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和声音一同,甚至比声音还要快的,一个扑扇着翅膀的小家伙就一头撞进了男人的怀里,“楚渭是不是第一个来……!”他转头,没成想却一不小心就和望向父亲的钟昴对视了个正着,“的……?”
他立刻就像见到了晦气的瘟神一样又回过了脑袋:“呜……没看见没看见!楚渭就是第一个来的!”
M237看着怀里男孩委屈巴巴的小表情,活像只没邀上功的小狗,不由失笑,顺手便兜上他的小屁股蛋,揽紧了。
“今天他们让你做了什么?”
在秋翊的能力觉醒后不久,研究院也很快侦测出了楚渭指标的异常。有了前几次的经验,楚渭的觉醒时间很容易就被预测了出来,而期间的过程更是因为享有了父亲独一无二的宠爱而过得无比轻松滋润,甚至没有感受到一点的痛苦。
于是这个从小就被上天青睐的小孩纯真地眨了眨自己青翠透亮的大眼睛:“他们一直让我绕着那个房间来回飞,飞得我翅膀都抽筋了,还要骂我是废物。”男孩无害的神色微微暗了一暗,随即便勾着父亲的颈脖凑上跟他咬起了耳朵。
“但楚渭是骗他们的,不是真的是废物。”他柔软的唇瓣轻轻触起了那朵微凉的耳垂,湿热的气流羽毛一样,随着窃窃的私语一齐搔刮起耳蜗,“这个,爸爸也是知道的,对吧?”
耳侧一小块皮肤被吹得有些痒了,隐隐还发起了一点热。M237推开小孩贴得太过靠近的脸庞,伸手揉了揉那只微红的耳朵。
“那可就难说了。”他笑着调侃,并没觉得刚才的举动亲密得有些过分,“对了,你弟弟呢?我让你把他一起带来的,你没忘吧?”
“……没有。”不知为何,怀里的小孩好像突然有点生气了。他气鼓鼓地就把自己被推开的,还带着婴儿肥的脸往男人肩上一埋,带着点哀怨的,“后头跟着呢。”
M237这才把视线重新往门口扫去。
就在他发下毒誓后的第一个月里,凌顼果然卡着点出来了。
他在一群研究员的陪护下如悄无声息的鬼魅般从那逼仄阴暗的房间里荡了出来,乌黑发丝下的面容纸一样的白。
他的精神显然有些失常了,明明看着M237,却很是空洞,仿佛正透过他看向别的什么东西。他们说这是因为他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觉了,本就已是恍惚到了人畜不分的程度,却还是魔怔般重复着今天这个日子。
同时,他们还提醒M237务必要关注一下S004的精神状态,说他已经出现了一定的自虐倾向。
曾经柔软的手掌如今已是白痂遍布,掩盖了原本蜿蜒的道道掌纹。虽然他们已竭力制止了多次,但每当那幼小的孩童发现自己仍旧无法控制能力的腐蚀,便立刻就会拿起那块测试板往自己掌心去刮,去压,去刻,直到无法再对那材质造成丝毫的损伤,而这样的过程往往要重复六到七次。
他们说一般人自戕都会因恐惧或疼痛停止,而像S004这样对自己没有丝毫同情,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他们也都是第一次见。鉴于他对自己残忍的程度已经到了令人悚然的地步,他们委婉地向M237提议每周给他安排两次专业的心理疏导。
M237震惊,追悔莫及。
他其实根本不在意凌顼到底能控制到什么程度,只是单纯的想要见他。但不知为何,他善意的初衷与对悲剧的惧怕最终竟酿成了另一场悲剧,他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语竟在不知不觉中直接让凌顼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
他上前,想要抱一抱他,但每往前一步,男孩都会条件反射地后退一下。退到了墙壁,终于再无退路,他却一把抓起男孩妄图遮蔽的掌心就向自己只剩下了一道细疤的腿弯处贴去。
“你看,都好了!”伤疤贴着伤疤,引起一种难以言喻的触感。他紧紧攥着男孩的手指,好像以此就能让二人身上的疤痕互相交融,再一起湮没进过去,“都好了……”
沉默如死水的男孩一下哭了出来。
他终于感到自己满是创伤的掌心疼得是那么痛心入骨。
回忆到这里,M237放下了怀里贪得无厌还想再多赖一会儿的孩童,径直就向刚刚进门的小小身影走了过去。
“凌顼?回来了?”他低头,目光从男孩的发旋一直扫到脚尖,“今天袜子有好好穿着吗?”
刚回来那会儿,凌顼总是患得患失的。极度的不安全感让他对手套这类物品产生了强烈的依赖,以至于在M237像往常一样拿出袜子让他换上时,他呆呆盯了几秒,竟直接就把袜子套上了双手,还偷偷瞒着男人不敢让他发现——而这习惯直到上周研究院研制出一款具有一定防护性能的手套才逐渐有所好转。
“爸爸……”所以面对这简单的提问,男孩的小脸倏然就红了。他吱唔,好半天才伸出双手展示给他看,“我今天有好好戴着手套……”
M237点头,但探究的视线却仍是有些固执地直往他鞋面上看去。
黑发的男孩有些招架不住了,只好俯身,乖乖脱鞋,露出了一双粉红色的,绣着卡通小企鹅,前端还因为略大而有些空旷的毛绒袜子——M237今早精挑细选好久才亲自给他穿上的那双。
看到这个,对面的男人总算笑了,他满意地摸了摸凌顼柔软的发顶,当着另外三人的面就不假思索地夸了一句:“真棒。”
沉稳规律的落子声突然停了。
钟昴垂眼看着桌上那盘自咳嗽就开始更改了策略的棋局,无声地抿起了嘴唇。良久,他桌下紧握的右手才不紧不慢地抬起,重新推动了正中的将棋。
而秋翊的眉头也不知何时就悄然无声地皱了起来。他撑头,重心随着更换的二郎腿从一边偏到了另一边,一个他并不习惯却能远离些什么的方向。
只有楚渭,这个才被父亲从怀里放了下来,还沉浸在自我委屈里没有挣脱出的小孩,用着一种极其不甘的声音向他幽怨吼道:“还有我呢?”
M237一惊,忙转身向他笑道:“也棒,也棒。”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们楚渭……”
啪。
“将军。”
身后的棋子再一次被狠狠扔到了桌上,发出积怨已久的哀鸣。扔棋的人黑着一张本就不白的冷脸,盯着不远处他名义上的弟弟就轻蔑说道:“喂,小笨鸟,你难道是属麻雀的吗?怎么能做到每时每刻都这么吵?”
“?!”楚渭一震,“你骂谁是小笨鸟?!”
主动挑衅的人放肆一笑:“哎哟哟,说你了吗?这么急着给自己扣帽子,做贼心虚啊?”
“用错词了。”突然,一道平静的声音温和地加了进来,在炮火冲天的战局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那不叫做贼心虚,叫有自知之明。”他停顿,“还有,麻雀后来好歹也被证明为了益鸟,不要再侮辱麻雀了。”
“?”本来还只是恼怒的楚渭这下可直接懵圈在原地了,这二对一又似乎是一对二的局面他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你们!你们!”
他结结巴巴地大吼了几秒,却愣是再没憋出下一个字来。索性,眉头一压,嘴巴一瘪,直接扭着小屁股蛋就呜呜咽咽地:“爸爸——!”
哎哟。
被这震天响的惊雷突然就吼了个哆嗦,M237皱了皱自己已经皱成苦瓜不能再皱的脸,牵起门口凌顼的手就逃也似的溜走了。
“吃饭吧,我们吃饭去了。”
作话:
排列组合问题,四人随机组合请问能有多少种组法?
没有永恒的兄弟,只有共同的敌人(?▽`)
第八十七章 阖家欢乐
吃完饭,又回到了客厅。秋翊罕见地没走,但撑着脑勺就大爷似的躺进了沙发里。
“所以,你到底想干嘛?”他双脚翘在茶几上晃悠,撞歪棋盘,故意销毁了几枚技不如人的罪证,“这么郑重其事地把我们都叫出来,不会就是为了陪你玩过家家的游戏吧?”
动作吊儿郎当,声调阴阳怪气。但M237跟他斗智斗勇多年,早就对这畸形的表达方式见怪不怪了,反而还觉得他是四兄弟里最好逗的一个,常常乐此不疲。
“嗯,怎么,儿子陪老子过家家不本就天经地义的事吗?”模仿着秋翊不久前的口吻,他也略显粗鄙地说道,边说还边从桌下拿出一个纸袋,勾着嘴角突然莫名其妙地偷着笑了,“不过比起跟我斗嘴,我看你还是先把那小短腿收一收吧。就一米二三的个子还搁那儿耍帅呢?为了够到桌角都快全躺平了。”
这话可不禁听,小孩一下就怒了:“不是一米二三!我已经一米二三点五了!四舍五入就是一米二四!”他噌地收腿站了起来,“下个月我就一米三了!”
M237失笑:“你咋不干脆四舍五入个一米五呢?再四舍五入一下就两米了,小巨人。”
他继而指着陆续过来的几个小人说道:“喏,比你大半岁的哥哥,一米三一;比你小半岁的弟弟,一米二零;你,一米二三……好吧好吧,一米二三点五。”他看着猛瞪起他的小家伙笑着改口,眉心一簇,忽又故作出一副担忧的派象,“是不是得让林秦给你开点什么吃吃了?万一你以后连一米七都没有……”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连一米七都没有?!”小龙人长得不高,跳得倒是真不矮,一蹦就用手拍到了M237的脑袋,“我以后肯定会是最高的!特别高!你跳着都够不着我的那种!”
M237不由笑得更厉害了,而且隐隐的,周围几个也跟着抖了起来,似乎就连钟昴都半撇过了脸去,也不知是轻蔑,还是觉得丢人。
“行吧,小巨人。”他总算强忍住再笑的冲动,一本正经开口,“那我就只能祝你长到天上去了。”
还没到他胸口的小孩不屑地哼了一声,又坐了下去。临了还摆出国际通用手势冲几个笑得乐不可支的兄弟乱比了一通,气急败坏地大吼,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睛都给挖出来。
周围的窸窣声这才逐渐有点偃旗息鼓。
“好了好了,不吵了。”听着气氛又有些剑拔弩张的兆头了,M237赶忙停下手里扒拉纸袋的动作,“今天叫大家都来参加这个家庭聚会,就是为了促进促进你们兄弟间的感情。你们自己看看从吃饭到现在为止,你们都已经开吵多少次了?特别是你,秋翊,百分之八十的头都是你挑起的,还好意思说别人是属麻雀的呢,先多反思一下你自己吧。”
这一略带偏袒的语句可无疑是正中了某些人下怀,但楚渭那骄傲的小胸脯还没来得及挺起呢,就也被一视同仁地骂了一通:“还有你,楚渭,别老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什么事都要找爸爸。不是还自夸能干呢吗,倒是自己想办法解决它啊。”
发泄般把两个问题儿童都说教了一遍,那声音总算满意地停下了。但紧接着,一句话语却像三百多年前扔向广岛的那一颗核弹:“我看啊,你们就该多跟钟昴和凌顼学学。”
……
正如核弹投下后瞬间的寂静,几毫秒后,两个人都爆炸了。
没想到比隔壁家孩子更有杀伤力的,就是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兄。
“什么?!我他妈哪里就不如——”
“爸爸!你怎么能这么——”
但也与此同时的,“父亲,”那声音似乎从未带过如此明显的笑意,以至于都有失了它平日沉静的风度,“父亲在找什么东西?需要我帮你吗?”
黑发的男孩也忙跑过来,用戴着手套的右手轻轻拽住了男人的衣摆,一副想要劝架的样子。
不过架是本来就不可能再吵的,M237习以为常地无视了对面俩人的怒吼,只拿起纸袋里大大小小的盒子对着围到他身边的两人说道:“哦,来得正好,我正在想今晚给你们玩什么游戏呢。”他晃晃手里的盒子,“扑克?跳棋?飞行棋?能几个人一起玩的游戏本来就很少……”他转头,“凌顼,你想玩什么?”
男孩忙不迭答道:“我都行。”
“钟昴呢?”
许是心情不错,被点到的一米三一男孩竟也真的就着纸袋顺手翻找了两下:“嗯……”他淡笑着回应,“就玩个轻松简单点的吧。”
语调里有种放人一马的恩赐。
“那就玩个稍微看点运气的游戏?”M237一想,觉得钟昴说的有理,于是指尖在纸袋里点兵点将般点了几下,最终下定决心拿出了两副扑克牌,“我想想啊,小猫钓鱼,德州扑克,斗地主,抽乌龟……”
“要不,就抽乌龟吧?”他一说,越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于是抬头就向对面俩炮仗一起看了过去,“抽乌龟,我之前教你们玩过没有?”
凌顼摇头,楚渭疯狂摇头。
秋翊不摇头,但肉眼可见的不屑一顾:“嘁,一听就是个给幼稚儿玩的东西……”
只有钟昴:“是不是那个抽出一张,然后扔掉对子的游戏?我之前好像看别人玩过。”
这个别人,指的大概是跟M237一样的实验体,钟昴应该是小时候去娱乐室找他时顺带看到的,便就这么记了下来。
M237点头,突然有些怅然,他只听说钟昴为了找他跑到过很多地方,却没想到竟会在多年以后以这种方式感受出来。
“那你跟我演示一局吧,”他于是对钟昴说,“给他们一起做个示范。”
钟昴点头,洗牌。
“一副扑克牌里有四组花色各十三张牌,外加一对大小鬼共五十四张牌,这你们都知道。”M237边等钟昴洗牌边向其他三人讲解起来,“所以我们拿两副牌也就必定会有五十四个一模一样的对子。”
钟昴洗好牌,分成两摞,M237随手从中间抽出一张,不明牌,背对放在桌上:“这时我从中随机抽出一张,就意味着现在牌堆里有一张没法儿再配成对子,这张牌就叫做乌龟牌。”
他拿走一摞牌,开始扔掉其中的对子,很快便只剩下了七张,而钟昴手里比他还少一张:“现在我手里牌比他多,就代表乌龟在我家。我们互相抽牌,拿到最后那张没法凑对的牌的人就是乌龟了,听上去很简单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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