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山在一旁看得着急,但也不催促他。他十分期待苏韵文的评价。
等把包装纸全部散开,里面就是一个普通的小纸盒。苏韵文把纸盒打开,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这是……八音盒?”不怪他疑惑,因为这个八音盒和市面上的不太一样,就是一块木头,一个手柄,连接处还颇为粗糙。
“是啊,我自己做的!”
苏韵文吃惊,“你自己做的!?”
“是啊,别看不起人,我自己雕,自己磨的呢。你先转一转。”
苏韵文压下心里的震惊,轻轻摇着手柄,八音盒静静唱着著名的天空之城。
柳山微笑着抿唇,昂首挺胸,等待苏韵文的夸赞。
“怎么这么厉害。谢谢小山,我真的好喜欢。”
都不用别人问,柳山自己就全盘托出了。他说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之前一直想送什么礼物,但是感觉苏韵文什么都不缺,像班上同学那样随便买个水晶球小摆件又觉得好敷衍。看到上回他那么喜欢那支羽毛笔,干脆自己再做个什么东西。
木材,钻机还有树脂胶和木蜡油都是在他爸厂里找的,小锉刀和铜合页是在五金店买的,砂纸是从家里犄角旮旯翻出来的,只有机芯实在没法做,从外面买的八音盒里拆出来的,所以倒也不算全手工。
听着柳山絮絮叨叨将自己如何做的,苏韵文内心实在受宠若惊,他觉得以前得不到的遗憾,在这一刻通通都消散了。他想自己应该很感动,感动得都要落下泪来,但一摸脸上,又是光滑干燥的。透过窗户的玻璃看到自己,神色异常清明。
等柳山颠三倒四说了好长一段,又重重打了个哈欠,苏韵文应该是喜欢的吧,他想。于是蹬掉鞋子,往旁边的小床一躺,沉沉睡去了。
苏韵文又摇了一圈,等音乐静静放完,苏韵文把它复盖上,装进之前那个小方盒里,捏在手里思索了一番,拉开抽屉放了进去,一起的还有那张被他折得整整齐齐的包装纸。
宝贝是应该藏起来的,他在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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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应该不更……
第48章 情窦初开
自那以后,柳山感觉苏韵文对自己越好了,但具体怎么个好法,他也说不大上来。苏韵文始终是一如既往的淡定表情,和他说话也不疾不徐,好像天塌下来也无事发生。大概是他讲话的时候,苏韵文会笑眯眯看着他,好像听到了极为快乐的事,而柳山被那一张俊美的脸庞照耀着,往往自己先红了脸,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下去,苏韵文就会凑到他跟前来,笑着问他:“小山怎么不说了?”
柳山一把推开他:“你别盯着我了。”
苏韵文好奇又委屈,“为什么不能看着你,别人说话的时候不看对方是不礼貌的。”
柳山皱起眉,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是啊,为什么不能让苏韵文看着自己呢,平时和程小丁他们说话是这样的吗?是吗,不是吗?他搞不清楚,索性不想了,破罐子破摔般撒起丫来,说“反正我说话的时候就不喜欢别人盯着我,这是我的习惯!”
苏韵文听罢,只得抿抿嘴,叹了口气,“好吧,我不看你了,你继续说吧。”
平常人被这么一扰,哪里还记得刚才在说什么,可柳山不一样,他心里想着刚才说到哪里呢,哦在他出门的时候……
可是柳山讲故事表情不仅多彩,肢体语言更为丰富,苏韵文又无奈看他,但又不能直勾勾盯着他,苏韵文只好把握他说话的时机,在最恰当的时候去看柳山。苏韵文在心里默默叹气,觉得颇为苦恼。
学生总逃不过一些青春八卦,柳山这天一脸纠结对苏韵文讲这些天发生的大事。
原来今天程小丁喜欢的女生过生日,程小丁买了最受女生欢迎的彩色水晶球,还是文具店最大的那种,他用盒子装好,买了粉红的信纸,写了满满两页的情信,放学后满心欢喜打算送给她,结果对方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推拒了,留程小丁一人攥着信纸呆站在原地。
柳山看不过,拦住那个女生,要她给个说法,“别人给的礼物看都不看一眼,你什么意思。”
那女生推了推眼镜,嗤笑着问柳山,“你说什么意思,要把‘我—拒—绝’说得更明白一点吗?”
一旁的程小丁听见这话,更加沮丧,低垂着头不敢看她,柳山却怒道:“程小丁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拒绝?你是不是还记着体育课他扯你头发的事!”
女生拧着眉,一脸不可思议盯着柳山,吃惊于他为什么问出这种问题,她怒极反笑,说道:“我为什么要拒绝?第一,我和他都不熟,第二,早恋影响学习,第三,我根本都不喜欢他,为什么不拒绝。你不说我都忘了,是啊,正常人会喜欢扯自己头发的人吗?”她说完,双手推开柳山,径直走了。
猝不及防被推一把,柳山还在愕然,想她刚刚说的那些个一二三,但是又看了眼丧气的程小丁,过去拉着他回家了。
一路上柳山都在安慰程小丁,说什么“我们不喜欢她了,换个人喜欢”“她不喜欢你是她没眼光”。可无论柳山怎么说,程小丁都一言不发,跟着柳山慢吞吞走路。
柳山着急,站在程小丁面前,双手攀着他的肩膀“振作起来,程小丁!不就是失个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比她好的女生多了去了,我们再也不喜欢她了……”
一抬头,只看到程小丁发红的眼圈和死咬的嘴唇,因为拼命隐忍整个下巴都在发颤,柳山慌了神,他说“你别哭啊,别哭啊。”
一听这话,程小丁终于忍不住,他把手上提的东西一扔,眼泪和鼻涕就不争气滚下来,他抱着柳山嚎啕大哭:“可是…可是我就是喜欢她,我只喜欢她…我喜欢她…两,两年了…”“…我,我扯她头发,呜…就是想她多,多看我一眼…我不是…我不是…”
温热的眼泪在脸畔还冒着气,柳山僵硬地不知道手脚怎么放,只好一板一眼拍着程小丁的背,他呢喃道:“我都不知道……”他都不知道程小丁竟然这么喜欢她,不知是在为这隐秘的八卦感到震惊,还是作为朋友缺位的自责。
哭过之后,二人又一路无言,到了分叉口,柳山先说了再见,程小丁略略点了点头,就离去了,给柳山留下沉默的背影。
“我都不知道,程小丁有,有那么喜欢于心蕊……”柳山抱着臂,在房里来回踱步。他那天回去了仔细厘清了这些事,一方面觉得她说的好像挺有道理,一方面看程小丁那么伤心又觉得是她不对。
“我陪着他买礼物,买信纸……我说那么好看的水晶球她肯定会喜欢,唉当时他可开心了……我也从没见过他哭得那么惨……”
“这样想来,我都没怎么见程小丁哭过,他爸拿皮带抽他的时候估计都没哭这么惨。”
他好像累了,一屁股坐在床边,像是对苏韵文说话,也像是自言自语,“我的意思是,于心蕊长得好看,确实很多人喜欢她,我以为程小丁也和他们一样的……怎么就,怎么就那么喜欢呢。”
苏韵文向来对这些浪漫故事不置可否,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事情也值得柳山露出那种纠结的神色,他觉得有些好笑,摇着轮椅到柳山跟前,反问他,“那你呢?”
“什么?”柳山疑惑,不知道苏韵文什么意思。
“那么多人喜欢她,那你呢?”
“我?我才不喜欢她呢!她不过就是长得好看一点,成绩好一点,那么多人喜欢她。但我觉得她可没礼貌了,骄傲得很。”
“那么我们小山喜欢温柔一点的女孩子,是吗?”
“是,是吧。”柳山有些羞涩,但也在心里想,他喜欢什么样的呢?温柔,也许吧,他在脑子里勾画初恋对象的模样,长得好,起码不能比他丑吧,也不能太笨,要是像苏韵文一样聪明更好,也要对他好,说话温柔,要像苏韵文一样笑眯眯的……最后想来想去,竟全是苏韵文的脸,可把他吓了一大跳。
见柳山皱眉不语,苏韵文揶揄他,“看来我们小山心里是有喜欢的人了。”
被苏韵文一唤,柳山醒悟过来,刚好直面苏韵文的一张笑脸,他整个人一激灵,从床上跳起来,绕到苏韵文背后去,提高了音量否认道:“才不是,我才没有喜欢的人!”
苏韵文又转过轮椅,牵过他的手,安抚他,“好,没有喜欢的人,就没有吧。”
柳山在一旁眨着双眼,低头不敢看苏韵文,初恋对象长了一张苏韵文的脸,真是惊悚又好笑。正待他在一边整理思绪时,苏韵文万年不响的手机响了,苏韵文敛去笑意,按了静音,摇着轮椅去门外接电话了。
因为是背对着,柳山看不见苏韵文的表情,但莫名感觉他神色凝重,他垂下头,心想从前苏韵文从没背着他讲过什么事的,但人家也有隐私。
苏韵文迟迟不回来,柳山坐在床边,用脚去撵地板之间的缝儿,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只听见苏韵文压着声音说:“好,我知道了。”
他时不时抬头望望苏韵文,看他电话打完没有,刚好苏韵文转头看他,柳山对着他友好一笑,意思让他慢慢打,不着急。苏韵文也对他弯弯嘴角,用眼神安抚他。
但偏过头后,苏韵文的眼眸垂到地面,他看着柳山痴痴的笑,心里更觉难受。苏韵文皱起眉,等一等,再等一等告诉他好了。
第49章 离别前夕
元旦一过,小乡村的年味就起来了,小卖场的地摊上早早支起了对联和灯笼,总是关于生肖或运势一类,路过的时候瞟一眼,上联写着“金虎送福迎春到”下联接“万家开门纳福来”横批却是“财运亨通”。不知是从哪里胡乱拼成的,小贩也不在意,随便摆摆就算完成了。
学生们更是无心向学,每天眼巴巴地数日子,等期末,盼寒假。
老师数着日子,也是最早感知学校人心躁动的人群,小学本谈不上什么学习任务,她们不约而同减轻一些作业压力。柳山更是其中浑水摸鱼的大王,上课又是天天说话开小差,老师们习惯了他在班上充当活跃气氛的人物,可今天柳山却一反常态,他托着腮,盯着外面光秃的树干,沉默不语。
原因无他,苏韵文要走了。
前几天他状似无意问苏韵文,你过年要回家吗。在他眼里,大年三十就是吃团圆饭的时刻,是一家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人在哪里都要赶回家一起吃饭看电视的时候。因为他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的,下江村的所有人都是这样过的。
柳山想不出别的过年的好形式,好像那一天晚上不回家吃饭就是罪大恶极一样。推己及人,他觉得苏韵文过年也是要回家的,不是下江村这个家,是城里和爸爸妈妈一起的那个家。
苏韵文回答说,“除夕不回去——”除夕不回去!那就是留在下江村过年,柳山欣喜若狂,他已经想好了放烟花、逛庙会好多好多玩乐的项目。
“那你爸妈呢,他们过来吗?我还没见过你爸爸呢……”
“他们不过来。”
他不过去,他们也不过来,柳山震惊着消化这个事实,过年怎么可以不在一起呢,他知道苏韵文家里人工作忙,可是再忙过年也是要一起吃饭的呀。
一瞬间,无数悲伤和心疼漫上来,掩过了将要一起玩耍的期待,柳山心底有些埋怨他的父母,却又怕多说更引起苏韵文的难过。
他瘪瘪嘴,嘴上小声说:“怎么能这样呢……没事,我们这过年可好玩了,到时候我带你去庙会,街上都是人,有好多卖吃的,特别热闹!”
他絮絮叨叨安排除夕夜的娱乐活动,苏韵文却不像以往那样笑着附和他。
柳山停下来,他问他:“苏韵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苏韵文沉默良久,终于敢看他一眼,他说:“小山,我要走了。”
我要走了,不是过年回家的那种走,是永远地走,是走了之后不会回来的那种走。
鼻子一酸,眼睛就氲起一层雾气,但柳山没有哭,他首先想到的不是悲伤难过,心里默默说着:终于来了。他吸了口气,扯出一个笑,问他:“哦,那,那什么时候走呢。”
苏韵文见不得他这副受委屈还装乖的模样,眼里也含了一层薄泪,但很快又压下去,他是哥哥,他要更懂事,更理智,柳山是他见过最乖巧可爱的小孩,是他第一个好朋友,私心里更是把柳山当弟弟一样对待。
长此以来,都是柳山喜欢什么他就给,作为哥哥,要学会慷慨、包容,更要勇敢和细心。不让弟弟受委屈是他的责任,可如今柳山的委屈是他带来的,避无可避。
“小山,你先别哭,听我说。是因为治疗和读书的事情,才不得不回去的。”
人在要哭的时候最听不得这句话,苏韵文让他不哭,反而忍不住,大颗大颗的热泪一串串滚下来,好像赌气一样,柳山把嘴巴咬得死紧,不让哭声泄出来,但却憋得满脸通红。苏韵文见状只好什么也不说,把他揽进怀里,拍着他的背,一直道歉。
柳山哭得他心都揪起来,苏韵文在柳山看不见的地方闭上眼,但两颗心如今紧贴着,柳山起伏的胸腔和跳动的心脏更为直接传达给了他,两颗心脏在这一瞬间产生了同频的共鸣。
想到要分别的事,苏韵文的痛苦一点也不比柳山少,只会更甚,可是他比柳山年长,他是哥哥。苏韵文慢慢拍着他的背,在他耳边一直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哪里是苏韵文的错,他们都没有错。柳山摇头,闷在他怀里哭得更厉害,他只是无法接受乍然的离别。
纸巾就在一旁,苏韵文用衬衣的袖子擦去柳山脸上的水痕。睫毛粘连在一起,眼瞳被水洗过一遍,一双眼睛显得又大又圆,可惜眼眶和鼻头红彤彤的,柳山看起来像一个快被蒸发的雪人,可怜又可爱。
待气氛平和下来,苏韵文不知什么时候倒了一杯茶。后来柳山捧着那杯茶,低头看偶尔泛起涟漪的,澄黄的茶水。他一边走神,一边听苏韵文讲之后的安排。
专家组那边商量了新的治疗方案,进口了新设备,需要二者搭配着一起用。昂贵庞大的设备不会运送在下江村这种遥远的小乡镇,连伸城的大医院都不会有,苏韵文要去的是更远,更陌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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