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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顾林洬在红绿灯前停下，绿灯闪烁最后变成红色，他看着人行道对面：“我怎么了？”
“你这人很奇怪你知不知道？”
“什么？”
“一会儿主动来找我，一会儿又巴不得我离你远远的。”慕辞歪头看着顾林洬，少年期特有的锐利棱角在此刻似乎被昏暗模糊：“老实说啊，我是真看不懂你。”
绿灯亮起来，顾林洬一言不发地迈步走过人行道，慕辞不安分地伸手揪了揪他鬓角的碎发，看到他因痛蹙眉，慕辞瘪嘴说：“我把你当朋友，你把我当什么？”
是很长的沉默，顾林洬默默走着，走进一条对古巷，喧嚣被抛在后面，只有爬满巷子的青藤在晚风里招招摇摇。
快到巷子口的时候，顾林洬突然停下脚步：“对不起。”
慕辞头歪靠在他肩膀上，呆呆看着他，头顶银月弯钩轻轻流淌浅浅光华。
“那原谅你了。”慕辞笑说。
顾林洬骤然回头，倒映着澄澈月华的浅笑刚刚好撞进他的眼睛里。
刚刚好。
一切都是刚刚好。
顾林洬收回视线抬脚迈步，现下只有醉鬼和他，不会有人在意他的异样，可是他还是故作平静。
“今天吃饭的时候，那个张什么来了。我感觉我还是很想揍他。”慕辞吸了吸鼻子：“但想想还是算了，人太多了，要揍他的话还是得等他落单了，再套个麻袋。”
“他和你无冤无仇，没事儿别给自己树敌。”
“这就是你让我忍的原因啊？”慕辞瘪嘴：“有没有仇还不一定呢，他们不都是一类人吗？不喜欢有人挡他们的路。”
“他们？”顾林洬挑眉：“什么他们？”
“顾林漾啊。他这么针对你，其实说是因为他妈影响，其实归根结底不是怕你挡他的路吗？”慕辞说：“毕竟，你也姓顾嘛，不是他就是你……”
“也不一定。”顾林洬平淡地说。
“不是吗？你们家这一辈不就你们俩吗？”
顾林洬没回答，慕辞好像也没有纠结，又或者说酒精影响下的现在只能顺着一个点想事情，他用下巴抵了抵顾林洬的：“欸，顾林洬。”
“嗯？”
“你这些年，很累吧？”
“还好。”顾林洬说。
“你要过得更好一点。”
慕辞的声音接近喃喃，话音落下，他的呼吸也接近均匀，所以他没有听到顾林洬呓语般的回应——
“好。”
……
学校附近的小区都是有些年头的了，楼梯很陡，狭窄的楼道上还堆了住户家的杂物，到顾林洬和梁睿他们租的那一层，两对门间还有有个老旧煤炉，小孙子周末来玩的时候，对门的阿婆常用烧这个炉子给他炖汤。
顾林洬开了门，房子客厅不算大，南北朝向，进门右手边是浴室和卫生间，南边是阳台和厨房，客厅不宽敞，摆不下沙发，只有一张四角方桌，方桌旁边是是梁睿和庄白的房间。
顾林洬租的那个小屋子在进门左手边转进去的小过道里，这里之前是房东儿子的书房，房东一家搬新房后，为了多租一间房，才改成的卧室。
屋子很小，但胜在采光不错，不临街道，白天晚上都很安静。
顾林洬打开房门，书桌就在边上，所以他只开了台灯。
让把身上的八爪鱼轻放到床上，给他脱了鞋盖上被子，这才拿了手机轻身关了门出来，他在只开着过道灯的客厅里，拨通了江老爷子的电话。
老人家那边果然还没睡。昨儿慕辞说他们班放学要聚餐，就不让小高去接他，他自己回去，受不了他软磨硬泡，也不想慕辞被他看得太紧以至于没了社交圈子，他最终点了头。
只是这个点了，小东西一直都没回来，不想做那种天天催着孩子回家的讨厌家长，老爷子也就一直等着，等到每天看的电视剧放完预告，他实在无法，给慕辞打了个电话。
但居然是关机。
顾林洬电话进来的时候，他正要联系小高找人。
到了年纪，记性不好，老爷子的联系人都是有备注的，且很符合他的性子，都是规规整整的名字。
看到【顾林洬】这三个字来电的时候，江老爷子不免愣了愣。
当年他去云城疗养之前，在易老夫人的寿宴上见了顾林洬一面，看着那孩子内敛沉闷的样子，他不知怎的想到了易黎，又想到江思雅，心头五味杂陈，他便强让他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还说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
顾林洬是很礼貌的收下了，不过从来没有打过来过。
找慕辞很重要，但是顾林洬的这个电话，他是一定得接的：“喂，是林洬吗？”
“嗯，江爷爷，是我。”
“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顾林洬说：“就是我们班今天聚餐，慕辞有点醉了。”
“什么？”江老爷子声音不觉高了八个度：“醉了，他在哪儿啊？我让人去接他。”
“他和我在一起，但现在他已经睡着了。”顾林洬闭上眼睛，似乎是很艰难地说出接下来的话：“今天太晚了，来来回回的，他也休息不好，就让他今天在我这里睡吧，可以吗？”
“这……”江老爷子有些迟疑地问：“是住酒店吗？”
“不是，我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顾林洬说。
“啊，他在那儿，不打扰你吧？”江老爷子问。
“不，他挺安静的。”顾林洬几乎是立刻回道。
江老爷子沉吟了片刻，说：“好，那麻烦你了。”
“没有。”
“这臭小子，真是长本事，还敢给我在外面喝酒，回来看我不收拾他。”江老爷子对着话筒碎碎念。
不知怎的，听到他这话，顾林洬想起了小时候在江家看到的那出上家法的阵仗，他连忙说：“其实，他也没喝多少，就是大家高兴说喝一点，然后他也不好拒绝，就喝了一，哦，不，半杯，然后他就有点晕乎乎的了。”
“半杯？白的呀？”江老爷子嗓子又高了起来。
“不是。”
“啤酒？半杯就醉了啊？”江老爷子眉头紧锁：“这臭小子是我孙子吗？居然就这点儿酒量？”
“……”
顾林洬瞥了一眼听筒。
他怎么感觉那边好像更生气了呢？
挂断电话后，顾林洬又给梁睿打了电话，询问了医院的情况之后，他才进了卫生间洗澡，只是大约是想起了什么，他脱衣服之前，又重新开门看了一眼门外，确定不会有人突然蹲在这里，才重新拉上帘子。
洗漱完吹干水汽之后，他关上暗淡的过道灯，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床上的人呼吸很轻，他这次看起来没上次那么醉，但睡得比上次安稳很多，床尾书桌上的台灯光线不足以直接洒到这里，只有遗漏的淡色月华浅浅勾勒出他的轮廓。碎发轻轻抚过他的微微颤动的睫毛，薄薄的唇瓣轻轻抿了抿，像是夜色在亲吻他的梦。
顾林洬微微勾起唇角，好像是美梦的涟漪也荡漾到了他的心头，他伸出手，撩开慕辞额角的碎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感觉慕辞的头发好像轻柔得不像话，像是羽毛一样柔软，又像是夜色梳理出的细线，在他手指尖打了个圈，丝丝缠绵。
……
翌日清晨，晨曦被清风吹进房间里，轻柔抚摸已是半梦半醒的慕辞，只是床上的人依旧困倦，卷着被子翻了身。
鼻尖萦绕着一股好闻的味道。
淡淡的苦味，却让他莫名觉得心安，过分好眠。只不过没多久，这就闻到了另一股更吸引他的味道。
是鸡汤的香味。
对于睡饿了的他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味道更有吸引力，他几乎是梦游般的从床上飘起来，被那味道勾引着，勾引着，直到撞上了个坚实的墙壁，他才舍得睁开眼睛。
这一睁开，他就对上了顾林洬那双寒潭般的眼睛。
静谧对视了十几秒，慕小少爷才算是反应过来，他后知后觉平移开视线，捏了捏耳垂说：“我不会又喝醉找你了吧？”
“你不都想起来了吗，还问我？”顾林洬说着，扭过头，把燃气灶关了小火。
“额……”慕辞有些尴尬，那十几秒他确实回忆起他睡着之前的事情，但是吧，这人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他的心思了？
明明他过渡得还挺自然的。
好像这货总能看透他……
算了，管他的呢。
现在还是先摆脱这个尴尬局面比较好，慕小少爷一秒定神，非常“自然”地侧身，盯着沸腾的汤锅：“哇，好香啊，你炖的？”
他刚问完就后悔了。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他就站在这儿操作，这问题也太傻了吧……
显然顾林洬也是这么想的，他的表情写的明明白白，不过当他等着听到顾林洬什么点燃他神经的嘲讽时，顾林洬的那表情已经消失，换上了有些别扭的笑意：“嗯。”
这人怎么了？
脸抽筋了？
不用他吐槽，顾林洬自己就觉得不舒服，他煞有介事地咳了声。
“你怎么一大早就起来煲汤啊？”
“睿哥让炖的，一会儿送医院。”顾林洬说。
“哦。”
顾林洬瞄了一眼慕辞：“想尝尝吗？”
“可以吗？”慕辞抬起头笑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抬起头瞬间，顾林洬就挪开了目光，避免和他对视。
“嗯。你先去洗漱吧，马上就好了。”
“好！”
慕辞转身，不过刚想抬腿的他又反应过来什么，扭头看向顾林洬求助。
“那里。”顾林洬指了指拉上的洗漱间门说。
“哦，好。”
“洗漱的，我给你买了套新的，在洗衣机上。”顾林洬又说。
慕辞愣了一下，钝钝地点了点头。
洗漱间里，慕辞拆开新的牙刷，对着镜子一边刷牙一边回忆昨晚上的事情。
他在想他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感觉一晚上过后，顾林洬之前对他一直隔着的，那个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好像消失了。
第62章
“好好喝。”慕辞从喝第一口，彩虹屁就没停过：“顾同学，没看出来啊，厨艺挺不错嘛！”
他一向是油嘴滑舌的，不过夸奖的话倒是真心，顾林洬也很受用地嗯了声。
“还要一碗！”慕辞端着碗直接不顾形象一口饮尽，堆笑着捧起碗。
“留点肚子吧，还有面呢。”顾林洬接过碗站起来转身进了厨房。
面？
慕辞屁颠儿屁颠儿跟上去，看见顾林洬从冰箱里拿出水面，又从锅里倒了鸡汤出来。
鸡汤面啊……
这鸡汤煮面一定很好吃。
慕小少爷双手撑着洗碗台，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一双眼睛已经快粘到顾林洬的手上了。
“口水。”顾林洬头也不抬地说。
慕辞一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干的。
他愣怔着抬头，一眼看见顾林洬嘴角的坏笑。
“你……”慕辞恼羞成怒，转过身瞅准时机一双手就攻向了顾林洬的软肋。
论一个攻击一个怕痒的人有多简单——
只要把手放在他的痒痒肉上，轻轻挠一挠，他就能不战而败。
“够了啊。”顾林洬有些无奈。
说话间，他往旁边歪了歪身子躲避，但是慕辞却不肯就此鸣金收兵：“你先招惹我的。”
“行行行，我错了。”顾林洬求饶：“少爷，放过我吧。”
这声音很轻，像是羽毛轻轻拂过他的耳畔。
痒。
慕辞的动作瞬间停下，他抬起头，眨眼望着顾林洬，看到少年的喉结滚动，看到淡色天光下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还吃不吃面了？”顾林洬也垂眸看向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慕辞感觉顾林洬的声音好像一瞬哑了些。
他抿唇收手，用傲娇的哼声掩饰他现在打鼓的心跳：“看在面的面子上，就暂且放过你吧。”
“那看在面的面子上，再帮我洗点儿青菜？”顾林洬如是说。
“行吧。”小少爷说得勉勉强强，但是说话间已经挽起袖子，左顾右盼了。
顾林洬偏头看了他一眼说：“冰箱里。”
慕辞哦了声，转身打开不算大，还有些嗡嗡声的冰箱，冰箱里食材塞得满满当当的，慕辞翻了一会儿才在抽屉层的最里面找到小青菜。
“你们家冰箱里东西也太多了吧。”慕辞拿出青菜走到池子边。
“看起来多而已，叶子菜比较占地方。”顾林洬说。
“挺好，多吃蔬菜。”慕辞对着水流边择菜边冲洗。
“都是睿哥买的。那位纪医生说每天可以给庄哥准备一杯青汁。”
“青汁？青菜汁啊？”慕辞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那得多难喝啊……”
“还好，他给了食谱，我试了一下，味道挺奇怪，但不难喝。”顾林洬关了火，将面捞进准备好的碗里，拿了几片慕辞洗好放在篮子里的青菜，放进面汤里，重新开火。
“哦……那你一会儿是不是还要榨汁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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