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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看不惯……小文哥哥，你说，我把你带出来，是不是不应该啊。”柳山语气渐弱，颇有些自责的意味。
“你是有些冲动了，今天还好，是一群陌生人，要是在学校，在以后……难免不会被人抓住把柄。他们看了就看了，他们看什么，或者是背地里说什么，都不关我的事，他们又不敢指着鼻子说，何必管他呢。”
“可是就是很讨厌啊……”
“那又怎么样，那么多人都看了，难道要每个人都被你骂一句才解气么？”苏韵文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有时候我们是管不了那么多的，生气是一种自己的情绪，因为在意，所以才会有情绪。这街上那么多人，如果每个人看我一眼，你都要生气，那不是、早就气死了？所以不要在意他们看什么，说什么。只在意在意你的和你在意的人，不要为不相干的人生气。再说了，我也早就习惯了，他们爱看，就看吧……”
“小文哥哥……”柳山推着他慢慢走，有些不太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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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门
第43章 回程
等坐上了车，柳山还是没和苏韵文说话，他有些生闷气，明明是为了他好，还反过来指责自己，这是个什么道理。
他不主动说话，苏韵文更不会开口。他们都沉默着坐在车里，让车静静地开着。
午饭本来就吃得晚，后面还去续了餐，现在已经接近下午四点，他们今天出来只为逛街，又没有带点娱乐设备，再加上刚才吃了那么多，柳山在车里一颠一颠，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苏韵文见他睡了，轻轻叹了一声，倚在座位上，转头看车窗外来来往往的人流，不知道想些什么。
柳山醒过来的时候车刚刚开进校园，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四点半了。何浦毅说他有点事，让司机等他一会儿。
车并没有停在停车场。看得出来司机常来，轻车熟路停在一栋教学楼下面。
柳山还是第一次进大学校园，这是个什么学校刚才没注意看，他偏着头从车窗往外望，好奇地观察这个陌生的地方。这里的路比他们小学的路宽太多，有湖，有树，还有人行道。简直不像个学校，倒像是公园。和公园最大的不同，里面走的全是年轻的哥哥姐姐们，柳山这个年纪的小孩对比他大一轮的年轻人有着天然的亲近和崇拜。现在刚好是下课，外面全都是抱着书赶课的大学生，他们三三两两结伴，有说有笑，也有抱团走过，说一些柳山听不懂的东西。
这种氛围突然让柳山躁动起来，他不知道这种情绪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出现，只是内心忽然有了一个微小的声音：他想，他也想……
突然听到一阵铃响，路上的学生们更加匆忙，不一会儿，刚才还密密麻麻的路上，现在只有零星几个人。何浦毅这时才匆匆赶来，后面还跟了两个学生，何浦毅一边和他们说些什么一边过来，到车跟前时那两个学生才离开。
他打开车门，向他们打了招呼，又说：“不好意思，让学生耽搁了一下。刚才是要去文化局交材料，刚好办公室有位老教授顺路，就请他帮忙带过去。时间也差不多了，小文你们还去哪里吗，不去的话我们就回去了。”
苏韵文转头看柳山，柳山赶紧摇摇头，说：“不去哪里，不去哪里了，回去吧。”
司机得了令，便往学校外开，现在路上人少了，湖和树看得更清楚，柳山越发觉得这里像个公园了。
路上人少，就更清净，和刚才的喧闹对比强烈。树和湖都在倒退，就像一场梦一样要在他的脑海里消失，等车开出大门，柳山突然转过身，动作大到让苏韵文侧目，他看到柳山从后面的玻璃往外看，视野里学校大门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柳山脑子里忽然闪过刚才跟着何浦毅的两个学生，他突然就清楚了，他想，他也有些想成为那些人中的一个。
回去的路上柳山脑子里一直装着事，没有说话，只有何浦毅有一搭没一搭问苏韵文些事，具体什么柳山不记得了。
晚饭何儒妘又没有回来吃，他们几人草草吃了晚饭就各自回屋了，洗漱完毕后苏韵文陪柳山躺在床上，用床前的大电视放了个动画电影看。他们二人正看得入神，突然柳山那支小手机刺耳地响起来。
柳山拿起一看，是屋里的电话，他来这几天，一方面玩性大，一方面确实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给家里打，没想到还是他们先打过来。
因为操作不熟悉，柳山按了个免提，一打开就是他爹大嗓门骂他的声音。
“你个小崽子在外面去了就不着家了是吧！出去那么久也不给我们来个消息，我看你哪天被人贩子卖了也不晓得！”
他瘪瘪嘴，转头看了一眼苏韵文，在他面前这么被骂，还是头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好意思。苏韵文和他对视一眼，拿遥控器把电影按了暂停，他不说话，整个房间就只有柳山和电话那头的声音。
“唉爹，我这不是刚准备给你们打电话呢吗，你就打过来了。”
苏韵文心说好笑，他还真是张口就来。
“我说你也是的，你爸骂得对，出去这么久了也不给家里来个信，知道你第一次出去玩，兴奋，但也该懂点事吧，这么多天妈妈也担心你呀。”
“对不起妈妈，”反正不管什么事先道歉准没错，“可是这也才两三天吧，平时在家里不老是嫌我烦吗，现在我走了送你们几天清净还不乐意……”
“你这小逼崽子……”他爹听起来要顺着电话过来揍他了，他妈打断他继续和柳山通话。
“算了算了，和你说事呢，学校那边发通知了，下周一就回去上课，你看什么时候他们会回来，如果不方便你早点给我说，我好给你请几天假，或者让你爹去接你也行，不能麻烦别人了。”
听到这里柳山又看看苏韵文，苏韵文也同时望着他，两人都没说什么。
“嗐，我怎么会麻烦人家呢，我可听话了，他们一家都喜欢我！”他说这话的时候又向苏韵文挑挑眉，意思说“是吧”。苏韵文觉得有些好笑，嘴唇动了动要说些什么，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行了行了，你也早点睡，问到时间了早点跟妈妈说。”
“好的好的，拜拜拜拜！”
挂了电话他们交换了个眼神，苏韵文先说话：“那明天就回去了。”
“回吧，回吧，回去上课，唉……”他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十分沮丧，不知是要上学还是要回去更让他难过。苏韵文本来想说下次放假再出来，突然就被打断了。
“不过、还是得先把这个看完再说！”柳山翻过身，整个人趴在苏韵文身上去够床头柜上的遥控器。
突然一具身体带着热气过来，把苏韵文小小惊了一下，他感受到身上的重量，还没有人与他靠得这样近过，他甚至有些紧张：“你，你要的话给我说就好了。”
等他回过神，柳山早已经坐好靠在床头了，他一点也不看苏韵文，盯着电视里的动画小人说：“我这不是拿到了吗。”
“地铁，只有等你下次来的时候再去看了。”
“什么地铁？”柳山没听懂，顺着他的话反问他。
“你来的时候不是说要去坐地铁吗。”苏韵文心底突然有些生气，他觉得柳山真是什么事都记性好忘性大。
“哦哦，唉，去不成就去不成嘛，反正我这回见的不比地铁多？下次有机会再来看呗。”
“好，下次再来看。”刚才那莫名其妙的火忽然就没了，苏韵文在心底责怪自己，怎么会去生一个小孩子的气。太离谱了。
现在天黑得早，王姨和苏韵文商量着吃过午饭就让司机送柳山回去，隔天周一就上课，时间刚刚好。本来苏韵文是打算和他一起坐车的，被柳山好说歹说劝住了，说什么明天还要做检查，你光坐车有什么意思，一来一回多无聊之类。临走时候苏韵文还给他拿了个随身听，让他不要在车里玩游戏了，对眼睛不好。
柳山大包小包，提着回去给爸妈的礼物，还有王姨非要让他带上的特产，无非就是些吃食，他揣着苏韵文给的随身听，和他们打了招呼就往回走。
车上只有他和司机两个人，司机又不说话，现在真正是只有他一个人了，没有玩的，只好鼓捣那个小小的随身听，翻着里面歌曲列表，柳山一阵惊喜，基本上都是当下的流行歌！在学校里大家互相传唱的那种，他曾经和苏韵文说过一次，看他兴致缺缺以为不喜欢这些呢，还好还好，他原先还以为里面全都是没有词的钢琴曲和英文歌，那确实是要听睡着。
他带着耳机，原先觉得寂静的尴尬气氛一扫而光，他用脚尖点着耳机里“哼哼哈嘿”的拍子，觉得就算在车里也不算无聊，等明天还可以拿到学校去，那个隔壁班的傻缺，就仗着家里有几个钱，拿了一个手机天天在学校课间放，一个一个排着队来听，恨不得让全校都知道他有一个——啊，手机！
柳山赶紧摸摸身上，果然那支小手机还在包里，走的时候完全忘了这事。只有等下次再见面的时候还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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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小山以后是个特别爱学习的宝宝
第44章 回家啦
柳山是被一阵喇叭声惊醒的，他这一路睡得昏天黑地，醒来还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在哪。想起来是从苏韵文他家回来了，四处望望，这已经进了下江村的地界了。这里路窄，很少有汽车来，不知道后面哪里来的车赶着去吃饭还是投胎，一直摁喇叭想要超车，司机没法只好别到旁边的岔路上，等他先过去。
柳山看它扬长而去，一阵无语，准备伸个懒腰，发现耳朵上还有东西，随身听果然已经没电了，他只好把它们收起来塞到包里去。
外面天已经麻麻黑，田野一望无际，和远方的山连成一片，路上也没有什么人，只有几只看不清的鸟雀在电线上跳来跳去。
“司机叔叔，几点了啊。”
“快六点了。现在就进村了，到哪里还得你指一下。”
“好的好的，不难找的，村里就只有一条主路，沿着开第一个岔路左拐就到了。”
“好的。”
他一早就和家里说了今晚回来，柳山刚下车时就看到他爹站在院子跟前。
柳山一面从车里提东西下来，一面兴奋地挥手，好像去的不是三天，是三年。
柳国明大步跨着上前帮柳山提东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盒烟来抽出一支递给司机，司机忙摆手推拒，如此几下他才收回来，把烟别到耳朵后。
送走司机他二人拖着步子往屋里去，柳国明数落他，说：“你一天天净找些事情做，给别人找麻烦，还提这么多东西，我们是这样教你的吗？”
“说了多少次没有给他们添麻烦！人家要是不喜欢我还能在他们家待下去？”
“妈，妈！”柳山说完不理他，径直往屋里冲，正好赶上她往外走，看柳山横冲直撞过来忙摊开手接住他。
“妈！你看我给你带的东西！”他从身后的背包里一件一件摸出来，“这是擦脸的，早晚洗完脸用，这个是抹嘴巴的，我看城里的那些都在用，这个也是擦脸的……”
“诶，诶，好……谢谢我们小山。”
“妈妈，妈妈你快试试呗！”他说着从内屋摸了一面小圆镜出来，把口红递到江晓珊手上，催她赶快试一试。
“好，好。”她一手扶着镜子，一手将口红往嘴上抹，一开始小心翼翼的，只得一点一点往嘴唇蹭，染出淡淡一层玫红。柳山见了，果然开心，“我就说嘛，妈你涂上，不比那些城里的！走出去说你是大学生还有人信！”
江晓珊被柳山逗得笑开了花，眼睛眯起来，眼角嵌着几条明显的鱼尾纹。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的皱纹、斑点已经清晰可见，摸起来虽不至于砂纸一般粗糙，倒也不似年轻时的嫩滑，口红在脸上显得格格不入，她现在才仔细端详这张脸，好像如今才猛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不年轻了。
她不是没有化过妆，以前读医科院的时候，也爱打扮，不过就是扎两条辫子，画个眉毛，打点粉，顶天了再抿点口红，就连口红稍微重一点有时都要被路过的行人骂一句伤风败俗。她们也无奈，但还是喜欢化。
后来上班了，倒没人管那么多，就是忙起来，忙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结婚生了孩子，更没有时间捯饬自己，如今化妆已成流行，再不会有人说“伤风败俗”之类。她们科室一位同事有个女儿，也是大学的年纪，听说如今还有什么眼影遮瑕，化妆品种类更丰富，手法更多样，同事是当笑话拿出来讲的，她们一群人听罢也只好笑笑，觉得如今年轻人爱美，是好事，就连着她们那份的一块儿美了吧……
“小山喜欢妈妈这样吗？”
“喜欢！”
“那妈妈天天这样呢？”
“喜欢！”
“那妈妈像以前那样呢？”
“也喜欢！”
“噢，是这样啊，妈妈还以为小山出去了一趟，就喜欢上了那些城里的漂亮妈妈呢。”
“那怎么会！什么叫城里的漂亮妈妈，我可只有一个妈。就是想着她们都喜欢的东西，自然不会差，觉得你也会喜欢的。本来是想给你买衣服的，但是怕买到的衣服不好……”
“哈哈哈哈……”江晓珊觉得柳山有点傻，也有点好笑，内心其实也有些触动，她并不觉得脸上的那些皱纹斑点丑陋，它们也是她人生的一部分，是过去岁月的见证。就好像自己是干枯皲裂的老树皮，柳山就是树梢抽条冒尖的嫩芽，一代一代，都是如此。
柳国明进屋的时候，就看到母子两坐在桌前笑，他不懂她们在笑什么，但还是走上前，把柳山带回来东西堆在桌上，说：“看他进货回来了。”柳山在一边翻了个白眼，江晓珊揽着他，一面用手挑挑拣拣，“你这带了多少吃的回来啊，这好多东西不能放的，今晚就给它吃了吧。”她拍拍柳山，示意他下去，“自己去玩吧，我和你爸去做饭。”
柳山一蹦就下去，眼尖从那堆东西里扒拉出两个盒子，飞快往厨房跑，这是带给程小丁的，先给他放冰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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