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生病了。”有说话声从一旁传来,沈珈南回过神,道:“什么?”
“他和达叔一样,患的都是癌症,”沈月揉的声音比刚才更轻了些,像是怕周围的环境声不够吵,会被沈珈叶听到,“戴着墨镜是因为肿瘤压迫到视神经,看不见了。”
直到飞机要起飞了,沈珈叶都没在附近见到苏晨阳的身影,倒是秦璨给他发来消息,由于订票的问题会推迟两个多小时再过去,让他们到了不必等,先回去休息。
田家的老宅在浙江一个县城里,这几年县城经济发展迅速,老房子都拆了,后来田鸳在市里买了新房,今天时间太晚了,田鸳便决定明天再出发去县里。
平日田之洲都在艺术团住着,今天也因为要紧事一下机就回艺术团了,田莺开车载着他们兄妹回家。
市区的家明亮宽敞,一百三十平米的面积融合了现代与新中式的装潢风格。田鸳带着他们参观了所有房间,让沈珈南和沈月揉住一间,沈珈叶住她们隔壁。
安顿好之后,田鸳去了超市买菜,想给他们做几道家乡风味的菜肴,回来时看到沈珈叶正在玄关穿鞋。
“他到了吗?”田鸳问道。
苏晨阳的确是到了,现在在小区门口等着,田鸳提醒沈珈叶把人请上来坐坐,顺便一起吃晚饭。
小区对面的马路边停着一辆本地牌照的SUV,驾驶座的魏鑫看到他过来了,下车给他开了后排的门。
车里的男人靠在椅背上,脸色确实有些苍白,沈珈叶坐了上去:“你怎么样了?实在难受就先去医院,别逞强。”
刚才在电话里,秦璨和他说了苏晨阳下机后不太舒服,又不肯去医院,想先见他。
“没事,就是气压不稳有点头痛。”靠在他的肩膀上,苏晨阳说,“你帮我按一按就好了。”
沈珈叶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人,之前在机场气氛还不太好,现在只过去几个小时,苏晨阳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粘着他了。
手指被那人抓着举起,指腹抵在了太阳穴上。沈珈叶不动,苏晨阳就带着他转圈按摩,坚持了没多久便感觉到他愿意动了。
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苏晨阳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嗓音也变得含糊:“好舒服,你按得我都快睡着了。”
沈珈叶停下动作:“让魏鑫送你去酒店睡。”
摸到了他放下来的手,苏晨阳要他继续帮自己按:“你今晚住在这里?”
“嗯。”
“明天上午去墓园?”
“嗯。”
“你妹妹有生气吗?”
“没有。”
“她是不再怪我了?”
沈珈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推着肩膀让苏晨阳坐直了,道:“我上去了,你也快点走。”
他转过身想开门,两条手臂却从腰的两侧抱住了他,苏晨阳从背后贴了上来,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做了个深呼吸。
温热的气流拂过皮肤,像一场若即若离的亲吻。沈珈叶不受控制地打了个颤,在他低头想去掰开腰间的手指时,苏晨阳靠到他耳畔说:“我没带护工过来,如果你不帮我,今晚我又会摔倒了。”
-
第79章 有些感情是忍不住的
扭头避开了颈间的热度,沈珈叶说:“你这样有意思吗?”
身后的人往前探了些,分明看不到他的脸,又好像想看清他此刻的表情,刚说了一个“我”字就被敲玻璃窗的动静打断了。
外面站着秦璨和祁文慧,沈珈叶掰开腰间的手臂,车门打开后,祁文慧递给他一瓶水和药:“喂他吃两粒。”
这是一款处方止痛药,沈珈叶转身喂给苏晨阳,再想离开却被苏晨阳抓着手腕不放。
祁文慧从另一侧上车,检查了苏晨阳的状况:“真的不去医院吗?”
“不用,”苏晨阳说,“已经好多了。”
他的脸色确实比刚下机的时候正常许多,下午登机前有去医院做过检查,应该只是短时气压波动的影响。
“田女士。”车外的秦璨忽然开口道。
沈珈叶从车窗看出去,果然是田鸳,他立刻下去,听到田鸳说:“别在车里聊了,带客人上去坐吧。”
苏晨阳也从车里出来,在沈珈叶开口之前应道:“好,那就麻烦您了。”
说罢抬起了左手。
方才在机场,田鸳与他只是简单沟通了几句,并未注意到墨镜后方的异样,此刻才发觉了不对劲。
沈珈叶扶住了苏晨阳伸过来的手,秦璨他们先行离开,上楼的时候田鸳刻意不提起苏晨阳看不见的话题,不过她走得很慢,到了家里拿了双拖鞋放在苏晨阳脚边。
苏晨阳一点不自在的反应都没有,在沈珈叶的帮助下换了鞋,还跟田鸳聊起这边的楼盘情况。
沈珈叶去厨房倒热水,很快田鸳就跟进来了,把他拉到了一旁,低声问道:“你朋友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生病了,暂时看不见。”沈珈叶说。
“是什么病?”
这关系到苏晨阳的隐私,沈珈叶不好开口,只能摇了摇头。
看出他的欲言又止,田鸳叹道:“那能治好吗?年纪这么轻就看不见了,这得多难受。”
“应该能吧。”
苏晨阳说过手术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成功率,沈珈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端着热水出去,苏晨阳坐在沙发上,听到脚步声朝他这边转过来。
水杯塞到了苏晨阳手里,沈珈叶说:“吃完饭你早点回去休息。”
喝了一口温度适中的热水,苏晨阳说:“这的空气不错,环境怎么样?”
沈珈叶拿起遥控打开电视机:“挺好的。”
画面刚好停在农业频道,正在做全国春耕的报道,苏晨阳说:“以后有什么打算?”
沈珈叶并不想看电视,他只是需要一点外界的声音来分散注意力:“还没想好。”
“会留在这里吗?”
过来的路上,苏晨阳让秦璨查了一下。这一带的楼盘都比较新,虽然不在市中心,但是周边配套设施很完善,绿化做得也很不错。
如果沈珈叶以后能住在这里,倒是比回到黔都州好许多,毕竟江浙富庶,工作机会也多。
关于以后的去留,田鸳在飞机上也与沈珈叶谈过了。
如今沈闻达离世,他们兄妹没有其他亲人,田鸳希望他们留下,一来方便照顾,二来也算完成了田莺的心愿,一家人团聚。
田之洲也是同样的想法,但沈珈叶并未表态,只问道:“南南怎么说?”
田鸳道:“她听你的。”
屏幕上的农业新闻播完了,开始插广告,把音量关小了些,沈珈叶说:“还没决定。”
苏晨阳说:“会喜欢这里的环境吗?”
沈珈叶转头看着他:“你问这些干什么?”
“如果喜欢就留在这吧,不要再回下溪寨了。”
田鸳的动作很快,看得出平时应该经常出入厨房,不多时就陆续摆了七菜一汤上桌。
沈珈叶去叫沈月揉和沈珈南吃饭,对于客厅多出来的身影,沈珈南没什么反应,电动轮椅穿过客厅进了厨房。
田鸳正在洗锅,见她进来了,便提醒说:“先出去吧,差不多可以吃了。”
沈珈南说:“需要我帮忙吗?”
眼角余光瞥到她的轮椅,那句“不用”都到嘴边了,田鸳又改了口:“那你拿筷子吧。”
沈珈南点了点头,说:“好。”
饭也盛出来后,田鸳招呼众人入座:“都是些家常小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苏晨阳在沈珈叶身边坐下:“这些菜闻着很香。”
他是客人,田鸳先给他舀了一碗汤。这是山泉水和山参炖的新鲜土猪肉汤,口味清甜不油腻,苏晨阳喝完后,沈珈叶便给他夹菜。
沈月揉与沈珈南并排坐在对面,上桌以后沈珈南就低头吃饭,偶尔会跟田鸳聊几句,多数时间都是田鸳和苏晨阳交谈。
饭后沈珈南回房间去了,沈月揉收拾碗筷去洗,田鸳到阳台看了一下,进来说:“雨越来越大了,要不今晚就别走,在这休息一晚吧。”
春季多雷雨,江浙一带的降水量更是充沛,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下起来的,偶尔还諵沨能听到雷声。
苏晨阳说:“会不会太打扰了?”
“这有什么打扰的,”田鸳笑道,“不过家里没有空房间了,你介意跟珈叶睡一间吗?他那间房是双人床。”
“不介意,”苏晨阳也笑着回答,“有床睡就很好了。”
等沈珈叶从洗手间出来了,才知道田鸳已经留苏晨阳在这休息,没问过他的意见,田鸳就把苏晨阳要盖的被子放到他那屋的床上,还嘱咐他好好照顾苏晨阳。
房门被关上后,沈珈叶没去看坐在床边的人,他打开行李箱,拿了睡衣裤去外面的卫生间洗澡。等他再次进来时,苏晨阳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坐姿不动,只是在听到开门声的时候抬起头,循声“望”了过来。
那双无神的眼睛无法视物,却像能捕捉到他的身影一样,随着他走到面前,苏晨阳还会抬起头,仰视着他。
把一卷热毛巾放到苏晨阳手里,沈珈叶说:“擦把脸吧。”
打开热毛巾,苏晨阳仔细擦了脸和脖子,沈珈叶又给他递了另一条热的:“擦脚。”
他听话地脱掉袜子,擦完换上沈珈叶拿给他的睡衣。从前两人在体格上有一定差距,如今他脱去衣裤,露出比过去更明显的背脊骨线条,穿上沈珈叶的睡衣居然合身了。
绕到自己那一侧的床边,沈珈叶关灯躺下了。
两床被子分开了彼此的体温,沈珈叶背对着苏晨阳,身旁那人自躺下后就没有动过了,不知道是不是很累睡着了,格外地安静。
玻璃窗上爬满了蜿蜒的雨水,像一条条丑陋的疤痕。盯着看久了,沈珈叶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半夜醒来时发现身旁的被子掀开了。
以为苏晨阳是睡不着又出去抽烟,他打开卧室门,看到卫生间方向隐隐有亮光,靠近了还能听到持续的水声。
现在都三点多了,苏晨阳没道理睡一半爬起来洗澡。他敲门没人应,于是转动把手进去,里面的一幕却令他愣在了当场。
洗手台的水龙头不断流着自来水,苏晨阳跪在马桶边缘,吐得停不下来。
起床的时候沈珈叶就摸过旁边的床单,早就凉透了,他不确定苏晨阳在这里吐了多久。想上前看看,却听到后面有脚步声靠近。
“珈叶?”田鸳肩上披着外套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出来将门关上,沈珈叶说:“没什么,晨阳在洗澡。”
“这么晚洗澡?”田鸳有些诧异,但也没说什么,提醒他注意别让苏晨阳摔着了便去另一个卫生间。
等田鸳回屋了,沈珈叶才重新打开门。
苏晨阳已经回到洗脸池边上了,他接热水漱口洗脸,洗了许久都不肯把头抬起来。
看着那人仿佛被重物压得直不起来的后背,沈珈叶眼前浮现出刚才他趴在马桶边上的一幕。
口中涌出的呕吐物弄脏了下巴,也弄到了袖口和衣襟上,听到自己进来的动静,苏晨阳慌忙背过身去,想挡住自己的视线,却仍是经不住反胃的感觉,不得不埋下头继续吐。
那一刻的苏晨阳有多狼狈,照进沈珈叶的瞳孔中的真相就有多尖利刺眼。
沈珈叶形容不出来这种感觉。
就像被迫吞了一颗没长熟的柠檬,苦涩的味道顺着食道缓缓淌下,将整个胸腔都浸泡得酸疼难忍。
作为曾经的癌症病人家属,他太清楚苏晨阳为什么会半夜呕吐了。
可以是药物导致的,也可能是某些神经被压迫到了。虽然肿瘤的位置不同,但沈闻达也不止一次在半夜时分呕吐。
苏晨阳之所以不愿意抬起头,难受成这样也不肯叫醒自己,应该就是不想被看见这么丢脸的一幕。
他应该顺应苏晨阳的心愿退出去的,至少给这人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抓住睡衣的下摆用力掀起,沈珈叶脱掉了身上的衣裤,随手抛到一旁。苏晨阳看不见他的动作,但能感觉到他关上了水龙头,手伸过来解自己的睡衣扣子。
“别冲了,我帮你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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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后来我们还做了什么?
刷完牙,苏晨阳坐在矮凳上,让沈珈叶帮他洗头。
手指在头皮上一寸寸按压,每当有泡沫混着水珠滑落,沈珈叶都能及时接住。冲掉泡沫的时候还会用手掌兜在耳朵上方,避免水淌进他耳朵里。
甜蜜馥郁的柑橘香气在浴室内弥散开来,沈珈叶搓出沐浴露的泡沫,滑腻的手指从胸口抹到腋下,再来到腹股沟,要继续时被拉住了。
苏晨阳说:“我自己来吧。”
取下墙上的搓澡巾,他绕到后面帮苏晨阳搓背。
自从看不见以后,苏晨阳仍是坚持自己洗澡,哪怕在浴室里摔过也不愿让小马帮忙,更别说去洗浴中心找人搓澡了。
表面粗糙的搓澡巾从背部摩擦过,加上适当的按摩,后背皮肤很快就发红发烫了。搓过脊椎骨,沈珈叶放轻了力道,顺着腰侧来到小腹时,他往前倾了一些,长发自肩头滑落,垂下的发丝搔刮着苏晨阳的手臂。
握住腰间的手腕,苏晨阳侧过脸,感觉到了近在咫尺的呼吸。
沈珈叶也停了下来,不作声地看着他。
用另一只手捻起沈珈叶的发丝,湿润的发尾沾了自己身上的泡沫,能闻到很甜的柑橘香。
“你没穿衣服?”苏晨阳问。
沈珈叶的胸口贴着他的肩膀,比起他被热水冲暖的身体,沈珈叶的皮肤很凉。
“要帮你洗澡,怎么穿。”沈珈叶回答。
拿起放在脚边的淋浴喷头,苏晨阳说:“打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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