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啵唧。”
随着最后一声轻响,奶嘴从小孩嘴里蹦出来了。吃饱喝足的小孩舔了舔沾着白沫的嘴唇,在放空了莫名其妙的十几秒后,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
“呜哇——”他又大哭起来了。
“你为什么哭啊?”从未对付过如此棘手的哭泣,M237一时傻在了原地。一层乏力终于还是无解地翻涌上来,“你到底为什么还在哭啊?”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是不是心里不高兴?你究竟为什么哭啊,你为什么一直哭个不停?”他把小孩搂进了怀里,“别哭了,别哭了,求求你,别再哭了。”
但幼小的孩子不能言语,他只是哭泣。
M237衰弱的精神逐渐崩溃了,他禁不住抱紧了孩童抵住他的额头:“……是不是,你是不是想妈妈了?”他手掌颤抖着摩挲起孩子的背脊,两行泪水眼看又要由此滑落,“对不起,对不起,都是爸爸的错,都怪爸爸……”
“啾。”
鼻尖突然被亲上了。
绵软粉润的嘴唇还带着奶味,被冤枉了的小哭包轻蹭起那失落的脸庞,把睫毛的水汽轻盈地沾湿在了父亲的每个地方。
他显得委屈,极度的委屈。那难过的心疼的委屈透过耷拉的眉毛显现出来,映衬得眼睛也像极光一样朦胧而美丽。
温热的触感带来了良久的酥痒,M237轻轻颤栗起来,反倒是被孩子安慰了不少。
“啊呜!”摩挲间,手指无意滑过了某个地方。怀里乖巧磨蹭的小哭包愣了两下,忽然痛彻心扉地失声尖叫。
他摸到了自己一直以来疼痛的地方。
同样感受到异常的M237也僵硬了,他顺着刚才还平滑光整的脊背摸了回去,果然在小孩肩胛的地方触到了一片平白无故的小小凸起。
凸起温热,柔软,隔着衣服绒绒短短发着颤,就像两个……
二话没说,他掀起了小孩的衣服。
只见一对沾血的羽翼正从小孩光裸的背脊犹羽化的蝴蝶一般脱壳而出,它正在成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与骨头相连的地方。
“这、这是……”
面对着S等级必经的分化,M237愣住了。他从未想过S003的痛哭是源自于身体的疼痛,正如他从没想过01与02的分化也是如此的煎熬与残忍。
确认的目光总算从哥哥又慌乱转移到弟弟身上。
那个过分宁静的弟弟其实一直没有闭眼睡去,不管是哥哥张扬的哭泣,还是父亲偏袒的宠溺,他无时无刻不尽收眼底。
他也痛,其实他也很痛。但他做不到像哥哥那样歇斯底里地叫喊,也不想让脆弱的父亲再多一份无谓的烦心。
所以他懂事地没有吭出一声,直到父亲颤抖着问他你疼不疼。
泪水哗一下流淌下来。原来他幼稚的倔强也不过如此。
S004的上衣于是就这样被一点点掀起了,但比起他背上意料之中开始形成的那个半透明菱形,一幅更大的图画却先一步抢占了M237的注意——一把巨蛇缠绕的二叉竖戟。
戟的柄身还闪烁着深红的幽暗光芒,中心线条一直顺着他凹陷的脊椎延展下去。一条颀长无比的黑蛇正攀在戟顶,蛇尾同长柄一道隐进布料里。它眼神阴鸷,獠牙锋利,细长的信子从口里悠悠探出,每块鳞片都似钢铁一般锃锃坚硬。栩栩如生,却也阴邪至极。
M237被这过分逼真的图样吓了一跳,手指不由就抵触地把秉性善良的小孩向后推去。
小孩被推翻在了床上,愣怔着那双现在看来已形如魔鬼的血红眼睛。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突然就将自己这么神经过敏地推了下去,畏惧的神情如遇蛇蝎般闪避。
是他太丑,吓到父亲了吗……?
M237其实早在小孩倒地的那刻就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他心下愧疚,却偏又留有余悸。所以只好逃避着把手掌伸向S003面团一样的身体。
他明明记得S001和S002是没有这样大片大片宛如刺青一般的烙印的。
他掀开小孩的上衣,没有。S003的每处都像他羽翼的颜色一样光洁白皙,毫无瑕疵。他于是又把小孩放在了床上翻来覆去地细看他腿根,也没有,嫩白的小腿藕节一样,在父亲的注视下欢快地一抖一抖。
果然,S004真是单纯的一个个例?
半信半疑的,他拆开了小孩的尿布。拆开时甚至也在犹豫,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会有雕纹印在这么隐秘而……
比那嫩嫩小小的粉色鸡鸡先一步闯进他眼里的是一只鹰隼,一只印在他胯上英气逼人的海雕。只是这只站在弓箭上的海雕还有些幼小,灰蒙蒙的毛色宛若还在嗷嗷待哺的雏鸟。
M237在错乱中震惊了,震惊中又阴差阳错想到了弟弟身上那条看似凶猛的黑蛇——它该不会也只是个宝宝?!
但无论如何,他把手掌贴在那精雕细琢的图案上了。图案顷刻煜煜闪烁地燃起高烫,而S003也在这一刻心满意足地咧嘴笑了。
父亲把他摸得好舒服好痒。
第六十五章 一尘不染
似乎正如天与地、光与影,随着几个月亲力亲为的抚养,M237可谓是越来越觉出了这对孪生兄弟的差异。
那因挤开弟弟而早出生了几秒的哥哥,是个从娘胎里就顶能来事的主儿,他仗着自己长了副天使般的皮相,从小就深谙了打个巴掌给颗枣的无解战术。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他看见了亲爱的父亲出现在自己视野里,永远是以委屈的哭哭开头,再以甜蜜的亲亲结束。
他可真是太喜欢父亲低下头来的那个角度了,只要他慌乱地伸出手去,那张点着泪痣宛若哭泣的美丽的脸,就会以一种紧张的神色关切地向自己凑下来,再在被亲昵地沾湿了脸颊后半羞半恼地退回去,嘟囔一句“你这小孩怎么奇奇怪怪的。”
他从小就对父亲的纵容上瘾成了癖。
而与之截然相反的,是安静到了几乎从不发声的弟弟,他那如同池水一样的安静甚至一度让M237产生了担心。
他总喜欢看他,用那双既神性又鬼魅的红眼睛,眨也不眨。
他会听话地抱着奶瓶吮吸,乖巧地嘬着手指睡觉,静静地在父亲说话时聆听,然后轻轻小小地嗯出一两声奶音,不争不抢的陶瓷娃娃。
他与哥哥几乎是在同时叫出了“爸爸”的单词,而且显然,是他的发音更胜一筹。但或许是嘴型不对,或许是声音太小,或许是当时的光线存在偏袒,没等到任何回应的他只看见父亲欣喜地抱起哥哥亲了响亮的一口——“我们的小天使会喊爸爸了!”
S004静静地哭了。
哭也是安静的,M237从不知道。
但M237无疑是想平等地去爱他们的,甚至包括01和02。
他想到自己对他们的称呼,无论是亲昵的“猫猫”还是随口的“臭小子”,所有都不过是一个绰号,轻飘飘就滑过去了。他不想让他们也轻飘飘地滑过去,更不想让他们像自己一样终其一生都不过是研究院的一个数字符号。
他花了一整天时间去思索他们的名字。
他曾听F263说过,姓名之所以称为姓名,就是因为它由姓和名两部分组成。姓代表继承,名代表寄托,短短的姓名背后是父母对子女最诚挚的祝福。
可他没有姓名啊,他甚至不知道作为M237的自己应该继承什么。
那天,他的专注成了S003战果册上的唯一一次耻辱。M237凭借着F263给他普及的微薄的知识储备,终于在一天的结尾隆重宣布,他的每个孩子都拥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名字。
钟昴,秋翊,楚渭,凌顼。
他拆下四方星宿藏进了他们的名字里,也藏进了最美好的祝愿。
“我希望你们都能像镇守四方的神兽一样守护住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最小的二子无法应答,他们“爸爸、爸爸”地叫个不停,并不懂世界产生了何种的变化。
“那爸爸呢?”
只有已经可以称为钟昴的S001及时拉住了父亲的手指,他瞄了眼阴影里栖身的二弟,继续懂事地问道,“那爸爸的名字代表了什么呢?”
M237笑了,有些脆弱的悲伤。他温柔地把钟昴小小的五指包裹进自己温热的掌心,声音却飘渺真正地触碰不到:
“代表我将永远守护你们。”
说来也怪,自从M237给四个孩子私下里取了姓名,研究院对S等级的研究就戛然而止了。但这种戛然而止绝不是主观上的良心发现,而是因不知名的客观因素被迫中断了。再确切点,所有已经或将要完成人工授精怀上M237孩子的实验体,都在一夜之间突然流产了。毫无影响甚至毫无知觉地,全部。
研究员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搞得目瞪口呆,他们不明白本来已经稳步推进的应龙计划怎么突然就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重大瓶颈。
——M237精子里的榊元素活性急剧下降了,从原来的独一无二降成了平平无奇的A等水平,不再足以支撑新生命体所需的融合供应。
林秦的脸色瞬时青到了发黑,一片乌沉沉的死寂。
因为研究院最近成果得力,院长半只脚都已经踏上了青云。院里纷传他只差这最后一阵好风就能扶摇直上荣升正部,谁料最后竟是一道毁天灭地的霹雳。
院长仕途既然受了大挫,本该继任院长的林秦自然也是前功尽弃。他无法将他为之付出一切的失败归为天命,只好想方设法地从M237身上索取罪因。
他开始检查M237的身体,一遍又一遍。M237体内的榊元素仍然维持着极高的活性,但只要一抽取出来,无论血液还是精液,都不过鸡肋而已。
并且M237也开始忤逆他了。
在前往取精室的路途当中,那向来逆来顺受的少年居然第一次学会了反抗。
他一次又一次地挣脱开桎梏往反方向奔跑,却一次又一次地被从各处涌来的安保制服。碰撞中留下的伤口在下一次碰撞前就能很快愈合,而拉扯掐拽出的淤青却会留存许久。
他已经快忘了自己曾经就是这样一路逃跑到大,只是现在,那个会义无反顾跳出来替他竖起中指的女孩却已是永远不在了。
就是在这条路上,他用自己的顺从与无知,轻而易举地害死了她。
就像捏爆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他是真的再也不想让任何一个可以活下去的生命受到侵害。
可无论再怎么奔跑,M237还是被抓住了。
铜墙铁壁掩埋的不仅是自由,还有人性的底线。
在这里,他们无一不是牲畜。
M237终究挣扎着被扔进了床里,平日多少有点期待的活动在真相败露后却如沼泽一样恶臭而泥泞。
他很痛苦,对于自己反抗的无能。但比无能更令他感到绝望的是,他在这样溢满了愧疚的环境里却仍是无法抑制欲望的勃起。
他拉拽着紧锁住四肢的链条却无法挣脱,那个美艳的护士依然尽职尽责地用高超技巧在他下体上煽风点火。
泪水突然从发热的眼眶里滚烫地漫下来了,即使是在被电击枪打成了筛子的那一刻,M237也从未这么屈辱过。
他哭着乞求护士姐姐放手,以一个十六岁少年青涩的嗓音,绝望地哀求。
他说我不想要,我不想要。我不想再害死更多的人了,求求你放过我吧。但那个曾说他可爱又可怜的女护士却笑得勉强,她说,我放过了你,谁放过我呢。
纤细的脖颈逐渐染上艳丽的霞色,M237轻轻啜泣着,静默了良久。
“那就让我自己来。”忽然,他用那双潮湿却坚定的眼看向了停下手来的护士,他振动起两对枷锁,第一次直呼出林秦的名讳,“你告诉林秦,我做。但我不要任何人看着,松开我,我自己来。”
女护士想了想,点头。她敲着耳机开始联络,在得到林秦简短的答复后却顿时煞白了脸色。
“他说……可以。可以松开你的绑缚,也可以让你自己处理。”她颤起了睫毛,将最后一句说得很是犹豫,“但是万一,万一你中途出现了什么闪失……那他就会中断对我家孩子的医疗救助,甚至让全国的医院都拒绝与她配型……”
M237愣了。
其实他没想寻死,左不过是要试着逃跑几回。可即使他早在提出要求时就猜到了林秦会以威胁相逼,却也没承想竟是比魔鬼还狠辣恶毒。
林秦知道自己不怕用儿子作为要挟,因为那是为数不多可以持续发展的“成功杰作”。所以他利用了别人,一个正活生生站在他面前并且害怕得瑟瑟发抖的同他一样卑微的可怜之人。
真是猪狗不如。
细长的银链被拆下了,勒得M237手脚尽皆青紫。他无声地抬头,让冷质的工业灯在视网里烧出一个灰黑的洞。
叹了口气,他蜷身转向了墙面,细长的脊椎骨透过皮肤凸刺出来,纤弱的坚韧与单薄。
“不,不会,我不会让你为难。”颤抖着,他将冰凉的指节覆上那已然半软的性器。他毫无章法不顾一切,发泄般地狠命撸动,唇瓣咬出了血口却埋头膝间静静落下了泪来。
透明的淫液从那污秽的物什上缓缓滴落了,细若游丝压抑的哭泣传进眼眶泛红的女护士耳里。
或许这世界尽是疯狂与丑恶,但至少在这里,她只看到了一尘不染的圣洁。
第六十六章 头疼日常
“楚渭?楚渭——?”
“咦,这个窗帘好奇怪啊,后面怎么鼓了这么一大块儿呢——?”
一掀,咕噜咕噜,滚出了俩枕头。
“障眼法?”愣了愣,年轻的声音笑了,“这次总算知道不藏窗帘后头了?”
窗帘羞怯地动了两下。
“哎哟,这下可难找了,我们小天使这么聪明要怎么找啊?”那声音叹了口气,却还是笑吟吟的,“让我再看看啊……”
目光了然地从帘底扫到帘上,果不其然在顶端瞧见了胀起的一个小小布包。
“是不是在桌子底下呢?”没有戳破,声音随着脚步一起渐行渐远了,“还是门的后面?”
窗帘抖动的幅度更加厉害了,像捣蛋成功的小鬼在窃窃偷笑。
“唉,怎么回事,看来今天是真找不到了,这可怎么办呀。”温润嗓音故弄玄虚地停顿了几秒,却忽然随之一笑,“这样,我数三秒。只要三秒里那个叫做楚渭的坏小孩自觉下来,我就满足他一个小小的愿望。你看,这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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