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醒的时候脑子还有些迷糊,沈珈叶动了动身子想继续睡,察觉到不对劲了才睁开眼皮。
腕表上的指针已经过了几个数字,不知道司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苏晨阳一直保持着睡着之前的姿势抱着他,似乎就这样陪了他三个多小时。
沈珈叶坐直了,看到苏晨阳揉了揉肩膀,他道:“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你太累了,”苏晨阳说,“多睡点是好事。”
沈珈叶转过身去开门,苏晨阳又道:“今天跟你妹聊了那么久,说了什么?”
握着车门扶手的手指用了点力,看着车窗外面光线昏暗的走道,沈珈叶说:“她知道我们的事了。”
“她怎么知道的?你告诉她了?”
不想再继续坐在车里,沈珈叶说:“回去再说吧。”
到家后,沈珈叶才想起小马没有跟过来。
他给苏晨阳拿了拖鞋放在面前:“你不叫护工来帮忙?”
苏晨阳穿上拖鞋:“不叫他了,我自己也可以。”
看着他那一身靠自己帮忙才穿上的衣裤,沈珈叶没有再说下去,进了次卧,沈珈叶从衣橱里拿出自己的行李箱。
听到动静,苏晨阳扶着门框问道:“你找什么?”
“整理一下行李,”拎着箱子回到主卧,沈珈叶打开苏晨阳的衣帽间,把自己的衣裤整理出来,“明天早上火化之后,要送我阿爸回去。”
苏晨阳跟了进来,凭着声音来到行李箱边,蹲下去摸了摸他放进去的衣裤:“带两套替换的就好了,拿这么多干嘛?”
把内裤和袜子也都放进去,沈珈叶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刚好你也希望我搬走,就一起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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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一起去
热水不断冲刷过面庞,沈珈叶闭着眼睛,直到这口气憋到胸腔肺腑都疼痛了才重新开始大口地呼吸。
苏晨阳的脸依然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刚才他说完那句话之后,苏晨阳没有辩驳,甚至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只是面色平静地问了一句:“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洗完澡出来,沈珈叶直接回了次卧。他的烧差不多退了,吃完药便躺下睡觉,半夜起来上厕所时,隐约看到阳台的方向有道人影。
他靠近了些,借着外面的夜色,看清了是苏晨阳。
那人靠在阳台的护栏边上,一点微弱的星火在指尖闪烁,令沈珈叶想起了昨天早上醒来闻到的烟味。
那会儿他的意识还未完全清醒,且梦到了沈闻达在抽烟,便没有多想。现在看来,那烟味竟然真的属于苏晨阳。
上前拿走了那人手中的烟,沈珈叶在一旁的烟缸里熄灭了。听到脚步声的时候,苏晨阳就知道是他,转过脸问道:“怎么醒了?”
沈珈叶说:“你就这么着急想死吗?”
苏晨阳笑了下:“一根烟罢了,没什么杀伤力。”
烟缸里已经有三只熄灭的烟蒂了,沈珈叶说:“什么时候开始抽的?”
“前阵子吧。”
“剩下的烟在哪?”
苏晨阳手伸到睡袍口袋里,故作惊讶地问道:“你要没收啊?”
沈珈叶拿走了烟和打火机,苏晨阳摸到了他单薄的袖子,叹道:“快回去躺着吧,刚退烧最怕反复着凉了。”
沈珈叶说:“还有没有烟?”
“真没有了,”苏晨阳抖了抖睡袍的两个口袋,“就这一包。”
“以后别再抽了。”丢下这句话,沈珈叶转身想走,苏晨阳却叫住他说:“问你个问题。”
“你说你妹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那她是什么态度?”
地板上倒映着两条模糊的影子,其中一条重叠在另一条上面,不仔细看就像两个人站在一起拥抱的姿势。盯着那对倒影看了片刻,沈珈叶握紧了手中的烟盒,回答道:“没什么态度,我跟她说过以后不会再跟你来往了。”
回到房里,沈珈叶才看清苏晨阳抽的是自己最喜欢的那款烟。
里面还剩不到一半的量,将烟盒放到床头柜上,他关灯躺下了。
本以为回到温暖的被窝里能继续睡着,没想到辗转了许久都没有睡意,他总是会不自觉地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烟已经被他收走了,苏晨阳没有理由再待在阳台外面,可走廊上就是一点脚步声也没有。记不清过了多长时间,在他几乎要失去耐心,想开门再出去看一眼的时候,终于听到了手杖轻轻敲击地面的声响。
那声音一下一下,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就像敲在了鼓膜边上。沈珈叶凝神听着,眼前浮现出苏晨阳拄着手杖,摸索着墙壁走回房间的画面。
等到听见关门的声响,他才闭上眼睛,这次直到闹钟响了才醒过来。
张姐比平时来得都早,在厨房里做他们的早餐,苏晨阳的房门也打开了。沈珈叶走进去,那人正站在衣帽间里穿衣服,不过衬衫的纽扣还是扣错了位置,但他仍然没有发现。
刚才进屋时,沈珈叶并未发出声音,苏晨阳也就没察觉到他进来了,穿好之后摸到了床头柜前,从抽屉拿出一只很小的首饰盒放进裤兜里。
沈珈叶不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苏晨阳整理好之后就出去了,他先是来到对面的次卧,发觉门开着,便问道:“珈叶,醒了吗?”
沈珈叶注视着他的背影,苏晨阳在门边倾听了片刻,没有听到动静就摸着门走了进去,很快又出来了,站在门口迟疑了片刻,回到自己的房间。
“你在这?”他问道。
沈珈叶在几步之遥站着,他没有回应,苏晨阳就继续往前走,路过身边时,他终于开了口。
“你的扣子又扣错了。”
苏晨阳停下来,凭着声音转头看他,笑容有几分无奈:“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进来多久了。”
把苏晨阳的衬衫扣子全部解开,沈珈叶给他整了整衣领,再重新扣好以后便出去了。
桌上放着刚磨好的豆浆,沈珈叶舀了两大勺白糖倒进杯子里,搅匀豆浆后大口喝下。等到张姐把蒸笼里的糕点端出来时,桌边已经没有人了。
按照上溪寨的传统,人去世以后是要经过一系列繁琐的仪式,还要全寨的族人们合唱大歌来为亡者送行,方能入土为安。不过现在是在外面,一切仪式都从简了,最重要的是沈珈叶并不打算把父亲带回上溪寨安葬。
田莺的户籍在浙江,去世后葬在了家乡的墓园里。昨天晚上,田鸳征求过他们的意见,沈珈南也同意让父母合葬。今早火化之后,他们就会带着骨灰去往田莺的故乡。
入殓师已经为沈闻达整理好了仪容,看着他面容安详地被推出来,沈珈南和沈月揉都红了眼眶。沈珈叶沉默地站在一旁,他腰上系着白布,袖子上别了一圈黑纱布,怀中抱着沈闻达的遗照,等沈闻达被送上了灵车,他们坐上后面一辆一同前往歌连臣角。
去的路上天空下起了小雨,到了目的地雨反而停了。他下车的时候看到不远处的凉亭内站着两个人,前面那人一身黑色衣裤,脸上戴着墨镜,也在上臂的位置别了一圈黑色的纱布。
苏晨阳站得远,除了沈珈叶之外没有其他人看见。秦璨站在他身边,等沈珈叶他们进入建筑里了,秦璨撑开黑伞,陪着他走了过去。
火葬场每天都要接待不少逝者,没有给家属们太多悲伤的时间,就到了最后的告别仪式。沈珈叶在鞠完躬转身时,发现苏晨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后面的门口,也在给沈闻达鞠躬。
手续办完后,沈珈南他们去挑选骨灰罐,沈珈叶独自来到走廊站着。
来时停了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两侧栽种的梨树开花了,不少雪白的花瓣都被雨水打落。他仰头望着对面的山景,从裤兜里拿出苏晨阳的烟和打火机。
抽到第二根的时候田鸳出来了,也点了一支烟和他并肩站着。
不远处的车道上又陆续进来了几辆车,下来的亲属都做统一打扮,好几位女眷都在低声哭泣。田鸳看了片刻,叹着气说:“一会儿早点走吧。”
沈珈叶点了点头,田鸳转过脸看着他:“对了,刚才进来鞠躬的年轻人是认识的?”
呼出一团白色的烟雾,沈珈叶弹了弹烟灰,说:“他就是苏晨阳。”
田鸳问道:“既然他来了,你也不和我们说一声,这样多不好。”
沈珈叶并不知道苏晨阳今天会过来,早上他喝完豆浆就出门了,后来苏晨阳也没给他发过消息。
“他比较忙。”
随便找了个借口,沈珈叶抽完最后一口,抬眼看到沈月揉也走了出来,对他们说:“已经都弄好了。”
领了沈闻达的骨灰,一行人回到了市区,中午随便吃了点便去往机场。
路上沈珈叶一直看着窗外,上高速后,他从副驾的后视镜里发现了熟悉的车牌号。
他们在机场的入口处下了车,那辆车则在后方十几米的位置停下了。秦璨先下来,接着是苏晨阳和许久没见的保镖魏鑫。
苏晨阳已经把黑纱摘掉了,秦璨靠近他低语了几句,他便转向了沈珈叶的方向。
“他怎么来了?”身旁的沈月揉低声问道。
沈珈叶说:“上午他也去送殡了。”
“他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没有,应该只是来送行的。”
他们说话的时候,在拿行李的田鸳也注意到了后方不远处正与他们对视的身影。
看了沈珈叶一眼,田鸳朝着苏晨阳走去。
沈珈叶来不及叫住她,此时沈珈南坐着轮椅从另一侧的车门绕了过来,安静地看着后方。
田鸳走到苏晨阳面前,简短地沟通了几句就回来了,到他面前说道:“你这个好朋友是要跟我们一起过去的,你怎么没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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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陪我
《陪我》等其他人都过了安检,沈珈叶才转向面前的男人:“你到底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就去送送你父亲。”苏晨阳说。
“你上午已经送过了,”沈珈叶提醒他,“你还要做手术,别在这些事情上浪费精力。”
“还有几天时间,刚才你小姨也同意了。”虽然看不见沈珈叶的表情,但是苏晨阳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不耐烦,“如果是担心你妹介意,我可以改成经济舱的票坐远点。”
沈珈叶并不是介意沈珈南的看法,他只是不理解苏晨阳在想什么。他们的关系已经结束了,苏晨阳也没有挽留的意思,为什么还要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
秦璨和魏鑫在几步开外候着,周围都是送别的人群,沈珈叶不可能在这种地方跟苏晨阳争执,他转身过了安检,出来发现沈月揉一个人站在这里。
他把装着骨灰罐的包小心地背到背上,问道:“他们呢?”
“田叔和鸳姨陪着南南先去候机了,”沈月揉帮他整理了下肩带,朝安检通道对面看去,“他不过来吗?”
“不知道,随便他吧。”沈珈叶说。
两人往候机厅的方向去,每走一段沈月揉就会回头看一眼,在她第三次往后看的时候,沈珈叶停住了脚步:“你看什么?”
“看他来了没有,”沈月揉也停了下来,“你真的不等他?”
沈珈叶反问道:“你很希望他跟来?”
“不是,”沈月揉摇了摇头,随即叹了口气,“不过这应该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或许吧。”
不愿再谈下去,沈珈叶快步往前走,望着他独自远去的背影,沈月揉拿出手机给苏晨阳拨过去,可惜电话被关机了。
他们几个的位置都在商务座,沈月揉上来时,沈珈南已经拿着一本书在看了。她面色平静,似乎并不觉得刚才发生的事情有问题,沈月揉忍不住问道:“南南,你不生气了?”
往后翻了一页,沈珈南说:“你指什么?”
沈月揉还不知道他们兄妹谈过苏晨阳的事了,不过苏晨阳既然出现在沈珈南面前,也没必要再避而不谈。她说:“你刚才也看见了。”
抬起头,沈珈南的目光平而缓地落在她脸上:“那你呢?你不生气了?”
沈珈叶就在她们斜前方的座位上,脸转向里侧,应该是在与田鸳交谈。沈月揉望了那边一眼,低声道:“你知道我跟你哥早就没关系了。”
沈珈南说:“可你也拒绝了高医生。”
沈月揉不想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你是不是已经想通了?”
书本合上平放在了双腿中间,沈珈南低头看着自己的腿。
经过了几个月的调养和复健,这双腿已经比从前有力了许多,哪怕还是无法靠着自己站起来,但是高医生说了,只要坚持锻炼下去,再过一两年就能站立。
而给予她这份希望的,恰恰是苏晨阳这个曾经间接毁了她人生的人。
其实在ICU门前第一次看到苏晨阳和沈珈叶抱在一起,她就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也明白了沈月揉跟沈珈叶分开的真正原因。
并没有什么红十字会的捐赠,她和沈闻达一直以来接受的治疗全部来自于苏晨阳的帮忙。
刚到香港的那段时间她也起疑过,毕竟医院的环境太好了,还有专门帮助他们的护工。可那时她太想要重新站起来,去触摸这个久违的世界,没有花太多心思去思考生活怎么忽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沈珈叶怎么会忽然找到这么好的医疗资源。
也或许她的内心早就有了预感,才会在那天意外撞见真相后沉默了那么久,甚至能冷静地听完沈珈叶解释的来龙去脉。
原来不止是他们的医疗,能找到田鸳和田之洲,也是因为苏晨阳。
那天沈珈叶红着眼睛,说阿爸走了,只剩下他们兄妹相依为命,还说他跟苏晨阳之间也结束了,以后不会再在一起,让她不要多想。
那时她只是安静地听着,并没有表态,不过心里并不相信沈珈叶的话。
她没有谈过恋爱,可家里有个阿爸一辈子都对阿妈念念不忘,沈月揉也牵挂着沈珈叶多年,她又怎会不了解感情并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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