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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盖突然没由来地一闪，M237禁不住就撑着墙壁磕到了门外。
“谁？！”
几乎是与那碰撞同时响起的，一道清脆且警觉的质问，下一秒，缝隙间的阴影流动了起来。
“嘶，秋翊，疼！”只来得及把胳膊伸进去半只，M237忍受着被夹击的剧痛，“还不赶紧把门打开！”
听见了熟悉嗓音中着实的痛苦，银发金眼的小家伙这才轻哼一声松开了力道：“活该，谁叫你在外头鬼鬼祟祟的。”
“鬼鬼祟祟？谁鬼鬼祟祟了？我这明明是步步为营。”揉了揉被夹红的臂弯，M237蛮不乐意地推门而入，“要不是我特意控制了声音，这门铁定早就被你从里反锁了。依我看啊，你就是存心想要夹我……”
但悠长的尾音无疑暴露了他出神的实际，只听他轻轻咦了一声，“这是……？”
嫌弃的神情突然僵在了正撇着嘴的小脸之上，只一刻，他那不省心的二儿子就一摔即将大开的门板，又借着反力逃也似的扑向了还未来得及收拾的床单。
哗啦啦啦，瀑布倾倒一般的声音，M237踉跄着摸上再次被拒之门外而碰灰的鼻子，一层狡黠的戏谑却灵动地从眼底波光粼粼地浮出了水面。
他可没看错那勾勒着金边的轮廓，虽然外框都已如裱画般建好，里面却还碎片般三三两两地四散填鸭着——
一幅完成度不到一半的拼图。
“乖乖，臭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了，还玩拼图？”笑意盈盈地，他步入，“挡什么挡，都看见了，快拿出来给爸爸欣赏欣赏。”
但拼图已经散了，那些散乱的碎片都被装进纸盒压在小小人儿的屁股下面了，而那别扭的小东西此刻正气鼓鼓地瞪着金黄的竖瞳：“拼什么图？什么拼图？这么浪费时间的东西，除了你还有谁会去碰？”
还有你啊——这不明摆着吗？
不过，M237很体贴地没说出来，他只是心情很好地笑了一笑：“胡说，你哥哥和弟弟就都很喜欢呢。”
“哼，”床上的小孩幼稚地别过了脑袋，闷气的声音听上去也肉肉乎乎的，“那是因为他们也都跟你一样是个无聊透顶的笨蛋。”
居然还敢骂自己的老爸是个笨蛋！
M237平和的微笑逐渐凝固在了嘴角：“讲多少遍了，不许随便说别人是个笨蛋。”
“可笨蛋就是笨蛋。笨就应该有点自知之明，怎么还不能让人提醒两句了？”
小孩冷不丁的轻蔑一下把男人拉回了那最为混乱的三年之前。不是父亲，不是爸爸，那时还没有成为秋翊的S002对着因踢到床脚而皱成了苦瓜的M237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笨蛋。
他居然在学会说话的同时就学会了骂他。
思绪至此，M237的声音变得更轻柔了，夹杂着寡淡笑意的轻柔让人听上去阴恻得发抖：“行，我们先不谈这个。”把手扩在了小孩的两侧，他面带微笑撑上了床铺，“只是话说回来啊……刚刚我在门口好像听见了一个被叫做‘臭老头’的称呼。既然我们宝贝的秋翊拥有这么非凡的才智，那应该一猜就知道这忘恩负义的臭小鬼到底是谁了吧？”
“就说你笨吧，这么显然的事情居然还要问我？”理直气壮地对上那双黑亮的眼眸，他想也不想地，“当然是对面那个钟……”
圆形的领口因地心的引力而自然地向下垂坠了。
此时那个在他生理上应该被叫做父亲的男人正自以为威胁地俯身凑近着他，因薄怒而绯红了的眼角春意正盛，因受辱而水润了的唇瓣湿意正浓。他气息绵软，双目湿漉，眼下那颗小痣在视野里无限放大，毫不知晓自己白皙的胸腹都已然被尚且年幼的儿子看了个精光。
目光开始在淡粉且突起的乳首上黏着，随后一点点移向了纤细的腰肢。男人的腰实在是太细了，那宽大的单衣套在肩上正好，搭在腰上却被长发压得一点点垂落下来，若隐若现的阴影让人很难不去想象用双手拖拽住它，再留下一个个只属于自己的红印来。
他向来以狂暴示人的二儿子秋翊突然莫名其妙地脸红了，在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原因的时候。
他看着仍旧自鸣得意不知引诱为何物的父亲突然心口一动，那些蹦跳的难懂的情愫让他禁不住就恼羞成怒地压上领口推开了他，跳床逃走：“不要把你那张蠢脸跟我贴这么近啊！晚上一定会做噩梦的！”
“……？”
今天第二次被儿子推阻回去的M237踉了第二次大跄，他好不容易才保持住平衡没被这突如其来的推力击倒。但当他站稳看到床上那盒已经被坐扁，再也顾不得辩解的拼图纸盒和毫无踪迹的儿子背影时，却是不由地有些悲从中来，不想承认自己大概是已经被儿子明晃的厌恶所击倒了。
但击倒归击倒，爱的教育还得继续。
轻而易举的，M237在柜顶抓到了秋翊。
高竖的橱柜有近两米，M237垫脚都够不到的距离，那小屁孩却一扇翅膀就飞了上去。他盘坐在柜顶笑他，撑着下巴傲慢地睥睨。
M237冲他笑笑，他也冲M237笑笑；M237对他勾勾手指，他也反过来对M237勾勾手指；但当M237真的踩上凳子探出身够他时，他却又撑着墙壁一溜烟逃跑了，开溜时还侧过身拍一拍屁股，做着鬼脸发出一串你奈我何的讽刺：“就凭你？就你这薄得跟纸一样的弱鸡身板，怎么可能抓得住——？”
被抓住了。
柜角深深嵌进了胳膊里，拉出一条苍白的印。男孩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只抓住了自己脚踝的手指，白皙的指尖和铜色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咚的一声，膝盖撞上了柜板，他身子落叶似的一歪，本来如履平地的简单眼看就要坠落下来。
但比男孩坠落更先的，是从左侧环过来的臂弯。
松开了唯一用作支撑扶在柜顶的左手，M237倾倒着，从半米高的椅子上斜斜跌落。
不是撑地，不是护头，克服了所有本能的第一个动作，却是环抱住也许可能会受伤的暴躁小跳龙。
抱也轻轻的。
僵滞的瞳孔倏然尖细地一颤，顷刻间，张扬的阴影遮天蔽日盖了下来。
他抱住了秋翊，但或许也可以说是秋翊抱住了他。总之那向来不耐烦的小脸上竟似乎第一次出现了与慌张类同的表情——一只小胳膊穿过发梢重重揽在了他的颈下，正护着脑勺，而那对出生时仿若一戳就要破碎的骨翼已在不知不觉中抽条了一臂之长，它结实有力，逆流而展，张开的瞬间只听见风声在猎猎作响。
还是晚了。
后背严实地撞上了地板，五脏都要错位的痛彻心扉。M237沉重地闷哼了一声，就连屁股都麻木得只剩了疼。
但出乎意料的，脑袋，脑袋却似乎屁事没有。
于是他悄悄睁开了一只因害怕而闭起来的眼眸。
“秋翊？”小心翼翼的，他看向了趴在自己身上沉着头的男孩，男孩银白的碎发丝丝缕缕坠在胸口，他甚至能清晰地从其中找见一个小小的旋，“你没事……”
“……操！你他妈的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啊臭老头？！”但话音未落，那圆圆的发旋就倏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盛怒到金黄发亮的尖细竖瞳，“谁要你保护了？谁要你保护了？！你受虐狂吗是不是跌成这样很开心啊？！又不是多厉害的人你到底瞎逞什么能？！”
“？”这反咬的一口属实有些厉害，饶是M237都不由被这罪魁祸首骂得一愣接一愣的，“什么？不是，秋翊，你先别激动……”
“激动？我激动个屁！就你这笨蛋值得我激动吗？！”他突然激动地抽回了自己红肿的右手，“就算没有你我也能安全下来！根本不需要你！完全不需要你！你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自我感动的多此一举！”
听起来，这小家伙是真的气极了，那孩童特有的清脆嗓音简直是一刻都不能消停。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而且最开始明明就是你……”但M237辩护到一半却突然中断了，因为他看见了小秋翊一直被愤怒掩盖了的表情。
他雪一样的睫毛在眼睑上颤抖得是那样害怕与无助，说是下一刻就要滴出泪来都有人信。而那因怒气被拧起的眉毛，与其说不满，更像是委屈，甚而至于，可以说是担心……
M237突然就想起了自己毫发无伤的脑袋，想起了脑袋下小手的漫不经意……
“是，行吧，我错了。”
他突如其来的顺服让怒骂中的小秋翊一时愣住了神：“什么？”他匪夷所思地，“你错在哪儿了？”
被儿子质问的感觉还真有点奇妙，特别是当他还并没有做错的时候。
“我错在不该逞能。”但M237还是依言乖道。
“嗯，好吧。”他只听自己恼人的二儿子没好气地一点头，“那还有呢？”
还有？
M237无奈着：“我错在不该上去抓你。”
“嗯，”二儿子又点了点头，“还有呢？”
“还有？”这下，M237可摸不着头绪了。他频频以眼神示意着小龙人见好就收，但那小龙人占了便宜却也不委屈痛苦了，现在整个一得了理的老太爷，眼神坚定得很，坚定地示意着他，还有。
“我不该骂你？”于是，M237挑起了半边眉毛。
“哦？”微微愣了一愣，小秋翊才渐好转的脸色突然又臭起来了，他居高临下明察秋毫地抱起了胳膊，“你还在心里骂过我？”
暗示失败，M237尬笑了两声，尴尬导致怒意再次开始了累积：“那么……我不该知道你在玩拼图还偏要说出……？”
“没有！我都说了没有！没有就是没有！这件事不许再提了！”面色突然扭曲了起来，小孩张牙舞爪地挥舞起拳头以示打断，“再想！”
“想不出来了。”M237被捶疼了，僵着嘴角有些不耐烦地，“你告诉我。”
总算得意洋洋地亮出了一个龇牙咧嘴十分之欠揍的笑容，短胳膊短腿的小男孩晶亮着眼眸不怀好意地对上他：“那你说一句‘秋翊比钟昴还厉害’我就告诉你。”
M237被逼无奈，只好做了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器：“秋翊比钟昴还厉害。”
“再说一句‘秋翊比楚渭还可爱’。”
M237翻了个白眼：“秋翊比楚渭还可爱。”
“还有最后一句，‘秋翊比凌顼还要……’”
“还要个头！别得寸进尺了啊小兔崽子。”怒意值即将拉满，M237一坐而起，“要说就说，不说拉倒，你到底说不说。”
这次倒再没和M237推三阻四，秋翊只是傲慢地扬起脸蛋跟着父亲顺势坐了起来：“好吧，看在你已经说了两句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吧。”他勾了勾手指示意男人凑近一点，“很重要，你可听好了啊。”
看他这么郑重其事的样子，M237还真以为有什么大事，于是也挺严肃地凑了下去。
“我告诉你，你错就错在……”温热的气流一缕缕吹进耳里，下一刻，M237就很认真地听见他一字一顿道，“你、不、检、点。”
恭喜恭喜，恭喜秋翊，他不懈的努力总算得到了应有的回报，他身体力行地向人们展示了M237，他的父亲，这个一向温和如水的沉静男子，居然是真的会生气的。
只见他微微笑了一下，笑得唇红齿白，美艳绝尘。但紧接着，一股大力却猝然而起，他那并不见肌肉的单薄躯体竟直接把秋翊麻袋一样扛上了肩头，还是屁股正对着前面，屈辱性十足的体态。
“行，我不检点。”他抑扬顿挫地重复了一遍，掐起阴柔的嗓音，“那就委屈你忍受一下不检点的奴家为你沐浴更衣吧。”
第六十九章 一不小心
小龙人叽里哇啦地怒吼着，嚎叫着，拍打着，拳打脚踢地被父亲扛到了房间的浴室里。
他显得不甘，兼具着愤怒，两种负面的情绪糅合在一起，让他吭哧着一张小脸，骂骂咧咧地吵嚷了从橱柜到浴缸的一整条路。
足足有十几秒钟，M237被他敲打得苦不堪言：“别动了，”他侧着脖子，把小龙人衣领提溜成个三角揪了起来，“再动信不信我揍你。”
“揍啊！有种你就揍啊！有种你直接揍死我得了！”脖子上的青筋蔓蔓枝枝梗了出来，秋翊昂起脑袋，那对棕褐的骨翼在M237胳膊的桎梏下瑟瑟发颤，“你这个只以折磨人为乐的疯子！恶魔！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我——！”
“秋翊，不准胡说。”
弓弦一样紧绷的叱责，M237展了展紧皱的眉心，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故作轻巧地接回话茬，“有种？我当然有种了。你也不想想，没种你是怎么来的？”
“？”激烈的扑腾猛然停在了半路，那小家伙就如同被雷击中的一根苇草，全身过电般抖了一抖，“你、你？！”他扭头，咬牙切齿地红了脸，“你能不能要一点脸——？！”
兴许是因为研究的侧重，秋翊这一代的孩子打小就知道了自己出生的来由。他们知道自己是由一个蝌蚪似的精子和一个圆乎乎的卵子结合的产物，但一知半解得很懵懂，而且害羞。
“毕竟我不检点嘛。”说到底也只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M237因偶尔怼赢了一次牙尖嘴利的小孩而胜利地笑了。他弯腰把吹胡子瞪眼的小龙人放下了地面，拽着他的衣摆就往上撂，“把衣服脱了，爸爸给你洗澡。”
但同一时间的，他刚拽起了一边布料另一边就被扯下去了，还没到青春期却已经莫名开始叛逆的小孩还没站稳就朝他一声大叫：“不要碰我！”他抬起头，怒气冲冲地跟他拉扯，“出去！出去！我自己来！不要碰我！”
按平常，已经被楚渭折腾到不行的M237往往就因此妥协了。但今天，或许是因为生气，或许是因为怜惜，又或许是因为非得把那个什么狗屁的爱的教育贯彻到底，M237只是淡然地与秋翊对视了两秒，薄薄的嘴唇既而一翕一张：“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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