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们的错,是我们考虑不周造成了这种情况。我们天惩堂不是拿人命当儿戏的地方,今日之事是我们的失职。之前碰巧听到二人要参加云剑门的试炼大会,我们天惩堂会补偿二人,会和云剑门商谈……”
“不用了。”
不等孟还说完,温净就出声打断了他。
“无论什么补偿我都不会要。什么云剑门,什么修行,什么大道,都比不上我爹。”温净几乎不顾温清川的反对,就将人强硬地背起来。
他上前几步,走到晏别面前,他冷声说道,“今日之事我记下了,就算我不被云剑门收入门下,我也会好好修行,你且等着吧,有一天我会让你对我爹所做的事情加倍奉还。”
说完后,温净不顾孟还的阻拦,直接离开了房间。
“不是,堂主,你就看着他们这么走了?方才的试探你都试探出了什么?那个温相到底是不是跟魔物有所牵连,还是别的什么?需不需要我现在出门拦住他们?”孟还焦急地看着面前一声不吭的晏别。
“让他们走。”
孟还一愣,像是没听清又或是不敢置信地问道,“什么?”
“他和魔族没有任何关联。”晏别像是没看到孟还的震惊和质疑的目光,转身蹲下,垂眸看着面前的死尸,“搜查四周,将这具死尸收放好一同带去云剑门。”
孟还虽然有千万个问题要问,但在正事面前他只能统统压下去,任劳任怨地将死尸带走。
等一切安排好后,晏别没有离开狼狈不堪地屋子,他垂眸看着手中的将华,面色沉重。
将华认主,不会任由其他人触碰,在他看到对方拿着出鞘的将华时,就已经认定了对方是那人了。
可为何那个温净也能触碰将华?
是他认错了吗?
晏别抚摸了一下腰间的佩剑,剑柄上刻着细小的两个字——折昼。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眸看向窗外。
已经百年了,你还是怪罪于我,不肯回来吗?
第55章 坦白
“爹,你就是性子太软,人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还容着他们造作。”温净不满地嘟囔着,语气里很是气愤。
“岁桉,下次不得再这般无礼了。你此行要去云剑门拜师,和天惩堂结下梁子可不是什么好事。”温清川劝道。
“若是云剑门里的人都同那什么堂主一样,我宁愿不去拜师,一辈子都当个散修,况且不是还有池叔和爹你教导我吗,我觉得在你们两人手下修行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温净声音上扬地说道。
“人生在世没人能伴你到最后,能拜入云剑门对你而言是好事,也是靠山。我和你池叔不能教你一辈子,况且我们都非剑修,教的于你而言都是旁门左道,不是正统。此次事出突然,纵使是天惩堂也有顾暇不及的时候,以偏概全,我从未这样教你这样过。岁桉,这种不顾前程的话,不要再说了。”温清川正色道。
原先还稳步走着的温净突然停下脚步,温清川一个没注意就撞到了他的背上。
“怎么了?”温清川问道。
温净抿了抿嘴,过了许久才沉声道,“爹,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幼稚,总是不顾大局?”
温清川闻言皱了皱眉。
“我并非是为了成为真仙才要去修行的。”温净垂下眸子,迈动步子往前走着,“爹,你怎么总是不明白。”
“岁桉。”温清川开口叫他名字。
温净没有应,就这样闷头走着。
两人平日里都是温净叽叽喳喳,一句话能说完的事情,他要说上十句,温清川便负责在一旁听他说着,时不时笑着回应几句。
如今热闹的人先安静下来,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怪怪的。
温清川想要开口缓和些什么,可他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怕一开口又讲错话来。
“爹,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温净突兀地问道。
温清川看着少年宽阔的肩膀,迟迟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干巴巴地说出被他说的都要说烂了的话,“人生在世,最后都是孤独的。”
温净闻言眼眶一红,垂下头来,再也不吭声了。
这下温清川是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他确实不能伴温净许久。他本就是为尽父母之责才留在世上,待温净走向正途,前程光明璀璨之时,他便要离开了。
况且就算没有这尘缘,单是按凡人来算,他这身子骨也陪不了温净多久,最后都是要离开的。
两人就这样沉默无言,一直到了客栈看到在门口等着他们的池应淮时,两人之间的气氛都是压抑沉重的。
池应淮远远地就察觉到两人气氛不对,上前几步。
“岁桉,放我下来。”温清川轻声说着。
他好歹也是个身体健全的男子,被孩子这样背着确实有些不太雅观,更别说让人看到了。
温净没说话,将人给放了下来,然后就站在一旁。
“遇上什么事了吗?”池应淮看着站在一旁安静得不像话的温净问道。
“碰巧遇上天惩堂查案,这才耽搁了些。”温清川回道。
池应淮闻言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遍温清川,沉声问道,“没受伤吧?”
“没有。”温清川笑着回道。
“那便好。”池应淮看了一旁不说话的温净,顿了顿,“明日去剑冢一事我已安排妥当,今夜便好好歇息,明日一早启程,赶在正午之前便能到陇州,正巧能赶上剑冢大开。”
“多谢池叔。我有些累了,想先去歇息一下。”温净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
池应淮一愣,转头看向温清川。
温清川无奈地摇了摇头,“让他去吧,我有事同你说。”
池应淮看了他一眼,抬手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被他压了回去。
“好,正好同我讲讲白天的细节。”
——
明明是初春,房间内仍然摆放了暖炉。
池应淮和温清川隔桌而坐,中间摆放着冒着热气的茶水。
“我碰到天惩堂堂主了。”温清川拿起茶杯,轻轻吹了一下上面的浮沫,没什么情绪地说道。
池应淮放在腿上的手骤然收紧,他直直盯着温清川的面容看着,过了好一会,他垂头轻笑,攥着衣袍地手也松了开来。
“你都知道了?先前我还想会晚些时日,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般快,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温清川将茶杯放下,垂眸看着杯中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十年前你寻我,是因为我便是温清川吗?”
池应淮纵使做足了准备,被这样直白地问道,心中还是一惊,他失笑地说道,“是。”
“天惩堂堂主是百年前的魔君晏别?”
“是。”
“温净也是我与他的孩子,对吗?”
“……”
“是。”
温清川轻笑一声,抬眸看向池应淮,“我想问的就是这些。”
“怎么发现的?”池应淮避过了他的目光,拿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宽大的衣袖遮住了他有些发抖的手指。
“你平日里教导温净心法和仙史,那孩子自幼听了街上说书人的话,早就对所谓的上清仙尊钦佩已久,总是缠着你问东问西,但只要我在你便会避开不谈此事。久而久之,我也察觉出不对了。”
池应淮一愣,而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将茶杯放了下来,显然没想到自己竟然弄巧成拙了。
“白日里我出手杀了突然出现的魔物,引起了天惩堂的注意,夜晚被试探时,我拔出了天惩堂堂主放在床头的佩剑。那等好剑,明眼人打眼一瞧便能看出,是认主的剑,轻易不会被人拔出。除了至亲血脉,结缘的伴侣外,应该是无人能拔出。我仓皇之下本是想拿剑鞘挡一下,却不巧将长剑拔出。”温清川顿了顿,带着些玩笑意味地说道,“总不能我是那天惩堂失散百年的血脉吧?”
池应淮失笑,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他没有怀疑你吗?”
“天惩堂一向做事严谨,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他能做到堂主之位,必是谨慎之人。况且我于他而言应当是死敌,没被认出来就出奇了。”温清川勾唇笑着说。
“你让温净拔了剑。”池应淮替他说了接下来的话。
“是。”
“男子不会孕育生子,纵使是天惩堂堂主也会在这上面栽上一栽。”温清川的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池应淮看着他平静的模样,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
他只说两人是死敌,将仙史上的恩怨情仇用两字便轻飘飘地翻了过去,不是逞强不是掩盖。
只是在平静地陈述事实。
“你和岁桉是怎么回事?”池应淮突兀地问道。
温清川没拆穿他,而是将先前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池应淮听完微微皱眉,“岁桉是心疼你,替你打抱不平,你那样说他恐怕会伤了他的心。”
温清川摇了摇头,十分无奈地说道,“我总不能陪他一辈子,总有一天是要离他而去的。虽然于我而言,拿血脉相连便要和初次见面的人亲密无间,是没必要的事情。但若是我离开了他,至少我不希望他和血脉上的家人反目成仇结下梁子。”
“万一他喜欢这个家人呢?我不能替他做决定。就算不是血脉相连,单单是一个天惩堂堂主的名号,就足够我说这些话了。我在时能护着他,若我走了呢?”
“况且因我和他人起争执,将前途毁掉,并不是什么值当的事情。”温清川淡淡地说道,“我是他的父亲,成为一捧黄土后,也不过是一个名号罢了。”
池应淮静静地看着他,头一次心头生出如此强烈的无力感。
那双笑起来如弯月般的眼睛里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如平静的潭水,却在抛下石子之后都不会激起一丝涟漪。
无论是曾经鲜血淋漓的情爱,还是如今血浓于水的骨肉,于他而言与世间的每一个都没什么不同。
修成无情道者,无爱无恨,如山中雪莲,如长空皎月,不染尘世,不染情尘。
真仙为神,神爱众人,独不会爱一人。
大道即成的那一刻,一切便已经注定了。
无论是他,还是晏别,早早地就和面前的人缘尽了。
池应淮垂下眸子,敛去所有情绪,他平静地问道,“云剑门试炼大会,你会去吗?”
“自然。”温清川点了点头,“但前尘往事与如今的我无关,待温净拜入云剑门后我便会离开,没有我在,所有人都会轻松些。”
“毕竟身死百年的人突然出现,怕是惊多于喜。”
池应淮抬眸看他,没有接话。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房,不然明日怕是要赶不上行程了。”温清川贴心地说道,而后起身离开了屋内。
看着房门被关上后,池应淮整个人如同泄了气一般,靠在木椅上,双目失神地看着房梁,久久不能回神。
“系统,修成无情道之后,他还会爱人吗?”
【请宿主专注任务进度,不要在无关的地方耗费精力。】
池应淮苦涩地笑着。
“罢了。”
——
温清川打开房间的门,先被扑面而来的热气给惊了一下。
屋内的暖炉不知何时被人点燃,将屋里烧得热乎,木床上的被褥被铺得工整,脚边还放了一床稍厚的棉被。
他上前几步,抬手用手背在桌上的茶壶上碰了一下,而后收了回来。
茶水是热的。
温清川走到床边才发现,木柜旁放着一盆热水,铜盆上搭着布巾。
他愣了一下,失笑地摇了摇头。
这屋内的一切是谁做的,简直一目了然。
等到温清川收拾妥当躺在床铺上,感受到一直被寒气侵蚀的身子难得如此舒坦。
明日要好好安抚一下。
他这样想着,渐渐沉入了梦乡。
——
虽然昨日温清川同池应淮说着会赶不上行程,但天刚亮微光,他便睁开了眼。
简单收拾一番后,他推门而出,铺面的寒气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一回头便看到一向要睡到次日巳时的温净推门而出,手上还拿着厚重的鹤氅。
不等温清川回过神来,那鹤氅就被放在了他手上。做此事的人倒是转头就走了,连一句话都没说。
温清川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手上的鹤氅披在身上,周身渐渐暖和了起来。
这下看来是真的将人惹生气了。
池应淮做事一向稳妥,早早地安排好了马车,上车时温清川看了一眼车身,将那被隐去的符纸看了个清楚。
怪不得原先要走近一日的路,半日便能走完,真是让人费心了。
备好的马车很大,足够坐下三人,但温净偏偏要了一匹马,不肯坐上车去,顶着寒风在车外奔驰着。
“是真的气着了。”池应淮掀起布帘看向窗外温净那张被冻得通红的小脸,打趣道。
温清川无奈地笑了笑,“小孩子气性。”
“我看未必,就是十年百年后,你这么做,他还会跟你置气。”池应淮意有所指地说道。
“百年后的事,百年后再说。”温清川偏头看向窗外。
几人倒真如池应淮所言,在正午之前便到了陇州。
不知是不是因为剑冢大开的事情,整个街道拥挤得不成样子,别说是马车了,就是骑马都走不过去,索性三人便徒步在街上走着,正好也逛了逛透透气。
“听说没,那剑冢主人为庆祝剑冢大开,为天下人准备了一份厚礼!”
“什么厚礼?这来剑冢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手上还没几个珍宝在了?都是冲着名剑来的,我看什么厚礼都比不上在剑冢内拔出一把本命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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