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这么立竿见影吗?柳叙白有些欣喜,但显然游青砚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沉重的眼皮缓缓睁开后,瞳孔根本无法聚焦,眼珠左右移动,努力想让自己看清眼前的之人。
“师兄?”柳叙白尝试的唤了一声,游青砚的头颅便向着他的方向偏移,在视野清晰后,他才缓缓开口的回应,干涩喉间让他每说一字都如同吞刀。
“我是柳叙白,你还记得吗?”柳叙白再次开口询问,游青砚点点头,而后想要坐起身,忍冬见状赶忙上前搀扶,喜极而泣的眼泪顺着脸框滑下,手紧紧的握着游青砚的手不放,月御也十分懂眼色的没有打扰他们,而是自顾自的走到桌子前替游青砚倒了杯水润嗓。
待游青砚喝完后,盯着他看了一阵,才继续道:“你……是琅環?似乎和印象中的有些差别。”
柳叙白面对这个问题有些头疼,因为他容貌恢复之后,所有人对他的全新的样子都倍感兴趣,早知道回神州前还是易容成之前模样就好了,省的来回解释。
这时游青砚突然情绪激动了起来,发了疯一般抓着柳叙白不放道:“九重剑,对,九重剑!师尊在哪里,我要同他说一个重要消息。”
“不重要了师兄,九重剑已非现今要事,你安心休息便好,不必再担心了。”柳叙白长话短说,将游青砚失魂的这些日子里发生的诸事都交代了一遍,游青砚刚刚才恢复神志,这样过量的信息让他有些应接不暇,颅内发出一阵阵的痛意。
同样被信息震惊的还有月御与忍冬,他们虽然在天外天听说了一些有关柳叙白与沈凛的事情,但是当他们得知事情全貌之后,都纷纷咋舌不已。
“师兄,现在我只有一件事情要问,你是从何得知九重剑的下落的。”柳叙白在讲述完毕之后,像游青砚提出了这个一直令他不接的问题。
第三百二十四章 天若上玄
游青砚将思路重新整了一遍后,便开始诉说他在南海之时的一件怪事。
“也是偶然,我随师尊平乱后,身体受损,便一直在南海修养,有一日,南海海域突然起了大风,吹来了无数破碎的残页,据忍冬说,那场面甚是壮观,从天飘扬而降,像是下了一场大雪。”
“忍冬随手捡了几页破碎的残卷,闲来无事,我就想将文字拼凑看看,说不准能知道是何人所为。”
“残卷内容杂乱无比,我拼凑了许久,可发觉上面的文字很难拼凑成连贯的记录,但唯有一句,甚是完整。”
“九重未归,藏锋于壳。白衣卿相,深得其要。”
也就是这句,让一向敏锐的游青砚发觉了端倪,白玉京设立天幕法阵后,归落的圣器只有六件,游青砚曾经问起过九重剑的下落,但白玉京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转身去找了柳叙白。
那是他第一次对柳叙白产生了兴趣,在他印象中,柳叙白的到来十分突兀,自己在此间并不知晓有这么一位天赋奇高的人,至此,游青砚也只是觉得柳叙白来路不明,并未有过多怀疑。
直到看到白玉京对柳叙白的态度,他这才起了疑,他偶然得见白玉京与柳叙白的私下切磋,柳叙白的剑术造诣远在白玉京之上,而且在无人之时,白玉京对柳叙白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游青砚知道白玉京的修为早就可以飞升神域,而柳叙白能与他一较,便说明二人的能力都已经超出此间,这便让游青砚更加确信,柳叙白与白玉京之间一定有一层道不明的关系。
而这道如同谶言的残卷,刚好为他解了惑,九重剑的下落一定是掌握在他们二人手中,并且有一人以躯为鞘藏匿了九重剑,但二人都是身着白衣,所指之人究竟是谁,游青砚判断不出来。
这天外传来的残卷是何人所写,居然能远隔千里知晓昆仑之内的绝密之事,这让游青砚有些坐不住,必须向白玉京告知此事,飞鸢传信有泄漏的风险,所以他不顾病体,在焚毁了那页残卷后,强撑着病体带着忍冬去往昆仑,路中便遭遇了向乐生的袭击。
向乐生不知将他带去了何处,有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开口便向他问询九重剑之事,显然是知道他得了消息,见他不说,便准备强行突入他的识海查看,游青砚无奈,只能摧毁了自己的神识空间,沦为一个活死人。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柳叙白知道的那些了。
天外来书,确实奇怪,柳叙白皱起眉,游青砚的消息来源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南海临近归墟,似乎所有的线索都在将他引向归墟。
阿肆也曾经强调过,她所在的那个岛屿,既在归墟却不属于归墟,难不成这些一场漫卷纸雨与阿肆也有关联?
此间还没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这是阿肆无意间说出的话,现在回想起来,这也许是她的另一种提示。
游青砚的遭遇时间久远,如果此事也是阿肆所为,那这个女人就是鬼魅一般的存在,足不出户知晓天下事便罢了,谋局之大远比宋景更要可怕。
但阿肆几乎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所以根本无法追查,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她提到的终场收幕。
什么时候才算是终场?是将宋景的事情处理完毕吗?柳叙白百思不得其解。
看着柳叙白疑惑的样子,游青砚轻咳了一声,而后淡声问道:“这消息给的着实晚了些,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我现在的身体,恐怕也没有办法在担任云泽轩的主事,琅環,烦劳你同师尊说一声,让他将这位子传给忍冬吧。”
忍冬闻声,马上摇起了头,他牵着游青砚的手也愈发受尽,游青砚甚是内疚的摸了摸忍冬的头道:“是你该得的,为了我你已受非人之遇,为师没什么能够补偿你的,只能将这云泽轩托付与你。”
忍冬原本还想推辞,但是游青砚已经将笃定的眼神投给柳叙白,柳叙白见状也是只能点点称好,随后安慰忍冬道:“师兄的身体我会请神庭专人来照拂,在他康复之前,忍冬师侄,你且暂坐其位可好?”
“云泽轩的弟子常年处于低靡之态,为了师兄为了苍羽峰,你也需肩负起这个责任,我会向天外天奏报,以后的合议,你都需来参加。”
“大战在即,云泽轩既是九阙城的一部分,也理应备战不是?”
柳叙白的说辞令忍冬无法拒绝,他先是看了一眼游青砚,再是凝重的冲柳叙白恳首,算是认下了这个差事。
此举也是为了消除各峰之间的隔阂,无论游青砚是不是叛徒,弟子们都是无辜的,不该被区别对待,神庭如此,九阙城也不能例外。
在确认完苍羽峰的事宜之后,便是他的最后一程,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环——去天若宫所在的上玄峰检阅督导。
与其他几峰不一样,上玄峰地势偏高,所以冰雪覆盖的面积也极大,与花想楼的温暖宜人不同,天若宫无论从建筑选色还是结构样式,都看着彻骨生寒。
借由陡崖绝壁的极限落差分裂四段排布宫室,由严冰凝结的倾斜廊道连接,甚至有些过于险要的高处因无法搭设桥梁道路,便只有一条粗劲的锁链悬挂于两地之间,弟子们平日来去轻盈,丝毫不惧怕脚下的万丈深渊。
每一进宫阁前都立有缕纤晶矿所造的牌坊,一进为殿,二进为舍,三进为阁,四进为坪,所有房室皆是由御寒挡风的结璘砖石统一盖设,置身山门之外,雪尘飘弥,苍树素裹,犹似一座浮落的仙宫玉宇。
看着这恢弘的天若宫,柳叙白不禁暗笑,从前每次叫沈凛去给凌灵传信他都百般不愿,估计便是嫌弃这构造磨人,不能御剑而行,每次登顶都需要花费大量体力。
柳叙白与月御行至折桂殿,素问也是得了消息便等候在殿外,虽然霜雪侵袭已经她的衣袖沾湿,但素问却没有表现出一丝畏寒之意,见柳叙白到访,便赶忙将其迎入殿内。
“师尊与其他几位宗主现在星汉坪督练众弟子,柳师伯可要前去一观?”素问十分敬重的说道,柳叙白没有拒绝,跟在她后面向着宫殿后方走去。
反正这天若宫内弟子各个都是极为出挑的精英,月御便主动申请留在殿内,她可不想跋山涉水的奔波。
今日原本风定云停,但这星汉坪周遭却是狂风大作,飞雪不减,若不是有修为护体,恐怕只要在此地驻足须臾便会化为冰雕,柳叙白虽感觉不到寒意,但却也被这恶劣的环境弄得骨透血凉。
凌灵应该是继叶冰清之后,最令柳叙白钦佩的女子,凌灵与夜观澜属于一路性子的人,不苟言笑,冷面冰颜,但这仅仅是表象,她的内心却恰恰相反,灼如烈阳,对于九阙城内的诸事都上心尽力,从不抱怨,她的骨子里更是散发一种不肯服输的气韵。
她待自己待弟子都极为严苛,不允许有丝毫松懈,所以天若宫才出了像素问这种德行兼备的优秀人才。若不是柳叙白有天尊神力和年岁经验的加持,光凭灵心道骨与剑术修为,他真的不一定能与之抗衡。
所以只要凌灵在九阙城,柳叙白是最为放心的,即便像是宛郁蓝城生性跳脱、不按套路出牌的人,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一到星汉坪,柳叙白便感知到一股强劲的剑意,定睛瞧去,弟子们正秩序井然的排演着剑招剑阵,挑刺穿移的高度同步足可证明他们的熟练与默契,其他的宗门则列于另外一侧修习演练,许是受了天若宫弟子的影响,所有人都格外认真,不敢有一丝懈怠。
凌灵背剑而立,双目凝视着门下弟子的一招一式,若有一个疏漏,她都会毫不犹豫挥剑打断,并且厉声指出错误。
“路丹霞,错步半位。”
“华旋,剑低一寸。”
“卓蓿,身形不定。”
“归原起阵,再来!”
弟子们脸上没有丝毫气馁之色,在听到凌灵的命令后,立刻负剑停势,重新站位,从始复过。
真是严厉,柳叙白心道,这种阵仗,他只在神庭带兵的时候才见过,放眼整个神州,估计没有一个宗门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假以时日,凌灵若是飞升神域,恐怕他这未央庭天尊的位置都得撼动。
素问原想上前通报,但是柳叙白却出手拦住了她,他原本来天若宫就是为了查看众弟子的修行状况,既然凌灵正在忙,他便在一旁安静观望便是,什么时候忙完什么时候算。
时间远比柳叙白预想的要久,这样的训练一直持续了几个时辰,其他宗门的弟子都因体力不支而下山休息,只有天若宫的弟子还在继续刻苦演练,直到做出整齐划一的剑阵之时,凌灵才允他们休息半个时辰。
她刚一回身,便发现坐在远处的柳叙白似乎已经等待多时,“师兄?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唤我一声?”凌灵赶忙走过来询问,话音里竟透着一丝歉意。
“见你认真,便没让素问打扰。”柳叙白起身,拍了拍身上已经积压有一寸之厚的落雪,他看着凌灵欣慰的笑了起来,“凌师妹,可愿与我过上两招?”
“师兄剑术精绝,我恐怕……”凌灵口中的谦辞还未讲完,柳叙白便以将扶光剑唤出,提腕一抖,剑锋便对着凌灵的脖颈斩来,没有容她迟疑一分。
凌灵后倾屈身,躲避的甚是及时,扶光剑在她面前匀过,她屈膝拍地,翻跃而起,转身半圈后便冲着柳叙白一笑:“师兄,动真格啊?”
“那便请师兄赐教。”此言一出,凌灵便拉开架势,严阵以待。
第三百二十五章 孤军奋战
既是同门切磋,犯不着下死手,所以柳叙白便将力量压制了下来,以防伤到凌灵。
凌灵从未和柳叙白全力切磋过,刚好她也想趁着这个时候好好讨教一番,架剑起势,美目一闪,沉肩送力,并步点剑,手中的碧游剑便灵光骤起,奔着柳叙白而来。
柳叙白后撤一步持剑格挡,趁闲空间隙右腕翻转,剑尖上挑伪装佯攻,借凌灵侧躲之际,直出半剑又回势转身,再送一剑,剑势之快,原应退避为上,但凌灵却止步静立后跨前一步,带剑平扫,以攻为防。
剑身与剑身的碰撞,迸溅出白色的火星,力量相衡对持,气劲冲顶将二人推弹开,稳后一步,双方战意四起,挥劈三折,灵光彻白,刺目耀眼。
寻常女子习的多是以柔克刚的剑法,行剑意柔如流水,化盛力为渺无,但凌灵习的却是霸道的刚劲之法,出招直平狠厉,攻多御少,剑剑直逼命门,若不是对手是柳叙白,恐怕她的剑下根本不会留情。
这路数与沈凛倒是有些相似,很难想象,凌灵居然可以驾驭这样强横的剑意,一剑既出,飞势如虹,破空斩息间,百里之坪都为之震颤,若是平级而论,沈凛估计都难敌她一击。
而柳叙白的剑则是快意潇洒,走轻从速,步伐与身形的配合令他可以轻松的迎击闪避,剑动灵随,万气自生,借天地虚物之形意,踏星追月,卷云逐风。
两种不同的剑意辉闪在星汉坪之上,将原本飘摇而下的飞雪尽数逆冲于天,如此大的阵仗,令已经下山准备休息的弟子们又重新折返回来观望,其中也包括素问还有其他仙门的宗主。
凌灵自打承师之后,便极少出剑,所以弟子们只知她功力深厚,却未看过她与人全力对招,而对于柳叙白,众人更是看的少之又少。
九阙城两大仙师的技艺切磋可遇不可求,所以众人都站在旁侧观学欣赏,无人敢扰。
若从招式见地来说,凌灵的领悟能力堪称一流,她虽然没有与柳叙白比试过,但见招拆招的灵活变通令柳叙白刮目相看。
柳叙白胜在经验丰富,所以对于凌灵的攻击总能预判出行动轨迹,百招过后,碧游剑根本无法近身。趁其不备,柳叙白插步翻身,刺剑直去,方寸间,凌灵便失了先机,过近的距离抬剑已是不及。
这一击凌灵本是无暇闪躲,所以柳叙白也留了分寸,准备随时撤剑而归,但临近身前,凌灵却双目一弯,似是料到了他会借此进攻,叮的一声,柳叙白的扶光剑撞上了一样硬器,他低头一看,竟是一柄短剑。
而凌灵手中的碧游剑此刻也薄了许多,柳叙白心下一惊,便马上反应了过来,原来这碧游剑竟是一柄子母剑,平时双剑合一,劲力齐足,若遇危难,便可脱离分化。
柳叙白虽然听闻过这种兵器,但见还是第一次,他将扶光剑收回,淡笑道:“师妹当真是深藏不露啊。”
“这话师兄应对自己说,是师兄让着我,若真是不留情面,恐怕我早与那深泽迷渊的封印一般,灰飞湮灭了。”
“我这伎俩不过是保命的手段罢了,比不了师兄。”凌灵将碧游剑复原,而后也轻笑了起来。
凌灵的话语说的极为谦虚,柳叙白倒是实为欣慰,这才是仙门众人该效仿的圭表,既有修为又有风骨,不陷于尘寰琐事,搅弄是非,专其一心,磨研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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