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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板栗壳颓丧的脸上浮现一丝慰藉，显然这个话题是她的特效药，能迅速治愈她的精神，“她今年刚找到第一份工作，是律师助理，工作很认真，经常受到夸奖。她喜欢跟我聊工作上的事，有的时候很崇拜地跟我说带领她的老师多厉害，有时候是工作上的困惑。律师会面对很多有困扰的人，我记得上次她跟我说过一个可怜的被告，因为交友不慎，因为对相关知识的缺失，这一生都得赔上，别人也帮不了他。”
她陷入沉默，过了会儿，叹了口气，幽幽地说：“相比之下，我还算幸运了，至少我是自己的选择，每次副本后的日子，只要不去担忧下一个副本，也是快乐轻松的。”
阿莫半开玩笑道：“板栗壳，你真是神奇的人，每次你感到挫折、情绪低落，都能自己把自己振奋回来。”
好多人笑了起来。
“我每次精神不佳，都要沉沦好久，板栗壳是我的榜样。”
“是板栗壳给了我可以兼顾副本和生活的信心。”
板栗壳有些不好意思：“多亏了阿莫先生的开导。”
阿莫说：“很感激你的捧场，众所周知，我是最消极怠工的主持人。”
大伙又笑了起来。
小组活动结束，人们纷纷散去。很多人的表情从沉重忧郁变得舒缓了些。
很快，活动室就只剩下谢锋、吉亚尼和阿莫。
吉亚尼对谢锋说：“我很欣慰你来参与小组活动，感觉怎么样？”
谢锋说：“大家都很友好。”他看向阿莫，后者走到了落地窗户边，在晒太阳，时不时按一下自己手臂或者手腕。
“你好，我叫谢……”
吉亚尼打断谢锋的话：“对陌生的人，你还是多一点警觉比较好。等以后熟悉了，你再跟对方交换真实信息。”
“谢谢。”谢锋对吉亚尼说，然后看向阿莫，“你叫阿莫是吗？我是乌锋。”
对方只是看了谢锋一眼。
谢锋不在意对方的态度，接着说：“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阿莫：“没有。”
“是吗？好奇怪，我总觉得你有点眼熟。”
“我对你毫无印象。”
“那可能我认错人了吧。”
吉亚尼问：“小锋，要不要出去转转？”
谢锋：“好啊。”
隐泊互助小组活动室走过两条街，就到了市里最热闹的一条街。吉亚尼和谢锋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谢锋扫视了一下，有点想买点东西吃，但又没什么吃东西的欲望。
吉亚尼问：“我接下来几天要去其他城市一趟，要是你有什么需要，还是可以跟我说，我会拜托小组成员来帮你解决。”
“用不着，我又不是没手，有事情我自己能解决。”谢锋看到吉亚尼面上蒙着一层忧愁，便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名小组成员在上一个副本通关后，精神压力太大，发狂了。”
“唉……”谢锋长叹一声，“这种事真是无奈啊……你要怎么做？”
吉亚尼：“他跑到密市去了。”
谢锋愣了一下。
吉亚尼接着说：“我得找到他，把他带回来。”
“你还要负责控制发狂的小组成员？那你真够累的。”
“我们为了一个愿望，在凶险可怖的副本沉沦，很多人恨透了副本，我却不恨，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何况这是奇迹，代价当然会很难承受。”吉亚尼说，“但是，我们理当拥有体面的终结，而不是疯疯癫癫地流落街头。只要我还有力气，我都会尽力把疯掉的小组成员带回来。”
谢锋不禁为吉亚尼这番话动容：“你真是个好人，那你以后呢？会有人为你这样做吗？”
“我希望会有。”吉亚尼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实在没有也没关系，毕竟身为玩家，光是处理自己的生活就已经焦头烂额。”
“嘿。”谢锋拍了下吉亚尼的背。
吉亚尼：“？”
“如果哪天你坚持不住了，我会看着你的。”谢锋说，“反正我孑然一身，没副本的时候无聊得要死，就当给自己找点事做。”
吉亚尼惊愕看向谢锋，难以置信有人愿意这样做。他应该提醒对方，他们才见到对方真实的样子没多久，或许不该为一个刚认识的人做到这个地步。他不禁思考，谢锋也许因为刚刚失去了至亲之人，内心空虚之下，才会变得比较容易对另一个说出这种承诺。吉亚尼没有提醒，推开了思考，让窝心的感觉占满整个胸腔。
“谢谢你。”他低声说。
“别在意，我这一辈子失败的事太多了，希望这次不会再失败。”
谢锋本来觉得尸匕是个很有正义感的玩家，这类玩家不多见。在见识到尸匕本人后，对方竟然跟自己年龄差不多，却比自己有想法得多，还是一个玩家组织的管理者，让他对尸匕多了一丝钦佩。谢锋正处于对自己充满怀疑的阶段，之前脑海总是在想，不管是夏时镜还是齐信，一定都能阻止李明欣走向如今的结局，现在他的脑海里多了个吉亚尼，吉亚尼一定也能让李明欣比如今幸福。
一个人怎么能失败到他这种程度。
谢锋晃晃脑袋，决定找点东西吃，驱赶脑子里的消极情绪，于是去买了一把肉串，当成夏时镜的肉，每一口都咬得很用力。
气顺了点，谢锋擦擦嘴巴，问道：“你要找的那个小组成员，怎么会跑到密市去？这个城市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吉亚尼说：“我不确定，在上一个副本开始之前，他曾跟我提到过一个他很感兴趣的人，他没告诉我那个人的具体信息，只说那人在副本里用的是自己原本的容貌，而且容貌非常突出，能力也很强。他和他的搭档调查到那人的住址，找了上去，想邀请对方加入互助小组，但失败了。”
他想了想，改口道：“不，用碰了一鼻子灰来形容比较合适。”
“你打算去那个人家里找他吗？”
“如果实在找不到他，我会选择上门打扰。”
第130章 人生故事的一环
当天晚上，谢锋坐上了飞往密市的飞机。在飞机上，他双手抱胸，看着外头的城市，内心非常纠结。
听到容貌非常突出那一刻，谢锋就意识到那人非常有可能是齐信大哥，想通知齐信，但他不想打电话，于是买了当天的机票。这会儿，他又坐立不安起来，觉得自己冲动了。
到了密市，要怎么跟齐信说这些？说很快会尸匕会找上门来，你们注意点？我只是路过，顺便告诉你们这件事，就这样，别在意，我走了。这样说？
大哥和夏时镜那两个人，有本事让任何不速之客体会到永生难忘的苦头，何况尸匕会礼貌地敲门，不算不速之客。最多见面的时候，双方都会吃惊一下。不管怎么样，那对腻歪的恋人都不需要他来操心。
谢锋接连在座位里换了三次坐姿。
要不偷偷摸摸过去偷袭夏时镜，把夏时镜打一顿？
这种计划至今为止还没成功过。谢锋对这次能不能成功，抱消极态度。
谢锋下了飞机，来到夏时镜家楼下。这会儿是半夜0点。
谢锋转来转去。
上次来密市，还是他刚听说齐信谈恋爱了那段时间。他对大哥的恋爱对象充满好奇，想见识见识是什么人竟然降服了对亲密关系十分淡漠的大哥，结果被齐信一番警告，当场从密市润走了。
谢锋转得自己都开始头晕了，只好停下来，咬咬牙，上楼，来到夏时镜家门前。
敲门。
无人回应。似乎没人在家。
谢锋松了口气，然后开始在门口转来转去。
然后怎么办？直接走？在门口用非惯用手留个冷酷的纸条再走？
……还是偷偷进去转转？
谢锋的脚步停了下来，看向紧闭的门。不到一分钟，谢锋就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真意外，夏时镜那样的人，家里的门竟然这么普通，什么额外的东西都没加。是对自己太自信，抑或认为这是奔向新生活该有的态度？
扫视房间，谢锋很惊讶。这居然是个普通的房屋，二室一厅，到处都有主人的生活痕迹，茶几上打开的报纸和用过的烟灰缸，阳台上的衣服还没干透。谢锋站在卧室前，看着里头，不敢走进去。他回想着别墅里那间齐信的卧室，和眼前的卧室天差地别，让他很伤心。
谢锋转而走进隔壁房间，跟卧室一般大，看样子这个房间一开始是被当作第二个卧室建造的，如今却被主人当成了储物间。里面堆了很多东西，囤积的生活日常用品，零碎的杂物等等。没什么好看的。
难以置信，夏时镜的家这么普通又日常。
谢锋关上储物间的门，想了想，最终没能按捺住内心的渴望，踏入卧室。
床上很乱，床头柜上放着本打开的书，窗帘拉着，拒绝阳光，给卧室制造出了一份隐秘小窝的气息。衣柜里，左边挂着齐信的衣服，有几条谢锋觉得眼熟的大衣，齐信穿着的时候很衬身材，谢锋和李明欣都很喜欢，会忍不住偷偷拍照。右边挂着的显然就是夏时镜的衣服了，款式很单一，基础款衬衣和长裤，或者骷髅图案的T恤，品味不佳。
谢锋注意到衣柜后面有一个暗格。
谁的秘密藏在这里？
他伸手按了一下，一个小抽屉弹了出来。里面是一个小盒子。他拿起来一看，盒子里是些不同风格的小东西，金色的镯子，晶莹剔透的钻石项链，朴素的发夹等等。
谢锋瞳孔猛地一缩，盯着盒子里的东西，手颤抖起来。
“你在干什么？”
身后突然出现一道冰冷的声音，吓得谢锋浑身一震，手一抖，小盒子掉到地上，里头的东西散落一地。
谢锋转身，看到夏时镜站在门口，阴沉沉看着自己。他闻到一股酒气。
“我还以为你跟齐信决裂了，这就是你的决裂？三天两头跑到我面前来？”夏时镜面如寒霜，“也许我该尽一点哥哥的职责，教教你，决裂后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夏时镜生气了。谢锋很确定，他十分熟悉夏时镜这幅模样，跟夏形某几次要对别人施加惩罚时候的神态一模一样。
谢锋控制不住结巴：“我，我……”
夏时镜冷冷地命令：“捡起来，放回原处。”
谢锋蹲下来，快速把散落的东西都放回小盒子里，捧着小盒子站起来时，他看着盒子里的东西，看向夏时镜。
“你为什么留着这些？”他无法理解，“你能不能好好和大哥过日子，别再惦记以前变态的嗜好了？”
夏时镜眉角跳了跳，手指神经质地颤动。他抓住颤动的手，压抑住了让面前的人万劫不复的想法。
“闭嘴，然后从我家滚出去。”
“不，这件事你绝对做错了，这些可是……是夏形折磨死掉的人的遗物啊，你拿走人家的遗物，一直留在身边，你想干嘛？”谢锋紧紧抓着盒子，瞪着夏时镜，“我以为你跟我和小欣一样，厌恶夏形做的所有事，难道其实不是吗？难道你其实很喜欢那些？天啊！我不理解！你难道不知道夏形做过什么吗？你知不知道你的父亲……”
“够了！”
“……你是不是知道你父亲的事？”
夏时镜一拳打在谢锋下巴，然后抓住谢锋的衣领，把他往储物间拽。小盒子又掉到了地上。
谢锋挣扎，叫道：“我已经不是过去孱弱的我了，别以为你还能随便处罚我！”
夏时镜抄起旁边的酒瓶，砸在谢锋头上。谢锋一下子被砸懵了。夏时镜推开靠着墙壁的一架置物架，打开墙壁上的门，把谢锋扔进去。
把储物间大致恢复原状，夏时镜走出储物间。齐信靠着卧室的门站着，看着他，没有插手他做这些。
“原来架子后面的门是做这个的。”齐信说。
夏时镜深呼吸，让情绪舒缓下来，然后说：“隔壁房子被我租下来了，我会用来处理一些麻烦。”
齐信挑眉。
夏时镜走进卧室，蹲下来收拾地上的东西，都放回小盒子，然后打算放回衣柜里的暗格。齐信走过来，拿走小盒子。
夏时镜看着齐信观察盒子里的东西，忍不住手指捏紧衣角。
“我见过这个。”齐信拿起一个项链，“我在小欣的思念空间看到过，少年的你从一个刚死的人身上取下了他的项链。”
夏时镜沉默。
“你要是实在不想说，我就不问了。”齐信把盒子递还夏时镜。
夏时镜拿着盒子，沉静了片刻。“我不知道怎么处理他们。”他说，“在山上的时候，这些代表外面的世界，代表那个人拥有的故事的一角，都是我没有的东西。”
“故事？”
“你是一个大家庭的孩子，你有着来自大家庭的习惯和倾向，会让你思考该去何处，该做些什么。”夏时镜拿起钻石项链，“这是一个很忧郁的男人很珍贵的东西，是他很喜欢的一个人送给他的，那个人总是喜欢这种晶莹美丽的东西。那个男人是黑色的，忧愁，绝望，项链是透明的，会反射光芒，很漂亮。璀璨的透明和黑色混合，才是那个男人真正的颜色。”
“你也有故事。”
“我没有，夏形看不惯谢锋被宠坏，恶劣地摧毁他美好的生活，李明欣的悲惨吸引了夏形，于是他擅自把他们带到了山上。谢锋和李明欣从不认为自己属于那座山，每次受到夏形的惩罚，只会更加坚定他们离开那个鬼地方的念头。我呢？我是听话的孩子，父亲说的都是对的，父亲的命令必须马上且完美地执行。为什么要把我的家称为恶魔的巢穴？客人来了当然都是先控制起来，外界为什么不这样做？为什么指责我帮父亲处理用完的客人？为什么我没有自己想要的？为什么我从没想过离开父亲身边？我必须全心全意爱着父亲，那全心全意爱着我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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