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你这么讨好我,是不是想借我讨老爸的欢心啊?”小孩儿歪头说:“我高兴了,我老爸就能对你爱屋及乌,然后你就能登堂入室了,对不对?”
男人回头瞅了一眼小孩儿这写满天真的眼睛说:“你懂得还真多哈?我掐指一算,你小子以后语文一定很好。”
“那是!也不看我是谁教出来的。”小孩儿骄傲地说。
“呵呵……有自信是好事儿!”
就这样,男人背着小孩儿一直走着,这条夜风阴森的小路的尽头还在黑暗里,看起来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完。
“饿了吗?”男人问。
“饿了。”小孩儿说。
“我带你去吃夜宵?”
“好。”
“想吃什么?”
“麻辣小龙虾,还有炒田螺。”
“嚯,以前不是天天给我唠叨这些不卫生吗?”男人回头笑说:“怎么,你爸一不在跟前儿,就原形毕露了?”
“你想什么呢,只是看你来接我的份儿上,准你吃一次。”
男人不高兴了:“我千里迢迢来找你,你就准我吃这么一顿?”
“就一次。”小孩儿还是不让步:“爸爸知道你吃这些,会不高兴的。”
“唉,也是。”男人感叹了一句:“谁叫咱家你爸最大呢?”
“嗯。你胃不好。偶尔吃一次可以,但是多吃会胃疼的。”小孩儿揉了揉眼睛:“爸爸不要你疼,我也不想你疼。”
男人微勾唇,眉眼微暖,他瞥了眼,看见小孩儿打了个哈欠:“困了?”
小孩儿嗯了声。
他迷迷糊糊的,只知道男人背着他翻了墙。
说起来,男人比他厉害多了,小孩儿进来的时候,在铁丝网上挂了半天,而男人背着他却轻松一脚踩着就能攀过去,还稳稳当当的。
男人的背很结实,也很温暖,和爸爸的很像。
小孩儿就这么靠着他,依稀听见他像是做法一样的轻喊。
“阿肆,回家了。阿肆,回家了。”
这是南方的习俗。
夜半带着孩子回家,就要这么喊,孩子的魂魄才不会走失,找不到回家的路……
第80章
物理复赛名单是月底出来的,附中物理班里主选物竞的几个人除了慕辞和已经转学的张望锐都是顺利进了复赛。
慕辞没进复赛就算了,竟然啥奖都没捞到,蒋赟为此找他谈了好几次话,生怕他因为这点儿挫折一蹶不振。
看到女神为他惋惜的样子,慕辞是一半心疼一半心虚。
但是想着顾林洬之后大半都是在校外集训,物理复赛又不似数学要安排集训,留在物理班继续搞竞赛他也和他碰不了几次头,再回头看看那追着他撵的作业和吊着车尾的语文成绩,他那点儿小心虚还是很快就消散了。
再之后就是附中一月一度的大事了——月考了。
今年附中九月月考是推到黄金周之后才举行的。
这是附中教务处最恶毒的手段之一,千方百计往节假日假期后面塞重要考试,尤其是遇着这种大长假。一边打着节假日的秋风放走了月假,一边又能让莘莘学子们即使放假也心向学习。
明明司马昭之心了,还美其名曰是卷子没准备好。
7班交流群里骂骂咧咧了一整个黄金周,牵头做决定的冯大牙每天都要被扎一遍小人。
回校上晚自习那天,慕辞清晰可见7班大部分人都头顶黑气,怨念深重甚至影响了学校的磁场,第一节晚课刚上半节头顶大灯啪就灭了。
这时候天已经黑蒙蒙的,在教室里虽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是继续看书就强人所难了。
这节晚课是老何的,本来他还想抵抗抵抗,但是没多久就听到冯大牙那大嗓门儿穿透走廊:“高三教学楼变电箱坏了,住校生回寝室自习,走读生去阶梯教室!”
一瞬间7班集体鬼吼鬼叫起来,尤其是走读生们,住校生回寝室基本等于放飞自我,但是他们还得去阶梯教室走一遭,而且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守自习的就是冯主任,抬头就反光,谁想去啊?
慕辞也分外不想过去,收拾书包的时候也磨磨蹭蹭的,到班上都没剩下几个人了他还在挑挑拣拣,正这时候,阮堂周走了过来,拿着套数学卷子。
“慕,慕辞……”
“嗯?”慕辞停下动作。
“能问你两道题吗?”阮堂周目光躲闪,只要对上慕辞的视线,他总忍不住瑟缩着躲开。
“好啊,什么题?”
“这套卷子的解析几何和导数,我都不太会。”阮堂周摊开卷子。
慕辞看了一眼,重新拉开书包掏出纸笔:“先看导数吧,这道相对简单一点儿。”
题讲一半的时候李焱收拾好了书,回头看慕辞还在讲题,他小声问:“辞哥,一起走?”
慕辞抬头看了眼他说:“这道题讲完就走。”
“那我先过去占位子,怎么也不能坐第一排。”李焱拎包说。
李焱走后,慕辞接着说:“从这儿开始有两种方法,最简单的就是再求一次导数,还有一种是化简换元。”
“我懂了。”阮堂周说。
“下道题去阶梯教室讲?”
慕辞说着偏过头,却发现阮堂周眼睛一动不动地停在他身上,是在出神。
“额……”慕辞轻咳了声提醒他。
阮堂周猛然回神,低下头小声说:“抱歉,我,我刚才……”
慕辞看他尴尬,摇了摇头说:“没事。”
阮堂周宛若蚊吟轻哦了声,慕辞不知道听没听到,他已经扭头重新装好纸笔,低头挑选着书塞进书包。
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得不像话,昏暗里依稀见少年瘦削的轮廓若隐若无,似远似近。他低头翻着书页,眼帘半抬不抬,散漫而又慵懒。
阮堂周觉得嘴唇有些干涩,他舔了舔唇瓣:“慕……”
音节还没完全从声带传出,他身边的少年便突然转身,校服衣角好像轻飘飘地擦过了他的手背,只一下便消失。
他回神抬头,看见那本该眉眼懒散的少年眼眸眉梢轻扬,眼角则是散碎的星子。
他站在教室门口,而他眼睛看着的少年,轻倚着教室门框,嘴角也漾着丝浅淡笑意。
他和他们只隔着几张教室桌椅,好像很近,但这之间又具是昏沉暗淡。
渐渐凝重的夜色里,他眼中的少年歪头和那人说着悄悄话。
“你怎么来了?”
顾林洬嗯了声,伸出手摊开手心:“今天的。”
是一根苹果味的棒棒糖。
不知怎的,从那天后慕辞每天都能从顾林洬那里收到一根棒棒糖,前阵子他去参加复赛,竟提前给他拎了一袋子过来。
慕辞语带嫌弃地说:“我都要吃蛀牙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还是低下头,五指抓起那根糖,指间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地擦过顾林洬的掌心。
顾林洬余光瞥了眼,眸色微深,面上不动声色的握拳收回了手:“刚刚才回来,老赵盘问之后,就放了。”
“考得怎么样?”慕辞问。
“还行。”
“你的还行就是没问题了。”
“这么相信我啊?”顾林洬弯眸。
“嗯,某些人就写了一个小时的卷子,都能进复赛。我不信不行啊。”慕辞挤着眼睛。
一个小时,考到和平时差不多的水准。
只能说控分狗没人性。
顾林洬眼睛微垂:“你要是参加,肯定比我好。”
慕辞耳朵动了动,突然笑开,有些故作骄矜地说:“那是!”
瞧着慕辞这生动模样,顾林洬唇角弧度又长了些。
他故意做出这样子,大抵是为了不让他心里过意不去。明明看起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可实际上……
“你现在要去哪儿?”顾林洬问。
“阶梯教室自习啊……”想到冯大牙,慕辞表情也跟着抽象起来。
昨天他才因为跳操太丑被他扣了三分操行,回教室以后被费卓那胖子和李焱那豆芽菜嘲笑了半节课。
他很记仇。
“不想去?”
“嗯。”慕辞有些无奈地说:“但没办法,教室没灯。”
“那就不去。”
慕辞抬头:“?”
“有个地方,也可以自习。”顾林洬说:“去吗?”
“嗯?”慕辞眼睛亮了一下,又很快认清现实:“不去阶梯教室,冯主任知道了不得又逼逼赖赖扣操行啊?”
“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慕辞眼睛微眯。
“人多。”顾林洬说:“他也不喜欢点名。”
“不喜欢点……”慕辞反应了一下,脑补着冯大牙点名的样子,没忍住噗嗤:“说起来,大牙上课一定很有好笑。”
“习惯了就还好。”顾林洬说。
“你上过他的课?”
“嗯,之前,他来7班代过课。”顾林洬停顿了一下,斟酌用词说:“那时候……7班……不太习惯他上课。”
怪不得呢。
每次查纪律,冯大牙眼睛都跟直接装在7班身上似的。
“所以……”顾林洬看着眼前少年眉眼俱笑的模样,眸光柔和:“去吗?”
“去!”慕辞捣蒜般点头,但应声后他想起什么,回头看了一眼仍在教室里的阮堂周:“等我一下啊。”
说着,他跑回座位那边,阮堂周还拿着卷子在那儿站着,整个人还站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堂周,第二道题我也跟你讲了吧。我一会儿不去阶梯教室了。”慕辞边收拾东西边说。
“哦……”阮堂周还有些呆愣,迟钝地说:“好……”
这会儿,天比刚才更暗了些,少年的轮廓更加模糊,阮堂周注意力全放在余光里他的侧脸上。
还是那样干净漂亮。
静海初遇,少年在垂杨下弹着木吉他,他就坐在那里便和他身后的长天水色融为一体。
人与景,俱是人间绝色。
他本以为那样一眼已经足够惊艳。
没想到他的眼睛还能这么亮。
“我讲的有点儿快,你懂了吗?”慕辞说完抬头。
他抬起头那一刻,阮堂周的眼帘便适时低垂下来,所以他并没有看见对方刚才眼底的炙热以及——
贪婪。
“懂了。”阮堂周再抬眸,已经是和从前一样的温润无害:“谢谢。”
慕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一会儿能不能麻烦你跟李三火带句话。”
“好。”阮堂周温和笑说。
“谢谢。”慕辞笑开,转头抓着书包小跑向顾林洬。
现下,慕辞满心满眼都只有门口的那个人,他刚走近他,他就熟稔伸手,接过了他的包。
慕辞也没收紧手,也没纠结,就任由顾林洬当起他的拎包书童,自己高高兴兴地往楼梯走去。
顾林洬望着他那小学生走路的姿势,没忍住淡笑摇头,抬腿要跟上去。
不过他转身间,余光刻意在教室里的那人身上停留了一下。
那一眼。
一如既往,没有一丝波澜,好似冰封。
……
附中的艺术楼前几年才翻修过,但外面仍旧保留了旧日书楼的风格。从外面看过去青砖黛瓦,满是岁月沉淀的味道。已经染上红意的爬山虎影子斑驳,在柔和路灯光下,好像一幅深色油画。
从连着艺术楼大门的小径望过去,艺术楼里零零星星几盏灯,隐约能听到琴声。
“你说的就是这儿?”
“嗯。艺术楼晚上没什么人,偶尔有些艺术生加练,但很多教室都是空的。”顾林洬说:“以前我不想在教室待着,就到这里自习,挺自在的。”
是挺自在的。
还能听听免费的音乐。
“钢琴是肖邦的即兴幻想曲,小提琴声是贝多芬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慕辞说:“emm……大提琴是……巴赫的组曲,第几号记不得了。”
顾林洬偏头看他:“你这是……”
“装x啊。”慕辞啧了声:“怎么样,有没有被我装到?”
“没有。”顾林洬抿唇:“很厉害。”
“倒也不是我厉害,就是我记性好,从小到大听着别人练,耳朵都起茧子了。”慕辞说着还煞有介事的掏了掏耳朵。
顾林洬似不在意地扫了眼慕辞的耳朵:“没。”
“什么?”
顾林洬垂眸,说:“没什么。”
没有茧子。
他的耳朵真的很漂亮。
第81章
艺术楼的走廊没开灯,一眼看过去只有几间教室的微弱灯光,若是楼道,就只能看见安全通道的四个字绿油油的反光。
两人摸黑上了二楼。二楼是艺术生的教室,有桌子。
二楼的教室全都暗着,慕辞伸食指指了下走廊,动作夸张地说:“这都是朕的江山,爱妃选哪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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