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有些诧异地看向顾远山,随后尴尬地笑了笑选择了沉默。
顾远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女人,意味深长地说:“放心,你可是亲女儿,你不愿意他们肯定舍不得。”
她的手指随意地点了点桌面说:“新药研制得很成功,让粮食作物成熟得很快,只是可惜会生出那种麻烦的白虫子。”
顾远山眨了眨眼睛,看着女人嘴角勾起讥诮的冷笑说:“这可都是顾远山的功劳,既然爸妈觉得你才是真正的顾远山,这段时间内是不会让你立刻嫁人的。”
女人讪讪地笑了笑说:“这都是你的功劳,你读书真好这么年轻就已经是院士了,能帮上爸妈的忙,我现在只能做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顾远山的眼神紧紧落在路北骁手里的透明方块里,她眯了眯眼睛,随后用舌头抵了抵自己的口腔。
即使压抑住心里的不满,她的脸色却依旧很难看:“会读书有什么用,不靠家里的势力你以为我能这么顺利地平步青云?”
“你知道我们家真正靠的是什么吗?”
女人诧异地看向路北骁手里的透明方块,不明所以地问:“是什么?”
顾远山忽然轻声笑了笑说:“当然是从建立军营的秦川手里抢来的火石能源,秦川精神暴乱以后最先杀的反而是自己的向导明沥。”
“这可是几辈子都不用愁的权势和富贵,军营的大部分项目产业全靠着它续命。”
“当时的几位将军可是直接撕破脸来抢。”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女人说:“到最后赢的是我们姓顾的,不过很快就是你儿子的了。”
路北骁听着女人向顾远山讨好的话,不明白为什么顾远山明显不喜欢他们,却还要对她这么卑微恭敬。
但路北骁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把外婆送给自己的怀表往口袋里塞了塞。
外婆已经重病在床了,她的意识时常清醒时常模糊,却在那天和路北骁单独相处时显得格外清醒。
她紧紧握住了路北骁的手,干瘦的手指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勒得路北骁骨头都在痛:“你一定要学会腾蛇密语,一定要学会知道吗?这都是留给你的,留给你的,好好收着这个好好收着。”
路北骁看着外婆狰狞而认真的神情,只能点点头收下了那块怀表,紧紧握在了手心里。
对方像是已经油尽灯枯,有气无力地躺在病床上说:“你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她的泪水缓缓从浑浊的眼睛里流出,咳得整个胸腔都在震动,气若游丝地说:“都是我造的孽现在报应来了……”
路北骁很难相信,初见时即使神情悲伤也依旧难掩强势气场的贵妇人,此时像是干瘪而脆弱的枯叶般随时都要凋零生命。
他回过神来,牵住女人的手晃了晃说:“我现在七岁了,想在军营里上学,学这里的语言。”
顾远山注意到女人断了根尾指的手,若无其事地问:“你的手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的,感染吗?”
女人想了想说:“小时候贪玩躲在汽车底下,结果手没注意就……”
顾远山面无表情地喝了口茶说:“应该很疼吧。”
“很小时候的事情,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
顾远山挑了挑眉,放下了茶碗说:“是吗?可是我倒记得很清楚。”
她缓缓举起自己的手,打量着那块残缺,咬牙切齿地说:“疼得锥心刺骨,在众目睽睽之下看见自己成为废人。”
女人皱了皱眉,没有多想,只是疑惑地问:“也是意外吗?那我们俩还真像……”
顾远山冷笑一声打断了女人的话,歪着脑袋看着女人,抬高了音量笑着说:“意外?”
“你去问问爸妈,就知道是不是意外,是怎样的意外了。”
她抬手摩挲着茶碗上精致的花纹,眼神冷的像是随意要咬人的毒蛇,压低了语调说:“做人影子可真难啊,什么都要一对一的复刻,不然就只能彻底消失。”
“你说,我凭什么不怨呢?”
茶碗里滚烫的茶水蒸腾出了渺渺的白雾,飘散在了空气里。
女人像是不安的鸟雀般看着竖起尖牙的顾远山,胆怯地拽紧了自己的裙子,犹豫着开口说:“我……”
顾远山声音沉沉地说:“拿着。”
女人看着顾远山的脸色,立刻抬手想要接过,却被滚烫的茶碗烫得瞬间缩回了手。
“很难吗?”
“自己不成器,就只能学会折木而栖了,对吗?”
顾远山像是故意逗弄小动物玩似的,看见对方惊慌失措的神情后就满足地收回了手。
她缓缓用茶杯刮了刮茶碗,随后低头轻轻吹了吹热气,再次递给了眼前的女人说:“漠林教的人还算有用,这可是难得的好茶,喝吧。”
路北骁瞪着顾远山,抬手抢过了那杯茶,重重地摔在了桌面上说:“你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吗?天天都要找我妈妈聊天。”
他不喜欢顾远山,不喜欢这个和妈妈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更不喜欢有些时候在外人面前牵着顾远山的手叫对方妈妈。
即使军营的人都称赞顾远山是百年难见的天才,路北骁也觉得没谁比得上自己的妈妈。
顾远山居高临下地睨看了眼路北骁,并没有把路北骁当回事。
女人轻轻拍了拍路北骁的背说:“怎么跟阿姨说话的,没大没小。”
顾远山却挑了挑眉,翘起自己的腿哼了声说:“他长得像你所以我不计较。”
她盯着路北骁的眼睛说:“如果像那个抛弃你的晦气男人,那我可没那么好的耐心。”
女人垂着眼睛,微微低着头说:“你说的话我总是听不懂。他是我的孩子,也就是你的孩子。”
顾远山目不转睛地看着女人说:“黄发垂髫,并怡然自得。但读这句诗,只觉得是自欺欺人的可悲。”
她缓缓伸出手,拿掉女人这边棋盘上的黑棋,车、马、象,随后把这些棋子摆在了两个小兵周围,把小兵紧紧困住。
“外有豺狼虎豹,内有幼子老人,怎么看怎么也不像能怡然自乐的样子。”
路北骁看着顾远山起身走到女人身边,漫不经心地挑起女人耳边的一缕碎发说:“你觉得呢?”
路北骁感受到妈妈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抿着嘴唇沉默了几秒后才缓缓开口说:“是。”
第132章
路北骁终于找到了从天狼回来的李慕安,对方正闷闷不乐地坐在草地上,烦躁地不断向面前的湖泊扔着石子。
他偏头看了眼路北骁,浑身散发着冷漠,并不想说话,却看见看清路北骁的脸后再次转过了头。
李慕安抬手捧住路北骁的脸,看着路北骁脸上的黑鳞皱着眉说:“你这是?”
路北骁看着李慕安点了点脑袋说:“妈妈说我要有自己的精神体了,我可以留在这里了。”
李慕安眨了眨眼睛,怅然若失地说:“这很好,越早长出精神体的特征,说明你的精神体越强大。”
“我十一岁拥有自己的白狼,还以为没谁能比得上我。结果发现自己的能力也不过如此。”
李慕安看起来格外低落,路北骁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对方自己有两个妈妈,周围照顾自己的人都不相信,但是他觉得李慕安一定会相信的。
然而路北骁看着李慕安的模样,还是选择了先安慰对方说:“你下次一定会赢的,他们不让你赢那是他们没有眼光。”
李慕安自嘲地冷笑一声,强行忍住眼睛里的泪水说:“没有下一次了,军营的天狼一辈子只有一次参加的机会。”
他低头看着身边的路北骁说:“也没人觉得我会赢,除了你这个小不点。”
李慕安快速地抹了把自己的眼泪,他的眼眶开始泛起薄红,声音也有些沙哑地说:“我就差一点,就差一点,那只天狼就在我面前,再多给我五秒钟赢就是我而不是楚岳了。”
路北骁轻轻握住了李慕安的手,不知所措地想要说些安慰对方的话,却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了说话声。
李慕安立刻抱起路北骁躲在了灌木丛后面。
路北骁看见两个同样穿着烛龙队服的哨兵走了过来。
楚岳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环境皱了皱眉,随后抱紧了怀里大束的玫瑰花。
洛贺意外地呦了一声,笑盈盈地撞了撞旁边的楚岳说:“怎么不在啊,不是最了解人家吗?”
楚岳继续寻找着李慕安的身影说:“滚,别烦。”
洛贺懒洋洋地直接坐在了地上说:“你说你在他面前炫耀什么,炫耀你赢了他输了?你脑子怎么长的。”
楚岳踢了脚洛贺的腿,认真地看着对方说:“我说过只要我赢了就立刻向他表白,等到他成年了就结婚,我做到了。”
他并没有找到李慕安,有些失望地坐在了洛贺旁边说:“我只是告诉他现实而已,他一个Omega,这么要强干什么,就算真赢了也没什么用。”
洛贺笑了笑说:“那你也不能当面就说出来,还是在比赛刚刚结束的时候,不是故意戳他心窝子吗?”
他躺在草地上,悠哉悠哉地看向天空说:“不过我劝你别那么着急标记,先等到他成年再说,说不定过两年你就腻了。”
楚岳不满地说:“你以为我是你?说话别这么难听,就算不能结婚,到时候也会好聚好散的。”
洛贺轻哼了一声说:“就你绅士有风度,不是刚来就瞧上人家了,还背地里说怎么这么凶悍难搞。”
“走吧继续找你小老婆去。”
等到他们俩终于走了,李慕安才带着路北骁缓缓走了出来。
路北骁抬眼看向李慕安,却正好感觉到对方的眼泪滴在了自己的脸上。
李慕安压抑着嗓音,哽咽着说:“我以为他是真的拿我当兄弟,是真的祝我能成功。”
他紧紧咬着后槽牙,抹了抹脸说:“两面三刀的家伙,还不如洛贺。”
“他是Alpha,我是Omega,他是哨兵,我是向导,我就活该做他的附庸吗?他想得美。”
路北骁看着泪眼婆娑的李慕安,格外认真地说:“那哥哥别跟他玩了,以后只跟我玩。”
他忽然立正地站直了身体,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慕安说:“我一定对哥哥好!和哥哥结婚以后也不会腻的。”
李慕安看着路北骁人小鬼大的模样,忍不住破涕为笑说:“你才几岁,毛都没长齐呢。”
路北骁依旧绷紧身体对李慕安敬礼:“我不管哥哥要答应我,我马上就要去上学了,不是小孩了。”
他若有所思地说:“然后,然后就可以娶哥哥了。”
李慕安逗小狗似的揉了揉路北骁的脑袋,并没有当真。
路北骁看着没有答应的李慕安说:“我嫁给哥哥也可以。”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慕安湿润的眼睛,情不自禁地说:“哥哥哭起来也很漂亮,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李慕安说:“漂亮有什么用,在军营只靠实力说话。”
太阳逐渐西沉,黄昏朦胧的光线笼罩大地。
“哥哥……”
路北骁不高兴地嘟囔着说:“我手累了……”
他拿着捡来的大树叶,给躺着休息的李慕安不断扇着风。
李慕安却只是悠哉悠哉地翻个了身说:“扇得不错,再快点。”
路北骁扔掉树叶,趴在李慕安身上说:“你是不是刚刚在装哭啊哥哥。”
李慕安闭着眼睛漫不经心地说:“你才装哭。”
“那你陪我玩。”
“我心情不好,没空。”
“你刚刚说心情不好已经让我给你扇了两个小时的风了。”
“那你再扇两个小时。”
路北骁不高兴地坐在草地上,开始拿石块不断砸向湖里。
湖泊不断被溅起水花,激起哗啦啦的声响。
路北骁逐渐得了趣,玩得不亦乐乎,却忽然感觉到身后有道劲风袭来。
身后飞来的石子像是离弦的弓箭似的,在湖泊面上轻巧地打了十几个水漂,好像会轻功的小人似的,不断溅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厉害吧。”
“哼。”路北骁捡起小石块,认真地说,“我也可以。”
李慕安蹲在路北骁旁边,捏了捏路北骁的脸说:“我不信。”
路北骁哼了一声,躲开对方的手说:“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他跃跃欲试地想要扔出石子,却转过头看向李慕安说:“我要是赢了,你要怎么样?”
李慕安想了想说:“怎么样?”
他指着面前的湖泊说:“那我们就赌谁输了谁就学小狗叫,你要是把水漂打得比我多,你就赢了。”
路北骁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赢了,他只模糊地听见李慕安耍赖地说:“我是小狗,所以我现在跟你说话就是在学狗叫。”
“难道不是吗?你有意见啊。”
“我准备把楚岳最喜欢的枪给拆了,到时候拿来带你去射击场玩。”
记忆的画面忽然开始飞速闪回跳跃,许多杂乱模糊的回忆开始走马观花般出现又消失。
路北骁似乎听见了谁大喊了一声。
“心脏起博器快!”
他感受到电流漫延过全身的刺痛,紧接着像是溺在深海里般,再次陷入了沉重的回忆。
眼前的视线忽然变得很狭窄很昏暗,路北骁只能看见一条细微的缝隙。
他听着外面不断传来枪林弹雨的声响,以及凄惨刺耳的尖叫,吓得在躲在通风管道里动弹不得。
路北骁的嘴里还带着没吃完的蛋糕,然而此时再甜腻的奶油也变得无比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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