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异样,余光微撩,一眼瞅到了抱手坐在角落盯着他的慕辞。
眼底流露出些异样,他咳了声说:“你们付钱吗?今儿遇到了,我结个账呗。”
“喔唷,不用你破费了啊。”费卓嘴里还嚼着吃的,闻言举手说:“走的班费。”
“还是你们班老赵好啊。我们班那位,恨不得把班费抠死在手里。”张望锐说着看了眼他旁边的几个男生,几人具是无奈耸耸肩。
“大逆不道啊,胆敢说大牙抠门,不要命啦?”
不知道谁高声说了这么句,包厢里的人哄笑起来,只有角落的慕辞眯着眼睛,面无表情,生人勿近。
“辞哥,给我张纸。”李焱放下筷子,捂着肚子,打了个嗝说。
他说了好一会儿,慕辞跟没听到似的,于是他又叫了声,这下慕辞才有反应。
“你说什么?”
“我说递我张纸。”李焱说。
“哦。”
慕辞从自己座位前的抽屉里抽出一沓纸递给李焱,李焱接过后,边擦嘴,边说:“辞哥,你吃饭还发呆啊?”
“没,我就在想,你们都认识那什么张,什么啊?”
“张帅啊?当然了。”李焱说:“冯大牙和老蒋的心头宝呢。说起来,你们不是都在物理竞赛班么?”
“啊——”慕辞瞥到费卓不在位置上,才说:“好像有印象。”
“反正挺牛的这人,他应该会说咱们年级最早拿到通知书的。”李焱羡慕地说:“唉,我也要是有竞赛的脑子就好了。”
“能多早,竞赛结果不怎么都三四月才出吗?”
“是啊,可是如果高一高二的竞赛就打的很好,最后一年可能就进决赛就能签约了,大概就十二月。”李焱感叹说:“所以说他牛啊,咱们学校高一高二物理的竞赛名额没多少,选去的都是最拔尖,但是就他一个人进了决赛,第一年还直接进了国家队。”
李焱说到这里,一下想起什么,有些惋惜地说:“说起高一那年,本来顾哥也能进国家队的,就怪那温蕤,找顾哥麻烦,不然顾哥要是去的话,说不定还能给咱学校拿个金奖回来。”
“是吗?”
“是啊,顾哥搞物竞那才是牛,他初中的时候就能参加高中组的竞赛了。唉,不过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第二年直接内推都放弃了,还改选数学竞赛,说数学专业选择面广。老赵倒是高兴了,老蒋气得一学期没理他,都是后来他数学竞赛也打的不错,第一年就拿了国二,老蒋才消气的。”李焱拍着吃饱的小肚皮有些感慨的说:“只搞了一年数竞都能这么牛,顾哥,这才是真大佬啊。”
慕辞没再吭声,从脚边酒箱里拎起一瓶酒,倒了一杯,轻轻啜饮。
真的只是因为数学专业面广,才换的吗?
大概是不想挡了别人的路,最后连考场都进不了吧。
又真的只是才能拿国二吗?
大概是不想再锋芒毕露遭人嫉恨吧。
这人要背着枷锁活着,还真特么累啊。
慕辞又倒了一杯酒,视线微转,阮堂周正好回头朝他笑了笑。
第60章
“所以,你们怎么看?”费卓抱着手站在桌边,神情一言难尽。
“也许只是睡着了,你们谁试试叫叫他?”李焱微笑看着他身边围成圈的人,他这么提议,但是他却不敢上前。
面面相觑下,阮堂周伸手戳了戳那个趴在桌子上的慕小辞。
一下,两下,没有动静,最后他得出结论:“应该是真的喝醉了。”
“这还用应该啊,那里面的酒都全空了。”庄壮感叹说。
“都怪你费卓,没事儿提议喝什么酒啊,现在怎么办啊?”百慧说。
“慕小辞他又不住校,又不能把他带回寝室。”
“我住外面,要不我带他回去住一晚上。”阮堂周弱弱举手。
“可以是可以,但总得给他家长说一下吧。我看好像他家里管的挺严的,每天都接送来着。”陈多文说:“而且他家不是挺有关系的嘛,要是他一晚上不回家,还不报备,说不定直接能让冯大牙知道。”
“可是你们有他们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吗?”费卓问。
还留下来的人又是面面相觑。
就在这个时候,慕辞突然抬起头来,看起来十分正常地说:“我有啊。”
“卧槽……”
众人都差点儿被这个突然弹起来的脑袋吓出了国粹。李焱心惊胆战地伸出手,比出个二:“辞哥,这是几啊?”
“你啊。”慕辞咧嘴一笑。
“看来还是醉的。”李焱摇头说。
“我觉得他说的还挺对的呀。”费卓说。
“你活腻了是吧?”李焱扭头,眼睛嘴巴成了三条直线,摆出金鹏展翅要和费卓在此一决生死,费卓也打出蛇拳回应。
“你们俩别闹了。”百慧拿出手机,解锁递给慕辞:“慕辞,你能联系一下你家里人吗?”
“好,谢谢。”慕辞接过手机,歪头笑了一下,看起来乖乖巧巧的。
百慧瞬间愣住,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视线。
其他几个人似乎也因为看到慕辞这样十分震惊,费卓又是一句国粹:“我艹,这是慕辞?”
“我心中辞哥拽酷的形象彻底崩塌了。”李焱说。
“看起来还挺可爱,老实说。”项馨文有些犯花痴的说,但是在陈多文突然转过来的视线里,她又立刻收敛起来。
而这边慕辞已经拨通了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电话号码,摸了摸鼻头说:“来接我,我好像有点醉了~”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慕辞突然噘起嘴,委屈地说:“你不来接我,就没人来接我了……”
隔了两三秒,慕辞又哼了声:“不要,我就要你。”
最后那边像是同意了,暮辞清甜一笑,挂断了电话,把手机还给百慧:“谢谢,他马上就来接我。”
喝醉的人无法体会到现场诡异安静的气氛,他只是乖乖地坐在那里,手塞进衣兜里,等着人来接他,如果不是他眼神发懵,乍一看是看不出这个人已经脑子不清醒了。
李焱咳嗽了声:“辞哥这是在跟家里人打电话吧?我怎么觉得有点儿腻呢?”
“可能他这是他和家里人相处的方式吧。”费卓吧唧了下嘴。
“那我们现在就在这儿等着?”
“不是马上门禁了吗?”阮堂周出声说。
阮堂周这么一说,几个住校的倒是反应过来,还有十几分钟附中大门就要关了。
“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陪着他等家里人来接。”阮堂周又说。
几个人想了想,都是点头,毕竟门禁进不去不是一晚上没地方住那么简单,住宿生夜不归宿在附中可是要记大过的。
费卓说:“那行,那我们先走了啊。你也早点回去。”
“堂周,我也走了,我爸妈已经催我回去了。”李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一个人可以吧?”
“没问题的。”阮堂周点点头。
这么说着,几个人也就相继离开了,火锅店包厢里,就只剩下了慕辞和阮堂周两个人。
老板娘进来收拾桌子的时候,看到两个人还在,问了句:“你们还不回去啊?”
“他有点喝醉了,我陪他等他家里人来接。”阮堂周解释说。
“哎哟,喝酒了呀!”老板娘看了眼慕辞:“我去给他倒点酸梅汤吧,醒醒酒。”
“好,谢谢老板娘。“
老板娘倒了杯酸梅汤进来,又收拾了餐桌出去以后,包厢里就彻底陷入了安静下来,是沉默了好一会儿,阮堂周才对慕辞说:“慕辞,这是酸梅汤,你喝点儿醒醒酒吧。”
慕辞看了他一眼,半秒后他点了点头,伸手端起桌上的纸杯,低头无声啜饮。
“你这样子,真不像是喝醉了。”
慕辞没有回应,只是低头喝酸梅汤,这让阮堂周的话更像是自言自语,但紧接着他又真真切切自言自语道:“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啊。”
“不过记不得也挺好的……”
慕辞歪着头,眼睛一直看着包厢门口。
他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根本没听,他只是在认真地等人来接他。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八月末,今晚上的风却已经有了凉薄寒意,可能是处暑已过,北方大地真的就要入秋了。
顾林洬从出租车上下来,跑进只准步行的北门小吃街,小吃街的人行路上摆满了小桌子,附近的居民这个点都在外面吃夜宵,谈天聊笑,堵着路,分外嘈杂,他侧身穿梭其间,却没有一点儿慢下来。
在医院看到那个陌生来电的时候,他是不想接的,天知道是推销还是诈骗。
但可能是一直没挂断,又看到来电区域,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句带着鼻音的“来接我。”
没头没尾,但是他就知道这是谁。
小少爷又喝醉了,还说没人去接他回家。
顾林洬告诉他既然还能打电话,该联系小高叔,可是少爷胡搅蛮缠,说:“我只要你。”
鬼使神差的,他说了句“好”,就像今天,一天没见他,下课之后,鬼使神差地刻意绕路假装不经意路过7班。
挂断电话的他,盯着手机犹豫着,现在最好的做法,是找江爷爷,他没有小高的电话,但因为一些原因一直存的有江老爷子的联系方式。
他记得慕辞说过,江老爷子近来还没回云城。
这次慕辞没打架,只是喝了酒,回去也应该不会挨骂。
“想去就去吧,小白已经睡了,今晚上守夜用不了两个人。”
他还在犹豫的时候,梁睿已经开口,他回神看向青年,从青年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他想去,连别人都看出来了,又怎么能骗得了自己?
……
7班晚上聚餐是在凤仙火锅,顾林洬喘着气停下,一眼就找到了呆坐在店门口等位板凳上的慕辞。
而少年也像是心灵感应般转过头,像是看到了让他,又像是没看到。
他只是眉眼微弯,隔着人头攒动,隔着人声鼎沸,清浅的笑了一下。
心实实在在漏跳了一拍,顾林洬愣了好一会儿,才抬腿走过去。
“你……”
他刚要说什么慕辞旁边的男生站起来,疑惑道:“你是顾林洬吗?”
闻声,顾林洬这才发现一直坐在慕辞旁边同样穿着附中蓝白校服的少年。
“你是?”
“你怎么在这儿啊?”阮堂周笑说:“我是这学期新到7班的,我叫阮堂周,你是来聚餐的吗,聚餐已经已经结束了。”
顾林洬没回答,慕辞已经站起来:“不,他是来接我的。”
“什,什么?”阮堂周很显然是没反应过来。
顾林洬看了一眼慕辞,又看了一眼他揪着自己的袖子不安分碾着的手,他这才抬起头叹说:“他打电话让我来接他的。”
“啊?你们是……”
“他是我家属。”慕辞又插话。
“什么?”
阮堂周的脸色变了又变,只是顾林洬这时候又回头看向慕辞,像是愣住了,而慕辞也全然无知觉地回以笑容,并没有人发现他的异样。
半晌,是顾林洬先从愣神里出来,回头对阮堂周说:“那我就接他走了,你……”
“啊,我家就在附近,我就是陪他等人来接他。”阮堂周的脸色也一瞬间恢复了正常:“那,那既然你来了,我也就回去了。”
“谢谢你。”顾林洬说。
“没事儿。”阮堂周笑了笑。
阮堂周这笑未免有些勉强,可是顾林洬无心探究,毕竟旁边不知道是不是真醉的醉鬼突然靠着他的肩膀,微软的发丝蹭着他的侧脸。
痒得不行。
“还能走吗?”顾林洬忍着脸上的痒意问。
“不能,背我。”慕辞说。
这笃定的回答,顾林洬还是不确定地问:“你真的醉了?”
慕辞又点点头:“醉了。”
无奈叹了声,他微弯腰:“上来吧。”
“嗯。”慕小少爷乖乖地嗯了声,双手环住顾林洬的脖颈,就这么被他背了起来。
背起慕辞要走了,顾林洬才发现阮堂周还站在原地,神情呆呆的,他顿了一下说:“我们先走了?”
“啊,好。”
阮堂周扯了扯嘴角,就这么站在原地望着顾林洬背着慕辞渐行渐远。他头顶上的浓荫氤氲着淡色路灯的光晕,光线散射出来,在他脸上分割出鲜明的两半。
第61章
夜色垂晚,竹林阻断的一侧是已经安眠的学校宿舍,而另一侧仍旧是人间烟火。月色浓荫下,顾林洬背着慕辞走在两侧的分界线。
不是错觉,天确实是开始转凉了,头顶上淡黄的杨树叶子已经撑不住秋意,风一过,好几片一齐流转垂落,他背着的人也耐不住寒凉,搂得更紧了些。
“我今天不高兴。”
这次慕辞醉得和上次不一样。上一次是疯狂后的呆滞,这次则是一直闷闷的,像是被水浇蔫儿的烟花爆竹,受了潮。
也就是这样,顾林洬也很平静的和醉鬼聊天:“谁惹少爷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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