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叙白见沈凛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心里也舒坦了一些,便随着沈凛进到里屋,沈凛让下人特地备了琉蓉的特色菜,生怕柳叙白吃不惯古恒的菜系,柳叙白入席之后,江绰走上前,轻声询问道:“九殿下是饮茶还是吃酒?”
“我喝茶就好了,多谢。”柳叙白冲着江绰淡淡一笑,沈凛给江绰打了一个眼神,江绰命人去备了上好的秋湖雪芽,沈凛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看来无论是在哪里,柳叙白的生活习惯与喜好都不曾改变。
沈凛从江绰手中接过茶壶,替柳叙白斟满一杯,然后将手中的酒盏轻轻与他的茶杯相碰,微笑着说道:“那这一杯,就当为琅環君接风了。”
柳叙白也双手端起茶杯,向沈凛致谢道:“烦劳殿下替我操心,琅環谢过。”
席间,沈凛时不时替柳叙白夹菜倒茶,这让一旁的江绰有点犯糊涂,自己完全插不上手,沈凛这般殷勤的样子,很难与平日的疾言厉色的他联想到一起,怎么一见到柳叙白,沈凛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在他看来二人就像是相识多年的旧友,甚至可以说,这已经完全超脱了友情这个概念,看着更像是夫妻一般,但看柳叙白的反应,他似乎也不太明白沈凛的热情到底是源自于哪里,这柳叙白难道真的是什么魅惑人心的妖物不成?
席后,沈凛安排柳叙白入住王府内的听秋馆,屋内屋外陈设皆是按照清规峰的样式特意打造的,唯一不同的是院子内有一颗参天的银杏古树,每当风吹过的时候,古树便会降下金黄色的银杏叶,长此以往,院子的地上便堆积了厚厚的叶片,远远望去似是洒落一地碎金,似是秋意正浓,所以此院才被唤为听秋馆。
柳叙白走到院子中间,手指轻触着银杏古树的树干,恰好这时吹起一阵清风,银杏叶飘摇而下,柳叙白伸手接过一片已经黄的发褐的叶片细细端详,真是好景致,柳叙白心想道,但他却不知,自己现在的样子在沈凛眼中也是一道惊艳绝伦的美景。
“琅環君。”沈凛走上前,将掉落在他头顶的枯叶拾取,然后温柔道:“以后这里就是你住的地方,我就在隔壁院落,无论何时,只要你来,我都会见。”
他回身对江绰吩咐道:“琅環君的安全你来负责,我不希望他在此地被任何人为难,即便是太子,也不行。”
不知是不是他过于敏感,总觉得沈潋会对柳叙白感兴趣,他不能让柳叙白在受一点苦难,所以未雨绸缪,先行做了防备。
“殿下放心。”江绰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在古恒,沈凛要保的人,恐怕谁也不能染指半分。
第九十三章 形同陌路
沈凛将柳叙白安顿好,便一个人回了自己的房间,虽然他也想和柳叙白多待一阵,但是柳叙白现在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过度的接触只会让他更加反感,反正来日方长,他也不急着现在非要柳叙白接受他,他可以等。
回到房间内,沈凛开始回想今天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今天看到柳叙白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总是忍不住的想要去关心他,而现在自己必须观测一下事态走向,看自己今天的举动是不是有些超出了这个身份的行为范畴。
沈凛额间印记闪烁,他眼前开始出现画面,他看到了自己的分身与柳叙白在王府的画面,原来即便没有自己插手,他也会遇到柳叙白。柳叙白面色沉闷,身着红色华服,脚踝处还带着一条银色的镣铐,跪坐在他身前,沈凛不由得皱眉,柳叙白这是又被自己圈禁了吗?自己怎么总是干这种伤害柳叙白的事情。
“我既向琉蓉要了你来和亲,那你就尽好自己的本分。”声音是从自己的视角发出的,沈凛不由得心下一惊,这分身比自己的心思还要离谱,居然直接就让琉蓉送了柳叙白来和亲?但他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这起码可以证明自己的做法并不算是出格,甚至可以说是保守了。
柳叙白眸中带泪,隐忍着点点头,这等乖巧顺从反而让沈凛看着心疼不已,看来如果自己没有出现在这里,柳叙白真的会沦为宁王的掌中之物,他接下来的日子可想而知,看来无论如何,柳叙白在此间的命运都是个悲剧,每一条路都将他引向绝境,难怪叶冰清说想要改变结局的难度很大。
沈凛挥手收了咒印,心中不由得叹息,要怎么才能改变这个结局呢?不过这事情急不得,还得让柳叙白慢慢放下戒备,才能引导他做出其他的选择。
“殿下。”门外传来江绰的声音,“宫里传来消息,岚王殿下回婆娑城了,说一会要来府上拜会,殿下可要见见?”
岚王又是谁?他要补的功课可不是一点半点,他赶忙调动印记查看,岚王沈修,是古恒国的三皇子,明面上不谙政事,随心随性,实际则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平日与自己来往密切,算是亲族中为数不多可以交心的人,既然如此,见见也无妨,“让他来吧。”沈凛冲着门外平淡说道,江绰应了声好后便退了下去。
江绰刚走,门外便又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沈凛被这一惊一乍的声响弄得有些神经衰弱,于是有些烦躁的问道:“还有什么事,一并说完。”
“是我扰了殿下的清净了吗?”门外柳叙白轻柔的声音响起,沈凛一听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迅速将门打开,“怎么会,琅環君愿意来,我自是欢迎。”门扉敞开,柳叙白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眼前。
“琅環君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沈凛迎着柳叙白进屋后将他带到厅内主座旁,示意他坐下,柳叙白呆站在一旁不敢落座,他一个质子怎么敢坐宁王房内的主位,沈凛因为知道了自己分身的行为作风,所以也不再拘束,直接将柳叙白一把按着坐下,“没事,你坐。”
柳叙白有些如坐针毡,他抬头望着一旁的沈凛,犹豫了片刻才将手中的锦盒递给他,“宁王殿下予我住处,待我如上宾,原应还以重礼,但我实在没有什么太体面的东西,只能将这个赠与殿下,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沈凛接过锦盒,轻轻打开,里面竟是一条银灰色的丝绦,与当日他拜入九阙城时,柳叙白给他系的那根一模一样,沈凛将丝绦取出,握在手中感动不已,这虽没有多贵重,但却意义非凡,“琅環君有心了,我很喜欢。”
虽然知道柳叙白现在对自己还没有放下戒心,但沈凛还是想尝试一下,于是对着柳叙白说道:“可否劳烦琅環君,替我系上?”柳叙白愣了半晌,他看着沈凛期待万分的眼神,实在不忍他失望,所以便没有拒绝,他从沈凛手中拿过丝绦,双手穿梭在沈凛的腰间,替他把丝绦系好,然后打了一个吉祥结。
这是柳叙白的习惯,总喜欢在丝绦尾末打上一个吉祥结,沈凛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柳叙白说为了图个好彩头,意为平安顺遂,沈凛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心中触动不已,柳叙白将吉祥结打好后,缓缓收回手,脸上有些歉意的说道:“系的不太好,殿下勿怪。”
“琅環君。”沈凛一把将柳叙白的手握住,眼神中满是柔情,柳叙白却被沈凛的举动吓了一跳,但是却又不敢做出任何举动,身体僵直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只能结结巴巴的问道:“殿……殿下何事?”
“谢谢。”沈凛满眼深情,他在努力克制自己想要将柳叙白揽入怀中的冲动,沈凛话语的真切倒让柳叙白稍微放松了一下紧张的神经,柳叙白勉强露出一个微笑:“那我先回去,不叨扰殿下了。”
柳叙白刚准备走,就撞上了准备进门的江绰,而江绰身后跟着的正是岚王沈修,沈修剑眉杏目,浑身透着潇洒之意,箭袖轻袍,他站在门边上下打量了柳叙白一番,然后对沈凛道:“兄长身边何时有了这样一位美人?”
“不得无礼,这是琉蓉国的九皇子柳叙白。”沈凛怕沈修的话语冒犯了柳叙白,立刻制止了沈修的用词,柳叙白低眸欠身,向沈修行礼,他看的出二人还有事情要谈,所以在客套了几句后立刻离开了房间。
“兄长,你这是要收他做男宠吗?”沈修完全不避讳,看来应该平时直言快语惯了,要不是知道他没什么坏心眼,这等口无遮拦沈凛定得重罚于他,“他可是琉蓉的皇子,让我收做男宠像什么样子。”沈凛直接白了他一眼。
“皇子怎么了?以你的性子让琉蓉国主给你当男宠都不稀奇。”沈修的话让沈凛忍俊不禁,自己在别人眼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这么离谱的事情所有人都觉得格外合理?
“他不一样。”沈凛说到这个,神色也正式了许多,沈修见他如此严肃,便也来了兴趣,“以前就听兄长说过这个柳叙白,你不过是在琉蓉姜川之滨与他见过一面,怎么就这么念念不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睡过了呢。”
原来他们以前就见过,沈凛只是探查了当下的事态发展,之前的信息他还没来得及看,沈修这么一说他反倒有了兴趣,有空的时候再去查看一下早年间的柳叙白与自己之间的瓜葛,但一琢磨沈修的话又觉得哪里不对,他挑眉道:“你这话怎么越说我越像个急色之徒?在你眼里你兄长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兄长这可怨不得我,是你自己平日总与我提起,说柳叙白当日一言令你恍悟,才决意起兵杀回婆娑城,如今你邀他入府,还弄得人尽皆知,心思不是明摆着嘛?”沈修撇撇嘴,满脸委屈。
这下省去自己查阅的时间了,沈凛心中哑然失笑,沈修这一番话直接替他解了惑,这么说来直接要求柳叙白来和亲好像也是情理之中,反正对于此间的沈凛来说,男女之别一点都不重要。
“行了,别光说我,你这次回来有没有带回我要的消息?”沈凛记得之前在查阅与沈潋的恩怨时,曾经有提到派沈修去查沈潋暗自培植的人手,如今沈修回来,想来应该是查到了什么。
“你猜的没错,太子暗中培植的兵马,就在姜川一带,兵马不多但是各个都是精锐,既然是在琉蓉的国境内,想来应该是太子与琉蓉国达成了共识,看来太子还是不死心啊。”沈修一收刚才的玩笑之色,马上认真的回答起沈凛的问题。“这次需要我去做吗?”
“当然得是你,别人我如何放心,别给太子留念想,做的干净一点,一个都别剩,然后托人给咱们东宫新晋的舒妃娘娘透个口风。”沈凛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既然沈潋觉得这太子位坐的不踏实,那就好好敲打一番。
“那行,三日之后,等着我的飞鸽传书。”沈修似乎很乐意做这些暗线的工作,与他乐天的性格完全不符,沈修看了沈凛一眼,似是还有话要说,沈凛见他欲言又止,直接道:“说吧,还有什么事?”
“此去姜川,要不要我顺带调查一下柳叙白?”沈修的担心不无道理,沈凛身边多年都没有人在侧,各国联姻的公主都全数给了太子,偌大的宁王府中没有一个女眷,如今沈凛点名向琉蓉要了柳叙白,对那些心机叵测之人来说是个难得的近身时机,琉蓉会不会在柳叙白身上动心思这很难说。
“随你吧,想查就查。”沈凛完全不在意,就算琉蓉想利用柳叙白想暗害他,他也无所谓,毕竟一般暗杀的手段并不能伤他的魔尊之身,沈修一番好意他无需拒绝,一道查了倒也省心。
第九十四章 姜川旧事
将沈修打发走了以后,沈凛便一直站在二楼的处观望着隔壁的听秋馆,柳叙白似乎非常喜欢听秋馆的景色,所以一直坐在银杏古树旁的石桌边观望着古树落下的银杏叶,偶尔会抬头看着院子上方的天空发呆。
是觉得不自在吗?沈凛看着柳叙白的行为有些担心,柳叙白现在的状态看起来没有任何生机,麻木的像是一个人偶一般,只是机械的在执行着他的使命,一个质子的使命。
这并不是沈凛的初衷,他原本希望的是柳叙白可以像以前轻松惬意的活着,但是现在自己仿佛是给他画地为牢,即便说了他可以自由出入,但是柳叙白似乎并不太敢轻易踏足外界,所以只是在听秋馆中默默的坐着。
接下来的两日,沈凛一直没有去打扰柳叙白,他想让柳叙白有一点自己的空间,自己过多的干涉只会让他倍感不适,但通过下人的反馈,沈凛还是有些不放心,因为柳叙白并没有做任何其他的事情,只是一直在听秋馆的院子中待着,他几乎不与任何人交流,尽管沈凛叮嘱膳房要做柳叙白喜欢的食物,但是柳叙白却吃的非常的少,这个现象对沈凛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赶在午膳时分,沈凛便来到了听秋馆,他一进院子,柳叙白便立刻起身相迎,沈凛看的出他十分紧张,所以走到他身边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说道:“琅環君放松些,我只是来看看,没有别的事情。”
“殿下请上座。”柳叙白侧身将通往正厅的路让开,正巧膳房送来了刚做好的餐食,沈凛冲他微微一笑,“琅環君还没用膳吧?我陪琅環君一起可好?”
“荣幸之至。”柳叙白说这番话时没有任何的感情,完全是在客套,沈凛心觉的这样下去不行,二人之间如此疏离,这点他很难接受,所以这一次他决定大胆一点,他上前一把牵住了柳叙白的手,拉着他往正厅走去,沈凛能明显的感觉到柳叙白发出了颤抖,但是柳叙白却隐忍着没有说一句话。
“琅環君很怕我?”沈凛回身,双眸紧盯着柳叙白,柳叙白被他这样看着立刻慌乱不堪,双眼扑扇着将视线转移开,连忙摇头:“没……没有。”
“你怕我会对你做什么是吗?”沈凛将柳叙白拉到身前,二人之间一下没有了距离,柳叙白身体僵直,但也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意思,沈凛的话柳叙白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若说怕自然是有,古恒宁王阴晴不定的性格是最让人捉摸不透的,如今自己的处境如履薄冰,一句话说不对都很可能影响两国的关系,他心中犯难的很。
“我不会勉强你的,琅環君放心。”沈凛把柳叙白最是担心的问题讲了出来,这点确实让柳叙白有些意外,他抬起头呆呆看着沈凛,沈凛见他没有反感便继续道:“我是很喜欢琅環君,但是我不会要你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所以你不必拒我于千里之外,就当我是个普通朋友便好。”
“能得殿下垂爱是我之幸。”柳叙白神态放松了一些,在来古恒前其实就做好了要沦为阶下囚或者玩物的觉悟,毕竟自己是人质,是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的。但这一两日下来,沈凛不仅没有难为或者强迫他,反而对他的关照有佳。只是自己平日都是一人独来独往,从没被人关心对待过,所以他一时间有点不太能适应沈凛的好意。
“叫我寒濯吧。”沈凛微微一笑道,他不习惯柳叙白总是唤他殿下,显得生分的很,“我的小字,我想听你这样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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