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鱼戏池大半区域都是蛇窟,被水淹后密集蛇群游窜几乎完全不能过人,他只能选择离他最远的那几个稍干净些的入口。
等他好不容避开四处倒塌的断壁残垣终于赶过去时,水深几乎没顶。好在这一块水流清澈,尚未被完全污染。
但用不了多久,另一侧的蛇群就该逐渐覆盖过来了。届时不是被咬死就是淹死。
数扇铜门紧闭,他仰着头呼吸了几口毫不犹豫屏息弯下腰潜入水中摸索开门之法。
可惜连接尝试数处机关,不是断裂便是无用。
“咳...”
湖水还在源源不断地没入,供人呼吸的空间愈发稀缺。
他再次潜了下去,准备再尝试从另一侧直接推门试试,冷不丁察觉最下方的半个模糊人影,不由愣了一瞬。
...看起来是匆忙出逃时落在了最后,没能赶得及越过铜门,以至于被拦腰压在门下。
“嘶...”
愣神的片刻功夫,尾指蓦然一痛。
他这才发现一只小蛇不知何时随着水波飘了过来。
反手执扇将小蛇刚钉去一旁,他刚想再上去找个间隙换口气,蓦然察觉由远及近的不寻常波动。
转头瞬间,双瞳溢血,狰狞的巨大蛇头正朝着他快速逼近。
面对突如其来的危机,动作比思维反应更快。即将撞进蛇口瞬间,折扇合起重重击中铜门,斥力顿时将他逼退。
蛇王来势汹汹,在水中看起来比陆上灵活了太多。硕大的蛇头擦着腰身极速掠过,重重撞在青铜门上。
侧身惊险避开撞击的段星执:“......”
速度是快了,脑子没强多少。
他看向被撞得有几分扭曲的门,眉心因窒息的痛苦而微微皱起,心下很快有了计较。
-
第五次在这门前避开蛇王的攻击,铜门终于被撞开了一条堪堪供人钻出的缝。
只是他根本来不及庆幸,水下闭气了太长时间,意识已然有些混沌不清。
身旁那只大蛇还在虎视眈眈蓄势待发,若是离开的动作太慢,他顷刻就能被拖回蛇口。
浑身莫名像铅块一般沉重...这不是濒临窒息的后果。他瞥了眼尾指上溢血的伤口,无言闭了闭眼。
那条小蛇有毒。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水中的人脸色勉力睁了睁眼,紧紧抿着唇,再次回眸看向身侧,缓慢调整自己位置,令后背靠向缝隙。
大蛇再次游移数圈直直冲了过来,察觉水流波动,他倏然抬眼,用上最后的力气开扇抵在蛇牙间。
巨大的冲击力当即将他推过缝隙。
应当是成功逃出来了吧...可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游上去了,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呆呆已经拿到他的传信。
段星执再次艰难眨了眨眼,看向上方。
这会儿应是白日,隐约可见水上微光。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有个身影在快速向他游来。
恍惚间,似乎有人拽着他的手将他大力拖了过去。唇上传来温软的触感,他也彻底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这周字数没写完,还差两千,人要困傻了,明天再爬起来码。
第114章
入眼一片洁白。
这熟悉且独特的陈设,他瞬间便反应过来被带回来了哪儿。
段星执缓缓坐起身,看着身上崭新的内衬,莫名觉得有些浑身无力。
焦毛猫摊着四肢在床头睡得不省人事。
“呆呆,醒醒。”
“星星!你终于醒啦!”
“嗯,我怎么会在这儿?中间发生了什么?”
越翎章...难不成也去了鱼戏池,可他一路都带着面具,究竟何时认出他来的。
“越翎章从湖里将你捞上来的,那个湖那么大,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的你。”
“我将顾寒楼带出来后没过多久就发现很多人往外逃,所以在附近守着偷偷观察了一会儿。湖面一直在翻滚变得古古怪怪,再然后能量石就开始发出垂危信号了,可我找不到你...星星你为什么会突然溺水?”
“处理了些脏东西,不慎失手。顾寒楼呢?还有,你可有见到疏影?”
“顾寒楼也跟来了侯府,现在应该还在前堂呆着,护卫不让他过来。能量石发出信号后我和他就开始分头寻找,也是他发现你被越翎章救了上来。疏影?我一直没见到他。”
“没事了,继续睡吧。”
大致了解完前因后果,他当即起身披上一旁的外衫。
下一刻,门忽地被推开。
熟悉的乌金色轮椅映入眼帘,身后还跟着一名发须皆白的老大夫。
越翎章愣了好一会儿,眼底情绪复杂几变,最终化作如释重负的一声轻叹:“你...终于醒了。”
“刚醒,进来吧。”
既是熟人,他便没再讲究太多礼数,披着单薄外衫随性往一旁的梨木椅上一靠,刚取过桌上茶壶,就被移来跟前的人伸手拦下。
“茶冷了,我命人换一壶。陈大夫,先看看他情况如何。”
段星执下意识问了句:“我又怎么了?”
越翎章语气莫名差了些:“你中了蛇毒,这回又要拒医?”
段星执:“...。”
他好奇一下而已,何况也就拒过一次,上回情形特殊,不能按平常论断。
不过还是乖乖将带有伤口的手伸给一旁侯着的大夫。
“伤口处已经引干净了,不过还有些余毒,这段时间静心修养好好调理一番便可安然无恙恢复如常。”
“有劳大夫,你们先下去吧。”
段星执取过仆从刚递来的热茶抬盖拨了拨低头轻抿一口,见房间只余两人,正想问问将他救上来一事,蓦然被人先一步抢话。
“听到了?这些时日在我府上安心呆着。”
“嗯,不过...”
话未说完,骤然被人打断:“不过什么?我虽不明白你到底在做什么,但纵然有再大的事,受伤了难不成连半个月休息时间都空不下来?若真是如此,你所行之事只怕必败无疑。毕竟人都没了,谈何成事。”
段星执:“......”
越翎章不知何时敛去了惯常带着的笑意,唇角微压看起来有些冷淡。
他抬眸与直勾勾盯着他的人对视一瞬,还是选择先咽下想说的话,继续低头抿了口茶。越翎章情绪不太对劲,暂且让人先将话说完。
“蛇窟也敢擅闯,你究竟有没有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想毁鱼戏池,为何不来找我?难不成觉得我会阻拦?到底是什么给你的这番错觉。”
“你想要的我替你取来,不想我知道的我便不问不查。你说什么我信什么,整个侯府去留随君。我说不许私自出府但何曾命人真正拦过你?连原本跟着的暗卫都早早撤了个干净。就算这样,还不够让你满意吗。有必要那么防备我吗?”
“到底要怎样你才能信我...”
说到最后,声调愈发轻缓,他竟隐隐听出了一丝委屈意味。
“我很少做无把握之事。”
“然后你差点死在湖底。”
段星执端着茶杯的手停滞在空中良久,垂眸静默片刻,忽的转头看着人不解道:“以身涉险的是我,出事与否,如论如何都牵扯不到侯府,你那么气愤干什么?”
轮椅上的低头不语安静良久,最终只是缓慢摇了摇头:“因为...没什么。”
以这人的聪颖敏锐程度,他不信对方听不懂,只是不想听懂罢了。他也是在湖边时乍然听闻人命悬一线时,才彻底明晰自己的心思。
偏偏只是他一厢情愿。
“再行凶险之举,能不能告诉我。”
“嗯。”
段星执继续心无旁鹫饮茶。
说实话,他闯鱼戏池的时候的确有些掉以轻心,太低估其凶险程度,没想到差点一去不回。
还正好让才告过别不久的越翎章碰上,实在是...
若说曾经是碍于立场不好合作,今日过后,相处起来反倒令他更觉棘手。
“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在哪儿?你也去了鱼戏池?”
“那种地方...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越翎章偏过头轻声呢喃了一句,重新懒懒散散靠回了轮椅上:“闲来无事惯例去监视那边的动静而已,本就在附近呆着。直到当真出了异变我才过去湖边看了看,正好撞上从水中爬上来的姬守镜。”
段星执一愣:“她告诉你我在湖中?”
姬守镜再忧心他的性命,应当也不会随意从湖边抓个人下来救他,何况那姑娘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怎么可能,我和她素不相识,她莫名其妙让我去救人干什么。” 越翎章古怪望来一眼,以手托腮继续道,“是我猜的。”
段星执:?
这还能靠猜?
“能做到摧毁鱼戏池的人,胆识气魄立场性情武功智力缺一不可。这样神仙的人出现在浦阳城,没道理不引起我在城中布下的眼线注意。”
“偏偏最近这段时间,就碰上一个你。加上你整日鬼鬼祟祟捉摸不定的行踪,实在没法不让我联想到你身上。索性就将她抓过来问了问,没想到还真逼问出了些东西,她给我画了双眼睛。”
“谁鬼鬼祟祟了?” 段星执简直要被这胡扯的形容气笑,“凭借一双画出来的眼睛你就跳湖?那地方是蛇窟,我该说你...”
越翎章平静打断:“对,姬守镜画工无双,惟妙惟肖,我觉得熟悉便选择下去看看,有何不可?”
“若不是你,下去游一圈而已,又不吃亏。若当真是你的话,那便是天大的幸事。稳赚不赔的买卖,我为何不做。”
“你...”
越翎章仍在自顾道:“还好下去了,如今我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这条命以后便是我的了。再做这种性命攸关的谋划,我就...”
段星执头也未抬下意识接话:“你就怎么?”
却见人兀自安静下来,半晌才轻声开口。
“能不能带上我一起。”
【作者有话说】
这周榜单字数好多啊,还有两更...
第115章
他管不了人,只是不想被一直排离在外。
段星执没点头也没拒绝,只是抿了口茶缓声道:“我说过,我这人很是惜命,不会轻易涉险。”
不等人开口,又飞快问道:“姬守镜呢?还有一位应当也跟着我过来了。”
“你说那位齐鸦阁的人?现在在前堂,被我命护卫看着不可擅动,你什么时候又和陈府扯上关系了?”
“你怎么知道他的身份?”
越翎章不紧不慢抬眸:“在你眼里,定安侯府到底是有多废物?”
段星执:“......”
实在是侯府平日展现出的落魄和侯府主人的散漫不着调习性在脑中过于根深蒂固,即便甚至都将浦阳城地形图不动声色收入囊中,他还是莫名的对这地方重视不起来。
如此看来,越翎章藏拙水平也不可小觑,
“你在和陈府合作?提醒你一句,多防着点陈祉。”
“我知道。” 陈祉作为陈府年龄最小的人,性情似乎也最为暴戾。“不过别乱猜,他曾经是齐鸦阁的人,但很快就不是了。”
越翎章笑了笑,一针见血点出意图:“他是鹭印王族,你想将齐鸦阁这部分鹭印精锐收归己用?可他们既然能轻易叛主第一次,便也能叛变第二次。与其信他们,不如信我。”
随即冷哼了声:“或者说第三次。毕竟能效力于灭国元凶的一群人,能忠心不移到哪儿去。”
段星执按了按头:“这就无需侯爷操心了,我自有应对之策。总之先将他们都叫过来,我有些事需问。”
“头疼?” 越翎章皱着眉问了句,忍不住道,“就非要急于这一时么,不能休息会儿明日再问?我又不会拿他们怎么样,在侯府地界,死不了任何一个。”
段星执按头的动作一顿。
他怎么觉得头更疼了点。
-
两人还是被守卫带了过来。
“公子!” 姬守镜快步跑进屋中,在人跟前站定轻轻一福身,而后愣愣呆看了会儿。
她没想到仗义出手的是这样一个容色无双的年轻男子,长发披垂,薄衫覆肩,一身尚未换下不甚庄重的雪白中衣丝毫不掩其矜贵气质。垂眸抿茶时,若有似无的病气莫名让人染上几分孱弱意味。
可她仍清晰记得那只修长分明的手握住刀柄,站在身前时带来的是何等心安。
少女右侧的青年黯淡的墨绿眼瞳在看清椅上人的瞬间亮了些,眸光微动张了张嘴,只是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低头踏入屋内半跪在地:“见过主子。”
段星执抬了抬手淡淡道:“私下都不必多礼。”
越翎章往后挪动轮椅,给两人让了让位置。
姬守镜似乎才发现屋中的另一人,神情蓦然变得有些僵硬,下意识往远离那边的方向缩了缩,小声道:“您...您没事吧?”
亲眼见着对方从湖里昏迷不醒被抱上来的那一刻,她惊吓过度险些当场失声。
这样近的距离,少女的反应自然没能逃过他的眼睛。段星执不解望了眼另一边无所事事浑然不觉靠坐着的越翎章,只当没察觉这点异状:“没事,将你们叫过来就是为了这个,特意告知一声我好得很。”
头确实还有些昏沉,等两人离开他便继续回去躺会儿,否则也不至于衣衫都懒得换。
“可是您看起来...”
蛇毒毕竟尚未全清,那股病气挥之不去,他就猜到定然不信。是以早有准备用空闲的右手捏起一旁干果碟上三枚瓜子夹在指间,头也不抬朝着正对面的烛台随手一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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