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在城门两侧的士兵逐渐增多,多到贺泽成没办法再从城门下手坑死城外的将士。
冲在最前面的伍展等骑兵连最后压阵返城。
城门在诸士兵的合力下,赶在大齐攻势闯来前狠狠合上,将外方的喧嚣挡在了门后。
除了战场上的人,其余人都只知道齐军的将领受伤了,但不知道具体是谁下的手。
伍展进城一扫乌兴旺阴沉的表情,眯了眯眸,将本该和盘托出的军功咽了下去,走近问:“怎么回事,刚刚明明可以乘胜追击为什么要关城门,还没有任何号令。”
其余的人都围了过来。
外面的攻城之势并未消散,大军全部聚在这里一脸疑惑,显得外面的攻城声格外滑稽。
乌兴旺面色不佳,没有解释只是道:“大战还没结束,先守城!原郡弓箭手随我上城墙!”
原本守在城墙上的都是通州守城军,自四郡赶来支援的将士全都上了最前线。
现在乌兴旺振臂一呼,原郡支援的将士们全部严肃起来。
另外四名郡主将一一附和,领着自己郡中的兵冲上城墙,然后就着箭塔和原来的弓箭手们挤到一起。
沈无霁五人都登上了箭塔,他们站在最左边,就算没有指令也能做到一齐射箭,且箭无虚发。
随着援军的弓箭手就位,自临界城墙上的反击攻势越发猛烈,但这并不能完全阻挡大齐的前进步伐,必须有大军外出阻挡才可以。
但主将们还没有吭声,据说贺泽成旧伤重犯,急需治疗,已经被送往军医营进行救治,剩下的郡县主将及通州副将康跃围在另一侧时而大骂时而吵架,时而又安静的不说话。
康跃苦口婆心的说:“你们自己看看外面,大齐的援兵已经到了,刚刚是为城中百姓着想才强行关闭城门!现在你们是进来了,可外面的大齐也冲到了!刚刚的奋战不就功亏一篑了?!”
刚刚出战的四名郡主将险些气笑了。
关城门,跟断了外出作战者的生路有什么区别!
哦有,可以延缓大齐的进攻趋势,尽最大程度保全城墙和城内百姓,传回京城也不过是贺泽成过于保守,误判了战局,这罪责可大可小。
毕竟是为了临界城、为了通州的第一道防线,用三万兵和对面八万兵决一死战也是舍小保大嘛。
伍展四人拳头握得咯吱响,乌兴旺冷漠抬头,当着众军的面抬手一拳直接揍到康跃脸上。
康跃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揍得近乎离地腾空了一瞬。
他惊声痛呼,震惊地爬起来后那半张脸变得肿胀不堪。
伍展四人:揍得好!
乌兴旺大步走到康跃跟前,冷声道:“这场战后,你尽管去告,告我乌兴旺违抗军令,以下犯上!但在这战场上,你和贺泽成若敢再做出半点危害大军的事,我随时等着去取你们的狗命!”
警告完,乌兴旺提枪走回属于主将的指挥台。
他与康跃是同级别将领,但先前通州一战后他有御赐手信,可以在通州主将无法胜任指挥时,暂时待行通州主将之责。
现在贺泽成装死,大齐兵临城下,乌兴旺也管不了他到底想做什么,站上指挥台快速布置下一条又一条军令。
被这么一耽误,原本还算是偏向天沈的胜算又倒回了大齐,只是大家正做好再出城打一战的准备时,大齐突然击鼓高喊退兵。
天沈众兵严阵以待,不懂大齐在玩什么花样。
沈无霁趁人少走到乌兴旺身边,低声道:“毒发了,不死也残。”
他手上能要人命的毒箭只有几只,这一只用在万孺身上很值。
闻言,乌兴旺瞬间松了口气,然后又忍不住骂道:“幸好你们伤了万孺,不然今天这临城也得死伤大半!”
沈无霁皱眉问:“刚刚怎么回事?”
乌兴旺言简意赅描述完,说着狠狠攥住城墙上的石头,气愤也不解:“送自己的兵去死,对他有什么好处?”
沈无霁沉默片刻,抬手拍拍乌兴旺的肩膀:“给玄州去封信,让海隆将军堤防通州军,随时准备内战或者来前线支援。”
贺泽成是信不过了,不管他想做什么,天沈的防线不能丢。
通州东南侧是玄州,若通州真出了事那就是玄州顶上了。
想不通贺泽成想做什么,沈无霁思索片刻,干脆夺了贺泽成的指挥权,他不想好好守城,那就换人。
临界城有三木镖局的人,也有各方商会的人,沈无霁的命令一层层传下去,大家很快便准备就绪,蹲在贺泽成回城中住宅的路上。
第二天,关于贺泽成在城中又一次被刺伤的消息不胫而走。
不同于上一次只是刺伤了胳膊,这一次是肩膀、腹部、大/腿连伤三处贯穿伤,不致命,但动弹不了。
昨天守城伤了太多士兵,军医根本不够用,现在主将又重伤卧床,军医匆匆赶来又摇头叹气的离开。伤得不重,但一道道对着战场来说都是致命伤,起码要一个月才能勉强恢复。
不能骑射,不能执剑,不能快行,就算贺泽成上了城墙指挥台,估计连对方的一道弓箭都躲不过去。
乌兴旺等人来看完贺泽成的时候,不出意料等见到了贺泽成几近暴怒的样子。
伍展不冷不热地关切问:“是大齐的人行刺?”
贺泽成冷道:“多半是,你们也小心着点,他们就跟阴沟里的老鼠时不时冲上来恶心你一下。”
大家都听说这城里有不少的大齐人,闻言皱紧了眉头,敌人在明他们在暗,眼下局势对他们来说极其不利,
乌兴旺站在旁边冷眼看着,一直没吭声。
贺泽成也知道现在指挥权已经落到乌兴旺手上,他的那些亲信必然被排除出权力中心,连康跃都进不了沙盘演练半步,两人相当于暗地撕破脸。
他懒得再废话,让康跃将人打发走了,然后自己闷在宅子里几日不见面。
现在两方主将都重伤在床失去指挥的能力,两方大军隔着一片荒漠遥遥相望,乌兴旺日夜守在城墙上,防着大齐突然的偷袭。
紧张的对峙持续了三天,日夜不休的高度紧张状态下,乌兴旺也有些扛不住。
正待寻人来换个岗,来自康州的起义军彻底打乱天沈内部军队勉力维持的平衡。
朱亲王起义,安、康两州乱。
第98章
安州在通州和玄州的东方, 康州在江城的南方,现在天沈兵力都在竭力调往通州前线,根本无瑕顾忌腹地内的两大州。
而偏巧,这两州出了事情。
朱亲王自南方起义称南君, 打出的名义是诛恶君, 安社稷。
他刚扯起大旗, 不过一天时间就有五地乱军响应,主要在康州、安州、云州,全是南方腹地。
很快,朱亲王起义的原因传遍了大江南北。
“朱亲王声称是前太子沈周祝之死与沈周如有关,当年前于山崖处发现前太子尸首, 尸首旁边有沈周如的令牌, 不过这件事只有小部分人知道, 当时朝廷里都是沈周如的人,力排众议下沈周如手持先皇诏书得以登上皇位。”
凌浩风将搜罗来的信息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众人神色严肃,统一看向沈无霁。
沈无霁垂眸,半晌后道:“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都只是朱亲王造反的理由, 我们守好通州就是。”
张草木攥紧拳头, 跃跃欲试道:“这是个好机会。”
沈无霁颔首:“不过再好的机会也得先把城外的敌人解决掉。”
大家立刻重振旗鼓,之前是担心大齐会偷袭, 现在是巴不得快和大齐打完。
见众人斗志昂扬, 沈无霁摩挲一下捆在手臂里面的虎符, 神色严峻。
谷亲王来势汹汹, 和往日的乱军截然不同。若京城那几人处理不好, 这便是他的机会。
沈无霁活动活动手腕,重新登上城墙。
同一时间, 京城。
沈周如被硬生生从温柔乡中惊醒,他连忙上朝,主持起多日未碰的朝政。
朝廷之上死气沉沉,有关康州的急报一封借着一封,偌大的康州即将失守,下一个将会是安州、玄州、江城……甚至一路北上,直抵京城。
众官立在朝上,大气也不敢出。
沈周如将各地朝政大事拎出来商讨一遍,最后才提及朱亲王起义,他期待地问:“有何人能领兵出战?”
众武官头垂得更低,一言不发。
沈周如急了,怒而点名:“太尉!你说!”
章太尉在心里叹了声,走上前,低声道:“陛下,朝中赋闲武将屈指可数,但若说能守住康州的,怕只有承安侯可战。”
沈周如眸光微闪,没说话。
宋寒也上前一步道:“陛下,承安侯建功无数,必能将朱亲王斩于马下!”
“承安侯身体尚未恢复,卧病在床,如何可战?”沈周如眉头紧锁。
众官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承安侯受伤的细节,只知道沈周如那道圣旨下来后,承安侯直接在宫门口吐血昏迷,这才让其重病至今。
若说罪魁祸首,那就是你陛下啊。
不过这只能在心里想想想,无人敢说出来,大家低头不做声。
沈周如一连点了几个人,有人破罐子破摔说了几个被沈周如强行剥夺军权赋闲在家的老将军,让他憋了一肚子气。
沈周如怒而拍龙椅,甩袖退朝离开。
待沈周如走了,大家还是十分不解,不解为什么沈周如宁可看着谷亲王起义北上,也不肯动用之前那几位老将军。
御书房,沈周如连摔数道奏折,气性难压。
是他不想动用那些老家伙?!
要不是沈周祝那个贱人宁死也不交出兵符和令牌,这些年他也不会如此憋屈,连提拔个武将都要束手束脚。
愤怒之下,沈周如干脆提笔写下圣旨,让江岳领兵前往康州。
就算他和江岳离了心,但这满朝文武中,他现在能信的也只有江岳一人。
江岳前几天才费力从床榻上站起身,结果站起来就接到这份不去会要命、去也会要命的圣旨。
他面无表情地接了旨,准备拖着这幅病体去战场厮杀。
江府,江敛收到消息后,抬手一封信送往太子府。
沈无非第一次收到来自承安世子的书信,他朝送信的小厮笑道:“看来只有本宫能给世子想要的东西。”
小厮淡道:“世子说,他的仇人暂时只有承安侯。”
说完,小厮拱手作揖,转身离开。
“暂时?”
沈无非玩味地咀嚼这两字,淡笑一声,没说什么。
他抬手招来下属,嘱咐道:“让朱亲王一路北上,谷亲王可打清君侧的名号响应朱亲王。世子现在不会阻挠我们,但之后就说不定了,若能一箭双雕要了他们父子俩的命会更好。”
下属领命离开。
午后。
江岳被点名出征平乱的消息传开,上午下的圣旨,下午远在文州向来与世无争的谷亲王突然在文州起义,响应朱亲王诛恶军的名号,并在其上再加一个‘清君侧’。
清,承安侯,江岳。
谷亲王声称先太子之死乃江岳所为,有人亲眼所见。
此人多年来为江岳所追杀,而江岳之所以宠妾灭妻虐待世子,就是因为世子之母、前承安侯夫人知晓了此事,所以为江岳和沈周如不容!
这个消息立刻传遍大江南北,连远在通州的沈无霁等人都听到了,如此快的传播速度明显是蓄意为之。
但百姓不知这些弯弯绕绕,军中士兵亦不知道当年的真相,哪怕是江岳在军中威望甚高,也抵不过甚嚣尘上的流言。
这是江岳第一次走在军中,却被各种质疑、轻蔑的眼神所笼罩。
江岳眉头紧皱,压抑着心头的闷烦前往营帐。
但他还没走到营帐,就被急急忙忙赶来的副将喊回了京城。
越到京城,望着逐渐被乌云密布的天空,江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闷。
半个时辰前。
谷亲王的起义口号传入宫中,沈周如完全没注意过这个潇洒在外的亲伯伯,也未曾想过他会是前太子党。
沈周如气炸了,一边调人去查谷亲王和朱亲王的交集底细,一边急召太子、四皇子、齐王等五位皇子入御书房议事。
“谷亲王起义一事,你们给朕出个法子。”沈周如坐在龙椅上,神色严肃。
下方五位皇子神色一肃,聪明的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这个回答会影响沈周如传位的决定。
沈无非微微垂眸,没说话。
四皇子眉头紧锁地站在旁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六皇子七皇子才不过十岁,两人搜肠刮肚也说不出个什么好计谋。
沈周如审视般的视线落在了齐王沈无憾身上。
沈无憾斟酌几瞬,开口道:“父皇,儿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周如连声道:“你说!”
沈无憾道:“当年父皇的信物应当只有几名亲信见过,朱亲王能拿这件事来陷害父皇,原因多半是出在这批人身上,朱亲王那方咬死不放,还拿出了信物,说明多半是父皇身边有人叛变。”
“现在谷亲王指名道姓是承安侯,声称人证物证俱在……儿臣以为,此事五分真,五分假,但若父皇给不出天下人一个合理的交代,便是落了下乘。若给出交代,便只有从承安侯身上入手。”
闻言,沈周如脸色一冷,厉声道:“这话是江敛教你的?”
沈无憾原地跪下,不卑不亢道:“与世子无关,现在父皇也只有两种选择,在负面舆论中应战,或在正面舆论中应战。”
沈周如面色难看。
沈无非冷不丁地开口道:“五皇弟说得没错,承安侯的家事早就为京中人津津乐道,宠妾灭妻、宠庶灭嫡令众人不齿。如今此番风言风语更是跟上一辈的事情扯上干系,若父皇不给出解释,只怕大家更加偏信谷亲王说的话。”
沈无憾颔首,继续道:“起义多要名号,天下正义之师正在旁侧观望等待抉择,承安侯及承安侯世子是谣言漩涡中心,现在世子说的话做的事,也会影响那群观望的人。”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85/109 首页 上一页 83 84 85 86 87 8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