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他出手的下一刻,数名布衣武者当即从暗处现身将他围成一圈。
拂雪如丧考妣,小声道:“这些是鱼戏池的守卫,直接下来了十个,他们可真看得起你。”
“这几人不足为惧。”
段星执轻声道,握紧刀柄径直望向武者身后那名蒙着面的黑衣人。
这人脚步轻若羽落,气息平稳绵长。他需要费心应付的对手,实际只有一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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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前方的武者率先发难当头砍来,段星执早有预料,横刀随意抛起反手握住挡在头顶。
手腕旋即一动,正握刀柄毫不犹豫劈下,顺势将右侧冲上来的武者一脚踹远。
脑后风声乍起,几道大刀同时砍下。他看也不看,绯离在掌中极速旋转一圈,反手握刀向后一横轻松拦住。
身形借势灵活向右一绕避开左侧攻势,眨眼出现在几人身后。绯离当空一划,随即毫不留情将人踹倒。
姬守镜下意识抬手避让砸来的尸体,转头看了会儿周遭横七竖八躺下的武者,终于回过神来慌慌张张理了理衣衫。
正想从地上爬起,锐利白光倏然划过眼底。
“小心!”
刀刃离鼻尖几乎只差毫厘,绯离横在下方,稳稳拦截阻止刀锋继续向下。
“先别乱动。”
短暂对视的瞬间,她轻易看清粗劣面具下那双沉静漂亮的黑眸。带着点安抚意味的语调在眼下极端混乱的局面中莫名令人安心至极。
少女因极度恐惧而几乎跃出胸腔的心跳不自觉镇定许多,望着再次回到战局中的人,抱着腿安静缩成一团。
碍事的武者转眼倒了个干净,段星执侧身立在场中,缓缓抽出插在身后偷袭者腰间的粉刃。低眸瞥了眼左肩布料上的四道割痕,随即冷冷看着前方的黑衣人。
对方缓缓抬起右手,覆在手背四根尖锐狼爪异常醒目。
这人一直在旁伺机而动,只出了一次手,就险些伤到他。
拂雪艰难扒紧布料,藏在人发间轻声道:“你准备就这么打下去?看到上边多少人了吗...就算能以一敌百,他们也能派下一千。”
“想什么,我有那么蠢?”
段星执低声回了句,无声勾起唇。目光扫视周遭一圈,最后定格在远处的铁门上。
看起来那些人一时半会没有继续派人下来以多欺少的打算,那就好办了。
“反正已经乱套了,何不乱得更彻底一点。”
高台上风铃声忽起,像是某种信号,黑衣人当即跃起,凶狠挥爪。
绯离横在身前精准拦下,但他仍是被沉重的力度逼得后退半步。
只是转眼间长刀上滑半分落入爪弯形成连接,段星执反手握住刀柄重重向前一拉,迫使人重心不稳向前倒去。
身形晃动不过片刻,黑衣人已稳住下盘再次挥爪。只是他反应更快,绯离眨眼抽回凌空抛起转了个向,稳稳落入掌间瞬息朝着人颈后向下劈砍。
黑衣人索性向前就地一滚,灵敏避开身后致命刀刃。
“反应倒是挺快。”
段星执从容收了刀,轻飘飘向后退开一段距离。一对一正面交手,这人还不配让他使出全力。
“拂雪。”
喘息的空档,他忽的轻唤了声肩上挂着的猫。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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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一爪再次交锋,两人身似残影,快得让人看不清招式,倒是令高台上的众人看得愈发兴味。
没人注意到原本瑟缩在中心的少女忽的抖了抖抬头惊恐张望一圈,复又低下头去。
小半刻钟后,像是因害怕,维持着抱成一团的姿势一点点向角落退去。
兴许有人看到了,只是无人在意一个本就不重要的彩头。
缠斗的两人再次将对方击退,黑衣人低头微微喘着气,看着浑身细密的伤口,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直觉眼前这人在留手,分明早就能杀了他。
直到目光落在远处关押猛兽的笼门和姬守镜时,顿觉不妙,当即捡起地上长刀朝着那边掷去。
段星执手持绯离轻松砍断,望着对面时目光清泠:“想伤她?先过我这关。”
随即握住刀柄再次掷出,断刃精准击中锁链。
已然悄悄挪去铁门边的少女见锁落地,毫不犹豫一把将门拉开。下一刻,虎啸响彻鱼戏池。
“陪你玩了这么久,也够了。” 段星执冷冷勾唇,眨眼退去铁门边一把牵过姬守镜轻松翻越高栏,“小心自己身上的伤。”
“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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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看守来路的几个杂役轻而易举,两人很快冲出防线,退回错综复杂的浮廊上。
四面八方俱是紧跟而来的纷沓脚步声。
拂雪:“放那只大老虎出来也不管用,他们那么多人,很快就能制服,乱不起来。一旦封锁,你带着她还是出不去...”
姬守镜看了眼才与她交谈过的古怪小猫,下意识攥紧牵着她的段星执:“我...我不想留在这儿...求您,别扔下我...”
“放心。” 他低头看着下方追来的护卫,判断一番方向,毫不犹豫拉着人继续向前跑去,“谁说靠那些被关着的猛兽了,放出来就是拖住与我交手的那人而已。”
“那你...”
拂雪一愣,循着逃跑的方向很快猜到人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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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扇刻着两尊佛像的青铜大门再次出现在两人面前。
“不是想封锁鱼戏池么?那就逼他们不得不开。拂雪,万噬坑尽头可还有路?”
“有,整个鱼戏池没有死路,都是相互连通的。”
“那就好办了。”
青铜巨门徐徐打开,段星执低头看了眼机关扳手,蕴气在掌干脆利落覆在其上,机关处顷刻四分五裂。
“走。”
追来的护卫似乎明白这是什么地方,脚步声锐减,群蛇吐信子的嘶声在幽静环境中分外悚然,即便从未来过,靠猜也能明白里头大概是什么地方。
两人飞快踏上台阶,察觉牵着的人难以自控的颤抖。段星执回眸看了眼姬守镜苍白如纸的脸色,思索片刻,即将到达护栏边时,忽地抬手覆住人双眼。
“害怕的话,闭上眼。”
第111章
有拂雪的带路,两人一路轻而易举到达最后一道门。
姬守镜:“到...到了么?”
段星执偏头看了眼下方密密麻麻泡在黑水中的残肢断臂,压着心下反胃静静收回视线,“牵好我,别睁眼。”
这扇门后,便是完完全全经受住锻体的蛇王。
“当真要把里面的蛇放出来吗?要是这东西爬去了岸上,城中的百姓怕是要遭。”
段星执:“岸边驻守的天鹰骑不是死人,开阔地势且事先防备若是连这么两条畜生都对付不了,谈何守城。那些人势必比这蛇先一步上岸,若是他们不想让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公之于众,这蛇绝无可能过岸一步。”
纵然是历经过锻体的蛇王,但并非智高近妖水火不侵。熟知弱点的情况下,畜生终究只是畜生。区区一两只,面对训练有素的军队,再强也只能做砧板上的肉。
而且眼下想让鱼戏池乱起来逼他们停止封锁,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快,开门放它出来捣乱,我们也趁乱逃出去。”
“不急,你先告诉我,中枢在哪儿?”
拂雪一愣:“你真想顺带毁了鱼戏池?”
早在问它摧毁机关的方法时,它就隐隐猜到意图。
段星执皱眉看着黑水池冷冷道:“这地方多存在一天都是大害,有什么继续留着的必要?”
“去中枢的路不复杂,离开万噬坑向右,然后沿着悬梯往下到最深处,中间那扇门一路直走到尽头就是。甚至里边都没什么凶险机关,我能将布局图画出来给你,但...” 拂雪犹犹豫豫道,“但那道让鱼戏池下沉的机关开启的第一步便是封锁中枢暗室。”
段星执:“也就是说,若想摧毁鱼戏池,第一步便是与其同殉?”
“对,你也会被锁进去。那暗室严丝合缝密不透风,一旦封锁,人力绝不可破,身处其中必死无疑。”
拂雪期盼望仰头:“别去了,我们将鱼戏池搅乱成这样还带了个人出去,怎么算都不亏。”
都说到这个份上,总该打消念头了吧。
却见对方只是从空间里取出笔墨迅速勾出一行小字,待风干后递了过来:“带她逃出去后,你将这信给疏影,让他想办法尽快转交到顾寒楼手上。”
拂雪看着信件恍然大悟:“对了...只要能量充足呆呆能一直给你捏造伪身!主人还有引灵石?”
段星执转了圈笔,在小猫爪子上涂了涂墨:“还有小半块,足够保我一次,现在你能放心了?尽快画出中枢图。”
“那这样一来,没了引灵石,它被劈坏的能量石靠自主修复大概要花很久时间。”
“事分轻重缓急,它那东西虽然有损,影响似乎也不大。何况,不是还有你在么。去吧,让呆呆做好捏造伪身的准备。”
“好!话说回来,你们究竟怎么拿到引灵石的?” 拂雪当即不再耽搁,边趴在地上涂涂抹抹边好奇道,“我曾经偷偷去看过一次,差点被抓住。”
“指针。”
段星执低头看着猫画出的轮廓,脑中思绪飞转:“那里头的东西动了哪一处都能顷刻被发现,唯有指针不那么引人注目,我将它末端削去了一小截。”
观星台看着也不是时时启用,尤其萧玄霁性命垂危后,观星台似乎更是鲜少有人踏足。
等真有人发现那不起眼的一点残缺时,恐怕他早已在千里之外。
“不过,你身为世外之物,竟然还能被抓住?”
“我是天道灵体不假,但人的心思太多了,防不胜防。” 拂雪边画边抱怨,“我从没想过他们居然能以引灵石为介,利用卜卦占星之法追踪我。”
“至于能被抓住...是萧玄霁的猜测。按理来说,我们这样的存在拥有虚实两相,绝无可能被寻常的东西困住,更不可能以人力解开我与原主的契约。但他们用引灵石占卜,窥探到了一些连我都不知晓的天机也说不定。不过以他们现在干的这些事,别说长生,连再入轮回的机会都没了。”
“话说回来,符至榆从五年前开始就一直派出瑶光卫在外边搜寻不知什么东西。萧...”
拂雪说到一半又住了嘴,再说下去就越扯越远了。事关萧玄霁和谢沐风之间的恩怨纠葛,眼下提起一时半会解释不完,还是出去后找个时间再讨论的好。
而五年前,正是萧玄霁自鱼戏池苟活于世,它的存在也初露端倪之时。
“出去之后再跟你说吧,我画好了。”
又是符至榆...他怎么觉得如今追踪到的桩桩件件异事,几乎都和相府或多或少沾了点关系。
段星执弯腰接过中枢图粗略扫过一眼,再次看向脚边的小猫。
“如果是为了抓你的话...那不择手段到什么地步都不奇怪。”
往小了说不过是个辅佐平乱定国安邦的能臣利器,往大了说,拂雪和呆呆的存在意味着所有人梦寐以求的长生不死近在咫尺,鲜少有人能抗拒住这种诱惑。
这混乱世道本就是因贪婪而起,在那些人难以明言的目的达到前,只会无休止地乱下去。
贪心足则动乱息。可人心不足蛇吞象,贪欲岂会有满足之时。倾天下之力,全一人之私,这代价何其可怖,又何其诱人。
难怪星位图提示浩劫将至。
但事到如今汇合收集到的所有线索,他冥冥中总觉得背后有只无形的手在主导着眼下的一切。
朝中为首的这几大世家,看似各谋其利,实际皆只是供人驱使的棋子,像驴子般本能追逐着吊在眼前的果子。反倒是一叶障目,对身后那棵巨大的果树视而不见。
心怀鬼胎的内斗之势几乎已经超过虎视眈眈的外敌,假以时日无需旁人动手,这貌合神离的大照王朝就能自行分崩离析。
真正的执棋者或许藏在更暗处,兴致盎然欣赏着他亲自布下的局。至于这人是不是符至榆,为何要设局引发内乱,他还需要更多的线索才能定论。
他仍猜不透这人或者说这方势力到底想干什么。纵然是追寻长生不死之道,也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
将萧玄霁困住不就好了么。
“不宜耽搁,其余事日后再议,待我将这蛇引出去后,你们尽快离开,半个时辰后我便会启动中枢自毁机关。”
少女仍是低着头,犹豫片刻小声道:“您...当真不会有事吗?”
她不太懂那些引灵石之类的东西到底是何物,但中枢机关一旦启动人池俱葬这一点还是能听明白。
“有它在还不明白吗?” 段星执拎着毛绒绒的拂雪在少女脸颊轻轻蹭了蹭,轻易从人惴惴不安的神色中猜出心思,笑着安抚道,“放心,我向来惜命,不会死在这儿,无需觉得歉疚。听话,待会儿跟着拂雪一刻不停尽早离开此地。”
他从来不是舍己为苍生的圣人,何况这还不是他的王朝,眼下所为无非是仗着呆呆万全的保命能力行事这才无所顾忌。
自然也不会让旁人背上什么心理包袱。
姬守镜亦明白现在不是陷于情义浪费时间的时候,双手攥着衣摆反复数次,咬咬牙轻声道:“是,我在岸边等您...您定要平安回来。”
“嗯,那我开门了,拂雪让你睁眼时再睁眼。这把刀你拿着,若再遇上守卫,只能靠你自己了。”
不过届时整个鱼戏池被搅得天翻地覆,大抵也没几个守卫还有心思拦人。
最后一道门徐徐开启,段星执将绯离递给人,毫不犹豫踏了进去。
姬守镜紧握着手中细长刀身,呼吸蓦然急促几分。良久,似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忽地开口:“有半个时辰的话...我能不能再带几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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