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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默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想替封惟骂回去，但是嘴巴被捂住了，怎么也扳不开，于是两个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发出了一些呜呜的声音。
封惟将白默整个人拖进卧室，手机还在客厅里，传达着客户的“激昂文字”。
白默终于扳开了封惟的手，“他为什么要骂你？”
“我做实习律师那会儿，和我师父接过一个民间借贷的案子，他是那个案子的原告。”
“案子输了？”
“不，赢了。”
“赢了还骂你，他神经病吧，你等着，我现在去骂他，是付了几个钱的甲方就了不起吗！”白默说着大步往客厅走去。
被封惟及时圈住腰按回床上，“没必要。”
“封惟！”白默又气又恼，“你们做律师的都这么窝囊吗？”
封惟承认地很爽快，“是，律师费都是窝囊费。”
他摸了摸白默的头，“行了行了，别气了，没什么好生气的。”
白默气得眼圈都红了，“你也是真的情绪稳定。”
封惟便转移话题道：“你不好奇，为什么赢了还要打电话骂我吗？”
白默静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啊？”
于是封惟解释道：“我和我师父当年办的那个案子，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被告借钱不还，原告想拿回自己借出去的钱，当然，案子本身要复杂得多，因为它不仅是借贷，还涉及到了投资。”
“总之，在我们的努力下，案子赢了，法院让被告赶快还钱，可被告呢，他就不还，对此法院是可以采取强制性手段的，但前提是，被告名下要有可以执行的财产，结果被告没有，所以执行法官也束手无策。”
“等于说，在律师的帮助下，原告虽然得到了法院的支持，但是他没能拿回他失去的钱，花了巨额律师费，最后只收获了一个胜诉判决。”
“当然，任何案件，都可能会有执行风险，所以在最开始，我师父有特意和原告强调，执行风险是律师和法官都无法解决的问题，可能原告也想放手一搏吧，毕竟如果不打官司，基本不可能把钱拿回来了，打了官司，还有一线生机，只不过现在，生机变成了死机。”
白默怔怔道：“那……那他也不该骂你啊，欠他钱的不是被告嘛……”
“但我们收了律师费，所以说，律师费都是窝囊费。”
语罢，白默沉默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客厅紧随其后也安静了下来。
还是封惟先出声将沉默打破，“看吧，我就说他只是想发泄一下，骂完会自己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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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惟的自制力很强，法律学无止境，所以他坚持每天写案例分析，参与法律论坛，讨论改革时事热点，偶尔也会帮网友解答一些法律问题。
做独立律师的这些天里，不用坐班、老板不管，他最大的感受就是自由，但自由也意味着不稳定，等了好久，没等来一个案子，封惟想，他必须得主动出击了。
传统律师的案源都是靠名声，靠口口相传，积少成多，不适用于年轻律师，封惟从上一家律所离开前，顺手偷了一份有法务需求的企业名单，他挨个打电话问，都说暂时不需要。
为了开拓案源，封惟又跑了几个商会，但是，他跑别人也跑，商会里的律师太多，老总们挑都来不及挑。
封惟的口才其实不错，但他和资深律师相比阅历不足，在办案经验上到底有所欠缺，那些老总个个活的和人精似的，只要开了口，就能听出点猫腻，就算不开口，封惟那张脸，看着也年轻。
商会案源转化率暂时为零。
封惟又把机会瞄准了法援，可惜当地的法援已经被抢破了头，根本就不缺人，哪里还轮得到他？
为了讨生活，只好去尝试地推。
对此，白默表示，他闲着也是闲着，必须要为封惟开拓案源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于是他和封惟一起走遍广场、公园、小区等等，手里拿着一沓名片，在风中凌乱，“……我怎么觉得，我们好像销售。”
封惟叹息，“律师本来就是销售。”
地推最后一站，旧城区的美食街，很偏，幸运的是，和出租屋偏到一块儿去了，他们走了太多路，封惟也想早点带白默回家休息，就没等那个三十分钟才来一班且绕路的公交车，直接叫的网约车，收费倒是挺黑的，算了，无所谓了。
等车的时候，封惟垂眸盯着手里的名片。
白默以为封惟在愁案源，就安慰道：“一定还有办法的，说不定明天案子就来了呢！别太难过了！”
“我没难过。”封惟说，“我是觉得名片上的这个签名真好看，越看越好看。”
白默得意地哼了一声，“你昨晚还说我设计的签名认不出来！”
地推需要名片，但是封惟不想请什么设计师，不然又是一笔费用，于是昨天晚上，他花了一小时学会了PS，速成的时间里，白默也不闲着，就主动担起了设计签名的任务。
——“这是……封惟两个字？”
——“是啊。”
——“你觉不觉得特别特别帅？”
——“是挺帅的，就是认不出来。”
好歹是白默的创意结晶，于是封惟也就“一稿过”了，没做任何改动，照着白默的方式写了一遍，考虑到签名不好辨认，他又用可商用字体把自己的名字敲了出来，两人商讨了一番，最后敲定黑金配色。
“昨晚我被猪油蒙了心。”封惟忏悔。
白默摇头晃脑，笑眼盈盈道：“真香了吧？”
两人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出租车的影子，封惟又打了个电话问，司机说这里太偏了，不过他马上到，封惟又追问马上是多久，对面说是还有五分钟。
把司机的话转述给白默，白默都不信，“你们人类总喜欢说马上马上，依我看，五分钟就是最大的谎言。”
封惟笑着说，“你社会化得好快。”
白默说的果然不错，他们被晾了十五分钟。
一辆青绿色的出租车才姗姗来迟。
白默定睛一看，只见出租车顶灯上赫然显示“丰宇律师事务所，联系方式：186……”
他激动地问封惟，“你要不要试试在出租车上打广告？我感觉可行！”
封惟不太看好，效果可能不如地推，地推，客户至少还接触了律师本人，而且LED广告的成本不会低，甚至可能高得吓人。
白默想想也是。
上车后，出租车司机意外地热情，走上来第一句话是问手机尾号，第二句话是说他副业是律师，家中亲朋好友如若想打官司可以找他，他经验丰富、阅历深厚。
此话一出，封惟默了，白默傻了。
“那个……师傅，”白默说，“其实我身边这位也是律师。”
“同行啊，哈哈哈哈，”司机笑完又叹了一口气，“哎。”
授薪律师这种牛马岗位，基本上不可能有时间开出租车，眼前这位，大概率是独立律师。
当今世道，独立律师都来开出租车了，看来案源是真不好找，老律师都要兼职赚点外快，补贴家用，封惟顿时感同身受，想了想，便问道：“开出租车能拉到案源吗？”
“能啊，怎么不能，还真有几个案子，是我开出租车开出来的，所以我每接一位顾客，都告诉对方，我是律师，逢人就推销自己。”
白默仿佛又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你要不要尝试去开出租车？说不定也能接到案子呢？”
“想过，但我没有车。”
“对哦。”
司机一听，“你也是独立律师？”
封惟颔首，“嗯。”
“我看你好年轻，这年头做独立律师，勇气可嘉啊。”
封惟笑了笑，心说，这不是被辞了吗……嗯，被迫独立也是独立。
“其实，我感觉律师这个行业已经饱和了，导致很多律所开始玩价格战，反正接来的案子也不是合伙人做，还是那些最年轻的律师做，比如说批量案件，钱倒是进律所兜里了，分给底层的，就只有一点点，刚好能够年轻人生活，所以授薪律师根本赚不到什么大钱，赚点小钱都要累死累活，独立吧，年轻律师又没经验，又没阅历，如果家里没资源，真的很难，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授薪累死，独立饿死。”
“我觉得你还年轻，如果不是特别热爱这个行业，真的可以去考虑别的行业。”
封惟却说：“我不会转行的。”
临走前，封惟和司机加了个微信。
司机说，如果有他不擅长的领域的案件，会推荐给封惟，他当年淋过雨，所以现在想给别人撑伞。
第43章 “快跑！”
回家路上，白默很兴奋，“他要给你介绍案子哎，他是老律师，应该能接触到不少客户吧！我觉得你的案源要来了！”
封惟压根就没把司机的话放在心上，“你猜他有案子为什么不自己做？”
“他不是说了吗，因为有一些领域他不太擅长。”
“那也轮不到我，他应该认识不少律师，推给谁不行，再说，他刚刚也没问我主做什么方向的案件。”
“那他为什么加你？”
“可能听说我没车，如果有什么急事需要打车，我会第一个想到他。”
问题是，封惟还真有可能成为司机的回头客，毕竟打车费给谁不是给，不如顺便照顾一下同行的生意。
白默感慨道：“你们人类真复杂，难怪纠纷那么多。”
回到家后，封惟先是给小猫白默洗澡，然后给自己洗澡。
进浴室前，他叮嘱道：“你留意一下我的手机，如果有客户打电话过来咨询，你就说你是我的助理，稍微热情一些，回应得积极一些，这个是你的强项，我相信你没问题的，如果客户问太专业的问题，你就说这个案情比较复杂，还需要考虑很多东西，在更加深入地分析之后才得出结论，然后顺便给客户提供一些情绪价值。”
“等一下，什么是情绪价值？”
“就是如果当事人骂谁，你就跟着骂，如果他哭，你就安慰他，总之，说一些当事人想听的东西，但是，不能说‘包赢’。”
“为什么不能说包赢？”
“行业规定。”
“好，我知道了，交给我吧！”
白默心说哪会那么巧，结果几分钟过后，封惟的手机还真响了起来。
他把封惟的话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拿起手机，“喂，你好，我是白——咳咳——我是封律师的助理，请问您有什么事？”
“先生您好，请问您需要案源推广吗？”
案源！
白默的眼睛一下就亮了，“需要的！”
“好的先生，请问您怎么称呼呢？”
“我姓白。”
“白先生您好，现在我给您这个手机号发送一条短信，短信里面有我们官网的链接，您点进去，因为您也知道，律协一直在努力打击律师行业乱象，所以，为了确认您是执业律师，我们这边呢，需要您填写一下您的基本信息，还需要上传相关证件，然后您这边会接收一个验证码——”
白默默默记了下来，他就知道，案源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点进链接，白默发现网站的设计风格简略中透露出一股廉价，与他之前浏览过的，已经被查封的网站，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正如通话里所说，申请案源推广之前需要填写很多信息。
比如律师执业证书，这个，白默是肯定没有的，比如手机号码，这个，白默倒是有，他不仅有，他还知道封惟的手机号码。
不过白默不会随便替封惟做决定，于是他把自己的手机号码输了进去。
最底下的确认键一直在跳动、闪烁，像星星似的，引诱着人们去点。
白默果然也没能抵得住诱惑。
【验证码已发送】
哎？怎么就可以接收验证码了？他还有好多“必填”信息没填啊？不是说要先确认身份吗？
搞不懂。
不管了。
白默输入验证码，再次点击确认，网页跳转到支付界面。
推广显示100元/月，现在购买享受6.6折优惠，只需66元！
旁边红底白字的爆炸形图标，上面是飞速流逝的倒计时。
距离优惠结束还剩二十分钟！先到先得！
也就是说，还剩二十分钟就要恢复原价了，那得赶快买啊，白默心想。
好巧不巧，他的微信竟然还有余额，五百多块，虽然白默已经忘了这笔钱是怎么来的，可能是他失忆前的劳动所得吧。
他毫不犹豫地点击支付按钮。
【请输入支付密码】
坏了，他忘了。
白默试了两次，都不对，他不敢再随便输入，匆匆跑到浴室门外，隔着磨砂玻璃喊道：“封惟，微信支付密码输错第三次，账户是不是会被锁定啊？”
封惟问：“你已经输错三次了？”
“没有，输错了两次，但我不敢输第三次了。”白默长吁短叹，“我翻遍了手机备忘录也没找到密码，两年前的我怎么不知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啊！”
封惟顿时反应过来，“你是要买什么东西吗？你想要什么和我说，我给你买。”
“可是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白默觉得十分可惜。
封惟有点好奇，“是什么惊喜？”
既然买不了了，白默干脆就直说了，“刚刚有人打电话推销案源，我想你现在不是正好缺案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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