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好像变成了随时可以替代的。
重逢的喜悦蓦然就被冲淡了,时敛原以为他想要的就是封惟,他只要自己能永远陪在封惟身边,现在发现他想要的不只是如此,他想要只有自己能永远陪在封惟身边,他似乎有些,太贪心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
门铃骤响。
陈让?
时敛想起他昨天发的短信,有些魂不守舍地走出卧室。
只见封惟站在大门旁,门已经被打开了,门外的人黑色衣服,黑色鞋子,黑色墨镜,黑色口罩,最后再加上一定黑色鸭舌帽,全身上下被遮得严严实实,活脱脱一副打劫的装扮,不过时敛还是认出来了,就是陈让,衣品还是那么糟糕,想到这,他觉得自己应该笑的,意外地没笑出来。
“你好,这位——封先生,我听保安说你姓封,”陈让惜字如金,“昨天,我的猫不小心走丢了,于是我去保安室查看小区监控,然后发现,你捡走了我的猫。”
其实陈让没有调监控,他当然不会选择调监控,不然保安就会发现猫变人的秘密,这只是他为了合理化自己能够精准找到封惟而编的借口。
“因为昨天它一直跟着我,我怕晚上下雨,就收留了它一晚。”封惟默了片刻,“他真可爱,可惜——他有主人了。”
陈让垂眸摸了摸猫背,而后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封惟,“是的,他是我的猫。”
“既然我已经找回了我的猫,那就不打扰你了,谢谢你收留他一晚,”陈让嘴上说着谢谢,语调却意外的冷漠,听不出什么谢意,“以后再遇到他,请不要随便带他回家,我会担心的,有什么事,你可以打我的电话。”
然后他报了一串数字。
封惟竟然还真把号码记了下来。
第10章 他是不是失忆了?
抱着小猫的陈让好似一刻都不愿意多留,再见的客套话更是懒得说,转身大步离开。
陈让是开豪车过来的,他把时敛丢到副驾驶座上,随后出发,前往师父家。
时敛一直都知道,陈让特别有钱。
以妖龄来算,陈让比他要大上一百岁,有段时间,时敛找律所实习屡屡碰壁,余额长期维持在两位数,陈让怕他穷的误入歧途,被不法分子欺骗,被卖了还数钱,直接给时敛打了一笔巨款,突然暴涨的余额,让时敛眼睛都瞪大了,一个劲地追问陈让,你哪来这么多钱的。
陈让被问的受不了了才说,当年赚钱没现在那么困难,都是恰巧碰上了时代的风口,比如房地产,行业新萌芽的时候处处都是商机。
他还说:“二八定律的律是律师的律,实习律师不好过的是大多数,如果你不想干就早点跑,我的存款足够可以养你一辈子。”
陈让说完,难得紧张地抿了抿唇。
结果时敛的重点完全跑偏,义正严词,态度坚决,“我做律师是为了赚钱吗?你明明知道我是为了什么!”
陈让沉默许久。
“是,好,不为赚钱,”他嗤笑了一声,“以后穷的揭不开锅别来找我,我再也不管你的事。”
然后话题不了了之,等时敛的钱周转过来,就把巨款打了回去。
那次谈话,让时敛意识到陈让的存款能支撑人类生活几百年,那得是多少钱,贫穷真的限制了他的想象。
……完全没意识到背后的深意。
陈让已经习惯了,时敛目前的状态特别像是人类口中的“书呆子”,读书特别厉害,问他法律相关的知识他能口若悬河、头头是道,说上几个小时,一旦涉及到感情,陈让真恨他迟钝得像快木头,可能因为才化成人形六年吧。
不过陈让有的时候觉得自己也挺贱的,每次都说下次再也不管,再也不管,每次都在第一时间跑过去给时敛擦屁股。
他想了想又想,还是没忍住,“所以,你昨晚在封惟家里睡了一晚?”
陈让是可以听懂猫语的,时敛的喵喵乱叫在他耳朵里自动转换成人类语言。
“嗯。”时敛说。
“睡一张床上?”
“嗯。”
“我已经联系到师父了,师父的新家离我们这边有些远,开车可能要三四个小时。”
“嗯。”
车前后视镜映出小猫的脑袋,从耳朵,到胡子,再到尾巴,没一处不是耷拉着的,这要是再看不出点门道来,也枉费他们相识多年,陈让直截了当道:“不开心?”
“没有啊。”小猫扭头看向窗外,“你看错了。”
“我看错了?”陈让哼笑,“你要不照照后视镜?”
“昨晚发生了什么?他不是你要找的人?还是,他虽然是你要找的人,但他已经不记得你了?”
臭毛病改不了,就连关心人的方式,也是说话带着刺的,陈让的嘴巴比什么都硬,时敛不想再理他,跳到后座上,眼不见心不烦,盘起尾巴。
睡觉。
这一觉很长。
又做梦了,关于老院长病逝前的那段日子,他在孤儿院的两大靠山,就是封惟和老院长,后来一座山走了、另一座山倒了,其他人好像并不喜欢猫,给他投食、铲屎就像完成任务,偶尔当着他的面抱怨他,以为猫听不懂人话,其实他什么都知道,也分得清真心和假意。
陈年的回忆强行挤占梦境,连梦境都变死板、苦涩。
-
“时敛,醒醒,我们到了。”
陈让捞起小猫,“你不认得路,我怕你跟丢了,我抱你去。”
时敛环顾四周,与大城市的快节奏不同,这是一座依附在山脚下的古村落,黑墙、白瓦、青砖,氛围悠然闲适,就连瓦片里的雨水,都是一滴一滴,慢慢往下坠的。
“这里是,师父的新家?他又换了个家?”
“是的,上次修行修一半,师父曾经抛弃过的老相好找上门来,吓得师父连夜收拾行李逃跑。”
“等等,”时敛有些不可置信,“师父神龙见首不见尾,是为了躲人?”
他还以为是为了修行,好吧,但是家说换就换,还很有经济实力的,感情师徒三人里贫穷的只有自己,时敛本来心情就不好,想想更悲伤了。
偏偏这时候还来了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陈让,“你睡觉的时候说梦话了,你知道吗?”
“啊?我说了什么?”
“你说,”陈让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地学起时敛的哀怨语气,“封惟,你是不是有别的猫,不要我了?”
“所以,这就是你不开心的原因?”
话都说到这份上,时敛也懒得掩饰了,他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一团乱麻,沉默好久,才说:“其实也不确定,我只是看到他家里有个猫门,门旁边挂了个猫牌,猫牌上面刻着‘白默’——”
陈让的脚步陡然顿住。
“怎么了?”时敛问。
“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一下。”
时敛伸长脖子往下看,“哪有石头?没有石头啊?”
陈让的神色晦暗不明,“可能是我连着开了三四个小时的车,看花眼了。”
“哦。”
就这么糊弄了过去。
然而,气氛也莫名其妙地冷了下来,还在纠结那只叫白默的猫么,陈让问:“怎么不说话了?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在想他昨天见到我,都没有认出我,他是不是失忆了?如果——如果他失忆了,重新养一只猫,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原谅。”
陈让听罢,忽然气不打一处来,“你失忆他都不可能失忆,别给他找借口了。”
“既然他不要你,那你也不要他了,如果你只是为了找一张长期饭票,我存下的钱足够你未来几百年的猫粮。”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很有钱,别炫耀了,我现在很穷,而且很伤心。”时敛低声说。
这是重点吗?!
陈让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些话难听归难听,简直是不吐不快,“是,他可以有新的小猫,那你也完全可以有新的主人,没必要只在他一棵树上吊死的,你没有发现吗,其实从你变成人开始,你的每一个举动都是以他为导向的,你学法律也是,考证也是,辞职更是,你的世界里只有他了,你永远都在围着他转,怎么,他是救过你的命吗?”
时敛弱弱地补充:“……他真的救过我的命。”
陈让:“……”
“我是今天早上发现猫门的,我现在脑子有些乱,我得缓缓,慢慢捋清楚,我接下来该做什么,如果我再以猫的形态去接近他,我好像真的无法接受,和另一只猫一起,生活在封惟的家。”
陈让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找到他,想永远陪在他身边,哪怕现在的他可能不是很需要你的陪伴——”
他咬了咬牙问:“你是喜欢他吗?”
默了两秒,陈让添上一句,“我说的不是,我喜欢某位老师上的课,我喜欢某个作家写的书,我说的不是这种喜欢。”
时敛下意识地问道:“难道喜欢还分很多种吗?”
陈让欲言又止,“算了。”
“总之,以后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或许他不该以自己现在的心智,来要求一只才化人形六年的猫,时敛不懂也正常,他才化人形六年的时候,可能比时敛还要迟钝。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一下,陈让掏出来看,是封惟发来的短信——我没事可以来看看他吗?
【不好意思,不太方便。】
回复完毕,陈让想都不想直接删除记录。
“你收到了什么?”时敛随口追问。
“一条垃圾短信而已。”
陈让知道时敛喜欢封惟而不自知,也知道以时敛的悟性,可能很快就会意识到这种喜欢,但他还是不想放弃,因为他和时敛是妖,能活几百年,封惟能吗?
这就是他的私心。
第11章 天真单纯好欺骗
师父现在住的地方,远山没入近水,独拱石桥之下泛起小舟,古槐树连绵成荫蔽,六尺宽的小巷蜿蜒曲折,不知伸向何方,难怪陈让说怕他迷路,时敛心想,刚刚几分钟的时间里,陈让从左边绕到右边,从前边绕到后边,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弯,时敛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这里的门也是古色古香,陈让叩响朱门上的门环,吐槽道:“师父也真是有才,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宝地,路这么绕,听说是为了让某人不好找。”
来开门的,是一位年轻的男人,身着黑色唐装,他肤色白皙,头发及肩,一双丹凤眼笑盈盈的,手里拿着把乌木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模样。
时敛不由地暗中感慨,这么多年过去,这张脸几乎就没有变过,如果岁月是把杀猪刀,普通人是刀下亡魂,那师父一定是漏网之鱼,他知道师父肯定不是人,但师父的真身是什么,陈让和时敛谁也没见过。
师父一直以来都是这么神秘。
久别重逢,可能时敛是这几天里,唯一舒心的事情,他暂时忘却了猫门带来的阴霾,高兴地从陈让怀里跳下来,“师父!”
“小时,好久不见啊。”师父也能听懂猫语。
“听说你们要来,我特意请了当地的大厨,给你们做好吃的,来都来了,在这里住几天再走啊,陈让整天游手好闲的没啥事,至于小时——我记得你是有工作的,请个假吧,好好休息几天,别搞得太累了。”
“他辞职了。”陈让说。
“辞职了,嗯,辞了更好,那你们在这里住上一星期半个月都没问题。”
然后时敛跟个好奇宝宝似的,开始问东问西,问师父这些年去了哪里,怎么说走就走,走之前也不给他留个信之类,师父闻言,唇边挂起吊儿郎当的笑,晃着乌木折扇表示,佛曰不可说不可说,时敛提醒师父,你别忘了你是道家的人,怎么还佛曰上了呢,那是一派的吗?
师父哈哈大笑。
天真小猫碰上老不正经,两个人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聊,那是一句都没聊到正事上。
陈让:感情只有我在关心时敛突然失去妖力的事情。
他听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打断了,“师父,旧可以慢慢叙,你先帮小时看看,他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师父恍然大悟,“哦对对对,差点忘了你们是为什么而来,差点忘了正事,谢谢提醒啊。”
陈让:“……”
有时他甚至会觉得师父比时敛还要不靠谱。
师父捞起小猫,没走两步,回头警告陈让,“你不许跟过来。”
两人进了书房,师父先把时敛放到自己书桌上,然后神神叨叨地对时敛说,站好了不要动,接着合上手里的乌木折扇,闭上双眼,开始左三圈右三圈地围着书桌转,竟然也没有撞上桌脚,好像开了天眼似的,嘴里念叨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咒语,看上去精神状态不太正常,甚至给人感觉,有点疯癫。
一刻钟后,可算是停下了,师父缓缓掀开眼帘,神色凝重地问:“你最近,有没有吃什么,以前从来没吃过的东西?”
时敛想了想,“没有啊。”
师父说:“你再想想。”
时敛只好再想想,“……酒心巧克力算吗?”
“酒心巧克力——”师父垂眸,故作思考状,两秒后,右手的折扇在左手掌心里一敲,“对!酒心巧克力!酒心巧克力就是你突然失去妖力的原因!”
“啊?”时敛有些懵,“可是我一直都吃巧克力啊。”
“你以前吃的口味不是酒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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