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吃的东西,我哪里能猜得到嘛,”江灵殊好声好气地道,“你还不如直接告诉我。”
静垣本就是个藏不住宝贝的,早已等不及说与她知,一把打开食盒:“是黄瓜!”
江灵殊愣愣地瞧着食盒中那几根青翠的黄瓜,随即放声大笑,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还以为,是,是什么……”
“哼!”静垣皱了眉鼓着嘴,气哼哼地将黄瓜放入篮中,又将篮子浸在瀑布下的潭水里,“你以为这不过是寻常瓜果无甚特别,一会儿日头毒起来自然知道自己浅薄。”
江灵殊心中好笑,走过去一瞧,故作恍然状道:“原来是用这个法子冰了果蔬消暑,你果然聪慧,连我竟也不曾想到这种好主意呢。”
“那是自然,”静垣听了心中十分受用,得意洋洋道,“不仅是蔬果,将盛着饭食的碗放进深盘里,再在盘中舀上潭水也是一样的道理。只是不能太过,否则贪了凉大夏天里烧起来可就不好受了。喏,给。”
二人一同坐在潭边啃着黄瓜,被潭水冰镇过的果肉渗出沁人心脾的凉意,身后氤氲水气又格外清凉祛暑。江灵殊探头向屋前望了望,但见灼日金辉将大地填得一丝阴影也无,不由倒吸一口气缩了回去,推了推静垣道:“这附近,可有什么阴凉之处的空地可供练武的?”
静垣嚼着黄瓜含糊不清地答:“有有,就是,就是凌霄君屋前那块地方。在竹林子里,自然阴凉。”
“那还是算了,畏寒怯热本也不是习武之人的光彩事,怎还好意思为这个去打搅师父。”江灵殊泄了气,突然想起自己插下的红梅花枝也还在日下晒着,忙奔到屋内取了个箩筐放于地上,又折了根长树枝撑起一边,遮蔽在红梅上方。
“你这,莫不是要捕鸟?”静垣怔怔地问。
“怎么会,”江灵殊蹲在红梅花枝前,眸光温柔,“只是春插的梅花枝越夏需搭荫棚方容易成活,我又不大懂,只能用这个法子代替罢了。”
“那,它若能活下来,到冬日里是不是就能开出花来了?”静垣走到她身边与她同看,心内隐隐有些期待。
“哪有那么快,”江灵殊笑着伸手轻触了触花枝上隐约生出的新芽,转头对她道,“应是还得再长个两三年才能开花呢。”
“啊,两三年?”静垣张了张口,又拍了拍她的肩胸有成竹道,“那你尽管放心好了,你走了之后,我会替你照顾好它的!”
“好,那就托给你了。”江灵殊点一点头,站起身以手挡在额上道,“先不说这些,只看这日头,站在下面连眼睛都难睁开,更别提好好练武了。”
“嗯……”静垣咬着指头,忽地叫道,“这有何难,但凡天气热时,咱们便进屋去习那些纸上的功夫,待太阳落了山再出来练剑不就是了?”
江灵殊还以为她真想出了什么好主意,闻言立时无奈地摆了摆手道:“不成不成,师父说过我们还是需以修心法剑术为主,这样岂非本末倒置?”
看静垣一副不愿再想的样子,她自己环视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那道飞瀑上。
夏日里多雨,瀑布水量亦有所增多,急涌而下的白瀑似蛟龙入水击进潭中,溅起银花滚滚,清厉之声犹如裂帛碎玉。潭水倒是清浅,至右侧崖边又汇成一股飞瀑向万丈悬崖下奔去。
“就到那里练吧。”江灵殊一锤定音,静垣顺着她所指之处看去,随即一惊:“在瀑布下潭水里练剑?亏你想得出!”
“如何?”江灵殊瞧着她的反应,“潭水清凉,又有些荫蔽之处,岂非绝佳的练武之处?”
她见静垣咬着唇犹豫,又补了一句:“还是说你想在烈日下,半闭着眼练得满身大汗?”
“当,当然不想了!”静垣忙道,赌气似地提了剑走到潭边,“我听你的就是,不过可得记着小心些,离崖边远点儿。”
“这个自然依你。”江灵殊爽朗一笑,将鞋袜脱去,赤足踏入潭中。长剑一舞,剑锋掠过水面,扬起一串轻灵的水花。本是随意玩乐,忽然间心思流转,将内力凝在掌心一手拍出,但见几颗水珠瞬间如箭矢般飞了出去,恰击中灶台上的一只空坛。只听“当啷”一声,那坛子立时随声碎成了数块。
静垣大张着嘴,瞪眼呆呆瞧着碎了的坛子,又抬头看看江灵殊,却见对方也怔怔望着她。二人面面相觑,一时竟都说不出话来了。
江灵殊满面犹疑,垂眸反复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手背,终究并无异样,心内惊异之余夹杂了几分激动欣喜。她从前就曾听晨星说过,真正的高手纵然手无寸铁,亦能将水土草木等一切随手可得之物化为兵器。当时只是艳羡,却不想自己竟有一天也能如此,只是亦觉十分奇怪——她内功心法虽然根基稳固,但之前也未见什么凌厉霸道之处,且她只是如寻常般运气击出一掌,连沐火神华功半分功力也未用上,更不该有如此威力才是。
难不成与这几月在这里练的功有关?江灵殊心想,旋即摇了摇头,凌霄君教她的功法更像是为了修身养性调息固气,绝无半分攻势。
可她能有这般进益,既无旁的原因,与那些功夫便一定有脱不开的关系。
不管怎么说,这对她来说总算是件好事,江灵殊放松一笑,不再细想,向静垣伸了手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
静垣如梦初醒,牵了她的手走进水潭,这才面露崇拜之色断断续续地激动说道:“我之前只道你剑术过人,没想到你内力也如此深厚,竟能以水珠击穿瓷坛!这,这是凤祈宫的功夫?你怎么做到的?你,你再做一次给我瞧瞧好不好?”
江灵殊被她缠磨得无法,却也只能无奈摇头道:“莫说你了,连我自己都觉着疑惑,且方才那招毕竟是一瞬间心血来潮的事儿,现在叫我再演一遍,却也未必能使的出来呢。”
静垣撇了撇嘴点点头,随即又爽朗一笑道:“罢了罢了,反正还要与你待上九个多月,还愁不能再看见么,练剑练剑!”
“好!”江灵殊最喜她这样乐观的性子,也不由跟着一笑。足尖抬起轻点水面,整个人便轻身跃起,裙裾扬起翻落间淋下点点水花,在光下闪耀如同水晶珠玉。静垣一时看住,但转念间便醒悟过来,对方这分明已是出手了。
江灵殊在空中翻了个身,正落在她身后,只闻耳畔风过一剑挥来,静垣忙迅速反身接下这招,却不敌对方的气力,一屁股坐在了水里。江灵殊见状,顿时放声大笑起来。
静垣自水中站起拧了拧衣裳道:“你这人真是,还说着话呢就动起手来。还好,还好我反应还算快,不然可不已成了两截儿了!”
江灵殊掩口笑个不停:“胡说八道,哪能真让你变成两截呢。不过,你的速度确实已比先前快上许多了。只有一点还需记住,无论练武还是实战,发呆都是断断不可的,知道么?”
“知道了……”静垣有些不服气地点点头,举起剑摆了架势道,“咱们重新来过!”
两人在水中挥剑如虹,潭中水波翻涌,飞溅起的水珠连成道道水线,如条条银龙般不息不止地在二人身边腾起,似要将她们卷挟入水。不一会儿身上衣衫便湿了大半,再不觉炎热。
一番比试之后,江灵殊和静垣坐在靠近水瀑的石上坐下歇息,任瀑布拍打在潭中飞起的水花四溅在衣上脸上,只觉无比松快。
“呼——真是舒服爽利,要是在那日头下练剑,还不知该是何等黏腻闷热呢。”静垣长吁一口气,手撑着石头向后仰去,双足上下拍打着水面玩耍。
江灵殊无言而又肯定地笑了笑,手肘抵在膝上,静静托着腮望着瀑布出神,听静垣在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心中自是安定清宁。
只是望着望着,她便渐渐皱起了眉,眼睛也眯了向一处仔细瞧起来。
静垣一直说个没完,却总不见人回应,遂停下话向江灵殊望去,见她神情严肃微侧着头紧盯着瀑布,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但却什么也不曾看见。
难不成……她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想到这里,大夏天的,静垣却忽然觉着一股寒意涌遍全身,于是向对方那里靠了靠,小心翼翼地附在她耳畔问:“你,你到底,看见什么啦?”
江灵殊许久没有答话,又望了片刻,才缓缓开口答道:“这瀑布后头,似乎有个石洞。”
第57章 石洞
“石洞?”静垣又歪头看了看, 揉了揉眼睛道,“哪里有什么石洞?”
“你坐到我这里来。”江灵殊向右移了移将自己的位置空给她。
她自己之前一直只从正面看过这瀑布,其后山壁为水瀑所掩, 自是也从未注意。如今坐着的位置特殊,恰好自侧面观之, 才发现了水层下的端倪——瀑布后的中心石壁隐有向内凹陷之势,她因此才揣测那里是个石洞。
“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静垣喃喃道, “那我们可要过去看个究竟?”
“那当然。”江灵殊毫不犹豫地答道。好奇心自不允许她白白放着这么个地方不过去探一探, 且不知为何, 她总觉得这石洞里兴许能发现与凌霄君那位神秘的徒弟相关的物事。
话音刚落,江灵殊便凭空掠起飞入水瀑内, 双足踩在突出的石壁上向那里望去,随即向静垣喊道:“果然, 这里真有个石洞,你等着,我先进去瞧瞧。”
“嗯,那你小心点儿,石头湿滑, 别摔着了。”静垣大声嘱咐了一句。
石洞的洞口十分窄小, 江灵殊侧着身子堪堪才进入,憋屈地走了三两步后,周身空间豁然开阔了些许,便驻足细瞧起来。
这石洞并不算大, 约能容五六人同时席地而坐。因洞口浅光照得进的缘故, 勉强能将其中看清——只见洞中心有一处近椭圆形的石台, 看着似是天然形成,然表面却平坦光滑, 一看便知是有人常年在其上打坐而成。石台旁有一处自上方岩缝中源源不断地滴下水珠,也不知过了多少年,竟已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小小的水坑。
她正看得专注,忽地冷不防被人从身后拍了一把,惊得差点滑倒,忙扶住石壁站稳,随即抱怨道:“静垣,你怎么也不说一句就突然冒出来?”
静垣满不在乎地打量着洞中道:“好久不见你出声,还以为里面有些什么东西呢。现在看来,好像也没什么稀奇的嘛。”
“这石洞本就已算得上稀奇了,你还想要什么稀奇东西?”江灵殊心觉好笑,正色道,“依我看,师父百年前的那位徒弟,必定曾在此处修炼过。”
“那又怎么样?”静垣心中不解,“这里又小又冷,也就夏天还能待一待了。我说,你怎么总对凌霄君之前的那个徒弟这么好奇?若真想知道什么,自去明言相问不就是了。”
“这,这怎么行……”江灵殊心想,她便是再怎么好奇,也不敢去触了凌霄君心内郁结之痛,又不好告诉对方有关于百年前那场大战的事,只能支支吾吾佯装自己羞怯遮掩过去。
她拍拍双手,忽觉自己遗漏了什么,心里“咯噔”一下,重又抚上石壁,同时细细瞧着,惊喜道:“这块石壁上有字!”
静垣闻言与她一同趴着看起来,二人这才发现,岂止是这块石壁,整个山洞的石壁上都被密密刻满了字。而除了字外,在靠近洞口处亦还有一幅画。
——正与江灵殊屋内窗台上的那幅一模一样,一人一猫,相依相伴。
是她,果真是她!江灵殊反复抚着那幅石刻的画,心下惊喜不亚于眼见故人。
“这上头刻着的,仿佛是清心诀,”静垣绕着山洞边走边喃喃自语道,“这一块儿是五行剑……不对,这不是五行剑法,那会是什么呢?”
她啃着手指苦想,没一会儿便摇摇头放弃了——对于她来说,弄不懂的事情便不要弄懂,即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剑法?什么剑法?”江灵殊闻言探过来问道。
“你啊,以后就是个剑痴!”静垣伸手一指,“喏,就是这里,乍一看像是五行剑法,可却并未分出五篇,细瞧起来也觉着更难懂些。至于别处嘛,也就是几篇寻常心诀,不过加了些自己的感悟罢了。”
她对此自是不大感兴趣,江灵殊却无比认真地看了起来,边看边赞,心内着实感叹此间绝妙之处。然她也只将其读过一遍,就忙收回了目光不再看第二遍了。
“怎么了?”静垣好奇问道,“你既喜欢,趁此机会自己学了不是极好一桩事?这剑法我没见过,想来也不是普通弟子轻易可学的,你剑术过人,有天赐之才,可莫要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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