁睁看着一个身份卑贱的外室占了这当家主母的位置,你还说好?哪里好了?”
慕娘子越说越是激动,一边捶打着祁亭,一边蹲在地上哭喊出声:“明明是找你看病的,现在好了名声都臭了。
俺万般无奈这才背井离乡的!呜呜...”
祁亭看着慕娘子这般,有些为难,想搀扶她起来,又被她甩开。
一时间他成了这官道上的焦点,走过路过的人都要盯上他几眼。
谢九策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祁亭站在一边的大树下,身边蹲着个撒泼的妇人。
妇人似是伤心欲绝,不停的哭泣,怎么都宽慰不好。
之后他又听到周围路人议论纷纷,大抵是知道了什么情况,
瞬间,谢九策想三顾茅庐劝君归的心思没了,玩心大起,扇着扇子走到祁亭的面前调侃道:“呦,医闹啊?”
祁亭本来还在想着怎么规劝这妇人,听到熟悉的声音缓缓抬眼。
“你...”
他哽咽了一下,掩盖住眼中的激动,冷声道:“谢大人,真是哪里都都有你啊!
不过没什么事情,您还是忙您的吧,这个事情...”
“我既然是父母官,这个事情我管定了!”谢九策心里清楚想让祁亭乖乖跟着他回去,势必是要找个什么理由的。
来的一路上,他还想着有什么办法能让祁亭跟着他上京都,现在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怎么回事,说说!”
他上前走到了慕娘子的身边,随手把大理寺令牌掏出来。
对,他就是这么张扬!
慕娘子抬眼看着拿着令牌的谢九策,一张放荡不羁的脸,大咧咧一副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我身份的夸张模样。
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什么好官的样子。
但,刚才祁亭和这个人的聊天她听到了,隐隐好像感觉这二人像是死对头。
现在对于她来说,只要能让祁亭吃瘪的,不管是谁都要利用一二。
想着,慕娘子跪在地上,指着祁亭道:“大人可要替民妇做主啊,这个人骗俺银子,开假药,害得俺被周围人唾弃,被夫家撵出来!
大人,您一定要把这个人抓起了绳之以法才是啊!”
谢九策这一听,事情还比刚才那路人说的严重了几分,诧异间看着祁亭。
尽管他认识他没多久,就这三个案子来看,祁亭还算是个有原则的人,十两银子不多,但是论一个普通百姓家,也得个把月的收入了。
就大宴的律法将,属于诈骗,可以立案的。
他抬眼定定看着祁亭。
祁亭也看着他,微微挺起胸膛,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谢九策思忖片刻,上前拉着祁亭到了一边:“你真的骗人了?”
祁亭看着谢九策这紧张的样子,轻笑一声:“那我要是说骗了呢?”
“不就十两银子,我给你还了便是,但是...害得人家人人唾弃这个事情,你得去道歉。”
“那你信吗?”祁亭又问。
谢九策微微怔了一下,余光看着不远处一副殷切模样的慕娘子:“信!但是...也不信。”
“怎么说?”祁亭诧异了。
谢九策解释:“看这娘子的穿着和举止,不似刘凤那般还不讲理的撒泼,虽然有点过,但如果真的向她所说在当地声名狼藉,也属实正常。
所以事情应该是真的,她没有怀上子嗣就被赶出来了。
但是对于祁郎中...我觉得,并不像是这样不负责的人,对吗?”
祁亭笑了,看着谢九策微微挑衅:“谢大人了解我多少?如果我说,我给她的药,确实没有助孕的功效,您会如何?”
“什么?”
第91章 姑获鸟(2)
谢九策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的看着祁亭。
直到祁亭微微颔首,谢九策才反应上来:“为什么?”
祁亭没吭声。
谢九策等不住了,急急追问:“虽然和祁郎中认识也就个把月的样子,但是你的性子我了解。
这种破坏人家庭的事情,你一定不会做,所以把这女子害得成这样的,是不是有什么原因?”
祁亭抬眼定定看着谢九策,好半天,他长出一口气,道:“如果我说,这女子夫家抬上来的外室,怀的肯定不是夫家的子嗣,你现在能想通了吗?”
“什么?”谢九策把祁亭扯到一边之后,已经连续被他的话吓到两次了,“你的意思是说,这女子当时来看身子的时候,是没问题的。
不能生育的是她夫家?”
祁亭颔首,一脸的无奈。
“这女子,在她嫁入夫家的时候我曾经有幸见过一面,虽不是大户人家,但也算是福书村出身。
她那夫家是昭城的一户大户,多少我也是知道,那郎君性格不好,就是个窝里横的二世祖!”
祁亭这话刚落,扫了一眼谢九策。
谢九策反应上来,挺着胸膛:“二世祖,我承认,但我可不是什么窝里横!”
韦闲站在一边,无意间听到谢九策的话,轻笑了一声。
谢九策转而看着他。
韦闲连忙严肃起来。
“哎呦,原来你会笑啊!”
韦闲低头没吭声。
“祁郎中继续。”谢九策让祁亭往下说。
祁亭负手:“这慕娘子嫁给他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生育,便来了我的医馆,开始她家郎君一个劲的在数落她。
最后我瞧完她的身体,发现除了气血不好,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于是就想办法看了那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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