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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为客(古代架空)——洬忱

时间:2024-08-31 12:12:40  作者:洬忱
  街上寒风叫,里头人吵闹。
  季徯秩从茶楼那大敞的门口往里瞧,里边闹哄哄的全是青衿加身的太学生。他抬颔,问:“他们今儿又在闹什么呢?”
  徐云承目不斜视道:“近来东疆闹瘟疫,陛下差人把山给封了。如今那山上之人生死未卜,陛下却置之度外,颇风轻云淡。太学生们个个嫉恶如仇,这事你我尚且不能安之若素,那些个太学生又多心急口快,自打从中咂摸出陛下要山民自生自灭的滋味,那是如何也不能沉心静气……可不就闹腾起来了。”
  “陛下明晃晃地给人递刀子,这事当然怪不得他们个个义愤填膺……只是可怜了戚臾他这世子爷,如今他爹东複王不在山上,不知他一人还能否应付得过来。”
  “听天命,尽人事罢……只是这瘟疫来得委实巧,该说是天公怒极降灾么,还是有什么值当怪罪的人呢?”
  “什么人,陛下么?”
  “只怕未必。”
  二人从茶楼正门拐到一旁的小巷,打算偷个小懒抄条近路走,哪知那巷口坐着一人,平展着的两条腿拦了道。那人拿一条粗麻布将脸和身子都给掩住了,靠着墙一动不动。
  季徯秩倒没怪那人横歇道中,不识好歹地拦了他们的路,只是有些惊奇道:
  “天儿这般冷,怎能栖身外头?”
  徐云承淡淡呼出一口白气,摇着头:“人么?不是人咯。”
  “死了?”
  徐云承点头——这是冻死骨。
  季徯秩叹息一声,从伞下钻了出去上前几步,他拨动佛珠一二下,稍稍朝那人垂了垂头,嘴里喃喃念了段佛经,这才压着眉问,“这尸可有人收么?”
  “这布是巡街之人给盖的,再晚些衙门会派人来收的。”
  “先前不给盖,人死了倒得了这么块布。”季徯秩将佛珠戴回手上,“说到底还是贵贱有别,不瞧人面看鬼面呐!”
  “那布分给活人只能一人一张,分给死人,那是百十人共用一张……天黑什么都贵,人命倒是显得越发的贱了起来。”徐云承顿了顿,道,“上半载,魏旱涝灾多,粮贵,布匹也贵起来,再过不久恐怕就连下官维持日常吃穿用度都要费好些劲了……”
  “好歹是京城,这儿的天竟怎么也寒成了这般?”
  徐云承不答,问:“侯爷——走吗?”
  季徯秩点头,徐云承就把伞抬高了些容他进来。
  他二人相伴而行,虽很是合得来,全身上下却没有一处相像的,就连户籍也是南北两方,唯一的共通之处恐怕只有皆无辜招得北疆的恶狼撕咬。
  白衣撞红裳,一人素淡得近乎融于风雪,一人烈得如燎原火。可这般一比对倒叫人说不上来哪个更过人些,恐怕真应了那句“梅须孙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1】”。
  徐云承打伞依旧稳得很,风打来,伞未动,墨发倒是飞得很散,有些和季徯秩的交缠在一块儿搭在了他的肩上。
  季徯秩把脸儿微侧,道:“耽之,你道我未变,我却觉着你变了。”
  “哪儿呢?”徐云承笑问。
  哪儿呢——分明是落魄的谪仙却仿佛离人更远了,分明性子磨平许多却更叫人摸不透了,不再自傲而是自卑了,不再孤高而是自贱了……
  季徯秩将那些词用舌尖压着,笑说:“说不上来……凭江近来过得可还好么?”
  徐云承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却不经意地抚上了后颈,好似那夜被那匹狼啃出的一圈齿印至今未消,他的手一顿,随即收了回去,摇头道:“下官不知。”
  “是吗?我原以为他到平州去定会去拜访你呢……”季徯秩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怎么一对形影不离的竹马如今却形同陌路呢?”
  “恐怕是因下官与他的缘分着实太浅罢!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各奔前程罢了,倒没有什么值得惋惜的。”徐云承无所谓模样。
  “好罢!到底是你俩的事,我这外人不该插手过甚……对了,耽之,这天这般冻人,你今儿出府为了什么?”
  “下官么?”徐云承面色平静,“许久未回京,想着去香料铺子里换些新味道,回来时恰巧撞上雪,而后便碰见侯爷了。”
  “换香?”季徯秩探身近了,鼻尖挨着他衣裳嗅了嗅道,“你好生长情,这香我从序清山那会儿便见你用着了……”
  “侯爷记性好……哈……世人眼光真是不同,有人骂下官薄情,侯爷倒说下官长情。只是下官今儿既已打定了主意要把香换了,恐怕已与‘长情’二字不沾边。”
  季徯秩咧嘴轻笑一声:“你负了哪家姑娘,如何搏的薄情名?”
  “下官无能,未能报答一使臣受惠良多的姑娘,招了爱慕那姑娘的郎君的指责。”
  “人家心甘情愿的……那郎君什么狗屁歪理?”季徯秩道,“你把那人名姓告与我,我替你揍他。”
  “下官这是摘根去叶,净挑拣着损人利己的东西说了,侯爷若了解清楚原委,恐怕也要道下官薄情。”
  季徯秩还欲再问,徐云承只把伞向后斜了斜仰起头来,盯着前边笑道:
  “侯爷,侯府可到了,还是快些回去避风雪罢。”
  徐云承没留他,他也不好再缠人,只好摆手走了。
  目送季徯秩进了府,徐云承这才撑着伞走远了些,只是他没迈步回府,而是闪身拐进条小巷。
  他抛了伞,用手半掐着自己的脖颈,咳得心肺欲裂,一个不慎手松了些力,血便从帕子里边飞溅出来。
  那殷红的东西跳到雪上,开了花。
  咳的喘不上气,徐云承意识模糊起来,攥着帕子的手扶着墙,缓缓地跪了下去。
  夕阳渐渐坠入宫城里头,戌时街头巷尾窜出了几个打更人。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拖长的调子唤不醒冻死的骨,只是锣响在路过那些尸身时慢淡了些。
  巷外来了人。
  那人拖着几个麻袋,披着轻甲,似乎是专收冻死骨的官人。他见徐云承面朝下倒在巷子里,还以为又是死人,便照旧蹲下去把人儿翻过来。
  哪知却在瞧见徐云承的脸后,面上仓惶即显,手也随之剧烈地抖了起来。他稳住手,匆匆俯身探了探徐云承的鼻息,见徐云承还有气儿,赶忙失而复得般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朝医馆疾行而去,他身后有人见状急得追着喊了几声:
  “杨大将军欸!这街还没巡完,您这是往哪儿去啊?!”
 
 
第101章 仰仙者
  徐云承染了冬温,此刻发着烧,身子融成了院里青瓦上的雪水。人病了,梦却怎么也如同煮过头的粥般——
  烂啊。
  哭声,冷笑声,呼喊声,唾骂声,吵吵嚷嚷,无休无止的,过往话音搅和在一块儿,压在他的心口。
  “哥……爹娘他们……”
  “什么徐才子?慕名而来…真叫人大失所望……”
  “狗屁的才子,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耽之,我瞧你比楼里那些个小倌还叫人销|魂。”
  颠七倒八的东西砸在他的梦里,把一切都给碾碎。名节脏了擦不干净,才气散了拢不回来,他的掌心玉被人锁进宫墙里……
  他呢?他浸在泥水里,就连身子也是脏的。
  这时徐云承的喉咙已哑得发不出声了,好似那里头有什么东西被泡涨了,堵住了那窄小的道。
  那欲咳的痒挠着他的嗓子眼,可他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唯能仰起身子闷闷轻咳几下,待血把舌染红了又安静躺回去。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徐云承虽还在榻上歇着,烧得厉害,眼倒是舒开了。恰巧那杨亦信端药进来,他瞧见徐云承睁了眼,笑道:
  “我见街上乱糟糟,闲着也是闲着,便同陛下请命去帮帮衙门的忙,收收街头的尸骨。哪知会捡着你呢?真是天意。”
  徐云承没把那些话听进耳,听闻动静,坐起身来要下床,只是脑袋烧得糊涂了,瞧不见塌下的靴子,脚一踩便触地冻着了。
  “耽之,你干什么?”杨亦信赶忙把药搁下来,“地上凉,你还病着呢!”
  “不是……我……我上衙……”徐云承说着发懵地向前探了探,哪知那被褥一滑把人也给带着滑了下去。徐云承半跪着,里衣这么一折腾,变得乱糟糟,只是头发软着披下来,若非那人病着,倒是一番好景致。
  这么一摔,徐云承倏然没了下一步动作,只是跪坐在原地发懵。
  杨亦信已穿戴好了官服,衣冠楚楚,分明是要上朝模样,可这会儿却匆匆忙忙把手衣褪了,从榻上拿来条厚毯子,去将那人儿给罩严实了,而后蹲在他旁边哄小孩似的商量道:
  “喝完这碗药,我就放你走,好不好?”
  杨亦信将垂在徐云承额前汗湿的发拨开,见那徐云承好似还未从那噩梦的余韵中走出来,眼神仍旧是空洞洞的,便带着笑叹了一声:
  “嗐——我今儿是上不了朝咯!”
  “大人!”门旁立着的一侍卫终于发话,还颇有些责怪意思。
  “情义难得,”杨亦信说着抬手把官帽摘了,簪子也抽了,长发浇下来披在朝服上,他笑道,“哎呀!我是难得任性一回!更何况陛下还不乐意见着我呢!少一次多一次都大差不差!”
  杨亦信说着去扶徐云承,待把人摁回榻上,又给人掖好被角后,自己才抬脚要去外头寻郎中。
  他出来的时候被那侍卫拦住,问屋里头的究竟是何人。
  “启州徐耽之。”
  “那江郎才尽的徐云承?”
  杨亦信瞥了他一眼,虽然面上还似升着明媚赪玉盘,声色却明显寒了几分,他道:
  “道听途说的东西还是别在你主子我面前耍罢?当心被我揍。”
  那侍卫咬咬牙,道:“主子您可千万不能忘……”
  那侍卫说着往他背上拍了一拍,掌心稳稳落在他后背的第十三节骨处。如此不轻不重的一拍,却叫杨亦信不由得抿紧了唇。
  好多苦楚蔓延开来。
  什么样的呢?
  鸦青色的。
  杨亦信想。
  他摇着头把那侍卫的手挪开,道:“怎么会忘呢?也不是傻子,想了那么久的事,哪里一时半会儿便能忘……还是说你看我像什么痴情种?”
  “这……”那侍卫朝里边瞥了一眼,“您就别拿我打趣了!什么痴情不痴情的,那大人是个男子我还瞧不出来吗?”
  “是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徐耽之救过我,我报恩是应该的。”
  那侍卫见劝不动,摇头要走,只是走了没半晌杨亦信又把门摁严实了在那儿远远吩咐道:
  “欸!别走别走,你闲着也是闲着,帮我到外头跑一趟,请个好郎中来。”
  “……”
  杨亦信开门进屋,带笑的脸儿随即耷拉下来。他默默走到徐云承榻前跪坐下来,从被褥里摸出徐云承的手握,握着握着忽然用双手拢住了,把头连带着他的手都埋在榻边的软被里,喃喃念道:
  “我仙,莫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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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亦信这小子是枢成一十七年才自蘅秦回乡认祖归宗的。也不清楚具体是怎么个回来的法子,总之是那孩子被人瞧见佩着杨家的碎玉了,消息传到南边,杨亦信他亲娘从南到北折腾了一年多才把那孩子从北疆给带了回来。
  这杨亦信沦落蘅秦前性子颇活泼,不知怎么回来后就寡言许多,本说是还不大熟悉,把亲人都当陌路了,怕生!可他们养了一年到快上山的时候,杨亦信也依旧是那么默默的。
  一个少言寡语的孩子,一张口便是蘅秦大漠里头独有的粗声粗气,这大漠来的沙风叫那些南边人不敢认,只有他娘哭湿了帕子说他这眼睛生得和他死去的夫君七分相似,这才勾起了族里那些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总算答应了让这孩子上族谱。
  至于他在蘅秦过得如何,那些牧民待他是好还是不好?杨亦信不张嘴,也就没有人知道。
  刚上序清山时,有些权臣抱着想要把下梁掰正的心思,把家里几个纨绔也一并送上了山当那十七家子弟的伴读,哪知那些个人儿上山前便是铁打的纨绔,吃喝玩乐是小事,仗势欺人是大事,这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
  他们本就是富贵门出来的,如今要他们与声色犬马作别不说,还要给别人充伴读?!他们好似受了天大委屈,气急败坏,便又犯了想要欺人的瘾。
  那些阔公子消息也颇灵通,知道那杨亦信是昨年才认祖归宗,且颇不受待见,便把他当做了猎物——在山上不耍耍威风,等到下山了,全是瞧着门楣说话,此回不占占上风,更待何时?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了,他们火气上头不敢往北疆那几个玩刀枪的身上撒,便把这杨亦信叫到林子里拳打脚踢。
  从前隔个十天半月,后来是隔着一天两天。有一天傍晚正下着秋雨,那群人又把杨亦信推搡进了树林里。不由分说便动起腿脚来,后来踹得狠了,人没在泥里半死不活,他们也累了,这才恶狠狠地张口道:
  “方才课业结束后,你同先生们说了什么?!可是告状么?!”
  那奄奄一息的人把头从泥里边仰起来摇,轻声道:“不是……不是……”
  这些个公子哥儿见那人头上也冒血,有些怕了,只还强装镇定道:“你……你若胆敢同先生们告状,当心我们真打断你的腿!”
  他们说完又补了几脚,这才踩着杨亦信的腿跨过积水的泥潭。因为怕被再打,分明那么疼,杨亦信也只能死咬着唇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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