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要准备哪几种啊，我一起洗了。”慕辞抬头问。
顾林洬偏头，对上慕辞的眼睛，他愣了一下才说：“紫甘蓝，番茄……”
“得嘞。”慕辞把最后一片青菜放进篮子，扭头又回冰箱里翻翻找找。
锅里的面汤又再次沸腾起来，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窗外天气正好，天高气爽，翻着浪涛的榕树身披晴朗，熠熠生光。
早餐吃了面，慕辞是把汤底都喝干了。
说实话，不是吃食堂就是吃外卖，哪怕跟着江老爷子也是吃私房菜外卖的他，着实有些想念这种坐在饭厅里吃着刚出锅从厨房里端出来的滚烫食物的感觉了。
况且顾林洬这厨艺，用南省方言形容就是五个字——
简直不摆了。
以后要是还能有机会来蹭饭就好了。
小少爷这么想着，视线停在早已经吃完在打包鸡汤的顾林洬身上。
唉，今天也就是个例外。
他脸皮还不至于厚到为了蹭饭无故上别人家叨扰。
唉，要是顾林洬是——
想到这里的瞬间，慕辞就立刻打断了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荒唐想法。
甩了甩脑袋，他收拾碗筷，嘴里叫着“洗碗，洗碗”走进厨房，轻车熟路地就开始收整弄脏的碗筷，汤锅，挽着袖子要洗碗。
“你放着吧，我来洗。”顾林洬盖上饭盒盖子说。
“我洗吧，蹭了你的饭，我怎么也得帮点儿忙吧。”慕辞说着，又保证说：“你放心，我从小就包揽家里的洗碗大活，那是洗碗经验老手了。”
“是犯了什么事儿，被罚的？”
“额……”慕辞幽幽抬头看着这人：“你是不是属蛔虫的啊，这你都知道？”
“猜的。”
这小少爷一看就不是那种心甘情愿包揽家务的人。
慕辞一时无语，等接好热水他才说：“小时候我奶奶生日，我想着给她做个蛋糕，然后稍微过火了点儿，把厨房炸了。”
“这是稍微？”
慕辞瞪了顾林洬一眼：“反正就是炸了，然后老爹重装厨房花了十几万。说是要用我零花钱填账，我肯定不干，最后谈了两次，协商结果就是我劳动力还钱。”
“那……还清了吗？”顾林洬问。
慕辞刷碗的手忽地顿了一下，对着外面的天光，他的眼眸却突然垂下来，长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一块小小的阴影。
“怎么还的清呢？”他说。
大约是听出了慕辞语气里突如其来的落寞，顾林洬偏头过头看向慕辞，正好看见他划开阴影，抬起眼眸，用噘嘴掩藏情绪。
他吐槽说：“说是没技术含量，洗一次碗才算10块钱，太抠门了，童工也不是这么用的。我想干有技术含量的还不让我干。”
“有技术含量是什么？”
“做饭啊。”慕辞说：“自从我失败了一次以后，他们就不信我了，每次做饭都要在厨房门口挂个牌子——慕小辞与谢小澜禁止入内。”
“谢小澜是？”顾林洬问。
“我爸养的狗。”慕辞说。
“哈……”
这下顾林洬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慕辞手里还拿着碗，暂时没法对他实施制裁，只能鼓着腮帮子瞪着他：“很好笑吗？”
顾林洬诚实地点头：“嗯。”
慕辞：“……”
夏末逢秋的时节，帝都的天气总是好的不像话，阳光不浓，天空蓝得不像话，凉爽的清风里夹着蝉鸣，却不让人烦躁。
慕辞洗好碗，回头看的时候，顾林洬已经打包好要送去医院的早餐和水果。
“你要去医院了啊？”慕辞擦干净手上的水走过去。
“嗯。”顾林洬抬头看他：“一起出门？”
那还能怎样，这是他家，主人都走了，他难不成还能赖在这里吗？
点了点头，慕辞说：“那个，我校服外套呢？”
“在床头。”顾林洬一边把打包的东西放进保温袋里，一边说。
哦了声，慕辞小跑进那间小屋子里。可能是起床的时候睡眼惺忪，他没有过多看过顾林洬这个小房子。
说好听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但在他看来，就是挤得下不了脚，即使放的是单人床，两边的过道也十分狭仄，以至于书桌不能放在采光更好的床边，都只能放在床尾，椅子得随时推进桌肚里。
单人床。
对啊，这张床也就比学生宿舍的单人床稍宽了十几厘米，应该是挤不下两个人的。
那昨晚上，顾林洬睡的哪儿啊？
慕辞拿了衣服走出去，出去的时候顾林洬已经换好鞋等他了。
小少爷有些扭捏心虚地问：“我占了你的床，你昨晚上睡的哪儿啊？睿哥他们房间？”
顾林洬愣了一下，是在反应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嗯。”
慕辞哦了声，也没再追问。
这人似乎能很轻易的看清他的心思，他也偶尔能看出对方有没有说谎。
至少现在就是。
晨风轻抚过黄金斑驳的榕树叶子，树叶缝隙间一颗颗红果掉下来，砸在停在路边的小轿车上，还有几颗不偏不倚地在顾林洬的肩膀上。
“你是回家还是回学校自习？”他问。
他说话的时候，慕辞正跳起来伸手去揪榕树垂散下来的气根，听见他这么问，他在空中的动作好像凝滞了一下，可能就是因为这样他落地的时候才差点儿没站稳，惯性往前倾了倾，顾林洬眼见要去扶他，但是慕辞已经自己站稳了。
慕小少爷别开眼睛，摸了摸耳垂说：“回家吧。我一晚上没回去，外公应该挺着急的。”
顾林洬嗯了声。
前面道路中央有两只麻雀在啄食红果，他和慕辞似乎都不约而同看过去，两人之间也莫名沉默下来，一直沉默到地铁站。慕辞没带手机，包里也没带零钱，顾林洬只能送佛到西地帮他买票，慕辞就这么无声地在一边看着他点开地铁线路。
手指点上附院站之前，顾林洬停顿住，余光瞥了一眼慕辞，男生依靠着售卖机，两眼发呆地盯着什么地方，心不在焉的。
他叹了一声，从这条线路退了出来，换成了另一条换乘线路，点了白桦林站。
慕辞是在他确认付款之后，才回神看到：“不是白桦林站。”
“嗯。”顾林洬低头拿了地铁票，两指夹着递给慕辞：“我收留了你一晚上，帮我送饭。”
慕辞只是怔了一秒，就两手抢过地铁票，眉开眼笑：“好。”
说着，他又抢过顾林洬手里的保温袋，喜滋滋地就去安检排队了，顾林洬落在后面，看着前面站得歪歪扭扭的慕小少爷，不禁失笑。
地铁车厢里算得上吵闹，但是满座的人们都低头或看书或玩手机，面无表情地沉浸在各自安静的世界。
虽然顾林洬和慕辞没有遇上空位，但好在车厢空旷，两人就站在地铁门正对的立杆那里，两只手上下并列抓着杆子。
“我记得上次我喝醉酒，第二天我俩也一起坐地铁了。”慕辞说。
顾林洬显然不想回忆上次经历的某些细节，只是敷衍嗯了声，尽管如此他还是挡不住他旁边这人说：“怎么办，我又想到那个房间里的把手了。你说啊，把手铐在那儿上面，不疼吗？”
瞧着慕辞这一脸认真的样子，顾林洬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地铁车厢很吵，别人听不到他们的对话，然后对慕辞说：“你可以自己去试试。”
“大庭广众之下，你这种发言不合适吧？”慕辞手勾住杆子抬头看着顾林洬说。
顾林洬侧眸瞥着他：“原来你也知道啊？”
四目相对下，两人忽地笑了出来。
窗外的广告灯光快速掠过，形成了一道光影画卷。
光影到了昏暗的地方，顾林洬稍微收了浅笑说：“一会儿还是江爷爷打个电话吧，昨天我跟他说你一早就会回去的。”
“你昨天跟他打电话了？！”慕辞显然更关注后一句。
“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平平静静地睡到早上？”
慕辞把怀里的保温袋子抱的得更紧了些嗡声说：“谢啦。”
瞧着慕辞这样，顾林洬没忍住问：“为什么不想回家？”
“什么？”慕辞下意识开口，但在反应过来顾林洬的意思后，他垂下眼帘：“我也不知道。”
顾林洬沉默地看着慕辞，光影画卷行进到亮处，他轻嗯了声，不再继续问下去。
尽管他还想问——
“那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第63章
要说这云川医院不愧是走的最上层路线，就连这最普通的住院病房都有一个小厨房，一个比顾林洬那屋子大两倍的陪护间，还有个朝着中间庭院的小阳台，种满了青藤绿植。
弱弱问了句顾林洬一天住院前多少之后，慕小少爷只能感叹一句，所有东西都是有他自己的价码的。
慕辞趴在阳台上看了一眼对面的东区，远远能见到里面假山流水，听说那里是不对外开放的，只有些到了级别的人才能住进去，他撇了撇嘴，收回目光，伸手想去抓楼上病房阳台上垂下来的吊兰嫩芽。
这花到底是怎么养的啊，怎么长得那么好呢？
他越看越觉得他那盆金银花没出息，抽了芽长了叶就没然后了，明明都能爬藤的。
梁睿正喂庄白喝汤，余光瞥到那小少爷半个身子都探出去的危险动作，他忙出声：“小辞。”
慕辞立刻回头：“怎么了睿哥？”
“那护栏挺矮的，注意安全。”
慕辞心虚地哦了声，背在身后的手悄摸摸松开，被他摧残的吊兰芽无声地掉进了他脚边的花盆里。
“哦。”慕辞鼓着腮走回了房间里，在病床另一边坐下，看着梁睿拧开那瓶青汁瓶盖递给庄白：“来，喝一点。”
庄白面露苦色：“能不能不喝了啊？好难喝啊。”
“纪医生说了，对你身体好。”梁睿温柔耐心地说。
慕辞手撑着身边的床柜，托腮抿唇，心想顾林洬怎么去这么久啊。
狗粮吃多了，会腻的。
“你乖乖喝完了，我去给你买玉米饼。”梁睿说。
慕辞耳朵动了动，站起来说：“庄哥，睿哥我去买，就在门诊那家便利店对吧？”
梁睿愣愣地“啊”了声，想到什么笑说：“是，那麻烦你了。”
慕辞说着没事儿便飞一般的跑出去了。
“别老使唤人家啊。”庄白努力地咽下一口青菜汁说。
“哪是使唤啊，这小孩儿啊，大概是一会儿看不到林洬，就坐不住。”梁睿笑说。
“什么？”庄白没听懂。
“没什么。”梁睿摇头笑了笑。
慕辞急匆匆地跑出电梯，穿过医院的大门，阳光透过树梢洒在他修长的身影上，勾勒出一抹淡淡的金边。阳光有些刺眼，但他没有慢下来，而是飞快地绕过一排排花坛，踩着斑驳摇曳的影子，向着门诊绕后白墙青瓦的小巷里跑出，便利店就在爬墙青藤最繁盛的地方。
他推开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货架边的顾林洬，他在认真地挑选着什么，慕辞快步过去，坏笑着身后轻拍了拍他另一侧的肩膀，但是顾林洬却是直接转头，有些无奈地看向慕辞，那眼神是在问：“你不无聊吗？”
小恶作剧没效果，慕小少爷瘪了瘪嘴，说：“你怎么这么慢，不是就买个盆子吗？”
说着他看向顾林洬手里正拿着的东西，是一包香菇干。
“你上次说喜欢吃这个，但我看好像不是一个牌子，这个可以吗？”
慕辞怔了怔，别开眼睛努了努嘴：“都行。”
“好。”顾林洬将零食放进了购物篮里，才问：“你下来做什么？”
“给庄哥买玉米饼。”
顾林洬挑了挑眉：“你带钱了？”
慕辞心虚地咳了咳，他只想着能出来了，忘了自己兜比脸干净。
看着慕辞这样子，顾林洬强忍着不笑，领着他去收银台，打包了玉米饼，又问他：“你要吃吗？挺好吃的。”
慕辞故作矜持地说：“不用。”
只可惜他再怎么矜持，那舔嘴唇的小动作还是逃不过顾林洬的眼睛，他扭头对着店员说：“再加一个。”
被一秒看透，慕小辞不免羞恼，但是在拿到玉米饼那一瞬间还是笑盈盈地朝顾林洬说了句谢谢。
回去的路上，轻风吹拂，一群大雁在空中盘旋，最后变成人字形，疾驰穿过悠然的云朵，他们飞掠的方向大约是南方。
顾林洬侧眸看着这只也是来自南方的鸟儿，他步子轻快，眉眼灵动，叽叽喳喳的“啄食”，和满地的麻雀有的一拼。
他忽然有点担心，担心这只鸟儿不知什么时节便也南归……
两个人回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慕辞手里的玉米饼刚好吃完，顾林洬是看着他把袋子扔进来门口的垃圾桶才按下把手。
慕辞跟在他身后半步，进门的时候刚好被他的身影遮住，都是走了进去，他才看到病房里除了庄梁二人之外，还有个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
听到有人进来的响动，青年也是回头一看，猝不及防的，他的目光就这么和慕辞在空中交汇，但只是一秒两人又默契地各自移开。
他拿起手边的病历本，边记录边说：“今天护士会过来测五次体温，然后做一次心电图和尿检。今天人挺多的，增强CT明天做。”
“那具体什么做那个检查呢？”
“再观察三四天，我需要对他的病理状况有个基本了解。”纪让头也没抬的说。
49/122 首页 上一页 47 48 49 50 51 52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