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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锋犹豫了下，决定回别墅，参加完葬礼再走。
到了别墅，李明欣母亲走到牌位前，呆呆地看着照片上的李明欣。李明心笑着，是她短暂的生命中少有的几次不含忧愁的笑颜。
谢锋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深沉地捂着嘴，看看牌位，又看看站在前面的李明欣母亲。
没过多久，夏时镜拖着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的李明欣父亲回来了。“抱歉，路上堵车耽误了些时间。”他说。
李母看到这一幕，惊吓得手足无措。
谢锋叫道：“你他妈在做什么？”
夏时镜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已经跑到某个远离尘世的地方默默安慰自己受伤的心去了。”
谢锋瞪了夏时镜一眼，跑到李父身边，摘下李父口里的布，然后解绳子。
李父嘴巴自由后立即大声叫喊：“救命！有人绑架我！救救我！”
夏时镜说：“在绑架犯的老窝喊救命，你确定吗？”
李父：“你到底要什么？有事好商量，请别伤害我。”
谢锋安慰道：“你不会有任何危险，这里是李明欣的家，把你带来的这个人……我很抱歉他对你这么无礼，你别理他。”
李父大叫：“这叫没有任何危险？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看那边。”夏时镜抱着李父的脑袋——这个动作吓了李父一大跳——让他看向李明欣牌位，“今天是李明欣葬礼的日子，我需要你好好地陪她走完这最后一程，就像每个痛失最亲爱的女儿的父亲那般，我不关心你对她到底有没有爱，总之今天你必须得是一位伤心的父亲，能理解吗？”
李父惊骇看着夏时镜，谨慎地点头：“我会的。”
“很好。”夏时镜放开李父，“半小时后出发去墓园，你们好好准备一下，衣服在旁边的柜子上。”
谢锋看着李父小心翼翼走到李明欣牌位前，眼里的惊慌逐渐被吃惊、难以置信和复杂的情感替代。他看看李母，后者也看看他，然后两个人都转过头去。
齐信抱了抱夏时镜：“辛苦了。”
夏时镜回抱了抱。
谢锋皱着眉，等两个人分开，对夏时镜说：“你就不能温和一点邀请长辈吗？”
“他不配合。”
“不配合就直接绑架？”
“你要是不满意，就自己把事情做好。老是把小欣是你最看重的家人放在嘴边，结果她死了，你连后事都没考虑过，这不合适，你不觉得吗？”
“……是不合适。”谢锋双手握紧，艰难地说，“可小欣会喜欢你做这些吗？小欣早就不想活了，只想尽快离开，跟这狗屁世界一点瓜葛也没有。”
夏时镜说：“她当然会喜欢。我们都是夏形的孩子，传承自夏形的家庭观念——一家人就该互相爱与信任，没有任何事情能影响这一点。小欣一点都不想看到他们幸福地过自己的生活。”他扫了眼李父和李母，“她想要他们和自己仍是一家人，如果他们不愿意，那他们就该失去所有一切，变成世上最无助的可怜虫，唯一获得幸福的出路就是回到她的身边。”
谢锋脱口而出：“不可能，小欣绝不会做这种事！她可不是你！”
“是的，她不是我，她想做个好人，所以她死了，什么都没捞到。”夏时镜说，“所以呢？你要把他们好好地送回家？让他们当今天什么因为没发生？”
谢锋犹豫了很久，最后黯然挤出一个字：“不。”
李父和李母穿着丧服，静静站着。殡葬礼仪师表情肃穆念着悼词，念完后，众人闭上眼睛，怀念逝去的人。墓园工作者将死者的衣服和遗物放入墓中，盖上墓盖，立起墓碑。
死者的父母睁开眼睛，沉痛看着冰冷的墓碑。
葬礼结束，夏时镜走向李明欣的墓。李父和李母在墓前低声交谈，气氛沉重，李母时不时抹一下眼泪。
夏时镜把他们的手机交还，说：“可以了，我送你们回去。”
“我想再待一会。”李母说，“不用管我，我会自己回去。”
李父看了眼李母，对夏时镜说：“我也会自己回去。”
夏时镜：“行，那我走了。”
李父喊住他：“等一下，我想问你一些事，小欣她……发生了什么？她还那么年轻，怎么会突然去世？”
“你问她自己。”
“可是，她已经无法回应我了。”
“是的。”
第128章 隐泊互助小组
谢锋在远处，望着李明欣墓碑，和在墓前交谈的李明欣父母。
李明欣曾跟他说过她的父母，说他们互相是对方最痛的伤痕，别说在一起，就连提起对方都会引发一场情绪风暴。现在那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算亲切，但比风暴好得多。
谢锋感到心情复杂，不止因为李明欣父母的变化。当通关副本，他发疯一样寻找李明欣，可什么都没有。谢锋对在副本里死亡的玩家会有什么结局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很难接受现实。心脏被死死攥紧，他想抒解，想咆哮，想做很多事发泄，想暴打夏时镜一顿，指着齐信大哭大脑，或者躲到一个很远的地方，拒绝面对一切。
唯独没想过为李明欣处理后事。这个想法就完全没有在他脑海里浮现过。
可能是渴切想逃避痛苦的情感，可能是无法面对李明欣的死亡，也可能单纯因为他是个不成熟的男人。容易冲动，感情用事，李明欣说想要什么，就努力给什么，却不敢挖掘李明欣真正需要的。如果当初跟李明欣一起离开那座山的是夏时镜，李明欣如今的状况一定好得多，夏时镜会干脆地剖开阴暗的内心，用非常规手段干涉所有李明欣不敢面对的问题。而他不敢涉及那些，不敢插手，也不认为自己若是插手，能把事情引导向想要的方向。
谢锋站了很久才离开。
谢锋来到另一个城市，早于约定时间一个小时来到约定地点，坐在湖边长椅上发呆。
约好的人来了，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十多分钟。看到来人，谢锋有些吃惊，说：“尸匕？你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我还以为你至少有我大哥的年龄。”
对方在谢锋边上坐下来：“让你失望了？”
“没有。”谢锋看着对方，眼中不掩好奇，“你是外国人？”
“混血。”对方说着，友好地朝谢锋伸手，“我叫吉亚尼·门罗，你可以称呼我吉亚尼，或者阿尼。”
“你的普通话真好。”谢锋抓住对方的手握了握，“我叫谢锋，大家都叫我小锋。”
吉亚尼说：“你好，小锋，你决定好加入隐泊互助小组了吗？”
谢锋有些尴尬地说：“其实没有，那个，你能收留我一段时间吗？”
“啊？”
“我之前都住我大哥家，现在我离开了那里，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谢锋挠了挠头，“你介意我在你附近待一段时间吗？我的脑子很乱，不想在这个时候做决定，也不想一个人呆着。”
吉亚尼点头：“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这样吧，你这段时间在互助小组周边住下怎么样？我可以帮你在那附近找个房子，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来小组活动室，跟其他玩家聊聊天什么的。”
谢锋吃惊：“这样好吗？让我一个外人在你们身边。”
吉亚尼说：“没什么问题，我们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我们是一个互帮互助的小组，仅此而已。”
“好。”谢锋感激地说，“我尽快给你答复。”
“你能帮我联系信鸽吗？我想邀请他加入隐泊互助小组。”
“呃，你真是神奇的人，都这样了还指望拉拢我大哥。我可以帮你问问他，不过你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我的意思是，任何希望。”
“麻烦你。”
片刻后。
谢锋伤心地说：“大哥很干脆地拒绝了，还警告我不要再拿这种事打搅他。”
“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明。”吉亚尼看向湖面，说道，“我对你过去的事很感兴趣，打算深入调查。”
“你想做什么？要继续抓夏天吗？”
“如果之后还有机会遇到他，我还是会想办法留下他，不止因为他被迫参与的那些罪孽，我想知道抚养你们的那个男人的信息。那个男人或许跟我一直在找的一个人有关系。”
谢锋表情变得为难：“你要我配合你吗？”
“可以的话最好，如果你感到为难，我也不勉强。”吉亚尼说，“不过那个男人做了那么多恶心的事，我希望你能协助我揭穿在那座山上发生的罪恶。副本是每个许愿之人理当承受的重负，但被另一个邪恶的玩家折磨致死？这绝不正确。他们不应该受到这种苦难，最终埋葬在山中被遗忘。”
“我帮不了你。”谢锋果断说道。
“很遗憾。”
“而且我也不认为副本是我们活该的。”
“你不认可隐泊互助小组的理念，我能理解，很多人憎恨系统，憎恨副本。但我想说，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奇迹的代价尤为沉重。”
“我愿意为一个奇迹付出性命，但完全消失，什么都不留下？这太过分了。我不想消失，也不想我在乎的人消失。”
“你姐姐消失了吗？”
“嗯。”
“请节哀。”
“你难道愿意为了达成一件事，就付出某一天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代价吗？”
“愿意。”
“唔，好吧，你很厉害。”
谢锋今天还没有吃饭，跑到对面买了份汉堡套餐，给吉亚尼带了份薯条可乐。吃完后两个人上了吉亚尼的车，前往隐泊互助小组。
在吉亚尼的陪同下，谢锋在隐泊互助小组附近租了个房子，就这么住了下来。
谢锋一开始总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哪也不去。吉亚尼来看他，他才会和吉亚尼一起出去走一下。对此，吉亚尼表达了关切，总是一个人闷在房间里，精神会很容易出问题。谢锋对出去见别的人兴致缺缺，但为了身心健康，还是挑了一天出去了。
街头真是挺无聊的。
平凡的人们，平凡繁忙的社会。他融入不进去。
谢锋在租房附近转了一圈，心血来潮，决定去隐泊互助小组看看。
隐泊互助小组活动今天聚集了一些组员，正在互相诉说和安慰。看到非小组成员的谢锋进来，一些人对他友好地点了下头当作招呼。
谢锋在角落的一个位置坐下。
旁边有个人在诉苦，说他的精神即将到极限，不确定下一次副本还有没有力气通关。另一个人细声安慰他，要他想想许下的愿望，奇迹发生那一刻的喜悦。可这些话没能安慰到前者，他满脸苦涩，对另一个人说上一个副本自己差点就出不来，他说上一个副本的BOSS……然后他的声音消失了。谢锋看到他的嘴巴在动，但没有声音。
另一个人提醒，任何有关副本信息的话他们都是没法说出来的。
诉苦的人长叹一声，陷入长久的沉默。
吉亚尼和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活动室里所有人都停下交谈，看向二人。吉亚尼和那个男人在两个椅子上坐下，所有人转动椅子，让自己面对他们。
谢锋看着吉亚尼旁边的男人。
那个男人很轻松地跟每个人打招呼：“我负责主持今天的活动，大家过得如何，都还好吗？”
“就那样吧。”
“还好。”
“刚从上一个副本摸爬滚打出来，心情又好又不好的。”
男人耸肩：“我就当大家都过得好吧，至少我们能坐在这里，诉说自己的遭遇。而没能回到这里来的那些朋友，他们遇到了很糟糕的事，我们甚至没法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
众人闭目，一只手放在心口，为已经无法回来和还身陷在副本、正在努力回来的人们默默祝福。
祝福结束，男人左手边一位中年女人开口道：“有一股沮丧的情绪挥之不去，时时刻刻围绕着我。阿莫，我该怎么办？”
她看起来很憔悴，眼里有着浓厚的哀愁，接着说：“我和大家不一样，我的愿望是一次冲动，一个错误。自那之后，我每天都处在后悔之中，每天晚上都在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做那些？我没法给自己答案，我也没法理解我如今的生活。我只是想帮帮别人，做点好事啊，这并不过分，不是吗？凭什么因为做了件好事，我却要每隔一段时间遭遇那么恐怖的事情。”
第129章 没有免费的奇迹
被称为阿莫的男人说：“板栗壳，和我们比起来，你是那么无辜。人不应该只是因为一次善意，就付出如此庞大的代价，我不能用奇迹都不是免费的这种说辞来安慰你。对你来说，这不是奇迹，这是从天而降的灾难。”
板栗壳抹了下自己的眼角。
阿莫接着说：“做了一件好事情，按理说你该得到夸赞，被他人尊敬，可是……我很遗憾，我必须告诉你事实，那就是美好的行为未必会给我们带来美好的结果，错误的判断却总是喜欢用最恶劣的手段，让我们看清楚命运恶劣的嘴脸。”
“我该怎么办？”
“勇敢面对吧。”
“我可以面对一次，两次，可副本没有止境。”
“还是有止境的，每次普通通关300积分，17次普通通关就能攒够积分，兑换摆脱玩家身份的道具。你经历过几次副本了？”
“3次。”
“还有14次。”
“我不确定能不能再撑那么多的副本，我很累。”
“可你还没放弃，大家都看得出来。我记得你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你还给我看过你女儿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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